第19章 冬生救人
陈仁旧年不懂表妹对自己的心思,芙娘举家搬走了后他才醒悟了过来,他不介意芙娘的过去,并且,他愿意等。
如此一来,虽说寡妇再嫁又成了村民茶余饭后的闲谈,怀有⾝孕的她又成了众人焦点,但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且比起与小姑通奷

伦,终究是轻多了,就连腹中的孩子也争气。
怀了八个月了,她看起来才刚刚显怀,像五个月的样子,如此一来,连原先那些疑心她这孩子是冬生所出的人,也信服了。
芙娘哭累了便歪倒在

上,委屈得一菗一噎,泪珠盈睫,显得格外动人,然而她知道这么个下去总归不是办法。冬生心琊,必是不肯善罢甘休的。
此刻她和陈仁多半已扭打在了一起,她叹了一口气,拖拽着沉沉的步子往外走。却不想一推门,门外只有陈仁一人,独自坐在那里。“她人呢?”芙娘有些慌张,心下有不好的预感。“回军营去了,她教我告诉你,不必担心她。”
芙娘脸一⽩,慌不择路地往外赶,她腿脚不便,陈仁忙上前搀扶,不料想却被她推开,果然,门外刚刚拴着马儿的树上孤零零的,好像刚刚是一场梦,这个人从未回来过。
“连冬生!你失去我了!”她哭喊了一声,无力地瘫软在地,陈仁见状连忙慌慌张张地要来扶她,却不想她看似无力的⾝子,竟爆发出如此大巨的能量,用力将他推倒。
“芙妹…你…”残

如⾎,芙娘望着那条似乎没有尽头的官道,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是真真正正的肝肠寸断,她这一辈子,经历的全是死别,人死如灯灭,好似汤泼雪。亲人一个个的离世她不苦,丈夫战死沙场她不苦。
她信死亡是因为人和人这辈子缘分尽了,她信人死了会变成星子,她信人有来生,她信生活总会好起来的。这是头一回,她尝到了生离的滋味,酸苦之余,是深深的无能为力,心里似乎生生地被剜了一下。
况且战事吃紧,边疆⾎流成河,触目惊心之景她也听人说过,生离之后,多半是死别了,她虽嘴上说的是冬生失去她,可只有她一个人,清清楚楚地明⽩,是她失去冬生了。
***自从前年回了趟家之后,冬生整个人都不对劲了。照样是每⽇早起

练,晚上认真执勤。
似乎是哪哪都没变,又似乎是哪哪都变了。萧将军琢磨了许久才得出结论:冬生从家里回来之后变得不怕死了,整⽇是木木呆呆的,虽然说,怕死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但是凭心而论,生而为人,怕死乃是人之常情,哪个人是真正的刀尖抵到自己脖子上时连眼都不眨的?萧将军这些天晚上睡前一直在思索这件事,她有些话想和冬生说。
冬生和她年少时很像,初来此地的时候満心的都是不痛快,心有琊火,听不进去别人劝,反倒觉得别人多事,而后吃了几次亏才慢慢地成长起来,一定要劝冬生,否则她会吃大亏的,萧将军想,可还没等她找到机会,冬生便遭遇了不测。
戍边的士兵气

吁吁地跑来告诉萧将军,冬生溜达到了军营外边,掉进了湖边的冰窟窿里。萧将军心一紧,连忙上了马随士兵而去。
敌军与汉军以湖为界,两方皆不敢轻举妄动,不敢随意越过边界。冬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她怎会溜达到了湖边,还掉了进去?萧将军皱眉,敛了敛狐⽪大氅,用马靴上的刺戳了一下马腹。
马儿嘶叫一声,跃得飞快。大雪埋了山,埋了湖,除了两方相距不远的营地外,皆是⽩茫茫的一片,分不清什么。仔细一看,湖边星星点点地立着几粒黑点儿。走近一看,方看清是几个人。
“萧将军冬生是为了救他才跳下去的。”军士一见萧将军便恭敬地低下了头解释着,只是手里的刀不曾放下,几个人摁着一个⾝着华贵胡服,外面罩着裘⽪的半大小子,⾝上

漉漉的,小脸红得发紫,冻得直打哆嗦。冬生的情况便不太好了,她脸上已经没有了⾎⾊,唯有青紫的嘴

微微颤抖。
全⾝打着摆子。浑⾝上下都

得透透的,无一块儿⼲的地方,几个将士把自己的披风脫下来罩在了冬生⾝上,仍只是杯⽔车薪。
“都押走。”萧将军边脫下狐⽪大氅为冬生披上,边咬牙切齿地说道,她抱起冬生正

上马,冬生便扯了她的⾐角。“萧将军放他回。”“冬生,莫要任

。”“冻成这样他娘老子看了岂不心疼?”萧将军咬了咬牙,长叹了口气。
还是差人把小男孩送了回去。冬生⾝上盖了好几层被,仍是不由自主地打着摆子,军医⽇⽇来问诊喂药,都不见冬生的脸上回半分⾎⾊。军医在心急如焚的萧将军⾝后摇了头摇。
出气多进气少,多半是不中用了。军医想着,但没有说出口。冬生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他梦见哥哥没有死,爹娘也好好的,她是家里最受宠的孩子,哥哥让,爹娘护,嫂嫂疼。
再一转,她又梦见了家里只剩下自己和芙娘两个人。芙娘做的馒头,煮的⾖浆,像真的一样在她眼前,还冒着腾腾的热气,她,芙娘,⾖浆馒头,样样都好。
那时候和她在一起,为了让芙娘吃

蛋,自己撒谎说不饿,连偷偷吃咸菜都是快乐的。再一转,梦境就变得凶险了起来。
凄厉的号角声,厮杀声,⾎

噴溅声军中以割下敌军的左耳论功行赏,冬生小心翼翼地蔵起自己的包裹,暗自盘算这么大一袋子左耳能换这么大一袋子的金子。
有了这些钱,何愁自己和芙娘过不上好⽇子,然而待她一转⾝,包裹就不见了,她发了疯的找,终于找到了那个

悉的袋子,然而一摸才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冬生急得浑⾝

透,満面憋得通红,而后忽然睁眼,微微坐起⾝子“哇”的一下吐出了大口鲜⾎。
幸而军医在此,忙为冬生诊治。老半天才笑着对萧将军说:“已无

命之忧了。”她一睡就睡了九天,不吃不喝,全凭汤药吊着,这都是她听萧将军说的。冬生一睁眼便要去找自己的包裹。
直到萧将军递过来之后她才送了一口气,吓出了浑⾝冷汗,随后便去翻腾自己贴⾝里⾐口袋里的遗书…战事吃紧时,每个将士都要写遗书的。打仗时便收缴上去,人一去无回便往家发讣告。却怎么也找不到,一时心急,便又咳了起来。“找什么?我替你找?”
“遗书遗书。”“这个容易。”萧将军舒了眉,抬腿便出门去,良久后又空手回来,绞着眉⽑犹犹豫豫地进来。“冬生,遗书已经发出去了。”也合该是时机已到,上天也可怜这群将士在边关一守就是几十年。
敌军首领遣人送了书信来宣布止战。前面全是称赞两国兵力,祝友谊长存的套话,萧将军看得一阵⾁⿇,晕晕乎乎的,她皱着眉头看到最后才发觉,冬生救的不是一般的人,是单于的小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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