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快回家看看去
天乍亮时她才恋恋不舍地轻轻下

,搭了梯子上房,将屋顶完完整整地修葺了一番。天晓得她会什么时候回来,或者,再也不会回来。
自己护不了她,好歹也要把她这徒有四壁的家修整修整,生怕芙娘被雨淋了,被寒风吹了。冬生走前把这次跑商挣的大半的钱都留给了芙娘,自己带的不多,她在桌子上留给了芙娘一个纸条,上书歪歪扭扭的几个字。
“践不够写言于我。”冬生识字不多,七个字写错了三个字,芙娘却又很轻易地看明⽩了。
“钱不够写信与我。”那孩子的一片⾚诚之心,她是了解的,她盯着冬生幼稚而错误百出的字,不噤想发笑,酸楚的眼泪却先笑容一步,落了下来。行囊还未曾开解,就又重新背上了,踏上了去城里招兵处的路。冬生笑自己如此狼狈,却又心酸的想哭,我若活着回来,赠你一场荣华富贵。
我若死无全尸,恰好如你所愿。冬生不会知道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芙娘经历了什么,那⽇芙娘去找柔嘉,不等她开口,柔嘉便慌慌张张地问她,她和冬生是怎么回事。
芙娘这才知道,她和冬生的事多半是传出去了,她向柔嘉承认了自己和冬生的事,而后开始思索,自己该如何是好。
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芙娘以为自己会有

息的机会来应对这件事的,可她远远低估了事情的严重

。没过几天,长老便在村里击鼓鸣锣,把人们都喊了过来。
待到人差不多都聚齐了,被五花大绑的一男一女便被扭送了上来。长老对着两人膝盖弯处狠踹了两脚,两人低着头便跪倒在地。
好死不死,两个人是叔嫂

伦被邻居抓了,偷偷通报给了长老,长老当即遣人抓了过来。齐家铺子民风清正,长老秉德持重,向来容不得有这种事的发生。男的当场


打死,其惨状目不忍睹。
女的被绑在了村口的树上,十⽇之內不给⽔喝,不给吃食,路过的人皆要啐上一口,如若能活,便放了她回去,回去多半也会在风言风语和排挤中度过下半生。芙娘躲在人群最后,冷着脸看着这一切,嘴

微微颤抖。
“我知道你们当中也有不那么⼲净的,我们来⽇方长,躲得过今⽇,躲得过明儿么?”
长老似笑非笑地冲着人群望了一眼,

含深意。溽热的夏⽇里,芙娘却止不住地打了个寒噤,似乎长老是在看她一般,丈夫尸骨未寒,自己便引

小姑,三番五次地同她颠鸾倒凤。
桩桩件件触目惊心的罪名累在一起,⾜够她死个几回了,她浑浑噩噩地回了家,抱着膝盖,独自一人呆坐在

边出神。
她走到哪里,冬生肯定是要跟到哪里,如若她二人不走,那等冬生回来必定凶多吉少,她若和冬生一起走,那必定是坐实了罪名。
齐家铺子就这么丁点儿的地方,成立也多半是此地人。到时候她们又要换个地方重新开始,那冬生费尽心思挣的这点微薄的基业便毁于一旦。
思来想去,唯有将冬生送走才合适。冬生一走,长老便抓不到她人,到时候自己势必也容易脫⾝,就算长老将芙娘抓走绑在村头树上,那时候即使是千人唾面,指着她骂,她也认了,她只要那个孩子一⾝⼲净,下半辈子好好的活。
冬生一打苏州回来,她二人势必就会被长老盯上,轻易不肯放她们俩走。唯有参军能让那孩子,清清⽩⽩,毫无阻拦地走。芙娘没有犹豫,托着康瑞的关系,轻轻巧巧地便在点兵册上添了冬生的名。
康瑞虽不同意,可这,是此时最好不过的办法了。两个月后,村里的流言蜚语也渐渐地散了些,芙娘松了一口气,虽然过程一波三折,可终究是保全了她二人。
相安无事地又过了几个月,芙娘浇地时昏倒在了自家菜园里,幸亏当⽇柔嘉来看望她,方才把她救起。待她睁开昏昏沉沉的眼⽪时,柔嘉又扔给了她一个噩耗:她已有了⾝孕。
***腊月,正是寒天冻地的时节,边关更冷一些,因此将士们早早地就穿上了厚厚的棉服。唯独冬生,还穿着单薄的夹袄。“百夫长,萧将军叫你。”执剑的士兵恭敬地上前,对着冬生微微低下了头。
“知道了。”冬生颔首,整理了一番⾐服便进了萧将军的帐內。萧将军是个英姿飒慡的女人,虽然是中庸,可她⾝上的锐气也不曾减半分,况且又是个慢慢从底下爬上来的苦出⾝,战功赫赫,威名烁烁,深得将士尊重。
朝中多半大将往她也要敬重一拜。萧将军可怜冬生寒冬腊月里还穿的这样单薄,于心不忍,将自己的几件旧袄子都给了冬生。“都是我老婆给我做的,你别到处

说啊…回头她又不⾼兴。相府家千金的手艺,倒便宜你了。”
萧将军狡黠一笑,把棉袄往冬生怀里塞。冬生受宠若惊,连忙道谢。萧将军摆了摆手,示意无妨。“怎么,还有事么?”萧将军见冬生杵在原地不走,于是抬眼问她。“有有一件事,将军,我想回家看看。”
萧将军一愣,随即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想媳妇儿了,要回家看看?”嗯…冬生有些羞赧地,低下了头。“去呗,上次打了胜仗,你也有功,况且上次伤了逆贼的主力军,他们搬救兵也要许久呢。
等着啊…我给你写封堪合,到了关口亮给长官看就是了。”“谢谢萧将军。”冬生心一扬。这本是她自以为无望的肖想,却不想这么快,自己就得了应允。
“冬生,烈女怕郞

。”寒冬腊月里不给在军中的夫婿送寒⾐,小两口必定是有过节。萧将军冲冬生挤眉弄眼,这句话意味深长,望她能明⽩自己的意思。
“好”冬生想起军中流传的关于萧将军追

的轶事,憋着笑,眨了眨眼。近了齐家铺子,来来往往的人

着乡音,冬生

动的心未曾放下。
同时又陡生起一股怅然,似是近乡情怯,不敢问来人。冬生没有急于下马,她踌躇着,在村口搭的凉棚里喝了一碗茶。
老板娘见她那绣鞍锦辔的桃花马在旁边打着响鼻,便知此人来头不小,行动服侍之处自然不敢怠慢,然而再偷偷用余光一瞧,便觉这人有几分

悉来。“这莫非是连家的小乾君么?”老板娘给冬生递了一盘花生米,言语间略带惊异。
“正是”冬生抿了一口茶,见老板娘认出了自己也不再蔵着

着,便冲她咧嘴一笑。“啊呀!真是想不出!连家往祖上数好几代都是面朝⻩土背朝天的泥腿子,到冬生这里,真真是祖坟冒青烟哩!”老板娘既惊且喜,拉着冬生的手便与她叙旧。
茶棚底下乘凉打瞌睡的闲人也凑了过来,纷纷揷话,他们哪里看得懂冬生铠甲上的军衔,不明就里,也就糊里糊涂的一口一个“小将军。”闹得冬生红了脸。
原先这些人都听过冬生与芙娘的传闻,也都是等着看热闹的,然而此刻却几乎都选择

健忘了一般,便只顾攀谈了。
“冬生,快回家看看去,你嫂嫂可。”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好事者揷了一嘴,老板娘连忙变了脸⾊,推开了他。旁边的人也纷纷噤声,偷偷拿眼瞧冬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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