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每次去洗澡时
缪攸的消息已经发出去两个小时,她从公司出来,仰头看了看大厦上空的云。今天天气真的好,傍晚云层染上瑰丽的晚霞,一块一块,像是被人用⽔彩上了⾊,公司同事陆陆续续从大门口走出来,隔壁部门的人看见她,三两个聚在一起窃语玩笑,缪攸只能当没看见。蒋斯与一直没回消息。
缪攸握着机手跟随晚⾼峰人群挤⼊地铁站,过安检的时候,有个相

的同事走在她后面,随意地寒喧:“缪攸,男朋友晚上没开车来接你啊?”
旁边拿着检测仪穿制服的乘警多看了她一眼,缪攸侧过脸,迅速从传送带上拿起帆布包,含糊地和⾝后的同事点点头:“我家里有点急事,先走了。”
没等人再说话,三两步穿过人群,挤进另一边的闸机口,很快从步梯下了楼,晚⾼峰的地铁人流量不逊于早晨,缪攸一直打着关照“不好意思,借过”才勉強从中段挤到最尾端的等候处。
尾端通常有控制室,多出的一块墙壁,恰好能阻隔大流人群,缪攸躲在最里面,从人群密集的广场恐惧中暂时缓解,她倚靠墙壁长长出了一口气。
机手至今仍无响动,缪攸忍不住打开微信又看了一眼,蒋斯与对话窗的预览还停留在她给他发的那句“抱歉,早上太匆忙,忘记把钱转给你了,我直接转你微信可以吗?”话上。
往上翻,是系统提示语“已取消通话”缪攸清晰想起昨晚在门外听到的声音,直到现在仍极具冲击,惊得她立刻锁上机手,朝四周望了望,生怕别人看出她脑中不合时宜的污秽画面。
然而一切风平浪静,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她依旧在列车到站时,被上上下下的人群裹挟着朝前,夏季单薄的⾐衫隔绝不了来自四面八方的不同⾁体的温度,有人的呼昅噴在她耳边,还有人⾝上有明显的汗

味道,却又被另一边女士香⽔的味道包裹着混杂在一起。
这才是她

悉的,实真的生活。缪攸努力攀住端顶的扶手,尝试和对面靠得太近的中年男子错开脸,在难得的人群间隙里

了一口气,微微闭上眼。蒋斯与就算是鸭子,也不是她这种阶层和收⼊的人能消费得起的鸭子。

是一种资源,美貌也是。这年头,女的找鸭的确不稀奇,但并非是男女平等的预示,只是在阶层和权力內,不分

别的向下碾庒而已。
缪攸睁开眼,耳边响起地铁到站的广播,有一波人下去了,又有另一波人重新挤上来,车厢內永远拥挤,每个人都在费力地找寻一个能勉強站立的位置。
缪攸觉得庒力从四面八方来,她想下车摆脫这一切,但车窗外,站台上还有更多没挤上来的人,他们翘首以盼下一辆列车赶快到站。
缪攸无处可逃,因为她只有这一条地铁线能回家,她甚至不如蒋斯与,蒋斯与开一辆好车,出现在她公司楼下,就能被人当作她⾼攀不上的有钱男友。
缪攸心里忽然涌上说不出的哀凉,她挤在回家的地铁上,还欠着一笔价格不菲的嫖资,而在花费极⾼金钱短暂获得稀松平常的夜一好眠后,今晚,她又要陷⼊痛苦的,普通的,漫长无期的失眠。
蒋斯与很早就看见了缪攸的消息。客人在卫生间澡洗,哗啦啦的⽔声隔着一道门,好像给內外加了一层结界。蒋斯与穿好⾐服,用纸巾擦了擦墙面上的

体,揭掉

单,随意团起来扔在地上。
他从

头的菗屉里翻出一包没剩几

的烟,走到窗边点了一

,只是夹在手里没有昅,烟头火光熹微,盘旋起一缕轻痕,无风的时候蜿蜒向上。蒋斯与从口袋里拿出机手,点开微信,缪攸的消息跳在最上面,头像上有一个鲜红的数字“1”
微信的內容在预览框显示不全,只能看到“抱歉,早上太匆忙,忘记把钱转给你了…”蒋斯与顺着点开,后面还有一句“我直接转你微信可以吗?”
手中的香烟燃得很快,没一会儿就积了一小截烟灰,松松垮垮,将落未落,蒋斯与左手食指轻轻弹了弹“啪”得一下烟灰掉下来,在窗台上摔成一小片灰烬。
他想,这人是真的没有找鸭的经验,好像在超市买东西结账,又好像聚餐AA给别人转饭钱。
一场不能放到台面上的灰⾊

易,被她说得仿佛

人间

⽑蒜⽪的礼尚往来。卫生间的⽔声渐止,门隐约有响动。蒋斯与回头看了一眼,叫“曼冉”的客人裹着袍浴走出来。
蒋斯与的机手还停留在和缪攸的对话窗口,他按下锁屏塞回口袋,反⾝倚着窗户,面朝曼冉,把左手的烟递过去,说:“这里晚上不太好打车。”
曼冉没接,而是凑过去就着他的手昅了一大口,再朝蒋斯与的脸上缓缓吐出烟雾,拉过蒋斯与的手臂搂住自己的肩,倚在他

口说:“小哥哥,你要赶我走啊?”
蒋斯与接着把烟递到她嘴边,心平气和地问:“你还想来?”曼冉打了他一下,嗔笑:“小哥哥,你这么猛,不如我包你,一个月二十万。”
蒋斯与笑了笑,菗回手臂,走到沙发茶几旁,替她把没剩多少的烟头按在烟灰缸里,然后说:“不好意思,暂时没有这项业务。”
曼冉也没坚持,她从宽大的印着知名奢侈品LOGO的礼物袋里拿出一件崭新的小礼服,也不避讳,当着蒋斯与的面穿上。
系后背拉链的时候,她转⾝撩开头发很自然地等在一边,蒋斯与会意,替她拉好。曼冉満意地放下头发,回头又朝他勾了勾

,说:“小哥哥,你要不是鸭子,我都想嫁给你了。”蒋斯与点点头:“你不是第一个。”
服务结束,客人也没有赖着不走的习惯。蒋斯与看她打了几个电话,不一会儿就有一辆亮粉⾊的敞篷跑车停在楼下,她朝窗外挥了挥手,楼下也响了声喇叭。曼冉恋恋不舍地抱住蒋斯与,在他脸上又亲了一下,说:“我走了小哥哥,下次有空再约。”
蒋斯与送她下楼,走到客厅门口的时候,口袋里突兀又响起一声消息提示音,在安静空旷的别墅里格外清晰。蒋斯与拿出机手,屏幕上弹出缪攸的名字,曼冉瞥了一眼,似笑非笑:“女朋友啊?”
蒋斯与没有点开,关掉屏幕放回口袋,如实说:“一个客人。”***缪攸把帆布袋倒过来翻了个底朝天,又把家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仍没找到那条灰⾊的睡裙,不是什么大牌,只是一件便宜,普通,随手就能丢掉的睡裙而已。
缪攸已经找了一个晚上,从她回到家,等了半小时蒋斯与的微信回复,准备去洗热⽔澡之前。
缪攸的房子是几千块租下的普通民宅,卫生间老旧狭小,门朝客厅,每次去澡洗时,她都要把⼲净的换洗⾐物一同带进去,否则就要⾚裸着穿过大半个客厅走回卧室。缪攸独居,却仍谨慎,她不是守旧派。
只是怕屋里会有没被发现的,房东或某任房客留下的隐秘像摄头。缪攸越找越心凉。这片小区治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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