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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参汤喂不进
 他想到几⽇前清晨起,二人间的情事,似有些明⽩自己为何寻韦保琛要舂药,但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真会做出那般強迫女子之事。大哥都将他额角砸伤了,似是佐证了他真的犯了浑。

 他继续道:“我已是记不起为何会在我书房,我想着会不会是阿骧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你我已是夫,阿骧也忘了前事,你莫要再背负那些不肯放下。”

 她亦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想是自己多思了。从前他几回求亲,是她拒了,他从未有介怀她过往之意,她想了想,许是他双目复明后,与从前的他很是不同。二人间的亲密无间她最是能体会。

 他与她始终隔着一层,有时候竟也小心翼翼,就像这方丝帕,并非什么要紧事,他似是蔵在心中猜想许久。

 她心中隐有不安,故而她有些草木皆兵,她道:“是我孕中多虑。这丝帕许是如你所说,是阿骧带来京城的,它是我安源⽇常所用之物,想来也只有阿骧能接触到,我当年自安源来京城,带上的绣帕是⺟亲特意用了旁的料子重制的。”

 他只想知道这丝帕主人是谁,既已知晓,便不想在旁的事上多做纠,尤其方才还惹了她哭。

 他道:“莺莺,你与阿骧之事,我既一开始不曾介怀,往后都不会介怀,你亦说他忘了前事,⽇后自有他的缘分在,我做他大哥,怎会想不通这些。”

 如莺以手轻抚‮腹小‬,那处已微微隆起,道:我怀了他们,你又忘了前事,我是有些患得患失起来了。

 他知晓自己不比大哥,与她一处,心里虽愉眷恋,但却是冒名顶替得来。心始终是虚着,不敢彻底敞开了同她相处,他道:“对不住,都怪我好些事想不起来,你往后多说些我们从前的事给我听,说不定我便能想起来。

 你若肯,也说些阿骧,祖⺟他们的事,旁的姐妹也可以。”她点头应下,他陪着她在花园子里散步消食,她的⾝子一⽇⽇重起来。

 园中盛放的金菊换做腊梅,秋⽇变为冬⽇,他已将她和大哥,还有自己的往事听得清楚,虽然她谈得多是大哥与她之事,但他还是能梳理出许多自己的事来,如莺临产恰如那巫医所言,是在腊月中。

 ***三九寒天,滴⽔成冰之⽇,如莺与祁世骧正在榻上下棋。屋子里烧了地笼暖烘烘,因她有孕,便未用什么熏香,只在墙角花斛中揷了数枝腊梅,她自发现他棋力下降,棋风有变,便爱拉着他下棋。

 因了十盘棋她能赢两三局,还能和上两局,这能教她心情好上许久。二人正下得难解难分之时,她忽觉⾝下有东西流出。“阿骁。”她道。

 “怎么?想不出招了?”他见她放下棋子,以为她要认输。“我好像羊⽔破了。”她如同说她打翻一盏茶一般平静,他一时呆愣,道“什么?”“羊⽔破了。”

 “羊⽔,羊⽔破了!”他慌慌张张自榻上起来,碰翻了几上二人的棋盘,黑子⽩子哗啦啦洒落在地,他将她一把抱起,唤了仆人女婢,又用斗篷将她裹上,和众人拥着把她抱进产房。

 产房早便收拾好,稳婆,啂⺟亦是备下,如莺被送进产房没多久,秦氏便带了稳婆还有宮中的嬷嬷一道来了。宮中的老嬷嬷当年接生了六皇子,便一直伺候在六皇子⾝边,此遭世子夫人双胎,贵妃便遣了她过来看顾一二。

 她见祁世骧还待在产房,便道:“世子还请回避。”他看了她一眼,见她蹙着双眉似是忍痛,道:“你们忙你们的,我就在一旁陪着她。”

 秦氏道:“阿骁,听嬷嬷的话,快去外面候着,我当年生你们兄弟二人,用了‮夜一‬又大半⽇,哪有这样快的,你杵在这,妨碍了嬷嬷和丫鬟做事。”

 祁世骧见丫鬟正在帮如莺换枕头,又往褥子上垫东西,他犹豫着,便被如莺瞧见,道:“阿骁,你还在这做什么?”他一时语塞,道:“我看看你,我这就出去。”

 他被众女人撵了出来,穿过回廊到一旁的厅中候着,此时正是未时末,至酉时,房中都无动静。

 他踱回产房外,见丫鬟正托着托盘往里送,上面放着一碗牛啂羹,一碗桂圆蛋羹,他等着那丫鬟出来,问道:“少夫人怎样了?”丫鬟道:“回世子,少夫人安好,可进食,有阵痛尚能忍。”

 他点点头,又回了厅中。下仆为他端上饭菜,他草草用上几口,枯坐至戌时末,终是听到她的哭声。

 初时只隐隐几声,渐渐哭喊声阵阵,他坐立难安,又去了她产房外的回廊上,⼊耳之声甚是凄厉,他口紧揪揪难受,那一瞬几乎要责怪大哥,为何要教她受这般苦楚。

 那凄厉叫唤挟着冬夜寒风刮过他面庞,耳廓,他似是回到湖广‮场战‬。到处残肢⾎迹,兵器尸⾝,死的安寂,活着的呻昑,那半死不活的便是这般凄厉嘶喊。

 约亥时,产房门忽地打开,一个丫鬟端着鲜红一盆⾎⽔出来,浓浓⾎腥味扑面而来,他一阵恍惚,脑中闪过的却是他挨了她一巴掌,她还是一副小小少女模样,⾐裳不整,朝他扇了一耳光。

 他冷嘲热讽说了好些话,把她一人丢下,寻了马儿自顾自走了,他不由错,怎地会有这般不合时宜的想法?莫不是太久没上‮场战‬,被这点⾎⽔吓着了还是太过担心她了?里面的丫鬟又端出⾎⽔,她叫唤声愈加凄厉,间或有稳婆与老嬷嬷的声音。

 ⾎⽔不断,嘶喊未止,他开始恍恍惚惚起来,似是一半神魂留在产房外,另一半已越过种种,见着从前的自己与她,她又打了他耳光,他握住她手道:“你若不解气,便打我耳光,打到你解气为止。”

 她真个儿扇了过来,他一时有些生气,但又不敢生她的气,想想既被她打,权当哄她⾼兴,他再受不了她对大哥那般好,对他那般冷淡,连岑呆子他都比不上。岑呆子又是谁?***他还未来得及细想,便已记起一清朗少年。

 那少年与她站在果子铺边,暮舂斜正照在他们二人⾝上,她挨得他极近,襦裙上长长的丝带飘到他衫袍上,他心头起火,以表哥⾝份,扯了谎将她自他⾝边带走,他头脑中似有光束进来,瞬时通透,往⽇种种,一一浮上心头。

 他的鲁莽,笨拙,愚钝,顽劣,自以为是乃至最终将她忘得一⼲二净,他活该落得如此下场。

 她终于还是嫁给了大哥,待他只是望他平平安安,他⽇能有自己的缘分,他正半幅神魂难附体,被一声掀翻屋顶的婴孩啼哭声拽了回来,又听稳婆呼道:“少夫人!少夫人!您不能睡!您醒醒!”

 他推门进去,外间几个正忙碌着的丫鬟吃了一惊,礼道:“世子。”他匆匆进了里间,掀帘进去,那浓浓⾎腥味刺鼻,一个稳婆正用小毯子裹婴孩。

 如莺已是力竭睡,另一个稳婆,秦氏与嬷嬷皆在边,丫鬟在喂参汤,嬷嬷在按她头上⽳位,另一个稳婆以针刺她⾜上⽳位,他站嬷嬷⾝旁,秦氏道:“阿骁?你怎得又进来?”他道:“我放心不下她。”

 秦氏将位子让给他,转去另一旁看孙子。祁世骧屈膝蹲在她边,见她已昏睡,参汤喂不进,自丫头手中接过汤碗,自己喝了一口口渡给她。  m.Ba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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