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此时想起来
公府有座二层戏台,戏台对面的又设三层宴客楼,冬⽇里这宴客楼做成暖阁,老太君与一群女眷正在看戏。许氏在一旁招呼诸女眷,见着婢女领了岑氏过来,忙去

了

她。二人寒暄,许氏引了她到老太君跟前见礼。
如莺先前因了风寒卧

又装病,错过了给老太君见礼的时机,小郑氏自不会主动揽如莺的事上⾝,加之想着不⽇便要回安源,就也没再提起这茬。
今⽇许氏借机,朝祁思珍与如莺招手,如莺由思珍陪着,看岑氏给老太君见完礼,忙上去给老太君行礼。老太君见面前立着个⽔葱似的小姑娘,⽩生生,娇嫰嫰,一副眉眼生得绝美,假以时⽇长开了还不知是什么光景。
她眯了眼,将如莺招来⾝前好一通打量,连声道:“好好好!这是谁家孩子?”许氏回道:“⺟亲,这是郑姨娘安源那妹妹家的,先前郑夫人来给您请过安了,这孩子病着,就没到您跟前来。”许氏凑老夫人耳边道“是安家正

的孩子,如今已经是定给岑家了。”
老太君想起那⽇的小郑氏,又看看如莺,不噤对岑夫人,道:“好好,岑夫人慧眼识珠。这孩子不仅生得好,规矩也好,竟同你教导的孩子一般,”岑氏听出老太君当着众人的夸奖之意,面上有光。知莺莺这孩子,除了门第低一些,再挑不出旁的错处来,当下更是満意。
祁思玟站得离自家祖⺟不远,见众贵妇脸上亦露赞许之意,岑氏拉着如莺的手儿不放,将手中一条丝帕攥得皱巴巴。
岑氏落了座儿,拉着如莺的手道:“好孩子,上回的抹额我见着了,很是喜

,难为你竟想出那花样子,配⾊又出彩,旁的夫人瞧见了,都来向我讨要绣样。”如莺道:“夫人不嫌耝陋便好。
不过是我胡

配得,当不得夸。夫人要是喜

,我得空就多做几副。”岑夫人笑道:“你这孩子。
当我是小孩同你讨要东西?够啦!”想到自己儿子得了个荷包,⽇夜宝贝的样子,道:“去吧,不用陪我,同你那些姐妹们去玩吧。”
如莺见祁思玟正站在暖阁外一个⾼大的松柏盆景前,好似在等人,便笑着朝她走了过去,刚出暖阁,行了几步,便有个小丫头上前行礼道“安姐小,叠翠楼那边让您现在过去一趟。”
她刚要推辞,抬头便见到几位刚到府的姑娘,将祁思玟围了起来,她道:“劳姐姐回去禀明一二,今⽇府中办宴,人事繁忙,我陪着思玟姐姐,不得空。”那小丫鬟为难道:“安姐小,这是世子的吩咐。”
“世子?”“是,世子道他寻你说的是垂丝海棠的事。”旁人听到这一句恐是一头雾⽔,但如莺知道,这垂丝海棠说的是那支被她锁在匣子里的头花。这是祁世骧簪到她头上的,同世子有什么关系,她并不曾见过世子,如莺道:“可是公府上的世子。”
小丫鬟道:“回禀安姐小,是咱们府上的世子。奴婢是公府的家生子,⽗⺟都是公府的管事,不敢胡

传世子爷的话。”二人站在这边一来一回有些招人眼,如莺只得随那小丫头去叠翠楼。
***二人七拐八弯,走得是如莺不常走之路,好些地儿,如莺并未来过。丫鬟道:“今⽇府中有宴,那些宾客喧闹处奴婢就避着走了,还望姐小见谅。”如莺道:“有劳姐姐。”
穿过月洞门,踏上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小径那头行来一人,苍青织锦长袍,墨⽟簪发,

间一枚莹⽩羊脂⽟佩,若远山月华,衬得素⽇清冷的他多出一分温润暖意。丫鬟忙屈膝行礼道:“世子。”
如莺见是祁世骧,就知果是他出得主意,还有那退下的丫鬟,她都跟她来见他了,还要演上这一出。这几⽇二人经常在一处看书赏画,虽不常

谈,但共处一室时的平和淡然,教她无视了他⾝上的气势。
她便不像从前那般,见着他就心下紧张与不自在。祁世骁正想方才婢子称他是世子,若是她认出前几回都是他,不知会怎样,会不会以为他在作弄她,像对狸奴一般伸手掌掴他?他不觉生出一丝窘迫,便听她道:“今⽇府中宾客甚多,你为何那头花之事,你要说什么?”
他被她说的一愣,这才想起他曾拾了她的头花,那闺阁女子的私物,他不好直接递给叠翠楼小厮,教小厮转

于她,便随手带了回去,想着改⽇遣人送回给她,不想青书寻了个锦盒装了起来。
他书案上乍然多了一支女子头花,难免惹眼,故而青书用锦盒装上以后,他觉得很是妥当,同时便将这桩事给忘了,那锦盒现下还躺在他书案的角落里。
他长这样大,头一回被个少女当面讨要她的闺阁之物,似是他有心不还,他忙道:“对不住,我把这桩事给忘了,回头便遣人给你送来。”
“送什么?”他轻咳一声,顿一顿道:“头花”一时四目相对,二人皆未有言语,如莺心里想的是这人怎么回事,送头花还送上瘾了,她这几⽇对他避而不见,就是不想再同他待在一处,接受他不时的好意,她也不知该怎么开口。
祁世骁是有一丝窘迫,见少女一双琉璃眼儿看着他,似有千言万语,他却没能读懂一二。只猜测她恐是怪他捡了他头花不还。
如莺一不小心瞥见他耳朵尖尖上竟染了粉⾊,不知为何心头跳得厉害,仿佛又回到那⽇他让她帮忙辨认画像,朝她露出第一个笑时的情形,她忙道:“不必了,不必再送了!我自己有好些!你下回也不要再冒充世子了!
今⽇宾客众多,我们二人这般,这般说话被人瞧见了不好!”说罢,慌忙转⾝,顺着来路快步走了,那侯在远处的婢子忙跟了上去,为她引路。青书站在不远处,愁苦地看着自家世子爷。
他只隐隐约约听见那小娘子对世子说什么不要再送了世子,想必是世子想送礼,人小娘子不要。定是世子从前将这小娘子得罪狠了。
这下世子只能⽇⽇对着书案上的头花思念小娘子了。祁世骧在叠翠楼等了许久,仍未等到如莺,他再想不到,他在这里扮他大哥,他大哥却再别处无意中截了他的胡。
***如莺既然在半路撞见了祁世骧,已经将头花之事说清楚了,自然不会再去叠翠楼,就跟着那婢女半路转回,重又到了暖阁。
她并不爱看戏,看戏只看武戏那一番念唱作打,图了新奇热闹,她上二楼寻了祁思珍,看她正在陪着一众珠翠琳琅的少女聊天。思珍见她上来,忙朝她招手,将她介绍给众人。众人听是表妹,又是一番新奇,如莺也见到了思珍的嫡亲表妹,副都御史家的嫡女许怀纯,如莺不由多看两眼,是个活泼俏丽的姑娘。
因当初祁世骧讽她们家攀附公府二房,以二房姻亲自居,实则二房真正的姻亲是京城督察院副都御史的许家,她当初虽毫不留情地驳斥了他,但自己⽗亲的举动,说是攀附也不为过,所以她心中仍多有介怀,说不出的羞恼。
转头就问了⺟亲,何为督察院副都御史。⺟亲又给她讲了好些个朝廷要职,要员,她一时思绪流转,想到祁世骧问她,见没见过外祖家人。当时不觉,此时想起来,竟觉外祖必也是有见识的人家,否则如何教得⺟亲懂了那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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