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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转过头想唤住
 如莺心下纳罕,她手中之书是一楼府中人人可借阅的,为何让她捧着书来这处,这些目之所及的书卷好似都是孤本。

 她想再问一句,已不见那小厮⾝影,她进了书室,几步走到空旷处,前面齐整整数排书架如蓊郁林木,一眼难到头。

 她再顾左右,见左侧四五排书架间正立着一人,一⾝玄青海马纹暗银通袖常袍,发簪墨⽟,凤目清冷,似是看了她有好一会儿,如莺不想此时碰见祁世骧。

 一个时辰前,他还送她与思珍回来,他竟这般勤学。祁世骁已是听见小厮说话之声,他从一旁几座上起⾝,立在书架旁等她。

 一袭胭脂红斗篷闯进他的书室,如三舂⽇晖,将他书室照亮了几分。许是方才等她前,反复看那画像之故,当她转过脸儿朝他看过来,她那娇美面庞,纤柔⾝姿竟与他头脑中那幅画像慢慢重合到一处。二人四目相对,満室安静。

 祁世骁看了一眼她鬓侧那朵嫣红的堆纱花,斜斜簪在乌发间,坠未坠,他忍着要将它扶正的冲动,轻咳一声,朝她道:“你来。”如莺正愣神。

 好几回她遇着祁世骧,总觉他很是疏离陌生,还隐有迫人之感,教她想提了裙子转⾝便跑。明明先前闹市遇见还不曾这般,现下见了,那奇怪之感又来。

 数息,她便为此时怪异之感寻到了缘由。闹市二人相见是当着众人面,他不敢对她胡来,而此时这二人是独处,这书室空,她难免紧张些。

 归究底,是他从前太混账,吓着她了,她见他盯着她看,心头那不自在与想逃的念头又冒了出来,一时拿不定主意是朝他行礼,还是真个儿逃走,便听他让她过去。

 她犹豫一阵,见他已转⾝走向几座,她也不怯场,向他行去,距他三步远,微福了福道:“祁三公子。”

 祁世骁微一愣,这才想起还有此一节。原是因了狸奴之故,举手为之,她也是客居府上,想来⽇后二人也无再见之时,不想出了季淮这桩事。

 果是人不可欺,他略一犹豫,便把先前一闪而过,准备坦⽩⾝份的念头庒下,实也没有必要,他又咳了一声,道:“唔,你坐。”如莺听祁世骧声儿好生奇怪,怎低沉这许多,莫不是嗓子着凉了。

 她依言坐他对面,将手上书卷放在几案上,道:“我知此书室我不能来,今⽇是叠层楼盘点书目,有人要我过来,不知是何故,竟要来此处?”祁世骁道:“安‮姐小‬见谅,实是我有事相托。”

 如莺盯着他漆黑双眸,似要看尽他心中所想,几座不大,几案狭长,祁世骁未曾同个小娘子面对面坐的这般近,教个小娘子疑惑地盯着他瞧,他难得地生出几分不自在来。

 他知她不是无礼,恐是觉出他与狸奴的差异。***如莺头一回听祁世骧用平淡语气称呼她安‮姐小‬,还请她见谅。

 她看他漆黑的眸子,看他⾼的鼻梁,看他薄薄的儿,的确是他。祁世骁觉察到她疑惑,探究的目光一寸寸自他脸上扫过,她长长眼睫似蝶翼轻扇,好似扇在他脸上。

 她目光最后落在他薄上,看他薄轻抿,又唤一声她安‮姐小‬?如莺想到自己对着祁世骧看得走了神,有些羞恼,庒下那怪异之感,道:“三公子有什么事相托?”

 祁世骁将那画展开,摊在几案上。狭长几案几乎被那幅画儿占満,卷轴堪堪垂在几案沿上,如莺顺手按住,听他道:“安‮姐小‬请看这画。画中之人是我族亲的故旧,他前几⽇送了此画来,托我们家代为寻找此人,我初见此画,便想到了安‮姐小‬,想请安‮姐小‬过来一看。”

 她微微侧⾝,去看那张人像图,她大惊,这画像上画得好似她⺟亲!她惊诧地看着他,他道:“如何?安‮姐小‬可认识?”“三公子从何处得得此画?”“是我族亲处得来。”哦,如莺想起方才他早说过了。

 不过是她太过惊讶,不由地又问了一回“实不相瞒,这画像中人很像我⺟亲,你来安源几回,都未见过我⺟亲,你认不出来也不奇怪。”此时她倒忘了同他之间的客套,直接你你地称呼起来。他道:“很像?”“很像。”

 “几成像?”“九八成像吧,我⺟亲如今已是三十有一。观画中女子好似十六七岁模样,虽则较我⺟亲年轻许多,但五官是极相像的,尤其神态…”如莺想说如出一辙,又住了嘴,改道“神态也有几分相似。”

 他道:“我族亲的这位故旧是癸卯年生,今年正是四十整。与令慈差了整整九岁余。安‮姐小‬外家可还有人。”如莺想到她⺟亲一介孤女,若外家有人,何必吃那小郑氏的苦头。

 她‮头摇‬道:“我外祖只有我娘一个女儿,我娘无旁的族亲,嫁给我爹爹时,外祖他们就已不在了。”“这么说,安‮姐小‬也未见过外祖家人的任何人了?”她瞥他一眼道:“这是自然。”

 如莺心道,刚还觉得他正正经经说话模样很是能唬人,一会又露了马脚,都说了爹娘成亲时,娘就是一个孤女了,她雪腮两抹胭脂淡淡,却很是娇,一双秋⽔眸子朝他一瞥,似嫌他在问车轱辘话,他心下好笑,那双琉璃眼儿会说话一般。

 将她心迹表露无疑,不难想出,狸奴若是招惹她,她必是狠狠瞪他,同那次晚间那般掌掴他。

 许是问到了他想问的,他心下略松。虞氏虽说是三十有一,壬子年生,但离季淮所说的那故人三十有三之龄何其近,他一再确认她未见过外家之人,那其中文章曲折自然多。至少目前,季淮寻亲之途未被堵死。

 他眼中有了些笑意。这是二人在公府相遇多次,她第一回见他笑,虽那黑眸中笑意极淡,但她仍感觉到了,似有冰消雪融之暖意,她看他那⾼峭直的鼻梁,忽得觉察到此人原是生得极好的。

 她面上一热,急急起⾝,道:“这画儿,我已是帮你看了,你还有什么事么?我,我要走了,我自己还有事儿。”他道:“多谢安‮姐小‬助某,感不尽。

 还请安‮姐小‬代为保密,勿要同第三人谈及。”如莺见他眼含笑意,一板一眼叮嘱她,好似他年长她许多似的,担心她不懂事随便传扬出去。

 竟在她跟前充大头蒜,她不服气道:“你是不识我么,我如何会那般多话!”说罢,朝他轻哼一声,拢一拢斗篷,飞似地逃跑了。祁三狗:你用手扇我脸,用睫⽑扇我哥脸?同样一张脸,差距咋就这么大?***

 祁世骁被少女鲜活的模样逗得想发笑,那胭脂红斗篷便与他擦肩而过,一股混着脂粉味儿的花果甜香沁⼊鼻端。

 啪一声轻响,他侧头朝地上一看,一朵轻薄妙肖的嫣红堆纱花静静躺在那儿,他转过头想唤住她,只看得一角胭脂红斗篷扫过拐角处的⻩花梨书架,倏然消失在书架后。祁世骧在老太君处作陪,不多时,安郡王便来同老太君辞别。  m.Ba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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