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松了口气
方才祁世骧从她⾝边擦肩而过,她一味防备他,后仰着⾝儿,发间珠⽟上流苏一齐往后垂,珠⽟发饰失了重,忽地一松,自发间滑落,坠⼊⽔中。
她全⾝心在眼前人⾝上,不防自己发间出了纰漏,不待自己想明⽩已是伸手去抓,⾝子再仰,已

要落⽔,一瞬间,她又要生病得风寒的念头一闪而过,她便被他拉了回去。
她还未从方才坠池的危险中缓过神来,他便已到几步之外,她扶着桥墩,看那⾝着青黛⾊遍地锦鹤鹿同舂丝绒氅⾐的⾝影行在残荷枯木间,浓郁青黛渲染着草⻩,仿似枯木逢了舂,偏还是带些料峭寒意的早舂,她不知为何对着他背影出声道:“祁世骧!”
那人顿了顿,未理睬她,便下了桥,如莺偏还又添上几句:“不要以为你今⽇救了我,就可以抵消那⽇对我的耍弄!因着你那一晚害我吹了冷风,我病了好些⽇子!”
虽则这次她想说虽则这次让她免受再度感染风寒之苦,但先前她发烧吃的药,受得苦那都是实实在在!别以为可以相互抵消!
但她话还没说完,见那人不但未接茬,脚步顿都未顿一下,已穿过光秃秃树林,进了叠翠楼,好似他真个不识她,她已看不见他⾝影。
她低头捡起地上两册书卷,拂一拂书上浮尘,一时纳闷,一时

惑,想到头上发饰已进了这⽔池,又心痛起来,这是⺟亲亲自画的样式,拿去了州府请工匠制的,珍珠与⽟石品相都是好的,她也很是喜

。
她回了客院,有几分不得劲,晚间躺在

上,难免又想起⻩昏时分祁世骧救她那一茬,心底那种不得劲与不自在又涌了上来。
两人一贯剑拔弩张,他今⽇并未要捉弄她,是她草木皆兵,把自己吓得差点掉进⽔中,她后来冲着他说话也没有

怒他,教她一拳打在棉花上,好似无理取闹的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人,他从来没做过那些欺负她的事。
她对他而言,真的是他在安源的一个消遣。现下她便什么也不是。这般想着,难免又有几分气闷。
又想,若真当她是陌生人,再好不过,从前之事她也只当被恶⽝咬了。翌⽇起来,去找祁思珍玩,如莺尚还有些不放心,撒个小谎,不噤试探道:“思珍姐姐,我恐是得罪了府中之人。”
祁思珍好些好奇,道:“妹妹一⽇⽇地在自己院中看闲书做消遣,除了我这,连四妹妹那都很少走动,得罪了谁?”“好似你哥哥,我听下仆称他是三公子。”
“啊?!这你怎地会惹上他?是他惹你的吧?”如莺心道:姐姐慧眼如炬,就是他惹我的,嘴上只好道:“不是他惹我。昨⽇我从叠翠楼出来,走得匆忙,在虹影桥上不慎撞见他,他似是很生气,倒也没对我做什么,就匆匆走了。”
“咦?你怎的会在虹影桥碰见三哥哥?三哥是绝不会出现在叠翠楼的,他可不爱看书!”祁思珍有些纳闷,脑中念头一闪而过,道“你确实听下仆称他三公子?”如莺十分肯定地点道:“是,我听得很是清楚,确是三公子。”如莺当然不会忘祁世骧当着众人面说的那句“我在府中行三,你便叫我祁三表哥吧。”***
祁思珍原当如莺将大哥错认成三哥,见她这般肯定,只道:“我这三哥脾

是有几分不好,府中诸人不敢惹他,不过你这事也不必放在心上,你不是有意,他当场并未发作于你,这事算是过去了。”
如莺道:“三公子不会⽇后寻我算账么?既然这样,我便避着些三公子,免得惹了他得不快。叠翠楼我暂且不去了,若要看什么书,只到姐姐这来寻些看看。”
祁思珍见如莺如临大敌,不噤几分好笑,道:“你当我公府是什么龙潭虎⽳,三哥是什么大奷大恶之人么,需要如此小心谨慎。
你呀,小小年纪,就是想太多,大可不必如此。三哥哥我最是知道,他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你撞了他,依他

子只会当场发作了你,既没有,这事也便被他抛到了脑后,过后他恐连你是谁都认不出来了。”
如莺听了,暗道:果然,她便是那被他抛到脑后之人。“妹妹只管放心地去吧,除了中秋,重

一些节⽇,府中要在叠翠楼上开宴观景之外,我与他兄妹这样多年,平⽇里从不曾在叠翠楼遇见过他。”如莺这才放下心来,她在国公府已住了十⽇有余,安家宅子却还没个下落,她不噤着急起来。
寻了安贤良来问,安贤良道,原看好的两处宅子皆教人加了重金购走了,安庆林与小郑氏也正焦头烂额,満意的宅子向来可遇不可求,一家人又滞留在英国公府。
小郑氏三天两头跟着牙人相看宅子,安庆林也时常跟在祁尚儒⾝后,往来一些大大小小的宴席,如莺几次见着自己⽗亲,他皆是一脸踌躇満志的样儿,好似来年京城之职势在必得,如莺无奈,只得随他们继续待在英国公府。
隔两⽇,她忍不住又去叠翠楼走动,果然未再遇见祁世骧,她便不再自寻烦恼,心下一松,顿觉出百年公府,果是不凡,走路时,也会打量公府景致。
再到叠翠楼时,细看池子四周,都植着花树,亦栽了垂柳,池中⽔碧,待来年添得碧荷,确实有叠翠之感。
她刚⼊廊下,便见回廊尽头走来一人,墨发簪⽟,鬓若刀裁,一双狭长凤目清冷,面上淡淡,不见喜怒,衬得⽩皙面庞如石塑般,如莺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祁世骧忽得生出几分紧张,她扭头便跑。
祁世骁在二楼廊上往下看,无意瞥见一道茜⾊⾝影自虹影桥上迤逦而来,他从楼上下来,就看清是将他错认作狸奴的那位少女。
他与她打过数次照面,已是清楚狸奴与她间的剑拔弩张,那⽇请安,狸奴嘴里虽说着安家人不敢得罪他,看他气呼呼的样子,恐是在这少女⾝上没讨得好。
他腕侧薄痂已脫落,留下浅浅粉痕,他不计较,一则没有必要,二则既然她对狸奴心存怨愤,他便更不必同她计较。
那⽇桥上拉她一把,想必再大怨气,也该消下一些了?些许念头只是一瞬,他沿回廊往前走,她好似发现了他,看了他几眼,忽地拎起裙摆就跑,茜⾊折枝花襕边裙尾起了波澜,扫过门槛,那茜⾊⾝影数息间便消失在一处书屋中。
***如莺也没注意自己进得是哪一间书屋,只是捡着就近的屋子,见门敞着,便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她沿着几个书柜往里走,在一个⾼大结实的书架前停下,抚了抚

口,暗自恼骂起自己:安如莺!
你是撞琊了么?遇见祁世骧拿腔拿调你就开始怵他了?他有什么可怕的?他原就是个无赖!眼下眼下不过是不将你当回事罢了,他既不识得你,你可曾识得他?
这般想着,仿佛有了底气,这才注意到刚才进得不是往⽇自己常去的那几间书屋,这间屋子自己不曾来过。才要伸手拿一本书来瞧瞧,便听见⾝后响起脚步声,她回头看,见是祁世骧往这边走来,他走一步,她退一步。
她见他目光沉寂专注,疾速自那一排排书册间扫过,好似真的在寻书目,并不曾有半分留意于她,她见他站住了,从书架上拿了书翻看一阵,又走了,她松了口气,不知为何觉得他⾝上气势更甚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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