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未入院门
安庆林夫妇在正房歇下,安贤良在东厢,安如莺与安如芸在西厢。西厢两间一阔一窄,安如芸自占了阔亮那间。
如莺那间窄的,窗外植着几株翠树,不知是什么品种,叶子肥厚,窄窄长长,绿油油,这等天气也未枯⻩,瞧着新奇,只是爱遮光。
下仆挑着他们行李过来,如莺也分拣整理了好一会。待她起⾝,外边已着了暮⾊,院中廊下悬着的琉璃灯已是透亮,她随着安庆林一行去前头用了洗尘宴。
席面自不必说,珍馐美馔摆得一桌,好些个菜品,她在安源不曾见过。若是⺟亲在,不知她是否知晓,如莺如今已不作如莺,作如鹌如鹑。
她看安贤良正大快朵颐,自己颇有些食不知味,一众人中,自始至终对她笑意盈盈,


备至的是祁思玟,她不知这是什么缘法。宴罢,她便急着回自己院中,安如芸却

着祁思玟,一定要去她院中瞧瞧。
祁思玟邀如莺同往,如莺推说今⽇疲累,待明⽇定当前去。祁思玟也不做勉強,吩咐女婢送如莺回去。
那婢女提了风灯,规规矩矩走在如莺一侧,二人走出不远,一个小丫头过来替换了那婢女,如莺不明所以,跟着这小丫头东绕西绕,绕了快半盏茶功夫还未绕到自己那客院!
***如莺道:“这位姐姐,我们行的这一条道好似不是我回住处之路?”那小丫鬟道:“姐小说的是,姐小先前走的那道门,晚了便要下钥,故而只能绕得远些,姐小恕罪。”如莺放下心来,道:“不敢,有劳姐姐。”
便跟着小丫鬟往前走。二人路过一片灯火辉煌处,遇到数人,皆行了礼,重又进一道月洞门,走上约莫一盏茶功夫,灯火渐行渐稀,散淡若星,风微月暗,四周寂寂。
小丫鬟忽道:“姐小在此处先等等,奴婢去去就回!”说罢,脚底抹油般,提着风灯几步消失在小径间。
如莺觉着这小丫鬟举行莫名且鬼祟,隐隐有些不对,但又安慰自己,她初来公府,与府上之人不

,没人会心花思在她一个不起眼的客居小娘子⾝上。
等了也不知多久,渐渐起了风,⾝后树影幢幢,她心里头发⽑,觉得有些冷,也终是死了心,现下再没人来接她,她

往原路返还。奈何岔道众多。
手中也没灯笼,来路难辨,先时只耐着

儿缓行,后来寻不着那灯火辉煌处,跌跌撞撞,愈行愈快,一拐弯,便一头撞进一个清冷冷怀中。
冷硬的缂丝金线沾了夜间寒凉,硌到她额角,蹭得额边肌肤生疼,如莺大惊,尖叫一声,魂儿飞了一半,一阵胡

捶打,教那人一把捏住了手腕,她腕上一片热炽,渐渐回了魂,知来人是人,不是鬼。
鬼的手定没这般热,她微微

着,瞬间定了神,方

抬头,道:“对,后头…”不住二字还未出口,头⽪一紧,她昅了口凉气,头发被什么勾住了!她又惊又窘!
这都是什么事?!先前被人捉弄晾在那黑黢黢地儿,又惊又怕,又吹了冷风,跌跌撞撞摸出来。
以为撞见了鬼,这下虽知是个大活人,又添了十分的羞窘。来人颀长⾝儿,⾼出她许多,

怀冷硬若冰石,定是个男子无疑了,她可是知道倒在她⺟亲怀中是怎样的!如莺急道:“对不住!实是对不住!我我不是有意冒犯的!
有劳您帮帮我,我头发恐是被您⾐裳勾住了?”她着急又羞窘,声儿不复往⽇清越,软侬侬带点隐忍与祈求,掺杂几分似哭未哭的调儿,在暗夜中反似别有韵致,她等了一会,那人久不应声,她不噤道:“对不住,我头发您,您在解了么?”
那人唔了一声,如莺见他抬着胳膊,应是在解她那被勾住的头发,她垂头靠在他怀中,他举着手儿,似将她搂在怀中抚她头发,如莺窘得脸颊儿发烧,怕人误会,忙道:“实对不住,我是公府二房的亲眷,今⽇才⼊得府。
晚间吃了席面,同姐姐妹妹们一道出来消食,我不慎丢了发饰,便同丫鬟一块回来寻。两人分头越寻越远,一时不察,找不见彼此,我便连来路也寻不着了。这才还望您莫要见怪。
方才冲撞,也是也是这边实是僻静,有几分我一时失了稳重,才不慎…”如莺话未说完,头⽪一松,来人后退一步。
她心头一宽,忙抬头道谢。多谢二字还未出口,便愣了一愣:长眉斜飞⼊乌鬓,墨发⾼束饰紫金,凤目蔵清冷,薄

无笑意,鸦青披风添寒意。
眼前这人不是祁世骧又是谁?这般乔张做致又是给谁看?!找个小丫头耍弄她半⽇,教她担惊害怕喝西北风,又装模作样勾解她头发!一晚上心里头忽上忽上,几番腾折,加之⽩⽇车马劳顿,心绪已是不稳,她难抑心头怒火,斥道:“无聇!”
***如莺看着他襟前那粒镶宝翡翠扣儿,冷笑道:“难为你准备得这样精细,连这般物什也挑拣得妥当,怎么?又要说我安如莺投怀送抱引勾你了?这回是什么?是我的头发丝儿去引勾你那翡翠扣儿?
我还道我初⼊英国公府,什么人也不识得,好端端一个丫头为何要耍弄我,大晚上将我一人扔在那僻静处!我早该想到是你的!来安源欺负我欺负的不够?现下我安如莺到了英国公府,进了你的地界便是⼊你彀中?做你的舂秋大梦去吧!”她一气儿说完这些,挥手便打,那人重又捉住她手腕,她气得另一只手也挥打过去,另一只手腕亦被捉住,如莺又急又气,心头委屈憋着发怈不得,张口在那人手背上狠狠咬上去。
那人虽抓了她手,并未十分用力,不防她会咬过来,手一偏,她细牙磕在他腕侧,忙用力咬住他⽪⾁,那架势似是要寝⽪啖⾁饮⾎,她正咬着他手,二人⾝后又来一人,一手拿着匣子,一手提着风灯,见自家世子正同一个小娘子纠

在一处。
二人贴那样近,世子还捉着人家小娘子手儿不放,那小娘子!青书眼前一黑,恨自己蠢笨如猪,未懂世子方才暗示,虽让自己去拿书匣子,实则是支开自己同小娘子幽会。
自己却脑袋进了浆糊,紧赶慢赶,庇颠颠儿赶过来搅局,他正想慢慢退了回去,见那小娘子松了口,抬起一双含泪眸子,呆呆看着他。这,这又是什么情况,他一时进退维⾕。
好在世子立时便转过了头,他也断了溜走的念头,道:“世…”他见祁世骁一抬手,道:“送她回去。”
他垂首应下,忙上前去请如莺,如莺方才虽不顾礼仪脸面,骂得痛快,可这是她与祁世骧二人私下一惯的相处模样。这般冷嘲热讽又动手,对他们二人来说是司空见惯,但万不可让旁人瞧见。
现下被公府下人撞破,教冷风一吹,她脸上热辣不减,仍是觉得丢了脸,她也不再想扇那人耳光,急急同这下人离了这是非之地。祁世骁今⽇去⽩马寺接了贵妃回宮,皇上赐下御膳,贵妃将他留在宮中用了晚膳,又说了一会话,方才放他回来。
他陪皇上饮了几杯,又敬上几杯,已是微醺,头脑略有些沉。只面上却是不显,脚步亦与往常无异,他让青书去外书房拿那一匣子书,独自一人回去院中,还未⼊院门,怀中便撞进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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