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必疲累至极
大家都在收拾行李,京城大郑氏已是来信,催小郑氏,安庆林尽快上路,她托人牙子已是找好了两处府宅,只等他们来京看过选上一处便定下来。道是京城宅子紧俏,好宅不等人。
本朝原有百官年末⼊京觐见皇帝之规矩,不过像安庆林这般品阶,大多人因路途遥远,耗费甚重,写一份公函呈上便好,不必亲自前往。安庆林往年也是呈递公函。
今年却是要借此机会⼊京一趟。打点妥当,一行人上路已是落叶纷飞,禽鸟南徙之时,车马几⽇又换了⽔路。
如莺一件胭脂红羽纱面鹊登梅斗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立在舱外对着渺渺茫茫⽔面瞧。天苍⽔阔,碧野已老。出安源,⼊京城,她是

喜的,可惜与小郑氏她们同行。
去见岑云舟,她亦是

喜,只是不能与⺟亲分享,又难免败兴,她只得做个鹌鹑,缩在自己窝中,或独自赏一赏这⽇落大江之景。
由⽔路再转坐马车时,安贤良与安如芸已由最初时的整⽇聒噪,变作一对蔫头儿哑巴,如莺许是船上睡多了,休息得好,愈近京城,愈是不见疲累,粉面娇

,眸光清亮,教前来接他的岑云舟看着很是

喜。
***前来

接安庆林众人的是大郑氏遣来的几个国公府的小管事,如莺见几个管事⾝着绸缎,⼲练体面,正有条不紊地吩咐着小厮搬运行李,便也放下心来,重上了国公府安排的马车,与众人一同上路。
岑云舟仍像从前那般,骑着马儿护在她车旁。京城的官道阔大,数驾并驱仍有容余,近城门口,还未⼊城,便觉车马喧闹,人声鼎沸。
如莺不敢再如安源那般掀着帘儿或赏景,或与岑云舟说话。倒是长途跋涉生出的郁郁与失落,在这嘲起喧闹中消弭得⼲净。
岑云舟靠得近,方才众人前,他与如莺不过见礼,便是看她,也甚为克制。现下他就在他车窗前,隔着帘儿,忍不住道:“如莺妹妹!”如莺亦是満腹话儿要同他说。
不过是碍着礼仪,坐在车中闷声不吭,听他唤她,不由掀了一丝车帘

儿,朝他抿嘴一笑。
岑云舟与如莺已是半年不见,乍见心上人黛眉弯弯,笑靥如花,亦是如饮醴酪,见她只笑着不出声,很是想念她声儿,道:“安如风可好?”顿了顿又道“妹妹可好?”
安如风是那匹枣红小马儿,如莺为它取的名,二人书信必要提及它,如莺头一回听岑云舟这般规规矩矩的好少年连名带姓喊一匹马,很是好笑,不由忍笑道:“云舟哥哥到底想问谁好?安如莺还是安如风?”
岑云舟听出她软侬话音里抑不住的笑意,知她坐在帘后笑他,问出这般促狭话儿又想捉弄他,耳

一红,心间微漾,声音低道:是想问如莺妹妹好。
还未待如莺再打趣,车马似是慢了下来,人声也不如方才喧沸,随着几声“让让!”马蹄声儿由远及近,一阵得得疾蹄若重物相击,在如莺耳旁倏而擦过,又远了去。
如莺听得岑云舟轻轻地咦了一声,还未问,马车便停下不走了,先头的喧闹声变作窃窃私语。“是贵妃仪仗快到啦!莫要再行,小心你的狗腿!”
“你也莫要大声喧哗!小心你的狗嘴!”“莫要莽撞,小心你们的狗命!”
“哎呀呀,今⽇出行遇着贵人啦!竟是贵妃从⽩马寺祈福回来!”忽又一女声道:“英国公世子也在!姐姐你瞧瞧,马上那位,是也不是!”“噤声!就你话儿多!回去看我不同⺟亲说!”如莺在车中静静听着,不想京城百姓也这般八卦,这皇城下也有同安源城一般的小娘子。
又听说英国公世子,岂不是英国公长子,那人的兄长?想到祁世骧,如莺一时心绪复杂,眼下他们一家要暂住英国公府,等买下宅院才能搬出,虽说是同二房往来,但同在一府,难免遇上,她打定主意在英国公客院做一只⾜不出户的鹌鹑。
等得一会儿,似有一队齐整脚步声临近,在她车马不远处停住,想着有英国公府的管事安排,他们一行总能妥帖规避,不至于不知规矩,慌了手脚到处

撞。
妹妹,先下车吧,一会贵妃车架要来,如莺被岑云舟搀扶着下了马车,同旁的人一般,立在原处,眼一瞟,就见她面前不远处立着带刀侍卫,想来方才脚步声正是这些侍卫的。岑云舟也下了马,与她并肩立在一处。
两人远远见着贵妃仪仗,明⻩凤旗飘飘,大柄⾚⾊,玄⾊鸾凤扇儿,曲柄花伞,珠帘翠幕,锦绣丛生。
又闻尖细声儿长长一声道:“回避”众人行路驾车皆已止住,如莺同旁人一般噤声垂目,斗篷下的手却悄悄伸出一个指头,勾住了岑云舟的手指。
***岑云舟亦同旁人一般垂首静立,以示恭敬,忽地手边攀上一

纤软手指,微微凉,挨着他么指,虚虚勾住。
他一直握着缰绳,骑在马上,虽吹了冷风,手心却是热的,觉出她主动伸手,便一把将她整只手儿裹住,团在自己掌心。
二人恭恭敬敬立在道旁,少年一⾝藤⻩八宝团纹缎面褂,少女一袭胭脂红羽纱面鹊登梅斗篷,一明朗一娇

,一神思不属一泰然自若。
祁世骁又朝二人贴在一起的⾐袖看了两眼便收回目光,护着贵妃车驾御马前行。方才转眼便不见了祁世骧,恐他又纵马先行了。
队伍到了南薰门门口,仍不见他⾝影,却看见自家几辆马车停在一旁侯驾,他先是奇怪,不知今⽇府上有何人出行,细看之下,车边之人皆是不识,有个二房管事倒是眼

,恐是二房亲眷。
故扫了一眼便也丢开了去。浩浩


车驾过了南薰门正门,道上重又变得闹腾腾起来,如莺还在侧着头看仪仗,自以为众人皆瞩目着贵妃仪仗,方才自己所行只她同岑云舟二人知晓,不知她的举动教旁人一眼看穿。
岑云舟只管握着她手,仿又回到暮舂安源湖畔,她娇娇依偎在他

口,他也不同她那样爱瞧些新鲜热闹,什么仪仗,噤卫军,贵妃舆驾,皆如尘如风,待⾝旁人车

动起来。
他才松开她手,红着脸将她扶上马车。马儿行得不急不缓,京城大道坦达,如莺在马车中不知时辰,只竖着两耳听街旁商铺市肆喧声笑语,不时同岑云舟说着话儿。
这般消磨着,喧闹声渐息,有仆妇请如莺下车,岑云舟亦在此时告辞,如莺下了马车,抬首望去,见朱门黛瓦,院墙⾼筑,隐隐飞檐跃出,朴树难掩斗拱。
正门⾼悬一块牌匾,上书英国公府四字,遒劲有力,一行人在几个管事与婆子的带领下,从旁的角门进去公府。走过一段回廊,绕过影壁,穿过一个月洞门⼊了西跨院。
才⼊西跨院,就见大郑氏的贴⾝婢女等在一旁,见了安庆林他们,忙

上来,笑道:“给安老爷,郑夫人请安!
我们姨娘现在盘账,一时脫不开⾝。姨娘想着安老爷与夫人舟车劳顿,必是疲累至极,让我等领了大家先去客院歇息,晚间姨娘设了席面再为安老爷与夫人洗尘!”安庆林夫妇应下,跟着婢女⼊了客院。
m.bAm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