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却有口难言
只是兄长惧內,明明有心让侄儿树廷继续进学,却又不敢直言,毕竟⽗⺟去后,岳家上下柳氏一人独大,早就无人可制,若非柳氏人品还好,并不如何嚣张跋扈仗势庒人,只怕比眼下还要难捱。三人边走边聊,不多时来到一处坟茔之前,只见青砖垒砌,石碑光洁,占了好大一块田地。
“祖⽗曾有遗命,自他以降,岳家开枝散叶,便不再归⼊祖坟,老家那边人物凋零,平时也无甚往来,今后只怕再无瓜葛了…”岳溪菱轻轻点头,眼中浮现泪光。
只是強忍着说道:“当年一番龃龉,祖⽗庶出离家成就功名,自然心有怨恚之意,而后风生⽔起,老家却人才凋敝,两边形势不同,不肯认祖归宗倒也情理之中…”岳元佑点头,接过仆役递来⻩纸烧酒等物,按着规矩祭扫起来,岳溪菱端跪坟前分别给⽗⺟叩了响头,当⽇还家她已在祠堂拜祭过⽗⺟灵位,后来便与兄长嫂嫂商量,要来⽗⺟坟前守孝三年略尽孝心,才有今⽇之行。
岳元佑自无不允之理,只是公事繁忙,直到今⽇得空方才成行。岳溪菱放声大哭,嚎啕之声绵延不绝,岳元佑眼眶嘲

,念及⽗⺟恩情,不由得也悲戚惨淡。柳氏也流了几滴眼泪,看小姑溪菱哭得伤怀,赶忙冲丫鬟使了个眼⾊,自己也过去将她扶起劝解不已。
良久兄妹俩整肃仪容,重新跪下磕头,柳氏也跟着磕了头,这才一起回到农庄之中。农庄里住了七户人家,皆是岳家佃农下人在此,柳氏早已命人腾了三间房屋出来,土坯胶泥墙面,茅草松木屋顶,平常⽇子有人专门打柴拎⽔,岳溪菱推辞了柳氏安排的几位仆役佣人,只留下一个丫鬟作伴。
庄里已备下午饭,一应菜肴皆是田间所产,河中鲤鱼、田里丝瓜,酱煮鸭⾁、山里香蘑,菜肴不似平⽇精致,味道却是极佳。
只是兄妹俩哀思浓重胃口不佳吃得并不香甜,只吃了半碗米饭便即

了。柳氏见兄妹俩都不再吃,只得放下筷子漱了口,叮嘱农庄管事的一些寻常话语,这才与丈夫一道回了城里。
岳溪菱带着回府后新配的丫鬟小⽟送到农庄门口,看兄嫂上车走远这才回返进院。
“以后却要劳烦你在此陪我,若是呆的腻了便与我说,自当不会耽误你三年光景…”岳溪菱当前而行,侧回头与丫鬟小⽟说话。
小⽟年纪不大,买来府里三年,一直在柳氏房里伺候,如今十三岁上下,容貌出落得更加秀丽,⾝段苗条细致,此番过来伺候岳溪菱,便是柳氏防着丈夫之举,想及方才兄长看小⽟眼神,岳溪菱心知肚明,却也并不说破。
岳家三代单传,⽗亲便有些惧怕⺟亲,兄长怕嫂嫂更是畏如猛虎,却不知侄子树廷夫

相处如何,若也如此,只怕岳家香火难旺。
听她这般客气,小⽟连忙说道:“奴婢不敢当姑


如此客气!若是姑


呆的烦闷,奴婢陪着走走散散心倒是有的!
何况这里便再憋闷,却也比府里宽敞的多,奴婢自幼长于田间,能够陪着姑


在此长住,不知道心里多快活呢!”
岳溪菱看她玲珑剔透,不由心中満意,连⽇相处,彼此早已

悉,她心中感慨,天地生人,却是同人不同命,小⽟家中三儿两女,⽗辈本是附近农户。
只是当年遭了⽔灾,这才卖儿卖女,如今她兄妹几人各在不同人家为奴为婢,⾐食不愁,却总要仰人鼻息,回到房中收拾

铺细软,主仆二人便就此住下,此后每⽇里,岳溪菱

鸣便起,洒扫庭院,整治粥饭。
而后为⽗⺟坟茔填土除草,闲来无事读书写字,晚来便登榻而眠,⽇子倒也过得平静淡然。此间⽇月,便如当年山中十数年一样。
只是眼前并无亭台楼阁,⾝边也无玄真那般知情识趣伴侣,膝下更无彭怜那般骨⾁相连爱子,个中孤独苦涩,却是不⾜与外人道也。
夜里偶然醒转,岳溪菱便即想起山中岁月,与玄真温柔缱绻,与爱子耳鬓厮磨,随即舂思难耐,总要自渎一番才能睡着。
想着与儿子三年之约,心中更是情动,既盼着儿子信守诺言,三年后再来寻他,心中却又隐隐怨恚,他竟然舍得让自己苦等三年,心中矛盾彷徨,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十月将近。
这一⽇,一骑快马翩然而至,送来岳府家书,原来家中大姐池萍归乡省亲,柳氏命人送来书信,邀她还家团聚。
岳家四女,大姐池莲远嫁他乡,二姐湖萍嫁与邻省富商,当年岳溪菱留书出走时,家中便只有她与四妹海棠,待她去后,海棠代她出嫁边关守将为

,平⽇里只有二姐偶有来往,大姐四妹俱是至今音信皆无。
如今大姐归乡省亲,岳溪菱自然要去一见,连忙命人备了车马,次⽇一早出门,回到城中来见大姐。
一路行来,路边秋意辽阔,天⾼云淡,天气甚好,岳溪菱触景生情,不由念起玄真彭怜,心中自是好生难过。路过城门时,车窗外人影一闪,岳溪菱心中一动,撩起窗纱去看,却再无旁人。
她深知自己思念情切,不由又是一阵感伤。马车进了岳府侧门,在內院门前停下,丫鬟小⽟当先下车,扶着岳溪菱下地站稳,主仆二人这才进了小门,来到內院。
岳府原址两间四进,这几年柳氏持家有道,又将邻家几处院落买来修葺一番,如今已是五间七进大宅,自己住着正房院子,儿子儿媳住着东院,女儿住着后院绣楼,其余房舍倒都空着,岳溪菱回来暂住在后院绣楼,如今她搬了出去,却不知大姐住在何处。
进了內院,早有丫鬟

了上来,说夫人与大姑


正在正房等候。岳溪菱心情急切,脚步竟有些不稳,三步并做两步上了內宅正房台阶,却见厅中两位美妇端坐正中,一位自是柳氏,另一位浑⾝珠光宝气,⾐饰华贵,气度雍容,不是自家大姐更是谁人?
“大姐!”岳溪菱快步上前,扑到起⾝

来的大姐怀中,悲鸣一声,随即痛哭起来,连⽇来悲伤愁苦,终于遇到体己之人,尤其大姐池萍远嫁,⽗⺟病故也未侍奉

前,彼此差相仿佛,自然感同⾝受。
“好了好了!昨⽇大姐归来,便哭得我肝肠寸断,今⽇你们姐妹再哭,我怕不是要被哭死!”柳氏一旁喝了口茶⽔,见姐妹俩哭个不住,不由出言劝止。长嫂有命,姐妹俩果然止住哭声,岳溪菱擦去眼角泪⽔,细细去看自家大姐。
她已二十余年未见自家大姐,只见岳池莲依稀还是当⽇出嫁模样,头上梳着⾼椎发髻,上面揷着金珠凤簪⽟兰花钗,耳上嵌着银丝珍珠吊坠,除却面容哀戚气⾊不是甚好,装扮华丽之处竟是不逊柳氏多少。
“姐姐一去多年,如何今⽇才想起回乡省亲?”岳溪菱在大姐⾝边坐下,温言说起家常。“说来话长,昨⽇午间到此,嫂嫂问起,我却有口难言,如今却不得不说了…”岳池莲声音淳厚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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