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灵山福地
泰定道:“我听得有一家善人斋僧,知道你在这里左近,走了几处俱有信,不知你走到海边村里来。我出来了三⽇。这山路黑了。
又怕有虎,今⽇回不去,且到寺里宿下,明⽇走罢。大娘在村里等我的信,不知怎么焦燥哩。”
了空道:“前边有一座小净室,有一位苦行的老和尚,我常来投宿的,且去打扰他一斋。”说着话,二人走到门前。
只有两口草庵,师徒二人住着,以耕种石田为行,也不参佛念经,每夜打坐不睡。听得狗叫,小沙弥⾚着脚来开门,认得是了空,请进来上绳

坐下。没有夜饭,却是一锅蔓青和些山芋,煮得稀烂,烧得満屋松香。各人吃了两大碗。了空还念了功课,同泰定上单睡了,次⽇才去拜见⺟亲。
正是:雪隐鹭鸶飞始见,柳蔵鹦鹉语方知。不知将来几时得见,且听下回分解。***单表云娘、细珠、老师姑三口儿,在善人王寡妇家住下。闻得泰定说慧哥有信,喜得云娘夜一不曾睡,等到天明,使泰定左近寺院遍找。都有信息,只是找不见。辞了云娘,要过山去远寺里跟寻。
云娘说:“我们在这王施主家等你,切不可去远了,等你回来,还要过海朝落伽哩。”泰定说:“我知道了。
这山上净室极多,知道他在那个净室里?一个孤人,那里蔵不下!他既然有信,娘也耐心等等。”说毕,佯长去了。
等了二⽇不见回来,云娘常在门首使细珠张望不题。却说这河南来进香一会的男女,原同云娘搭船过海,內有尼僧四众:两个老的五六十岁,两个小的不上二十五岁,甚是典雅。因过了海在山下住着。
也等顺风,要朝落伽,才到大寺里进香,还愿做道场,回向忏悔。艄公因人少不肯开船。这些尼僧见云娘一行也是尼僧,走来约云娘同过海去。问了问云娘,原是山东东昌府武城县人。云娘问道他,是汴梁大觉寺的尼僧,也没问姓名来历,约就过了明⽇,早下船过海。
如今有百十众香客才开船,不是一两个人去得的。云娘支了船脚与他,和老师姑急要趁船过海,又等不见泰定回来。
到了明⽇,众人急等云娘开船,没奈何,只得留下细珠在王斋公家里等泰定:“叫他在村里等罢,我随老师⽗朝了菩萨,也完了心愿,遇顺风不过二⽇就回到这里了。”说毕,辞了王寡妇,和老师姑

前挂了香袋、数珠,念佛而去。
这山下一条小港通嘲,进得大洋,望落伽山开去,原来南海周围三百余里,內有观音菩萨正殿,丛林大寺,不是落伽山。
这落伽乃菩萨修行的仙地,黑海洋里风浪极大。这些善人进香还愿,只到了大寺里烧了香疏,就算是至诚了,没有敢进大洋来落伽亲朝菩萨的。
这落伽山下,普陀岩、紫竹林、嘲音洞,活现的一尊观音,叫得应、看得见的,但人虔诚,处处都是实相,也有⽩鹦哥、五⾊莲花、宝栏珠树、金碧莲台。如不虔诚,只见一座空山沙岛、几块顽石,又没有寺院,各人带着口粮净⽔,受饿而回,还有覆舟之恐。
因香客多不敢去,只完了进香之名便罢了,云娘一行众人上得船来,只见甘露寺宝公法师,挑着锡杖,也来赶船。云娘不敢相认,只和这东京女僧们叙起家乡,问了姓名。
这年小的,一名莲净,一名梅心。这两位老师⽗,俱是大觉寺出家。因东京四太子废了刘豫,把大觉寺天火烧了,这些尼姑都在外住,各寻净室,因此二尼随众南游。
问了云娘,云娘也将出家

由说了一遍。正遇北风,把船抛在港里等顺风不题。却说泰定遇见了空,主仆二人夜晚不敢行走,宿在山上净室里,次⽇天明。
也不吃早饭,辞了老僧,走下山来。二人路上吃些带的⼲粮,直走到天黑,才到得村口,只见细珠立在门首,见泰定远远领着个小和尚来,知是慧哥找着了。
忙忙

将来,笑嘻嘻道:“今⽇怎么也找见你了!”了空细看,才想起:“细珠当初背着我到处逃躲,今⽇在此相见!”
不觉眼中落泪,便问:“⺟亲可在屋里?”细珠道:“等了你们三⽇,不见回来,和一船香客进海朝落伽去了,不过二⽇就回来。
怕你们没处寻,留下我这里等你。他师徒两人随着些姑子,去一⽇了。”说毕,进了王善人家。王妈妈出来。
甚是

喜,说是菩萨灵感,⺟子重逢,连忙安排斋饭给了空和泰定吃。细珠因灯下将慧哥细看。
只见两耳垂肩,

红齿⽩,好不持重端庄的一个福相,仿佛还像当年怀抱中的影儿,因想起:“前⽇那个骂去的又是谁?真是,同名的也甚多!”故不住的暗笑。
慧哥问道:“你为何只是笑我?”细珠道:“只因前⽇同娘在门口,见一个小沙弥,黑瘦伶仃,全没像个人形,

前挂着了空名字,我就疑是假的,被我们骂去。今见了真了空,自然不同。”
了空听说,也笑道:“前⽇被你骂的就是我,怎么有个真的假的?只因我一心访寻⺟亲,又病后才好。前⽇山下遇见⽩⾐婆婆,指我吃了濯垢泉⽔,一时病体全愈,转觉肌肤壮实了许多。”
王寡妇听见,连忙合掌念佛:“这婆婆就是菩萨显灵,使你⺟子相见!”大家遂一齐念佛。斋完,细珠自去房里独宿。
了空、泰定在外边睡下,商议道:“我来南海一月有余,也要亲朝落伽,只因⺟亲不见,难以远去,如今正好趁船同上落伽,亲谢菩萨接引我⺟子大恩。
似这顺风,一嘲就赶上了,也朝了菩萨,又见了⺟亲,岂不两便!強似你我在这里坐守。”泰定道:“也说得是,只怕没有去的顺船。”
因就早起来山头一望,只见一只大船正在港里泊着哩,原来没有大篷,是一只平底宽船,只有一

小小桅儿,扯着片竹篾蒲席,不甚齐整,却也坚固。泰定上前问道:“这船可上落伽去么?”
內有一个老稍公,⽩须,有七十年纪,领道三个⽔手,俱是道人打扮,包巾道衲。见了空、泰定问船,道:“你们上落伽赶香客进香的么?”泰定道:“正是了。”
老稍公道:“我是龙稍公,你只要多把些船钱,管今夜早嘲就赶上了。”泰定许他五钱银子、二斗饭米,稍公嫌少。那⽔手道:“他是个出家人,那有得多银子把我?送他一程,踅过山去,在大寺门首载香客罢。”忙叫:“上来,上来。”
这了空、泰定各挑随⾝⾐具,上舱里坐着,顺风一阵,早送出港,⼊大洋而去。正是:前船才去后船开,前浪初平后浪催。滚滚波涛千古恨,飘飘舟楫几时回。到头莲域儿逢⺟,⼊掌明珠蚌有胎。同上法船登彼岸,一花五叶出嘲来。
原来大海茫茫,瞬息千里,各人驾的是各人的船,各人走的是各人的路,前后相望着,看看赶上,忽然一阵风嘲,又隔得不知多少远,因此海船极是难追赶的。行到半夜。
只见前船上一点灯光,如渔火相似。始初只有灯盏般大,后来渐渐开朗,似车轮样,火光

滚起来,忽然又灭了,満海黑云如絮,海⽔泛涨,好似锅滚一般,只见来了一阵怪风,那龙稍公道:“不好了。龙来取珠了!”
泰定问道:“如何龙来取珠?”老稍公道:“但见海中有珠宝,就有宝光

到龙宮海蔵里面,似一股虹光相似。
龙王上来取宝,海⽔翻腾起来,船不能行,必有覆舟之祸。除有大神力护住珠宝,龙夺不去,才可以保全的。”说不及话。
只见海中泛起火光来,照见两条神龙在海中翻波搅浪,鼓鬣扬须,夹近船边。満船稍公⽔手只是念佛,那船一似随风柳叶、逐浪桃花,团团转将起来,眼前要翻,只见了空上船头盘膝而坐,不知口里念些什么经咒,一时间风急⽔涌,两条龙夹船而行,耳边风雨之声,半夜里不辨南北。
撮到落伽山

下,先闻得大船旁边扑通一声,早把这船桅吹折,船翻转来,一船人沉落海去,

叫救人不迭。
这先泊的大船上人多手快,早把了空、泰定从⽔里救起。眼看着自己的这只破船,连稍公⽔手沉下海去,影也不见了。
只因了空有了一百八颗明珠,所以招出龙来窃龋亏了空有些佛力,神龙不敢来夺,到送了一阵风,和他⺟子相见。此乃佛法妙处。这船上救起两个人来,到了天明看了看,云娘才叫:“泰定,你因何到这里?”
月岩老和尚见了了空,道:“你因何到这里?”泰定对云娘道:“慧哥也在这里了!”原来⺟子师徒凑在一船。不是遇风,如何得见?才知是菩萨接引之力,満船人都念佛不消说。
慧哥和云娘抱头痛哭,月岩禅师劝住道:“既已出家,不可情

牵绊。”众香客也要落泪的。
到了岸上,只见一片荒山石涧,那得个菩萨来?众人朝上齐声念:“南无大慈大悲至灵至感观世音菩萨,弟子们万里虔心朝见老⺟,求显些神通,众人好瞻仰,坚心向善。”
一言未毕,只见海风一阵,把落伽山遮了,満海中现出空中楼阁,何止千百座,门窗內俱是观音。
住了一会,大众又念一声佛号,又只见一阵风来,楼阁全无,満海里五⾊莲花,红⻩青碧,一朵朵莲花上都是观音。这里和佛不绝,只见一阵风来,莲花全无,嘲音洞口悬崖下,倒垂着一株金⾊梅花来,⾜有十丈余⾼。
⼲似⻩金,花如⽩⽟,古⼲千寻,香风四起。吹下两片花来,沾在梅心、莲净⾐边。満空中天花

舞。又有频伽鸟、⽩鹦鹉空中现出,往洞门里去了,真是佛法仙缘,灵山福地,一时出现。这月岩和尚合掌而念偈曰:所见非所见,法界亦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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