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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心里半信半疑
 ⽩孝儒阖然长逝,尸体却还在牢中,只因案子未结,谋反大案非比寻常,若朝廷下令戮尸,狱方也好循令‮理办‬,因此⽩孝儒的尸体就草草葬在狱后,葬礼、坟墓一无所有,连那具薄棺还是孙天羽帮忙购来的。

 ⽩孝儒一死,阎罗望不由大大的松了口气。他才不担心上峰查询时责他审讯供,草菅人命,⽩孝儒发病而死,人证物证俱在,验尸也无妨。更重要的是,他手边⾜⾜有七份印迹俱全的供词,都是趁⽩孝儒尸体未冷时印下的指模。

 这一下⽩孝儒勾结⽩莲逆匪谋反一案已是铁板钉钉。更妙的是,⽩孝儒死前他刚刚接到刘辨机的急报,省府已经派谴⼲员急赴神仙岭,来者正是广东总捕吴大彪!

 如果再拖延几⽇,就有的他头痛了,现在⽩孝儒已死,只需打开大门,等候吴总捕头光临了。

 唯一的变量,就是⽩雪莲,想到那个女子,阎罗望就恨得牙庠。对刑部捕快他终究不敢妄动大刑,这⽩雪莲恁的硬气,铁枷套颈,寻常人要不了三五天就再支撑不住,⽩雪莲一带十余天,竟然行若无事。

 看她⼊狱第一天破枷断锁的威风,只怕再带月余也能撑住。阎罗望海贼出⾝,想来想去,心里只有一个杀字,可他也知道,⽩雪莲眼下是万万杀不得。

 一个新晋十八省捕快与逆匪勾结,刑部面子上也挂不住,他又自作自断不敢与刑部通气,刑部八成已经把他恨得死死的,万一出了岔子,让刑部逮住什么纰漏,他小小一个狱吏,死十次都不够。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吴总捕头,阎罗望打点精神,吩咐手下摆出样子,这几⽇都收敛些,免得被吴大彪先咬上一口。吴大彪⽇夜兼程,狱中接到急报不过两⽇,就到了豺狼坡。阎罗望连忙带人出来接。

 吴大彪是罗霄派最得意的弟子,刚过四十,就做了广东一省的总捕头,在六扇门中声名极响。他一张国字脸,气度俨然,不怒自威,目光极是锐利。

 这神仙岭吴大彪也是第一次来,他在官场浸多年,单看豺狼坡的位置,就知道这监狱在平远县备受排挤,才远远打发到山里,没想到竟让他们查出这桩大案,立下平叛第一功。

 与狱中诸人见了面,吴大彪也不多言,立即调阅⽩孝儒谋反一案的卷宗,细审详情。得知⽩孝儒暴病⾝亡,他不由皱起眉头,冷冷道:“此案何等重要,你们是怎么看管的?竟会让主犯死了?”

 阎罗望咽了口吐沫,这吴大彪真不是个东西,兄弟们辛辛苦苦查出案子,陪着笑脸逢巴结,他一句慰劳的话都没有,张嘴就先挑刺儿,摆明了是找茬的。他猜得一点不错,吴大彪正是来找茬的。⽩莲教谋反一案,他已经查了年余了。

 月前刚剿灭了一处分堂,得知红真人的爱女北上传递‮报情‬,不⽇南返,吴大彪连⽇筹划,在广东布下天罗地网,満心想着要立桩大功,谁知横地里杀出一伙狱卒,把他到手的功劳生生夺走,焉能不气。豺狼坡禀来案情。

 本来不该他管,还是吴大彪抢着要来,要看一看豺狼坡这班狱卒有何三头六臂。至于师侄⽩雪莲也与此案牵边,狱中文书未提,他也不知道。官大一级庒死人。

 何况吴大彪是一省总捕,阎罗望只好陪笑解释⽩孝儒原本就有病在⾝,数⽇前病情恶化,一命呜呼“虽是意外,总是下官看管不周,还请吴总捕头包涵,但⽩逆死前已经将罪行供认不讳,这是他的供词。”

 阎罗望递上文卷,低声道:“文书虽已定,但大人此来可以提前两⽇…”吴大彪不动声⾊地接过文卷,细细看了起来。

 阎罗望心下暗骂,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狗东西,来这一趟这功劳少不得要被他分去一些,但他阎罗望的首功任谁也抹杀不得,分出点儿好处,吴大彪为自己的功劳考虑,抬⾼此案,他阎罗望也跟着⽔涨船⾼,算来并不吃亏。

 文书都是狱中诸人反复推敲多⽇写定的,刘辨机绍兴人氏,文字功夫极为了得,供词拟的滴⽔不漏,吴大彪这样的大行家,也不免看走了眼。

 偶有几处小小瑕疵,有了阎罗望刚才那句话,他也就视而不见了,吴大彪边看边道:“你们拿住的⽩莲教女匪是叫…”“回大人,名叫薛霜灵,二十一岁。”“你亲自去把她带来,我要立刻提审。”吴大彪瞥了阎罗望一眼。

 他看了卷宗,发现狱方并不知道薛霜灵的⾝份,心下暗自盘算如何把这黑胖子支开,好独审薛霜灵,榨出⽩莲教的內情来。阎罗望本想再巴结几句,闻言讪讪起⾝,朝孙天羽使了个眼⾊,让他留神伺候。

 供词翻完,后面附了一页小纸,文词极是简略,说⽩孝儒三名子女,名字均含“⽩莲”二字,第二字相连,又与⽩莲匪首薛⽟英谐音。

 后面的结论倒极是慎重:此或为巧合,然未及详审,⽩逆已毙命,特附于此。这几句话模棱两可,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偏又让人过目难忘。

 此事作不得假,即使纯属巧合,让人看罢都免不了认为⽩孝儒与⽩莲教确有三分牵连。这也是文吏手段,虚事写得极真,真事却留几分余地,貌似公允。

 “⽩莲,雪、⽟、英,那就是⽩雪莲、⽩⽟莲、⽩英莲了,这⽩孝儒,如此狂悖!”吴大彪冷笑一声,信口念道:“⽩雪莲,⽩雪莲…”吴大彪笑容突然僵在脸上。

 他当了多年捕快,对师门后辈不甚悉,但是⽩雪莲是罗霄派此代弟子中的翘楚,直接进⼊刑部,还有他推荐的功劳,他岂能不知。卷宗上这个⽩雪莲,难道会是重名?孙天羽看在眼里,只作不知,垂手躬立。

 吴大彪迟疑片刻,道:“我问你,这⽩雪莲…”“回大人,”孙天羽悠着劲儿答道:“⽩雪莲是⽩孝儒长女,⽩逆七年前将她送到外地学艺。数⽇前突然回来,在杏花村与薛霜灵等逆匪相会,还打伤狱中几名弟兄。⽩雪莲⾝份特殊,狱中已派人赶京师,亲禀刑部。”

 吴大彪额角渗出一层细汗,师门中竟然出了一个逆匪,这可如何是好?⽩雪莲他见过几面,端底是貌美如花,武功出众。

 难道她是⽩莲教故意安揷在罗霄派中的暗探?吴大彪不动声⾊“她武功如何?在哪儿学得艺啊?与刑部又有何牵连?”

 “这个…她什么也不肯说。只是⾝边带着块刑部牌,不知真假,也不知从何得来,小的们不敢用刑,只好收在监中严加看管。”吴大彪镇静下来,他本想立刻提审⽩雪莲,想想又改变了主意。

 此事不仅关系了师门荣辱,甚至关系到罗霄派所有在官府效力的弟子,必得寻个万全之策,稳妥处置。

 眼下她什么都不说,那是最好不过。阎罗望进门恭恭敬敬做了个揖“吴总捕头,逆匪薛霜灵已经带到,请大人审讯。”

 吴大彪回过神来,摆出威严之态,盯着堂中女子沉声道:“你可是⽩莲教逆匪薛霜灵?”薛霜灵换上一袭敝⾐,虽然破旧,但较之往⽇⾚⾝受审不啻于天壤之别。这两天狱中突然一变,不但饮食给⾜了份量,牢里还换了新草。

 甚至弄了批⾐服给囚徒们蔽体,看这番举动,薛霜灵就知道是有官吏来了,吴大彪眉头越皱越紧,这女子相貌与‮报情‬中一般无二,确实是红真人的爱女薛霜灵,她回避了自己的⾝份,只称是⽩莲教低级弟子,往来传递书信。

 供认⽩孝儒是⽩莲教安揷在神仙岭的密探,利用杏花村为掩护整理‮报情‬。这话卷宗上都有,吴大彪忍不住咳了一声,问道:“⽩孝儒是一人为逆,还是満门都是⽩莲教徒?”

 薛霜灵犹豫了一下,‮头摇‬说不清楚。吴大彪问道:“你前面所说可是实情?”薛霜灵淡淡道:“愿与⽩孝儒对质。”吴大彪冷笑道:“⽩孝儒已经受了天谴,病重而死。”薛霜灵闻言顿时一愣。

 吴大彪草草问了几句,便命人带薛霜灵下堂,起⾝道:“夜⾊已深,吴某先去休息。”阎罗望早已经安排了酒菜,想在席间与这位总捕套套近乎,但吴大彪哪有闲情,推搪两句,就自行离开。他心如⿇,急切间理不出个头绪,真不知自己这趟究竟是福是祸。***吴大彪前脚刚走,阎罗望这边就骂了起来。

 他在狱中称王称霸,再没有大过他的,吴大彪对他这一狱之长带理不理,早让他窝了一肚子的火。阎罗望骂了一阵,见孙天羽只笑不语,问道:“你看这人怎样?”

 “吴大彪貌似雄壮,內里甚是偏狭。”阎罗望气哼哼道:“我看也是!你怎么看出来的?”“这案子本轮不到吴总捕头来管,他却抢着来了,分明是来抢夺功劳。

 他明知道本门弟子在狱中,却不说破,显见他处处有私心,这等要案公事公办才是正理,他眼下还怀有私意,只能是自私成。”

 阎罗望沉昑不语,官场中人都是如此,不然吴大彪也混不到总捕头的位置。他若为师门徇私,怎生应付?孙天羽笑道:“其二,这位吴总捕头,是个胆小鬼。”

 “唔?”阎罗望一怔,怎么也不会想到孙天羽竟说吴大彪胆小,人家堂堂一省总捕头,难道是浪得虚名?

 “⽩雪莲就在此地,他却旁敲侧击,不敢直承与⽩雪莲系出于同门。畏首畏尾,分明是被“谋反”这两个字吓住了。”阎罗望摸着颌下的短髭,心里半信半疑“罗霄派门下弟子甚多,也许吴大彪本就不知道这个⽩雪莲。”  M.ba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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