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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无所不用其极
 舿下的一匹⽩马形状奇特,通体雪⽩,四个蹄子却是黑⾊,四腿修长有力,好像是传说中的千里宝马“黑蹄⽟兔”

 跟在他⾝后的是一个三十上下年纪的书生,一⾝素青⾊的丝绸长衫十分地得体,面⾊⽩净,颌下无须,一双柳叶形的眸子平和冲淡,转眼之际却隐隐有精光闪动,于儒雅之中透出一股沉稳⼲练。

 后面的四人穿着同样服饰,乌⾐皂靴,挂钢刀,神情肃穆,该是家将、护卫之类。方学渐的目光在那些人⾝上转了一圈,心中暗暗揣测对方的来历,回过头微笑地招呼三人,挽着初荷和小昭的手臂,往大厅里走去。伙计带路,一行人上了二楼,拣了一张窗边的桌子坐下,不久老⿇等五人上来,在隔壁坐了。

 方学渐先把解明道和小素介绍给大家,又依次向两人介绍了山庄众人,小昭得知小素会跟随自己回去⽟山,拉着她的手着实亲热了一番。众人点菜,除了“三杯狗⾁”、“豫章酥”与“五元龙凤汤”等几味南昌的特⾊菜,另外还要了八、九样酒楼厨师最拿手的菜肴,酒⽔则是本地产的十年陈的“四季香老窖”酒⾊金⻩,香气浓郁,光看就醉了三分。

 杏花酒楼建在赣江旁,楼⾼三层,砖木结构,画栋雕梁,装潢颇为华丽,酒楼四周遍植银杏,因此得名。众人一边谈笑,一边等着酒菜上桌,只听楼梯上脚步声响,走上六人来,正是门口那一群魂不散的苍蝇。

 方学渐面孔微微地变⾊,见那胖子嬉⽪笑脸,一双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亵的目光老是往自己的两个老婆⾝上跑,他真比被砍了两刀还难受,不由心头火起,恨不得跳上去飞起一脚,把他的脑袋当球踢。

 胖子和那中年书生挑了一张桌子坐下,四名护卫脸⾊木然地站在两人⾝后,胖子轻轻地挥了挥手,他们才在另一张空桌子前坐了,伙计小跑着过来,点头哈,胖子没有接菜单,指着方学渐的桌子道:“照样来两份,要快!”

 楼上另外还坐了四张桌子,十几个客人,胖子的这句话说得有些响,许多人都好奇地回头来看他,只有一个道士模样的男子没有转⾝,他坐在角落里,独自占了一张桌子,奇怪的是,他居然庇股朝外,面壁而坐。

 胖子像只牛蛙似地伏在那里,双臂靠在桌上,得意洋洋地抚弄手指上一枚‮大硕‬的汉⽩⽟扳指,笑道:“太岳,你猜猜这枚扳指花了我多少钱?”中年书生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茶,微微一笑,道:“谁都知道辽王殿下富甲江陵,田多楼多女人多,用不着拿一枚扳指在我这个穷光蛋面前炫耀吧?”

 胖子‮头摇‬晃脑,得意地道:“你可千万不要小看这枚扳指,它可是花了我整整一千二百两银子才买下的。

 太岳,你在京城当了七、八年的翰林院编修,银两肯定是赚了不少,不知道这样的汉⽩⽟扳指买了几个?拿出来让我欣赏欣赏。”中年书生一脸苦笑,摇了‮头摇‬,道:“翰林院是个清⽔衙门,编修更是一个虚职,我老老实实地领一份俸禄过⽇,哪有余钱购买这样贵的东西。”

 胖子嘻嘻一笑,提⾼嗓子道:“是啊,听别人说,你在京城生活清苦,有钱看病,没钱买药,一年前把自己的老婆活活地病死了,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太岳啊,你这个人就是太老实,死脑筋,读这么多年书,都把你给读傻了!

 你长着嘴巴,难道不会向我开口么,我们从小的情,一千两不够我借你一万,唉,死要面子活受罪。”

 那中年书生的面⾊一点点发⽩,眼睛却一点点变红,握在手中的茶杯剧烈地颤抖了起来,滚烫的茶⽔泼上他的手背,也觉不出一丝疼痛,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道:“多谢辽王殿下的美意,那是居正过于迂腐不化,怪不得谁来。”

 眼角泪光莹莹,急忙背过⾝去,用袖子轻轻抹去。那道士正兴⾼采烈地忙着对付面前的一碗“牛⾁炒粉”听见这人突兀的笑声,突然一个噴嚏打将出来,眼前一下子便飞沙走石,烟雾弥漫,一碗“牛⾁炒粉”有一大半落到了桌面上。

 他心痛之余,恼羞成怒,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瞪了张居正一眼,正想要破口大骂两句,突然眼睛一亮“咦”的一声,隔着几张桌子‮头摇‬晃脑地端详起他的面相。

 楼上的客人见他一脸全是褐⾊粉沫,眼睛睁得极大,探头探脑的一副怪相,以为这道士发了神经,心中暗叫好笑,却又怕他找上自己,低下头自顾自地喝酒吃菜,眼角却时刻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那道士向张居正观看了片刻,回转头去,闭上双目,正襟危坐起来,口中念念有词,两只手掌像面团一样。

 凌空在桌面上来回推拿,好半晌才停了下来,缓缓吐气,睁开眼睛,只见“牛⾁炒粉”铺就的桌面上清楚写着八个大字:‮家国‬栋梁,中兴名臣。

 道士一见这八个大字,哈哈大笑起来,‮奋兴‬得手舞⾜蹈,眼泪鼻涕在脸上纵横错地流过,登时成了一张超级好笑的狸猫面孔,他笑得肚子有些发痛,双手抓住两边桌角,上⾝趴在桌子边上,突然听见⾝后有人说道:“‮家国‬栋梁,中兴名臣,什么意思?”

 张居正和辽王的恩怨,大家参考《张居正大传》张居正的小名叫⽩圭,别号叫太岳,理论上应该叫⽩圭才好,可是年纪毕竟大了,叫啂名总感觉不大对头。“牛⾁炒粉”是南昌有名的小吃。

 ***洪武十一年,明太祖朱元璋封第十五子植为卫王,二十六年改封辽王。起初辽王府在广宁(今辽宁省北镇县)。建文年间,辽王渡海南归,改封荆州,这是辽王府在荆州的由来。

 张居正五岁⼊学读书,十岁通晓六经大义,时人称为神童,在荆州府很有一些声名。十二岁去荆州府投考,被湖广学政田顼和荆州府知府李士翱看中,破例提为补府‮生学‬。

 嘉靖十六年,年仅十三岁的居正去省城武昌参加乡试,在湖广学政、按察金事、监试御史和主考官中间引发了一场要不要让他中举的大讨论。

 最后在湖广巡抚顾璘的坚持下终于没有录取。顾璘是当时有名的才子,和上元县的陈沂、王韦称为“金陵三俊”其后又加宝应的朱应登,称为四大家(见《明史》卷二八六《文苑传四》)。

 他对当时监考的御史说道:“张居正是一个大才,早些发达,原没有什么不可,不过最好还让他迟几年,等到才具老练了,将来的发展更加没有限量。”

 他对张居正器重有加,曾将自己的犀牛⽪带赠送给他,一见即许以国士,呼为小友。每与藩、臬诸君言:“此子将相才也。昔张燕公识李邺侯于童稚,吾庶几云云。”

 顾璘的眼光还是有的。嘉靖十九年,张居正中举人,嘉靖二十六年丁未,⼊京会试,中二甲进士,选庶吉士。

 三年期満,称为散馆,凡是二甲进士及第的,照例升为翰林院编修。张居正的祖⽗张镇在江陵辽王府充当护卫(见明王世贞《首辅传》)。

 第六代辽王致格生来柔弱多病,王府的实际权力全由王妃⽑氏管理。⽑妃有主张,有办法,把王府治理得井井有条,在当地很有声望。

 嘉靖十六年,致格病逝,第七代辽王宪X和张居正同年同月出生,要守孝三年才能袭封爵位,所以大权还在嫡⺟⽑妃手里。

 ⽑妃看到宪X资质平庸,只是一个放不羁的少年,便不时招张居正⼊府赐食,让宪X坐在下首,教导道:“你这样不上进,终有一天要给居正牵着鼻子走呀!”宪X満脸通红,心中充満了惭愤。

 但是没有当场发作。他和居正从此相识,成为时常来往的朋友,但是在友谊的后面,埋蔵着深深的嫉恨。嘉靖十九年,十六岁的宪X三年丧服已満,照例袭封,成为第七代辽王。

 张居正也于这一年考中举人。辽王宪X就在居正中举的这一天,把护卫张镇召进辽王府,赐他喝酒,实在喝不下就叫家人強灌,最后将他活活醉死了,张居正和辽王就这样结下了难解的大仇,虽然在表面上,他们还是朋友,还是非常的亲近。嘉靖二十六年,一个考中进士,⼊选翰林院,一个顺应时代崇奉起了道教,被嘉靖皇帝封为清微忠教真人。

 明代的宗藩在政治上是被剥夺所有权力的,存在的一个大问题是宗禄。朱姓繁衍,王室和外戚男子世袭各类郡王、各类将军、各类中尉,女子世袭的公主、郡主、县主、郡君、县君、乡君,公主的丈夫是驸马,郡主以至乡君的丈夫是仪宾。

 明朝发展到嘉靖这一朝,这些皇室的直系、旁系亲戚已发展到数以万计,每人都有岁禄,从郡王的一万石到乡君及仪宾的二百石,‮央中‬财政有一半消耗在这上面。

 宗藩在政治上没有进取之心,便在地方上大量兼并土地,积聚个人财富,辽王府便是这样。⽑妃一死,辽王大权到手,立时抖擞起来,豢养一帮如狼似虎的手下,打砸抢骗,強买強卖,无所不用其极,美女、土地和房屋滚滚卷⼊他的囊中,成为彻头彻尾的荆州一霸。地方‮员官‬看见当今圣上御赐他的“清微忠教真人”牌匾,如何敢来哼上一句?  M.Bb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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