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二⽑的脸⾊越发惨⽩,笑容却得意非凡。“喜

、怎么能不喜

…”机心捧着染了⾎的昙花,勉強想在脸上露出个笑容,泪却止不住扑簌簌往下掉。傻孩子、傻孩子…
“妤姐姐不要哭…我好喜

妤姐姐…”二⽑伸出沾了⾎的手指,慌慌张张去擦机心脸上的泪,却将⾎渍留在了机心脸上。
他见弄污了机心的脸,连忙将手在前襟上蹭,却只弄得満手凄红。他就着火把的光,呆呆看了自己的手半响,才道:“妤、妤姐姐…我是真的活不成了…”
话音犹在耳,这健壮孩子的手就慢慢垂了下去,眼帘同时也缓缓闭上,如同

睡过去的模样。任凭机心和他娘如何摇晃他、在他旁边大声哭泣,他也永远不再醒来。
***牵萝国能够夜一之间连破陇西、冀城两座城池,必定是采用疾风战术横扫,以骑兵的急行突进为主。
以这个判断为前提,冯衍真带着近百人,来到天⽔城正门外。这里是一片大平原,两旁生着些树和低矮灌木,按说该是有利于牵萝骑兵的突进。
不过,在这平原的偏左侧,有一道深而宽的天然大裂

。夜雾正浓,冯衍真在机关椅上端端坐了,镇静自若地指挥着众人搬土运石,一面掩饰裂

存在的痕迹,一面造出只有左侧是平原,右侧全是树木怪石的假象来。
虽说时间紧迫,造不出太

真的假象,但凭着夜雾的遮掩,相信还是堪堪能骗过敌军。刚刚布置完一切,就有负责打探的人急急冲过来相报…牵萝大军出现。
“是时候了。”冯衍真一挥手。那近百人开始拖着树枝、打着火把、扛着各⾊旗帜在裂

彼端的平原上跑来跑去,一面还敲着锣鼓,伸着脖子扮马嘶鸣,做出有上千军队在此处待战的声势来。
冯衍真垂下眼帘…他已经听到了对面急驰突进而来的马蹄声。天⽔这种城池,全部驻扎的也不过两千余兵马,敌方应该是对这种战力有所估计。
攻击战术的基本,就是集中強势兵力歼灭弱势兵力。如今他在此处造出倾城

击的假象,牵萝军必定会全力突进,以求一举歼灭天⽔驻军,攻下天⽔城。
因为,如若天⽔驻军闭城不出,倚仗擂木滚石,打起守城战的话,牵萝军的损失要比打

击战耗损得多。“…先生。”归晴站在冯衍真⾝后,双手扶着他瘦弱不堪的肩膀“你在发抖,又有哪里不舒服了吗?”
“我在害怕。”冯衍真轻轻闭上了眼睛。“如若事情有变,归晴…就是舍了

命也要护得先生周全。”归晴伸出双臂,从⾝后紧紧拥住冯衍真“再不济…我们就是死,也死做一处。”
“我不是在怕这些啊,归晴。”冯衍真轻轻反驳,叹了口气…任凭哪个人,手上骤然沾了上万人的⾎污,欠下上万条

命,也会害怕的吧。
此刻,牵萝的上万骠悍骑兵穿着黑⾐黑甲,如一片黑嘲般从夜雾中涌来。如冯衍真所料,他们果然选择了看似平原的左侧突进,然后成排成排地落⼊那条深深的裂

中。
骑兵阵一旦向敌阵全力冲锋,便再停不下。纵然发现落⼊敌计,也只能如嘲⽔般涌上。那条深黑裂

如同死神贪婪的大口,不停地呑噬着牵萝兵士的生命。虽然在夜雾中,冯衍真对那幕惨景看不太清楚,但此起彼伏的凄厉的叫声、风中浓重的⾎腥味道已经近在耳侧鼻端。
但现在还不是感慨的时候。冯衍真定了定心神,蓦然大呼一声:“开城门,准备

敌!”城內的军队亲眼看到冯衍真以不⾜百人陷敌军万骑,早对他心悦诚服,哪有怠慢。只听得一阵木头互相擦摩的声音,城门已开,冲出蓄势待发的两千天⽔驻兵。
那条深长的裂

,此时已经被牵萝骑兵的⾎⾁填満。居然有五百余牵萝骑兵,踏着同伴的⾎⾁尸体冲到了裂

彼端。但此时他们心胆俱裂,全无阵形章法,哪里是士气⾼涨的天⽔军的对手,再加上人数的悬殊,很快就被悉数斩杀。
夜雾渐散,东方的天⾊,已经微微泛⽩。万余牵萝骑兵,于夜一间折箭于天⽔城下。四周全是得胜的

呼雀跃,就连归晴都

动得浑⾝颤抖,紧紧握着冯衍真的手⾼呼:“先生,我们胜了!我们胜了!”
这时一个⾝着知府服饰的年轻员官排开众人,走到冯衍真面前,恭恭敬敬对他深深一躬:“在下程怡平,是现任天⽔知府。马先生立下大功,又有如此才略,在下当报之朝廷,如今请到寒舍…”
“不必了。”冯衍真避过周遭那些热情诚挚的目光,冷冷打断程怡平的话“在下无意仕途,告辞。”
“三弟,我们走。”说完,冯衍真扭头,将清光四溢的眸子投向归晴。归晴明⽩他在仕途中所遭折辱不幸,眼神中慢慢浮现爱怜伤痛。他也不和周遭众人多说什么,默默转⾝推了冯衍真离开。
人群自动地给他们让出条路来。他们走得远了,程怡平听到⾝旁书童三儿在不服气地低声嘀咕:“好歹老爷也是一城之主,就嚣张跋扈成这样…”
“莫忘了,这満城百姓、甚至于你我的

命,都是马先生所救。”程怡平抬起手,在三儿头上敲了一个暴栗,

边泛起个笑“大凡隐于民间的能人⾼士,多半⾝具清⾼怪癖…不愿为朝廷所用,也是有的。”
不过…这种人不为当朝所用,真真太可惜了。好吧,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只要能留下他…“疼啊…老爷。”三儿捂住头,⽔汪汪一对俊眼可怜兮兮地望向程怡平。
“张翼!”程怡平朝天⽔城內走去,沉声唤过一旁的衙役头儿“给我好好看住了马行一家人,不许他们走出天⽔城半步,否则提头来见,明⽩吗?!”
“是。”牛⾼马大的衙役头儿得令,面无表情地退下。程怡平继续向前走着,神情如沐舂风。他此刻満心満念,都在拟着如何向朝廷推荐马行的腹稿。***
牵萝国已经与北方异族结盟攻打天朝…这些,应该算是在意料之中。不过,天⽔城中居然有人仓促应战之间,仅用两千兵马就损了牵萝万余铁骑。
若换做自己的话,也未必就能如此迅速地判断设计。勤明殿,是位于这大巨皇宮中心,皇帝平时办公务、或是召见臣子的去处。
静王坐在勤明殿中,合上天⽔知府程怡平千里加急递上的折子,望向正在批奏折的皇帝,

边勾起个笑:“陛下,⽟妃之事,此刻可以了矣。”
听到这句话,皇帝的手颤了颤,几乎握不住那杆细细的朱砂笔。半晌,他方闷闷道:“那⽟妃…已怀了朕的骨⾎。”⽟妃,是两年前牵萝国为了向天朝示好,送来和亲的公主。因为其肤如凝⽟、神若冰清,故当朝皇帝赐名为⽟妃。
静王料到当北方异族起兵时,牵萝必会呼应。而牵萝虽小,却位处通西域要道、物产丰饶,他早起了将牵萝纳⼊天朝版图的心思。但天朝从立国至今,就是打着以德治国的旗号。若其从属国未曾有叛

的迹象,也就没有什么名目出征讨伐。
所以,静王未曾启用西方烽火结,甚至于未曾在凉州三城…陇西、冀城、天⽔设下重兵,就是存心要让牵萝取了凉州。这样,一方面可以正大光明地讨伐牵萝,一方面可以

发保家卫国的军心士气。
“陛下若不能断情,为臣的也无话可说。”静王站起⾝,对皇帝深深一躬“但若不将⽟妃送还牵萝,就是向天下诏告,与牵萝皇室未断

情…待到我军踏破牵萝,陛下是否要对牵萝皇室网开一面,为江山社稷留下天大隐患?”
“这…”皇帝沉昑片刻后,有些无力地反击“那⽟妃怀了朕的骨⾎…”“陛下年过四十,莫说公主,膝下皇子也已有九位,不愁无嗣。”静王抬头望着皇帝,目光如冰“当然,事关皇家⾎脉,为臣不便就此妄加置言…孰轻孰重,但凭陛下斟酌。”
“你…放肆!”皇帝被静王一再咄咄相

,终于动怒,想也不想便伸手将面前一个金樽抓起,扔向静王。静王保持着原来的势姿,也不躲闪,正正被金樽砸中额角。霎时,几缕鲜⾎沿着他略显消瘦的面颊滑下。
静王慢慢擦去面颊流下的鲜⾎,一句话也未曾说,只是仍然目不转睛地望着当今皇帝,

他抉择。
“王弟…有时候我在想,你的心肠是不是铁石做的。”皇帝终于别过眼去,口气渐渐软了下来“朕也知道,⾝在皇家这种事情在所难免…只是,你如何能如此冷酷决绝…罢罢罢,⽟妃一事,就

于你办吧。”说完,皇帝已经拂袖示意静王退下,俯案掩面,哭得声哽气咽。静王对着皇帝深深一躬后,转⾝大踏步离开了勤明殿。皇帝说得没错…这些事做起来,真的没有半点难过和负疚感…近⽇,是越来越感觉不到自己是个有⾎有⾁的人了。
但是,若自己没有承担起那些政治斗争的

暗面,这一片江山社稷,怕是早陷⼊混

危机。静王伸出手,不自觉地抚上

口所挂织囊。只有在梦中遇见那人时,才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自己还活着…但是,这种梦,却做得极少极少。拂霭,为何不⼊我梦?***“不!不要!这是我和圣上的孩子,你们不能这么做!我要见圣上!”
⽟妃被几名宦官捉住了手脚,死死按在

上,泪流満面、鬓发蓬

,全没了素⽇冰清姿态。“这孽种,是娘娘与娄侍卫私通所孕,以为圣上不知道么?”
其中一名宦官咧着嘴笑,声调


怪气“娄侍卫已经被处死,娘娘⾝子玷污,也再留不得。圣上念及往⽇恩爱,不忍以死相罚,堕胎后就送娘娘回牵萝。”
话音刚落,就有人捏着⽟妃的鼻子,生生灌下了一碗棕⾊、泛着刺鼻气味的药⽔。看着⽟妃喝下药⽔后,几名宦官才松开了她的手脚。那药⽔甫下肚,一股剧痛便沿着⽟妃腹小蔓延开来。
她大声惨叫着在锦榻上翻滚,⽩⾊宮裙上,⾎渍渐渐晕染。此时,静王缓缓从宮帘后步出,站在⽟妃面前,冷冷看着她。“王叔…王叔救我…”⽟妃看到静王,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从锦榻上扑下,死死抓住静王的⾐襟不放。
“娘娘自重。”静王眉⽑都未曾动一

,伸手捉住⽟妃的后襟用力提起,将她一把扔在铺了绣花毯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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