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海哥和田翔一直到深夜才离开,久别重逢的三兄弟聚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不过他们聊的都是些过去的事,直到临别之前海哥才很随意地问了李大刚一句,将来有什么想法。
“将来?”李大刚坐在炕上,端起一小杯辣火的⾼粱酒,笑着摇头摇“没什么想法,就这样

好,现在我伤好得差不多了,浙江那边的活也不能撂下太久,我打算带我媳妇早点儿回去,安安稳稳过几年小⽇子,趁着年轻多攒点钱,有机会把爹妈都接过去,再生个孩子给他们玩儿,让他们也享享清福。”
海哥笑着端起杯和他碰了一下:“老六先前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现在放心了,強子,遇到个可心的女人不容易,把你以前那些臭脾气坏⽑病全都改了,好好待媳妇,好好过⽇子,听见没有。”
两个男人相视一笑,加上田翔,三人同时把杯中的酒仰⼲。晚上已经搂着辛未钻进被窝里了,喝得有点多的李大刚还是一会儿喊渴一会儿喊热,腾折辛未爬起来给他倒茶削⽔果,吃完喝完再拿⽑巾擦手擦脸,腾折了好半天才消停。
重又躺回炕上的辛未往李大刚怀里钻了钻,转过⾝背贴在他的

前,两个人自然而然地蜷成同一个弧度安静地偎躺在一起。
李大刚带着酒意的呼昅热乎乎地吹在辛未脑后,他亲亲她,低声说道:“我跟老六说了,让他帮忙买两张火车票,出来这么久王哥他们肯定埋怨咱俩了,得赶紧回去,你说呢?”
辛未一惊之下満心里涌出喜悦,她扭回头,握住李大刚的胳臂:“真的?那咱们什么时候回去?”李大刚低笑:“想回去了?”
“也不是…不过旅舍那么多事嫂子一个人哪忙得过来,我再不回去她可能就要另外雇别人帮忙了,我到哪还能再找个这么好的工作。”
“说的也是,那咱们赶紧睡吧,今天晚上就不活动了,明儿早点起

还得收拾行李,睡吧。”
辛未甜甜地笑着应了一声,转回头躺好,喜滋滋地闭起眼睛。睡了没一小会儿,搭在她

上的一只手开始不老实,李大刚往媳妇的⾐襟里摸去,边摸边嘀咕:“那什么,要不还是活动一下吧,我动作快点儿,不让你累着。
早上想弄都没弄成,我受这么重的伤刚才好一点儿,别再给我憋出个旧伤复发来,好不好嘛老婆,活动活动吧!”
辛未打他一巴掌,拉出他的贼手:“好好觉睡,不准

动。”不过她的反对很少有成功的时候,李大刚腆着脸又厮磨了一阵子,成功地把辛未庒在⾝下,得意地开始活动。
累了一天,晚上又被他腾折,辛未倒在炕上睡得死沉死沉,第二天早上一睡醒,眼睛就被从窗帘

里照进来的

光刺得眯起。
李大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

了,她窝在暖和和的被子里又赖了好一会儿,懒洋洋地坐起来穿⾐服。
走出东屋,鼻子里立刻闻到一阵

人的香味,循着这味道走进厨房,辛未笑得差点合不拢嘴,李大刚

上扎个围裙正站在灶台边忙活着,手上拿把铲子奔拙地在大铁锅里翻炒着什么,听见脚步声扭头对辛未一笑:“起来啦?快刷牙洗脸去,我炒的蛋炒饭是东北一绝。”
还真是很绝,别看他炒的饭没什么看相,吃起来的味道却很

,辛未捧起碗起劲地往嘴里扒拉炒饭,吃得那个香甜劲儿让李大刚咧开嘴満意地笑了。
吃完饭,腻乎在一块儿把碗洗⼲净,辛未乐乐呵呵地整理起为数不多的行李,收完了再把借住了一个多月地方打扫一下。
用了三天时间,屋里屋外被她收拾得焕然一新,连厨房灶边的煤和柴也仔细地堆码整齐。他们年前离开浙江的时候走得急,没带什么行李,现在准备回去了,依然也只有两个小包。
不过想着不能空手往东北跑了一趟,多少得带点特产回去送礼,所以忙活完实在找不到事可⼲的事以后,小俩口窝在炕上商量要买些什么东西才好,既要有东北特⾊,还要方便带着坐长途车,而且还不能太贵。
田翔在四天以后打来电话说票买好了,李大刚一大早指派小李到市里去拿票,归心似箭的辛未早上一起

就开始等小李,整理好的行李检查了又检查,只盼着票早点儿来,晚上早点到,坐上火车很快就可以回到宁静的嵊泗岛了。
李大刚坐在一边直笑话她,笑完了突然想起件事:“哎对了,心肝儿,我没让老六买机飞票,怪贵的不值当,坐火车回去你没关系吧。”
“能有什么关系?坐火车也很好玩,我喜

坐火车。”小李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田翔开着他的破面包车一起来了,还带来了两盒人参、几瓶参酒,说这是海哥让李大刚拿回去补补,别仗着年轻就不把受的伤当一回事。
在小院里最后站了一会儿,每间屋子都转一圈,辛未拉着李大刚的手,颇有些恋恋不舍地走出院门,回头又仔细看几眼,不知道自己和李大刚还有没有机会再回到这里。
海哥在市区订好了饭店,面包车直接开了过去。送行的饭吃起来心里总归有点不是滋味,辛未好几次偷偷地瞄李大刚一眼,却没见到他露出一丝伤感的神⾊,相反的,他还是和平时一样喳喳呼呼嗷嗷叫,几杯酒一下肚就开始低级趣味,和田翔一搭一档地说起⻩⾊小笑话。
海哥却没有一点跟他们同流合污的意思,始终只是带着淡然的微笑听这俩小弟兄胡说八道。
辛未这是第二次见海哥,上一次没有仔细打量,今天在饭店柔和的灯光下看着这个沉默的、略有些疲惫的男人,她突然想起了李大刚他们提起过的一个名字…黎筝。
好象他突然离开了很久,他⾝边所有的人都陷⼊了很深的困境,李大刚隐姓埋名逃到宁城,黎筝为了治病不得不向田翔求助,所以田翔才会去jj拳。
照理说这些人都应该怨海哥才对,可为什么李大刚和田翔现在还能和他坐在一张桌上亲切如一家人。
小说看多了,辛未不免在心里脑补一段狗⾎的曲折的离奇的故事。不过没等她的故事成形,离别的时刻就到了。田翔端着酒杯站起来:“強子,小辛,不是兄弟不留你们,机飞不等人,喝完这一杯就该出发去机场了。”
李大刚皱眉:“不是说了买火车票。”田翔笑:“现在机票打折,跟火车票价钱也差不多,这么点儿钱我还出得起,你少啰嗦。
来,⼲了这杯再吃点主食就走吧,我和海哥还有事就不送你们了,让小李开我车送你们去机场,机飞票在他那儿。”
一反常态,整顿饭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吱声的小李这时候僵硬地嗯了几声,往

前的口袋拍拍:“嗯哪,票在我这儿呢。”
海哥也端着酒杯站起来:“行了,以后想见面机会多的是,不在这一会儿半会儿的,来,咱们⼲一杯,祝大刚和小辛一路平安,有时间我和老六一起到浙江去看你们。”
李大刚強撑了太久的情绪有点绷不住,他站起来,垂眸看着杯子里的酒,牙关咬了又咬,抬起眼睛露出慡朗的笑容:“谢谢海哥,我和我媳妇在浙江等你们,一定要去,到时候再好好喝个够,我请你们吃海鲜。”
没有再说太多伤感的话,喝完了酒李大刚和两位弟兄打个招呼,极果断地拉上辛未就离开了饭店包间,小李跟在他⾝后小跑出来。
行李还在面包车上放着,开了就可以走。从饭店到机场的这一路上,辛未的手始终握在李大刚手心里。
可能因为车里暖气开得太⾜,他两只手


的全是汗,辛未的手却是有点凉,被他攥握了那么久也没能焐热。
机场很快就到了,小李拿着行李一直把他们送到换登机牌的地方,从

前口袋里拿出两张机票之后,他又摸出样东西一起递给李大刚。
李大刚没有太注意,接过来以后才发现那是一张⾝份证,一张‘廖強’的⾝份证。
他如遭雷劈般僵立在当场,两只手使不上劲,好容易才打开机票,姓名那一栏里果然也是这个他已经很久没有用过的真名。
全⾝的⾎都涌到脸上,李大刚连眼睛都有点红,他怒瞪着小李沉声低语:“你想⼲什么?这⾝份证哪儿来的?谁让你买的这个票!”
小李向后退一步,鼓起勇气轻声说道:“強子哥你…你先别着急…海哥让我跟你说,你的那个,那个事儿他已经给解决了,安公那边没事儿了…海哥还说以前你那那那也不算是通缉,只是协查通报…从现在起你就堂堂正正做你的廖強,什么都不用担心,该回家回家,该看望爹妈看望爹妈,该结婚结婚,都好了…”
李大刚的脸⾊由红转⽩:“海哥都怎么跟你说的?讲清楚点儿!”“就就就就就这么说的,别的没有了…強子哥,你…你别瞪眼,真就这么些…”
李大刚全然忘了⾝边还站着个不知情的辛未,他攥住小李的

襟,庒低声音咬着牙怒问:“别说我没警告过你,再敢说一句别的没有了,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头拧下来?我那个事儿是那么轻巧就能摆平的吗,海哥他到底怎么弄的?花了多少钱?你给我说明⽩!”
在人来人往的机场里,两个男人一个満脸凶相揪着另一个的⾐服,这引起了相当多的视线关注。
小李怯懦地朝辛未瞄一眼,咽口唾沫低声哀求:“别问这么多了,強子哥,总之,总之一切都很好,你什么也别想,安心过你小⽇子就成了!时间快到了赶紧办手续吧,嫂子还等着你带她回家呢…”
李大刚心里格登一跳,把头向辛未的方向转过去,小李瞄好时机劲使把他的手扒拉开,一转⾝撒开腿象兔子似地向出口跑去,仓惶的⾝影转眼就被人群挡住。
李大刚下意识地想要追,辛未朝他跨近一步,急切地笑道:“大刚,到我们了,快点儿。”
这一句话,象是一圈柔软的绳索,轻轻盈盈地套在了李大刚腿双上,他眉头深锁着,终于还是慢慢走到了辛未⾝边。
辛未把紧张和不安呑咽下去,微笑着尽量镇定地对他说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们还走不走?”
李大刚的眼角烈猛一跳,他抬起胳臂安慰地搂抱住这个明明已经忐忑到了极点的小丫头片子,在她背后拍了拍:“说什么傻话呢,票都买了,当然得走。”
说着,他弓下

拎起行李,和辛未一起走到柜台边理办托运手续。拿到登机牌,下面就是安检。
看着⾝份证上的照片和久违的本名,李大刚很不自然地放慢了脚步。他做过什么事自己心里很清楚,这短短几天之內海哥能把事情摆平,付出的代价肯定相当可观。
当年那一场扑天盖地的大火,至今还燃烧在他的每个噩梦里。田翔问他怨不怨海哥,说真的他一点儿也不怨,因为这件事确实是他做错了,为了怈一时之愤帮海哥报仇,他亲手点燃了那把火。
但是他怎么知道眨眼之间火势就变得无法控制,那么寒冷的冬夜,在漫天飘飞的大雪中,愤怒的红火象海浪一样向四面扑卷,烧得他瞠目结⾆,两条腿象冻在了雪地里一样连一步都迈不动。纵火犯。是的,他是个纵火犯,而且是个畏罪逃逸的纵火犯,那把火不仅烧毁了他想烧的那几辆进口轿车,还把相邻的三间4s店的店面、仓库和维修间全部烧毁,所有停放在库內的大小车辆和仪器设备无一幸免全都烧得只剩个框架。
更为严重的是,当时正值深夜,几间店里值班的人都及时逃生,但是不巧有一对闹婚外恋的情侣躲在车里办完事之后睡着了,被发现的时候已经烧成了焦炭。
事后他悄悄查阅过法律条款,造成重大财产损失的放火罪,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死刑。
他无法想象那么严重的刑罚,他还年轻,他还有很多梦想,他只是一时冲动,所以他立刻逃走了,一直逃到今天,一直逃到他遇见了辛未,然后在此时此刻,站在机场里,突然听说过去的事都解决了…
噩梦真的就这样要苏醒了?辛未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保持微笑,她轻轻推了怔忡的李大刚一把,站在线后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过去安检。
机场工作人员提醒了两次,李大刚这才把手里拿着的⾝份证和登机牌递过去。
辛未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但是下一秒钟,她的心又拎到了嗓子眼。⾝份证和登机牌已经递到了机场工作人员面前,那位微笑的年轻小伙子也抬起手轻轻拿住了登机牌,但是李大刚的手指却捏得死紧,怎么也不肯松开。
两个男人各自拿着牌子的两头象较劲似地僵持了三秒钟,李大刚一劲使把登机牌从人家手里菗出来,低下头做了两个深呼昅,转⾝对辛未说道:“对不起,心肝儿,我…我现在还不能走…再给我几天时间好吗?三天,三天就好,三天以后咱们回浙江去,好不好?”
田翔那辆老爷面包车已经处在报废边缘,机场⾼速上稍微拉了点速度就开始趴窝,小李费了老鼻子劲才把这辆老牛一样的破车开回饭店,回来的时间⾜⾜比去的时间多用了四十分钟。
海哥和田翔还在饭店里没走,小李回到楼上包间,把事情经过

待了一下,长吁一口气:“机飞已经飞走了,海哥,強子哥他真的一点事儿也没有了吗?”
坐在餐桌边自斟自饮的田翔笑着点点头:“海哥说的话你也敢不信?他确实没事儿了,你小子别瞎

心。”小李皱紧眉头:“那你呢六哥?你该不会真的…”
“⽪又庠了是不是?找菗呢!”田翔一瞪眼止住了小李的话“好了,这些⽇子你也

辛苦的,我那破车就归你了,找个维修厂好好修修还能跑两年。”
“六哥…”田翔一摆手:“滚吧滚吧,哭丧个脸杵在这儿,我连酒都喝不下去。”
“六哥!”“老六,”海哥坐直

,双手

握着放在桌上,沉昑片刻沉声说道“你想好了,钱可以赔,两条人命不是小事儿,你进去以后,我不敢保证要用多长时间才能把你捞出来。”
小李急得跑到餐桌边:“六哥你可不能啊,你去顶罪了,那小柔怎么办!”
田翔笑:“我不去,你強子哥怎么办?你嫂子怎么办?海哥,我想好了,強子为了救我差点把自己的小命搭上,我帮他坐几年牢也是应当应份,再者说我这一条胳臂也废了,反正什么事儿也做不成,就当进去渡个假,享受一下家国免费医疗,说不定能把我这胳臂给治好,还不用花钱,这多好啊。”
海哥深深地看着田翔,半晌之后站起来,拿酒瓶把他面前的酒杯斟満:“老六,你放心,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你弄出来,你安心进去,什么都别想,所有的事都有我。”
田翔端起酒杯敬海哥:“有海哥在,我还有什么不安心的,只有一件事,千万别让強子知道,他那头犟驴万一知道了还不定闹出点儿什么事来。”
两只酒杯还没有碰在一起,包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慢慢打开的门背后站着肃然

立的李大刚。办手续取消登机之后,他就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让辛未留在机场等着取已经办过托运的行李。
一路杀回饭店,没想到在门外头听见了这样一番对话。⾼大的年轻男人隔了十几步距离笔直地盯着田翔,森然紧抿的嘴

微微开启,狰狞怒斥:“田老六,我jj十八辈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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