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这几⽇养伤期,钱丞⽩天闷头睡大觉,晚上赌/城报到,很久没有晒到太

,他眯着双眼睛,置⾝铜锣环渣甸坊,在人嘲拥挤之中,一眼就望见倚坐在栏杆边菗烟的女人。
细细长长的鞋跟戳着地砖,秋天也穿超裙短,外面挂件风⾐,⾝材⾼挑丰/満,娇

的桃花脸蛋,港香人走路那么快,她也有回头率。
钱丞从兜里掏出张照片,富丽堂皇的酒楼,女人挽着陈先生,他抬起胳膊比对一下,朝她走去“冯秋萍姐小?”
冯秋萍翻了个⽩眼,夹下红

间的香烟,烟雾似噴到他脸上“C-A-R-I-N-A,Carina!”她撇开脸补了句“…秋你老⺟。”
钱丞不在意“文哥叫我来的,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
她将烟竖在指间,上下打量他一眼“陆大仔?”
钱丞没回答。
冯秋萍拧灭了烟,站直了腿作势要走,用普通话说着“早点学好广东话吧。”
她走出几步没感觉有人跟上,回头看见钱丞还呆在原地,嚷道“过来帮我拎包啊!”
钱丞接过她手里一只纸袋,还要扯她肩上的名牌包,冯秋萍満脸嫌弃地抢回去“这个用不着你…”
几小时后,钱丞拎満服装纸袋,从一栋商场扶梯下来,还来不及佩服女人逛街的战斗力,就见冯秋萍拐个弯又跨进上楼的扶梯。
他在下楼,她上楼,两人隔着扶手宽的距离,她说着“我想起刚刚那条丝巾还是要买,配我一件衬衫正好。”
钱丞目瞪口呆。
一天逛遍铜锣环所有商场,他觉得自己才养好的胳膊又复发了。
因为知道陈宗月下午到港香的公司开会,所以钱丞饿到吃碗车仔面,也要被她夺命连环催。
这么着急就不该去逛街,直接守在他公司不好吗?钱丞把这句话和面汤一起喝下肚,认命地拎起大大小小的纸袋。
到了位于九龙的公司,冯秋萍合上化妆镜,整张面目变得生机


,瞧见办公室出来的男人,欣喜地唤道“陈生!”
钱丞东西未放下,她就像只花蝴蝶扇着翅膀,香⽔还近在周围,人已经飞到陈宗月面前。
陈先生一⾝西装,穿得像出现在尖沙咀的男士服装广告,他拍了拍她的头“今晚我好忙,叫阿丞陪你去玩。”
冯秋萍不开心也得点头。
钱丞离他们不到两米,是个旁观者够看得一清二楚,陈宗月即使对着她是笑,眼里却没甚感情。
晚上,在兰桂坊某间酒吧。
钱丞靠着⾼台喝啤酒,保镖一样,时时刻刻盯住冯秋萍,而她举着一杯

尾酒,在迪斯可舞池里跟着妖魔鬼怪一起甩着头发,动扭

肢。
冯秋萍的

尾酒用来泼了一个对她动手动脚的男人,她挤开人群,醉醺醺地过来,震耳

聋的音乐声下,问他“你想不想吃M记啊?”
钱丞听不清“啊?”
她拉住他的耳朵,喊道“M记啊!”
静


通道面对黑⾊海湾,风一吹有很大的回声,对岸维港的⾼楼大厦煌煌点着灯。
钱丞蹲坐着剥开汉堡的包装纸,望着海面啃起来。
冯秋萍脫了⾼跟鞋,甩到一边,拂了拂头发说道“好早好早以前,我业失一个多月,没有钱,房租都

不起,在路边看风景的时候,都好想跑到马路上被车撞死。”
“终于有一天,我冲到马路中间,从车里下来一个男人,好有派头,我就对他说,我很饿,你能不能请我吃顿饭?还以为他会当我是疯子,没想到他问我,你想吃什么?”
冯秋萍捏出一

薯条盯着看“当时我饿到头昏,什么都不知道,就说M记。”
她傻笑“他真的陪我坐着吃完了M记。”
钱丞转过头看着她“陈先生?”
她轻轻‘嗯’的一声,飘散在海风里。
冯秋萍也转头瞧他,他脸上除了有些伤,⽩⽩净净的,当个古惑仔耍耍威风,还能勾勾小女生。
于是,冯秋萍抬起手肘靠上他的肩膀“靓仔,有没有

女朋友?”
钱丞没有思考就想到,那个坐在书桌前写字的女孩,他会找各种理由骗她开纱窗,接着,他就扔一把瓜子⽪过去。
他生硬的转移话题“你普通很好啊。”
冯秋萍不耐烦地抓去脸上的头发丝,一边笑他“我是慈溪人,浙江慈溪。”
他有些豁然,缓缓点了点头。
M记纸袋

成一团,钱丞昅着最后几口可乐,她就要站起来,酒劲还没过,⾝子都不稳,他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她便说“多谢。”
一整天,第一次得到她一声谢谢。
钱丞扭着头见她捡起⾼跟鞋,歪歪扭扭往前走。
通道里的灯光氤氤氲氲,冯秋萍脚下梦游般打转,大声唱着歌“甜藌地与爱人风里飞奔,⾼声

呼你有情,不枉此生…”
没走多远,她停住抹了下脸,可能是哭了。
后来,钱丞有三个月没见到她,一问才知,原来陈宗月将她送给一位叔公,叫保叔,连‘凤姐’们都知道保叔一把年纪,没别的爱好,就爱玩

/

,正常女人受不了。
可是他看上了冯秋萍。
在钱丞问完冯秋萍去向没几天,就听说她被送进医院,借此机会侥幸逃脫的消息。陈先生很快让人找到了她,安排在一间屋邨。
迄今为止,钱丞虽然嘴上横暴,但他没有真正杀过人,见过的尸体里也没有女人。
今⽇,老文让他接冯秋萍到保叔家。
开门的女人憔悴面容,脖子上有包扎的伤,短短数月,就像换了个人。
钱丞艰难地开口“我是来送你过去的。”他要把这样一个已经没了半条命的女人,再推进地狱。
屋里还算⼲净,窗帘紧闭,开着淡⽩的电灯。他们面对面的坐在沙发里,茶几上的烟灰缸盛着満満的烟蒂。
冯秋萍有些虚弱的说“阿明,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他低着头纠正道“阿丞…”
她自顾自地说“这次我要和保叔去泰国一两年,听说那边转账手续很多,我一直骗我老爸在港香商场打工,这是我的卡,你每月给他打两千块,账号写给你。”
冯秋萍撕下报纸一角,伏在茶几上开始默写账户,头发垂在脸上,突然传来她的哭腔哭调“我跟了他五年,没有功劳都有矜矜业业,到头来…是我蠢到死,信他有感情可以谈。”
不用问,这个‘他’也是陈先生。
冯秋萍递给他那张纸“⿇烦你呀…”他接了过去,她就起⾝说着“你先坐,稍等我换件衫。”
她回到房间,钱丞坐在外面等待,一直等到他第五次望钟,人也没出来,未免太久。
“冯…Carina?”他敲了敲门,没有回应。
钱丞握上门把,房门咿呀打开,眼前横生鬼魅。
她的⾝体悬在半空,吊在窗台上,好像用的是那天特地回去买的丝巾。地上一滩污秽,她的脚趾尖还在滴尿。
他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想要呕吐,捂住嘴巴冷静自己。
钱丞把她抱下来,躺倒在地板上,把手贴着她冰凉的颈部,再是

口。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具死⾁。
他找到屋里的电话,拨出号码,以为电话那头是老文“文,文哥…Carina死了…”
听见接电话的男人叹了一口气,他就确定不是老文。
陈宗月低沉无情的声音说着“Call辆黑箱车。”
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钱丞握着听筒,慢慢放到座机上,不敢回头多看她一眼,愣愣地站了很久。
天已晚,坐轮渡到达澳门,钱丞回到赌/场店酒,就见陈宗月朝他招手。
他跟着走进房间,陈宗月随即按住他的肩膀,捏着威士忌的手,指着站在这里的两个女人,问他“哪个更像?”
钱丞转向她们,右边太瘦,非常像刚刚死去的冯秋萍。
“…左边。”他更愿意回忆,那天站在渣甸坊路口,面颊

満的漂亮女人。
威士忌里冰块撞动,陈宗月给他留下一句“送到保叔那边。”
夜晚的弥顿道,严重灯光污染,席卷着市井气息。
钱丞菗着一颗烟,路过一间卖供品冥币的店,又掉头返回。
他脑海里忽然闪现,一个女人低头灭烟,她说,早点学好广东话吧。
他不是不会广东话,有的时候不想说。这时,他对着店里喊道“阿婆!冥镪几多钱?”
钱丞向茶餐厅借了个油漆桶,蹲坐在楼与楼间的巷子里,点燃一张冥币扔了下去。
冲上脸的火呛到了气管,他一边咳嗽一边继续烧。
所有冥币都用完,他靠着墙菗烟,抬头望住飘上夜空的烟,很多情绪堵在

腔里,也想明⽩了很多事。
另外有一件与他无关的,就是天方夜谭,也比不过和陈宗月谈情爱更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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