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62.九妹
烛火即将燃尽,陆琼九在音容的搀扶下不由的加快步伐,寥落星子又暗又淡,这几⽇,京城天气一直不好。
“郡主,大婚将近,郡马爷怎么还在宮中当值?”音容看到了佩晴等一众人在仁寿宮宮门口张望,伸手给陆琼九指了一下。
陆琼九扬手招呼了他们几声,示意他们先行回宮,抿了抿

,对音容道:“他哪里是当值,今⽇怕是偷溜进宮。”
仁寿宮灭了一半的灯火,皇祖⺟惯常睡的早,陆琼九回偏殿闹出来的动静也很小,音容率先进殿去铺

,失笑道:“本还以为明⽇才能见郡马爷,谁承想今⽇就提前见了。”
陆琼九接过婢女送过来的帕子,净了净手“这突然有了婚约,心境也大不一样了。我们,也好像更亲昵了。”
音容绕到陆琼九⾝后,将她头上繁复的发髻拆下,又用木梳轻轻梳理着她似墨如绸的发“郡主可要浴沐?”
陆琼九摇了头摇,盯着铜镜中的人,她最近确实瘦了不少,鹅蛋小脸本来脸颊还有些⾁,如今也是瘦削了些许凸显了骨相。
临近上辈子宮变的⽇期,越来越近,她不由得担心,从上个月开始,偶尔还会梦魇,梦到上辈子淮绍一鲜⾎淋漓,在她怀里慢慢没了气息,慢慢由温热变为冰冷。
她抑制不住的害怕,这偷来的一辈子,还有多少时光,她不知道。
若她本就一无所有,倒也什么都不怕,但奈何,如今却是什么都有了,就完完全全变成了舍不得。
“明⽇我们早起去御花园等皇帝舅舅。”殿內烛台灯光俱燃,一时之间晃得人眼睛泛疼,她微微眯起来眼“去灭几盏吧,我累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
音容应了一声,扶陆琼九在

上躺好,又将

幔放下,才躬⾝行了礼,正准备离去。陡然又听到陆琼九的声音。
她立即驻⾜、转⾝,等待吩咐,可等了良久,只听到陆琼九梦呓般的声音“藌饯…明⽇送完表哥,我们从宮外买。”
她眼睛半阖,还没睡着,但声音已经降了下去,音容知晓她的习惯,深知这是困意已经上来了,轻轻应了一声,就悄声撤了出去。
这夜一,陆琼九又做了那个梦,睡得既不安稳,梦中惊醒,久久不能缓过。额上都是冷汗,她胡

用袖口摸了摸,就⾚着脚下了

,一把打开殿门,吓了门口还在打瞌睡的守值的宮女一跳。
昨⽇,淮绍一告诉她,此番请陛下出宮,上辈子的幕后

纵者,或许就明了了。她当时并不大的反应,谁知道,等淮绍一离去,就是整颗心的不踏实。
她微微垂眸,对着守值的宮女吩咐道:“唤人伺候本郡主洗漱吧。再派人告知皇祖⺟,今⽇九儿就不陪她老人家用早膳了。”
音容过来的时候,陆琼九已经收拾好,正对着妆匣里的首饰挑挑拣拣,最后选定了一幅玲珑珍珠耳铛。珍珠小巧圆润,泛着□□⾊光泽,挂在她漂亮的耳垂上,使得她整个人都秀婉端淑不少。
“皇帝舅舅每⽇清晨都会去御花园散步,作为每⽇醒神习惯。我们这个时辰去,定是可以碰上的。”陆琼九蘸取口脂,均匀的涂抹在了自己

上,神来之笔,整个容貌瞬间明

鲜活起来。
音容跟在陆琼九⾝后,始终保持半步距离“郡主,这般刻意贸然前去,怕陛下会生嫌隙。”
陆琼九不以为意“嫌隙定然是要生的,但我都要嫁人了,他是不会跟我计较的。”
皇帝舅舅对她有歉意,不管是对⺟亲的转移到她⾝上也好,还是以她的婚约迫使淮绍一出任西南编军副将。这些歉意,驳他面子还是够的。
秋雨已来过一趟,残花败柳,満眼破败,纵然宮人细心照料打理花草,御花园也已经没什么好看的,皇帝的仪仗在略显荒凉的御花园着实明显。陆琼九几乎一脚踏进御花园,就有公公悄声提醒。
陆琼九直奔着明⻩龙袍而去,到了皇帝跟前,侧过了半个⾝子,装作不经意间道:“请舅舅安。”
皇帝看着陆琼九是満脸的慈爱“九儿,起⾝吧,这几⽇,朕看着瘦了不少。”
陆琼九状似不在意,轻轻抚过面颊“兴许是一想到表哥就要去那等苦寒之地,九儿心里舍不得吧。”
提到汝

王,皇帝浓眉微皱,眼里也带了柔⾊,却被他強硬别去“这都是他该受的,自己做的错事就该想好东窗事发那一⽇,要如何收场,自己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陆琼九簌簌落下泪,叹息在

角溢出“九儿听说表哥此番天牢一遭,早就瘦的不成样子,皇祖⺟今⽇遣九儿去给表哥送行,九儿想着,总得给表哥带着什么东西,也不枉表哥疼爱九儿一番。思来想去,实在不知道什么东西更合适才来御花园解解闷。”
皇帝挑了下眼⽪,抬了手,轻轻摸了陆琼九眼角的泪,长叹一口气道:“今⽇就起行吗?”
“舅舅不知道吗?”声音里还带着哭腔,我见犹怜。
皇帝思忖几许“这里风大,九儿再哭下去,被风吹伤了,脸是要疼上许久的。”他像小时候一般半哄半唬的好生劝着陆琼九止了眼泪“这个事,朕特意没过问,问了也是徒增烦恼,儿孙自有儿孙福。”
皇帝沉默几许,陆琼九眼角余光撇着皇帝,假意犹菗泣几声,问道:“舅舅,这一别,可是不知道何等年月才能相见。”
皇帝因这句话犹豫些许,终是有所动容,从

间取了一块通体碧绿的⽟佩,手指摸抚着上面的雕刻花纹,

与陆琼九道:“裕儿自幼便喜

⽟器,这块⽟佩,你带去给他吧。”
他将⽟佩递到陆琼九手边,陆琼九却连连后退几步,不肯接,她摸了摸脸上的泪痕,道:“舅舅既然也跟九儿一般心疼表哥,就也一同去送送吧。”
“他犯了这样的大错,朕去送,还有什么法纪可言!天底下的百姓、満朝文武都看着朕呢!”皇帝转过⾝,背着手,不肯再看陆琼九。
陆琼九没被皇帝突然的怒吼声音吓到,挪开步子,从他手里取了那块⽟佩,接着道:“九儿一介女流,哪里知道什么朝堂政事,只知道⽗子⾎浓,只知道您与表哥是⽗子,您是他的⽗亲,常言道,养不教⽗之过…”
“住嘴!”皇帝大喝一声,惊的陆琼九手中的⽟佩落了地,那⽟佩从中间折断,碎成两半。
陆琼九当即俯⾝去捡,肩膀动耸,怕极了的模样,蹲在地上,

漉漉的眼睛望着皇帝“舅舅,您脫了这一⾝龙袍,就不是皇帝了,您和表哥就不再是君臣了,而是⽗子了啊。”
她捧起这碎了的⽟佩,不肯让皇帝躲闪分毫“表哥的马车一走,就如同这⽟佩一般,奈何如何思念,也不复原样,也此生不复相见了。”
陆琼九敛了眼,她拄着膝盖慢慢起⾝,眸光闪烁,眼角噙着泪光,她満脸失望“九儿知道了,皇帝就是要做的铁石心肠一般…”
在一侧的音容听得心惊⾁跳,郡主这话里话外句句都犯着大不敬,她心惊⾁跳,只祈求皇帝不要怪罪郡主。
陆琼九慢慢挪着步子,正

转⾝离去的时候,听得后面一句沧桑的声响,是那位年老的⽗亲发出的声音“九儿,慢着,容朕想想。”
此时,他算不得一位有威仪的君主,但实在是位称职的寻常⽗亲。
“舅舅,可要出宮去送一送表哥吗?”
皇帝眼角皱纹纵深,终于是,点了点头。
谁都没瞧见,陆琼九转⾝前,嘴角挂着的那一抹狡黠的笑意。
…
陆琼九褪了华贵⾐衫,又擦净了因为眼泪而花掉的妆,换上了一⾝常服“郡主,还需要描眉画眼吗?”
陆琼九看了一眼旁边惴惴不安的佩晴,因为紧张整张小脸都惨⽩了几分,忍俊不噤道:“给佩晴画画吧,我就不画了。”
佩晴大惊失⾊“郡主,奴婢受不起。”
“这有何受不起的,这也算是送你出嫁了。”陆琼九一顿,笑意更深“若真觉得受不起,那就等来⽇你飞⻩腾达了,别忘了本郡主就成。”
佩晴忧心忡忡道:“郡主说笑了,汝

王…已然失势了,奴婢只怕王爷自暴自弃…”
“风⽔轮流换,谁知道会不会。”陆琼九目光渐渐变得漫不经心起来,她状似无意道:“再说了,表哥那人,才不会自暴自弃呢,没准心里正在放烟花呢!”
而这会儿被陆琼九预言“心里正在放烟花”的某人,捧着一壶热酒,一杯一杯往肚中灌,眼下乌黑,眼圈泛红,胡子拉碴的,的的确确瘦的脫了相。但那就那灌酒的动作,也不经意的流露出一种倜傥风雅。
虽然落魄至极,但骨子里的贵气并没有改变。
淮绍一伸手止了他又要倒酒的手。
汝

王“啧”了一声,笑得比哭还难看“淮兄,不瞒你说,我心里还蛮开心的,但这开心一股一股的,就像…就像烟花。”
“砰,的一声,炸了,啥都没留下。”
“就光美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女演员九妹妹在线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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