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50.九妹
夜渐渐深了,梢头的月亮都快要挂不住了,陆琼九托着雪腮,垂头听着佩晴絮絮低喃的话语。
佩晴眼角、面颊、下巴还都被泪珠子濡

着,她就真像是⽔做的般,眼泪怎么流也流不⼲。
细腻肌肤被泪⽔浸染些许,显得越发⽩如脂⽟,紧致潋滟。
陆琼九深知世间万事并皆非巧合,但真的没有想到上一辈子的献祯帝与他的宠妃竟是有着这般渊源。
就如戏本子所言,纨绔公子一时兴起救了落魄姑娘,姑娘念念不忘,一路奔波,终于寻得公子所在,奈何公子⾝份尊贵,如⽩莲般亭亭植于湖畔央中,众心拱月,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姑娘存着恩情,悲怜自⾝,卑微靠近。
如今公子有难,姑娘便哭成了个泪人儿。
陆琼九看着她的眉眼,恍惚忆起上辈子,当时她已然成了太子表哥

榻上的娇娘娘,一时之间,风头无人能及。
陆琼九是她的旧主,但她却直接越过她这个主子,攀上了贵妃的⾼枝,并借着贵妃的抬举一下子飞上枝头。
陆琼九当时卧居病榻,养着胃上的⽑病,听音容说了这件事,也只是微微皱了眉,并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佩晴当时在她宮里着实没有太大的存在感,她思来想去,也隐约只是有个模糊的样子,陆琼九只记得,长得极美。
而后,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间或听人通报说早已晋升妃位的佩晴多番求见。
陆琼九百无聊赖,应了,请她来常乐宮一聚。
她却畏畏缩缩只⼲坐着喝茶,说不出个什么话了,温顺的喊她“郡主”丝毫没有这个位份娘娘该有的威仪。
后来,佩晴就有了⾝孕,陆琼九让音容备了一份薄礼,也算是了了这甚浅的主仆情谊。
再后来,就是她带着个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一道去了的消息。
如今,陆琼九重新审视这个姑娘,觉得有些什么不大一样了。她心下一动,轻轻的问出声:“可是对太子表哥存了别的心思?除了救命之恩以外的…男女之情的…爱慕心思。”
佩晴着实单纯又胆小,上辈子哪怕有了恩宠的护佑,依然在宮斗的中丢了自己和孩子的

命。
她的单纯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宮,就是蠢了。
但陆琼九喜

这份蠢得可怜的单纯,她思绪滥泛来开,不知道佩晴望渴了多久,才得以成为太子表哥的枕边人。
是了,佩晴该是爱惨了太子。
佩晴被陆琼九的话吓了一大跳,紧紧的咬着

不吭声,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嘴

在微微颤抖。
长久的沉默之后,才从她嘴边发出一声小小的哀求“奴婢不该觊觎殿下,请主子恕罪。”
陆琼九得了她肯定的话语才算是松了口气,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心口开始泛暖,口吻轻柔起来“喜

是你的事,与别人有什么⼲系。”
好像…他们好像…看到小心翼翼隐匿満腔浓情的佩晴,陆琼九就会控制不住的下意识想起淮绍一。
他们是相似的,抑或说,他们的爱情,太像了——碍于⾝份,连“爱”都不敢说。
陆琼九

了

眼,目光里満是爱怜“你知道的吧,表哥此番凶多吉少。哪怕是皇祖⺟去求情,也

本不可能全⾝而退。”
“若他被流放,你可肯陪他去?”
凉茶已见底,在瓷⽩的茶盏內侧,留下黑褐⾊的茶渍,残留的茶叶子在⽔里打着旋,陆琼九就盯着这璇儿,等待着佩晴的回答。
佩晴终于止住了哭泣,她又“扑通”一声跪下,双臂揽上陆琼九的腿双,眼里发涩,嗓子发出的声音也破碎不堪,但那蕴含了爱意的情绪,却是那样

満。
“奴婢哪里敢想这样好的事,与殿下同行,哪怕

曹地府,也是奴婢生之所幸。见郡主之前,奴婢就想好了,若殿下真的如传言一般,惹了杀头大祸,奴婢也是要跟他去了的。”
陆琼九一把从地上扶起她,帮她擦拭⼲净她花了妆的脸。
陆琼九低头,安慰道:“表哥怕是会落个不小的罪名,虽然不会丢了

命,但到底荣华富贵没有了。若你吃得了苦,本郡主便帮你引荐。只是,你能在他⾝边成了什么样子,是妾侍是婢女,全在于你自己了。”
佩晴张着

,眼睛快速眨动,她

口微微起伏,玲珑有致的曲线越发凸显,她只觉得郡主的话听起来是如此的天方夜谭,她忍不住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耳朵“郡主…您所言…”
她从未想过,可以接近殿下,更不要说成为他的女人。
陆琼九挑起她的下巴“你生的这般美,何苦自卑自乞。太子妃…”想起太子妃所为,陆琼九只觉得一阵反胃,她庒下心中不慡,继续道:“太子妃之后,表哥怕是会对⾝边人存有芥蒂,但他定然会喜

你,只是需要你好生陪着,等他接受你。”
陆琼九瞧她低眉顺眼的模样,又问了一句“这些苦,你可吃的了?”
“吃得了!奴婢这条命,就是殿下给的。从那时起,这条命,就是为了殿下所活。”
陆琼九拍了怕她的肩膀,让她缓和一下情绪“那就好。”
天边褪黑泛⽩,腾折了夜一,陆琼九瞧着手边的香囊花样,又看了看佩晴,低声道了句“或许,因祸得福,也未可知。”
陆琼九开了门,深深地

着晨早的空气,大口的嗅了一下,泥土青草香,着实清新。
她死于宮变,是祸,却得了这一辈子与淮绍一厮守,又变成了福。
太子丢了储君位,是祸,却得了这么个爱慕的恋人,并且离了这深宮,恋人的命也可保住,这也是福。
福兮祸兮,祸兮福兮…
她看着晨光熹微,看着朝

从厚重的云层中一缕一缕

出来,渡了她満⾝的金光,陆琼九在这层自然赋予的金光中转⾝,俏⽪的眨了眨眼,朝佩晴扬了扬眉“玫瑰花香,你可万万不能偷懒,定要好好调配。”
佩晴福⾝“郡主放心,淮公子定然会喜

。”
佩晴想了想,又朝着陆琼九走近些许“其实,无论郡主送了何等物件,淮公子都会爱不释手。”
陆琼九伸了个懒

,若有所思的盯着佩晴看了一番,道:“若是别人这样说,我肯定不会信。但你说了,我就姑且信一回吧。”
“你和我的绍一,很像。”
“心思像,长得也像,一样的好看。”
…
淮绍夜一间值守刚刚结束,他靠着宮墙抱着肩膀站着,垂着的乌睫完全挡住了幽深的黑瞳,他寻了一处角落,暂作歇息。
夜间值守本就难耐,还要守在皇帝⾝边,更是需要谨小慎微。更可况,淮绍一自幼亲近太子,现在⾝份上略显敏感。
他本以为,皇帝会早早打发了他去,不管是避嫌还是如何,都不该再让他在御前伺候,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这几⽇,皇帝甚至多次暗中打量他。
往往是在批阅奏章的间隙,他守在殿外,陡然感到一处锐利鹰集一般的视线将他从头看到尾,他不动声⾊,任由这束莫名的视线在⾝上巡视。
帝王心思,总是探究不透。
他抿直了

,宽阔的肩膀需靠在墙上,⾝子慵懒了几分,他隐隐觉得与师⽗那⽇所说的那句“你真以为只有我把主意打在了你⾝上有关”
他眼里寂寂,心中有了个念头。修长的指搭在袖口一角,捻了捻,若陛下也有了这样的心思,怕是有些难办。
他抬靴,重新调整站姿,又恢复他一贯的端端正正。刚要迈步离去,猛然听到此处墙角对面的窃窃低语。
两人对话音量不大,一人声音浑厚,中气十⾜,纵是庒低了声音也掩盖不了洪亮之音,显然是个大汉,另一位却音⾊尖细,既有男人的浑哑,又有女人的亢丽。十分特殊的声音,也将⾝份暴露的充分。
淮绍一

角泛出一丝冷笑,手握上了剑柄。
“太子彻底垮台,您有何打算?”
“打算?老夫的打算顺着天机,顺着天命,又怎么会输。让那女人安分一些,安安生生的将皇孙生下来。”
“是,太子妃检举揭发太子,这几⽇,朝堂之上议论纷纷,千古百年,堪称奇事。”
“太子妃那位老爹,糊涂得很,女儿也不灵光。还要闹着流掉这个孩子,你去告诉她,若肚子里的小崽子没了,她也不用

气了。”
“是,属下听命。”
“这一次,一定要快一点,再快一点。”
对话很短,淮绍一尽数听了个清楚,他不急于离开,敛了气息,纵深一跃,攀上了屋檐。
李威值尖着声音将所有的

代完,又将此处宮墙察看一番,确定四下无人,才挥着拂尘往乾清宮方向而去。
淮绍一饶有趣兴的将带着玩味的目光落在他们

谈那处,他琢磨着对话,突然,眉峰一皱,额头上即刻冒了汗。
李威值话语间的“天机”、“天命”使得淮绍一在知晓九九也如自己一般重活,不由的多思。
难道,李威值也同他们一般,

差

错,有了重生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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