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托付
芳年

上前, 待他进屋后,顺后把门关上。
“王爷,五先生走了吗?”
“走了。”
男人进了屋, 解下⾝上的大氅, 芳年接过挂起。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觉得他的脸⾊冷峻,如初见时一般, 像是隐隐在庒抑着什么。
“王爷, 这五先生是什么人, 是王爷的幕僚吗?”
“不是,算是一个朋友。怎么,你觉得他有什么不妥的吗?”
芳年被他问得有些走神, 她自己也说不上什么感觉。从开始那五爷在她脸上涂药⽔时, 她就有种异样的感觉。
虽然本朝对女子并不十分苛刻, 但总归是男女授受不清。一个男人替她易妆, 不仅王爷默许, 她自己亦不觉得别扭。
这就有些奇怪了。
那位五先生,长着一张死板的脸,却出奇地,并不令人讨厌。
“我也说不上来, 他没有什么让人不舒服的。我只是纳闷,他那张脸看着别扭, 但感觉人好像不坏。”
假面⽪与易容之术不一样, 假的始终是假的, 不如真的肌肤那般自然。她不是真正的十七岁少女,多年的阅历让她练就一双识人的眼。
元翼闻言,深深地看她一眼,所谓骨头亲,大概就是这样。
“此人功力颇深,若是有何变故,他是你最值得信赖之人。当然,除了本王。”
芳年听他说得如此郑重,略为惊讶。他居然给那五先生如此的肯定,看来是他绝对信任的人。芳年想着,若不是⾜够信任,应该不会被允许踏⾜他们的屋子。
这下,她心里有了数。
此时,外面响起一声轻微的哨声。
元翼若无其事地出去,不到一会儿,他返回屋子,手里拿着一个黑⾊的包袱,放在芳年的面前。
“这是什么东西?”芳年一边问着,一边在他的示意下开解。
里面是两⾝深⾊的⾐裙,一看就是年纪略大的妇人装。一⾝朱⾊,一⾝松花绿的。都是简单的款式,料子普通。
她暗想着,这男人看着冷冷淡淡的,却是个外冷內热的。相处久了才发现,再是细心不过的人。无论什么事情,他都能安排得妥妥贴贴,想到别人的前面。
元翼看她拿着⾐服在⾝上比划,眸⾊深沉。
芳年偶尔不经意地抬头,觉得他有些奇怪。他用一种极陌生的眼光看着她,目光冷漠疏离,像是看一个不认识的人。她心里暗道,莫不是自己扮成妇人的模样,太过丑陋,令他不喜?
要是他知道自己的

子里是一个七十岁的妇人,会不会心生厌恶?
⼊夜后,两人静躺在

上,听着外面山风萧萧的悲鸣声。
一只男人的大手探进她小⾐里,她突然觉得自己之前想多了。他应该没有不喜的意思。假使真的不喜,

本就不可能请来五先生,也不可能替她备好妇人的⾐裙。
可是…她记得,他说过的话,要是真的情动,他会暴体而亡的。
她连忙就按住他的手“王爷,您…保重⾝体…”
他的手停住,慢慢菗出来。
黑暗中,传来他清冷的声音“你怕不怕?要是本王真的…”
“王爷…”她连忙捂着他的嘴,不敢去想那⾎⾁横飞的画面“我不要王爷死,王爷…什么都没有命重要。无儿无女也没有关系,我们一样能⽩头到老。”
“要是本王真的有什么不测,你就跟老五走。”
芳年心一沉,立马问道:“王爷,你莫不真的打算要…⾊字头上一把刀。为了那事,枉送

命实在是不值…古人常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说不定有一天,你的毒就解了,何必急在一时…”
她说完,⾝子劲使地往里缩,生怕他⾊令智昏,一时之间丧失理智,不管不管地胡来,⽩⽩送命。
他眼眸幽深,无奈地一把将她捞出来。在她的心目中,自己难道就是一个⾊字当头的人?
“王爷…”她的声音在发抖,带着乞求。
她真的不想做寡妇,前世做了一辈子的活寡妇,今生难道还要当一辈子的真寡妇?她这是什么破命,老天爷真够损的。
“怎么?你就那么怕本王?”
“王爷…您三思…”
她带着哭腔的声音传⼊他的耳中,他的心跟着颤动。
“放心,本王不会胡来的,看把你吓的,嗯?”
“王爷…”太吓人了,不带这样戏弄人的。她长舒一口气,想起他让自己有事就跟五先生走,莫非?她的心一紧,手紧紧地抓着他:“王爷,您可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他不是行房出事,难道是要去和国师决一死战?那样的话,万一…她岂不是还要当寡妇?
“王爷,您一定不能有事,我不想当寡妇…”说到这,她语气恨恨,赌气道:“您要真的有什么,我就改嫁,绝不当寡妇!”
“拍”一只大掌拍落在她臋上。
“越发的大胆了,什么改嫁?本王看谁敢!”
“哼,你到时候都去见了阎王,哪里管得人间的事情。真要是不许,您就好好的,我也用不着当寡妇。”她哼哼叽叽地说完,臋上又挨了一下。
还未议抗出声,就觉得什么东西覆下来,她的嘴被温热的薄

堵住。
锦被下,两人紧紧地搂在一起,

颈

绵,久久没有分开。
卯时正,寺中的晨钟响起时,芳年就起了⾝。一番妆扮,头发随便挽个髻子,揷一支银簪。穿上那件短袄,下面是黛⾊的罗裙,变成一个普通的妇人。
在男人的眼光下,她故意转了一个圈,冲他挑一下眉,步履轻快地离开屋子。
孝善寺的厨房位于最西边,卯时一刻,厨房里就已经开始忙活起来。僧人们分工明确,一部分去后山挑⽔,一部分在外面劈柴。
厨房內有负责生火的火头,还有三个妇人。
她们都是新来帮灶的,寺中人手不够,但勉強也是能忙过来的。慧法大师有意接济一下流民,故而挑了几个进寺帮灶。灾荒之年,在厨房打杂可是肥差,她们三个可是挤破头,才被选上的。
芳年进来时,她们三个齐齐转⾝。待看清芳年⾝上的穿着,手⾜无措,不知该如何称呼。她以为平常的打扮,落在三位妇人的眼中,那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真正的民妇,极少着有⾊的⾐服,更别说还有戴银簪。她们想着,不知这妇人哪个大户人家的管事?
芳年在慧法大师那里得了一个差事,就是分配每⽇米粮的用度。
一位小和尚进来,先是和芳年见礼,然后说道:“小僧法号明觉,方丈命小僧以后和方管事一起管理米粮用度。”
“原来是明觉师⽗。”芳年行了一个佛礼。
三位妇人一听芳年是灶下的管事,忙上前来行礼,各自介绍着。三人分别是朱氏,杨氏和李氏。
其中李氏是京郊人氏,朱氏和杨氏是随夫君逃难来的流民。
她们的⾐服都是灰扑扑的,上面摞着大小不一的补丁。虽是破旧,却能蔽体,还算厚实。比起许多人要強一些,或许也是因为要进寺来帮灶,怎么着也不可能穿得破破烂烂。
朱氏和杨氏较为拘谨一些,李氏则胆大一些。她有心讨好巴结芳年,自然捡一些趣事说,说得最多的就是柳家。
柳家是商户,不光在城里有铺子,在城外县镇上都有米面铺子。
“方管事见过那柳家公子吗?我可是听说柳府有百美,可惜自从那傅家的姐小进了门,可怜那些姑娘,都被卖了。我们村里原有个姑娘,也进了柳府,啧…以前可没少往家里捎好东西…”
芳年进山几⽇,像过了几年一般,乍听人提起傅珍华,恍若隔世,不胜感慨。要不是今天听人提起,她都快要忘记这位堂姐了。
明觉见⽔已烧开,来请示芳年,今⽇下米多少。
李氏的眼珠子转了几下,忙道:“哎哟,方管事,最近人越来越多了,昨⽇下了三石米,都差点没够呢。”
芳年不

在她们面前讨论,递给明觉一个眼⾊,两人走到外面。
“那位施主说得没错,昨天用了三石米,确实有此紧。今⽇小僧看外面,似乎人还要多。”
芳年以前当过家,在裴家也曾命人搭过粥棚施过粥。一般来说,一次最多一石米,其余全是⽔。就那样,一户人家,施粥能坚持个把月就算不错了。
灾年粮贵,往往比太平年月里涨上数倍不止。
“现在米粮价格多少?”
明觉在寺中呆了一段时间,早已不是那个吃穿不愁的皇子。他沉昑着“二十八两一石,还买不到中⽩米,常是掺了下⽩米和陈米的。”
平时是二两银子一石,居然涨了这么多?粮贵银

,那些黑心的商户们,正是发灾难财的好时机。
“寺中的存粮有多少?”
“不多,若每天以六石米计算,撑不到一个月。”
芳年的心揪起来,才⼊冬不久,要是中途断粮,正好赶上雨雪天气,那些流民可怎么办?
狠了狠心,道:“还是照旧用三石米,多兑些⽔。”
“小僧也是这么想的。”
等领了米到厨房,李氏看着还是三石米,嘴巴撇了一下。
厨房共有三口大锅,同时煮上粥。芳年瞧着,三个妇人不时地手木

把动搅几下,最后粥快好了,就见她们往里面撒了几把盐巴。
“方管事,那些施主们,一⽇只吃寺里的粥,没有其它的吃食。要是粥里不放盐巴,他们会浑⾝无力的。”
明觉解释给芳年听,芳年恍然大悟,暗道还是出家人慈悲,连这都能想到。
粥煮好后,就有僧人进来一桶桶地抬出去。厨房的三个妇人各自领了一碗粥,坐在角落喝起来。
芳年见无事了,就回到木屋。
木屋內,桌上已摆好斋饭,他们的斋饭自然是有饭有菜的。芳年先是去洗脸,恢复自己的容貌再上桌。
桌上有两碟素菜,一碟五香⾖腐,一碟⽩菘香蘑,还有一碗土参汤。
元翼已坐在桌边等她,两人默默地吃完。芳年思忖再三,开口道:“王爷,今⽇我去寺中帮忙,
得知寺中的存粮撑不到一个月。您可有什么法子?”
“会有的。”
芳年放下心来,他说会有,就一定会有。
“王爷,我见她们在粥里放盐,既然如此,为何不放些菜?一来省些米,二来也会稠些,三来菜
总比米要便宜吧。再说今年受灾的是南边,北边可是没受多大影响,应该能在庄户人家里买到⽩菘。”
二十八两银子一石的米,贵得离谱。
元翼望着她,这丫头想法是好的,只是她不知道百姓们的想法。在流民看来,菜

米贵。米才是养人的,菜就如同野草,哪都有,无法与米面相提并论。
“冬⽇的菜蔬本就少,种得庄户也少。真要是采买,零零散散的,有一⽇没一⽇的,不是长久之计,此计有些行不通。”
芳年听他一说,垮下肩。她一个几十岁的老妇人,还不如他想得长远。
元翼见她有些怈气的样子,嘴角微扬“你这想法倒是提醒本王,本王命人多买些米菜,存放在崖底,以备不时之需。”
她嗯了一声,心知他是在宽慰她,越发的有些难为情,暗道自己真是⽩活一世。
下午,她再去厨房的时候,就见三个妇人缩头缩脚地挤在一起,低着头。
一个杏⾊袄裙的丫头挥着帕子,一脸嫌弃地看着她们。
“你们管事在哪啊?”那丫头不耐烦地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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