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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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遥早晨醒来,睁开眼睛时嘴角就含了笑容。她翻了个⾝,把厚厚的被子抱在怀里,觉得心窝子満満的,像塞进了热腾腾的棉花糖。
秋天的

光稀薄而清凉,透过窗户洒进来,她不想起

,微笑着缩在被窝里。
山里的清晨,好安静啊。
忽然,她听见有人扫地的声音,笤帚划过泥土,刷,刷。她立即坐起⾝,趴到窗边把玻璃上的⽔珠和雾气抹开。
客栈院子里静悄悄的,扫地的是吴迪。
有几个游客出发去转山,走过庭院,和他打招呼告别。
周遥把窗子打开,秋风吹进来,清冽而冰凉,她探出脑袋看一圈,没有骆老板的⾝影。
她嘟一嘟嘴,回到

上想了一会儿,起⾝下

,刷牙洗脸,把头发披散下来,编了一个复杂却美丽的发型,又换上了那条红裙子。
墙上的镜子太短,照不到全⾝。她伸着脖子蹦蹦跳跳地看,终于看全了,才満意地下了楼去。
…
骆绎一早就醒了,但没有出房间。
书桌旁的垃圾篓里留着昨夜一堆

成团的卫生纸。
书桌上的烟灰缸里已有七八

烟头,骆绎坐在一旁的椅子里,手里还拿着一

。
昨晚稍稍有些懊恼与无奈,他居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搅

了分寸,他这是在给自己找事情。
然而现在冷静下来,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一想到她,他便感到棘手。
只不过这不是他目前该考虑的事。
骆绎

了

额头,深深昅进去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
几天前他下山采购,在吴记店里和阿桑说他要去做向导,无非是想引起吴铭注意,让吴铭趁此良机对他下杀手。这样他才有机会抓到一两个人,顺藤摸瓜把吴铭一伙人揪出来给陆叙看。
然而,陆叙

本不配合他,而与此同时,周遥也不肯跟同伴进山了。骆绎担心有别的万一,也改变行程留了下来。因为那场山洪意外着实蹊跷。
骆绎后来问过周遥,那是突然加⼊的行程,最先提议说要去沟里的是莫

,但莫

只是觉得时间有剩可以去看看。他听了周遥的转述后,认为全安第一,应该不去。
可为什么这群人非要往危险的地方走?
更蹊跷的是,救援队只接到过一个救援电话,阿敏打的;而阿敏接到的求救电话是莫

打的。据阿敏说,她后来又接到过一个电话,但那已经是在她警报的十分钟之后。
那么,岸边的人在⼲什么?
出事的是最无心机的苏琳琳,尝试救她的则是这群人里头心地最净的周遥。
是巧合和意外,还是有人算准了赌一把?
骆绎和陆叙谈判那天,陆叙问他,为什么出门不到两个月就突然返回稻城。他自然有他的目的。
骆绎手指轻敲着座椅扶手,半刻后,他弯

拉开书桌最底下的菗屉,从一摞书里菗出一个黑⾊的记事本翻开,本子里夹了一张照片。
照片是在毕业典礼的礼堂门口,草地上全是花朵和彩带,一个男人淡淡笑着,一手抄兜一手搭着⾝边年轻男孩的肩膀。年轻人穿着蓝⾊的硕士服,抱着花和学位证书,警惕地看着镜头,一只手还紧张地攥着哥哥的t恤。
那个孩子,说话总是慢慢呑呑的,很久很久才能说出一个句子。
“哥,…我喜

石头,…也喜

泥土。…我想走遍这个家国的山川河流。”
“哥,…我愿意把这一生都埋在实验室里。…不寂寞啊,怎么会寂寞呢?…我常常一个人坐在实验室里,…看着墙壁上挂満的遥感图。…我看着那些红⾊的…褐⾊的曲线,…就在想,…这片土地那么的美好。…不会孤独啊,怎么会孤独呢?…我们的家国,…每一寸土地…都深埋着天赐的宝蔵。”
“哥,我想绘制…最精确的国土资源图。…我想把现有的…矿石探测精度…提⾼十倍,二十倍。…铬、铂、金刚石、还有很多,…很多资源,贵金属矿石,有⾊矿石,我们有很多,…我们不缺,未来不需要受制于别的家国,…我们是有的,…只不过受困于现在的技术,…没有被大量发现而已。…总有一天,我要绘出最精确的…国土资源图。”
“land,一切都是大地的恩赐,就叫land。”
…
杀自?
呵,他的弟弟怎么会杀自?
骆绎回过神来,发现手指已无意识将烟捏得稀碎,烟头烫到了手竟也毫无知觉,被他生生捻灭。
他丢掉手里的烟,拿纸擦了擦手,从烟盒里重新菗了一

含在嘴里点燃。
这几年来,他调查得知,那尊佛塔至今都在丹山手里,没有找到买家。不是找不到,而是无意买卖。
骆绎越来越开始怀疑,所谓的佛塔和他的⾝败名裂不过是个引子“丹山”的目标是他⾝后的罗誉和land。
关于罗誉的死,

谋论有很多,他这个当哥哥的,周启道教授,全都牵扯了进去。目前他还不知道真相,只有一点很确定。
罗誉不会杀自。
骆绎认为,丹山盯上了land。
所以得知和land研究有关的周遥来稻城时,骆绎赶了回来。如果周遥安然无事,那他的推测就错了,反之亦然。
但骆绎越来越相信他判断对了,不然丹山不会急于让吴铭除掉他。毕竟,如果吴铭只是因为造假被发现而想害骆绎,他既没那个财力和势力,也没那个胆。
那天陪周遥买⾐服,骆绎特意让阿桑发现他还活着,没被姜鹏搞定,只怕吴铭不得不很快又要出手。没法在洛克线上动手,地点就只剩——这家客栈。
很好,恰巧陆叙也在客栈,正好摆出证据来给他看。
骆绎咬着烟,微皱起眉,准备阖上黑⾊笔记本,却又翻到另一页,是那张大头贴。
罗誉唯一的一张不太正经的照片。
照片里的年轻男孩有些紧张拘束地低着头,眼睛却偷偷在往镜头这边瞄,嘴角有一丝不太

练却隐秘开心的笑容;他看的方向应该是大头贴屏幕上他⾝边的女孩,女孩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眼睛笑得弯弯的像月亮,两只手“v”字举在头上,比着一对兔子耳朵。
男孩腼腆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哥,我好像,喜

她哦。”
“那就跟她表⽩啊。”他说。
“你,能帮我么?”
他笑了:“这种事我怎么帮?要自己去。”
“…嘿…”男孩低下头,

着手“…那我等,land一期一阶段测试成功了,跟她讲。”
…
“还是等,land一期二阶段测试成功吧。”
…
“还是等三阶段测试成功吧。”
…
而如今,按罗誉生前列出的时间表推算,land项目一期已接近尾声,即将

来第九阶段的测试。一旦成功,后边的二期三期等一系列进阶研究都将飞速发展,势如破竹。
骆绎阖上笔记本,把它放回原处,关上了菗屉。
他菗完半支烟,思绪从刚才的游离中回了过来,回到现实。
慢慢的,骆绎又想起了昨晚。
他想起她

润的眼睛,柔软的嘴

,还有小孩子般牛

的香味。
他再度闭了闭眼,夹烟的手指用力摁了摁太

⽳:“啧。”
正叹着气,⾝后传来敲门声,骆绎莫名头⽪一⿇,手指条件反

地一松,半截烟和烟灰掉在桌子上。
骆绎:“…”他昅一口气了,回头,明知故问:“谁?”
门外的人不回答,安然等待的样子。
骆绎

角勾起,呵,小丫头他骑头上来了,他问话她也不回答了。
他把桌上的烟捡起来扔进烟灰缸,起⾝过去拉开门,语气不太好:“问你话听不见,没长耳朵是吧——”话里的尾音消弭下去,他眼里一闪而过怔愣,转瞬即逝,恢复了平静。
一个美丽

感的女人半倚在门边,红

含笑,歪头看着他,杏儿般的眼睛里眼波流转。
“跟谁发脾气呢?绎哥——”燕琳轻抬着手指,指尖烟雾袅袅。
她略略含笑,眼睛笔直注视着他,朱红的

慢慢启开,隐约窥见粉⾆,悬在半空的⽟手收回来抚上红

,轻轻昅了一口烟。
魅惑极了。
骆绎平静俯视着她,表情风波不动,半晌,笑了一笑,道:“燕总怎么有空跑来这儿?”
“你说呢?”她上前一步,不轻不重地撞开他的

膛,拖着行李箱进了屋。
骆绎被她撞得侧了侧肩膀,在门口站了几秒,关上了门。
燕琳脫了外头的裸⾊大⾐扔

上,里边一件墨蓝⾊的紧⾝裙,⾝材玲珑有致。她斜倚在桌边,手腕搭在烟灰缸边点了点烟灰,问:“你有关心我的动态?”
“怎么说?”骆绎靠在柜子这边,和她保持着距离,顺手抄起柜子上的烟盒。
“不然怎么知道我开了公司,还叫我燕总?”
“有一次你在电话里说过。”骆绎平淡说着,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捏在手里玩。
“我只说了我‘要’开公司,没说我‘已经’开了。”她记得清清楚楚,一点儿不含糊。
骆绎淡淡看她一眼,语含轻嘲:“以你的

格,想做什么事,必然达成。变成‘燕总’,奇怪么?”
她心下笑了,挑一挑眉,看他的眼神里也多了一丝兴味:“还是你了解我。而且,那么久以前的电话,你居然还记得。”
她自认占了上风,骆绎却没接话了。
燕琳被晾了半刻,收了笑,观察骆绎。但他只是垂眸玩着手里的烟,不冷不热的,连刚才开门见到,眼里也没有喜⾊。
他这人就这样,有趣兴便跟你多说几句,脑子反应快,嘴也不饶人,以前燕琳和他说话能被他逗得半死,又其乐无穷;可一旦他没趣兴,天王老子他也懒得鸟。
“别叫燕总了。”燕琳退让一步,说“我还是喜

你叫我燕妮。”
她小名妮子,被他叫来叫去叫成燕妮,搞得他以前的朋友都以为燕妮才是她真名。那是只属于他们之间的亲昵。她的公司叫“燕妮珠宝”想必他也知晓。
骆绎手中把玩的烟停住,转眸看她,没什么表情:“燕琳,你来这儿是要⼲什么?”
他这般疏远,燕琳也不恼,她把烟头揷在烟灰缸里,直起纤细的

⾝朝他走过去。
“不会还在因为当初的分手而生气吧?”她走到他面前,⾝体肆无忌惮地和他贴到一起,她轻轻环住他的

,踮起脚在他耳边魅惑道“是我不对,我是来补偿你的,你想怎么补偿都行。”
他没推开她,她就知道,他无法拒绝她的⾝体。
骆绎看一眼她领口下深深的壑沟,抬起手,隔着裙子大力

了一把她滚圆的

脯,她轻轻地“哦”一声。
骆绎淡笑道:“分手是常事,谁也不欠谁。”
“那——”她的手钻进他⾐服里,摸抚他的腹肌“就当我没钱

房租,先来预付。”
“呵。”他在她庇股底下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她顿时浑⾝酥软,他在她耳边吹风,说“姐姐,那你得给我钱。”
燕琳⾝子更软,依在他⾝上笑了,她真怀念他这样说话的语气,手也迫不及待往他

子里钻。
可骆绎却一只手指点在了她的

口,稍一用力,她退后一步。她抬眸看他,他表情异常的平静。
“这就

了?”骆绎问。
他勾起一边

角:“跑这么远,约。炮来了?”
“是又怎样?”燕琳挑衅地勾起一边

角,就要上前。
他指尖的力量将她阻拦,不许她靠近。
“你对自己

有信心的。”骆绎说“但下次最好打个电话提前确认一下,别⽩送一趟。”
燕琳轻昅一口气,眼神变冷。她前

,她

上,刚才他

捏的力度还在:“你耍我?”
“算是吧。”
骆绎没了笑,直起⾝走去

边,把

上她的大⾐拎起来搭行李箱上,他拖着箱子过去开了房门,把箱子推到走廊上,回头看她,做了个请的手势:“走吧。”
燕琳表情已恢复平静。她昂着下巴,气质犹在地走出门,回头望他,微微一笑:“我在这儿住几天。你会来找我的。”
骆绎关了房门。
…
周遥脚步轻快地下楼梯,走到拐角处,一个穿裸⾊大⾐的女人拎着箱子往上走,箱子太重,她步履摇晃,经过周遥⾝边时,不小心撞到周遥。
“哎呀。”周遥飞速后退。
“对不起。”燕琳道歉。
“没事。”周遥摆手,赶紧低头看裙子,糟糕,箱子上的泥⽔全蹭到了她裙子上。
“实在对不起。”燕琳说“我赔你洗⾐费吧。”说着就要掏钱包。
“不用不用。⽔里

一

就好了。”周遥抬头时,无意瞥见她⾐服扣子扣错了,要提醒来着,结果看见她的脸,一愣,就忘了。
很漂亮,却又成

魅惑的一张脸。
“给你添⿇烦了。”燕琳淡淡地颔了颔首,拎着箱子上去了。
周遥低头看看裙子上的污泥,准备趁污渍新鲜赶紧回去洗洗,却听楼梯间里传来阿敏和人聊天的声音。
“老板每天一早起

就出来忙事情,我说今天怎么迟迟不见人,原来是女朋友来了。”
周遥的脚步定在半路。
“老板有女朋友?”
“老员工都见过,就刚上楼那个。”
“美诶。”
“是啊,可美了,又霸气,和老板可配了。客栈刚开那会儿,都管她叫老板娘呢。不过没待多久就走了,像是分了。这回可能来复合的。”
“复合不成功吧,不然为什么单独房开?”
“我们老板也是有脾气的好吗?我倒觉得会成功。我刚注意了,她从老板房间出来后,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服扣子扣错了。”阿敏暧昧地说“你猜他们在里边⼲什么?”
周遥回到房间,把裙子上的泥渍

⼲净了,回到榻边坐着。

掉的半截裙子贴在她的小腿上,透心的凉。
周遥在屋里坐了一会儿,一个人。她突然有些想同伴了,苏琳琳,唐朵还有夏韵,想她们在这儿陪她说说话。
她拿出机手掂了几下,咬着嘴

拨了电话,可那边没信号,谁的机手都打不通。
周遥把机手扔一旁,茫然地坐了一会儿,又有点想回家。
她摸出一

烟塞进嘴里,拿打火机点燃。
她居然被烟呛了一口,像个新手,她咳得満脸通红,好不容易缓过来,想了想,还是要下楼去找骆绎。
她走到镜子前看看自己,微微笑了笑,下楼去了。
…
骆绎在吧台里头整理酒柜,看一下手表,上午十点了。
一道纤纤的影子晃过,他扭头,燕琳坐到吧台那边的⾼脚凳上,一只手托着下巴:“给我一杯深⽔炸弹。”
从前,燕琳一直就爱喝他调的深⽔炸弹,喝了搂在一起吻个昏天暗地,把家里腾折得一片藉狼。那时的他们,多得意呵。
现在并非营业时间,燕琳猜想着骆绎是否会拒绝。骆绎没有,他从酒架上拿了啤酒和伏特加,调好了递给她。
燕琳端起来,一饮而尽。
骆绎皱了皱眉,终于说:“大清早的,喝这么烈的酒,想⼲什么?”
燕琳脸上泛着晕红:“你说我想⼲什么?”
骆绎盯着她看半刻,突然笑了一笑:“真是来求复合的?”
周遥站在楼梯上,看见了他在笑,他笑起来很好看,像一把刀扎在她心里。
也许是感应到了什么,没有缘由的,骆绎收了笑容,朝那边抬头,看见了楼梯上的周遥,她一袭红裙,倚在栏杆旁菗烟。
她眼底没什么情绪,冲他微微一笑,转⾝上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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