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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陆侯的邀约
 雨⽔缀在云团迟迟不能落下, 没有风, 连一向鼓噪的蝉鸣似乎都变成了有气无力的呻昑,粘的⽔汽包裹着小城中的每一寸虚空, 蜻蜓在低空盘旋飞过。

 ⽩木香将新弩放回制弩坊, 沿近路回县衙后宅。

 枣花谢后, 树上结出一颗颗绿⾖粒大小的青枣, 现在已经长成花生粒大小,青枣缀在青⾊的枝叶里,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七叔在枣树下安置了竹榻, 红梅姐依旧抱着自己的零食匣子巴唧, 七叔膝上摊着画着图画的册子,耐心的教导穿着绣两条红鲤鱼小肚兜的阿秀认图册上的东西。

 阿秀撅着肥庇庇学的认真, ⽩木香过去拍儿子庇庇一记,小阿秀见到娘⾼兴的叫着“娘――”扎娘怀里去了。⽩木香抱起儿子,七叔问“成了?”

 “成了。”⽩木香托着儿子的庇股在怀里掂了掂, “又重啦。”

 阿秀在他娘怀里扭股糖一般,缀在他娘⾝上就不下来了,⽩木香搂着软乎乎香乎乎的胖儿子, 一面同七叔说, “三百五十步的程, 透靶后钉⼊树⼲, 没羽而⼊。虽然那套铁甲被收走了,穿铁甲问题不大。章校尉试的新弩, 他单手可开,这弩并不算重,可以装备步兵。”

 “真神兵也。”七叔忍不住赞叹。红梅姐一脸茫然,问“这么说新弓是制成了?”然后,红梅姐拍拍口“我可算是放心了。”

 七叔道“只是不知梁徐二人的新弩是什么样?”

 “不管什么样,也没有咱们木香的更好。”红梅姐信心十⾜“你立这么大功,跟那什么侯爷说,先把女婿换回来。阿秀这两天总是嘟囔着叫爹,是想女婿了。”

 ⽩木香道“娘你别担心,帝都有老太爷,他们不敢把裴如⽟如何。”

 “这倒也是。”

 红梅姐一向心肠宽大,琢磨着闺女的话有理,也就不担心了。⽩木香真是羡慕她娘这生就没心没肺的品质,要是陆侯看老太爷的面子,本不会抓裴如⽟好不好?

 裴如⽟现在一点音信没有,⽩木香心里火急火燎的,就担心裴如⽟出事。她忙着把新弩制出来,就是为了添些谈判资本。

 她绝不相信徐梁二人能制出比她更好的弩,她更相信,陆侯只要接到章校尉的回禀,必然对新弩动心!

 ⽩木香把儿子搁竹榻给她娘瞅着,请七叔到书房说话,她得问问裴如⽟与陆家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

 七叔倒了碗酥油茶给⽩木香,望着窗外气嗑嗑巴巴跟外祖⺟说话的小阿秀,叹道“此事话来很实话长。”

 “现在新弩制成,新伊那里传消息回来起码得三四天,七叔你慢慢说。”

 “你应该也听说过,如⽟少时⾝体不大好,他总是病,每天家中大夫汤药不断,天祈寺⾼僧琉璃法师在出家前就是天下名医,我带他到寺中求医,法师说是胎中略有不⾜,要调理几年。庙中清静,也适合养病读书,我就与他在寺中住了下来。他当时年纪不大,在寺中认识了个小朋友,我们后来才知道,那是自幼长在庙中的三皇子。”

 “这里面又有一段隐秘,三皇子的⺟亲是废后柳氏,柳氏在庙中生下他,皇室并没有接这位殿下回宮。他们年纪相仿,寺中没有同龄孩子,就玩儿在了一处。后来,三皇子生⺟过逝,回宮后遴选伴读,正选了如⽟⼊宮为三皇子伴读,直待如⽟中状元,他⼊朝为官,才不再去宮里陪三皇子读书。他们的感情非常好。”

 “那回老太爷打他不就是因他反对立太子之事么?”

 “对,三皇子一直有争储之心,朝中最终册立的是中宮陆皇后所出的皇长子为储。陆家是太子的⺟族,一门武将全凭战功晋⾝。三皇子与陆氏极不对付,双方结怨极深。如⽟是三皇子的死,有这样的机会…”七叔长眉微拧“不过,陆侯这些年与国公府是越来越疏离的,他此时对如⽟下手,就是将裴家推到陆家的死对头的位置。”

 “该死的裴如⽟,原我问他同皇子殿下情怎样,还不跟我如实说!咱们这完全是叫他绑三皇子这艘破船上了!这不是坑我么!”⽩木香气的直挽袖子“现在阿秀都有了,我娘又嫁了你,我也没法儿菗⾝了!你们叔侄这是合伙坑我们⺟女啊!”

 七叔立刻表示“我以为如⽟都跟你说了。木香,我跟你娘是情深意重,你跟如⽟可是娃娃亲,二十年前亲事就说定的。”

 “是啊,后悔也晚了呀。”⽩木香感慨,端起酥油茶喝半碗“要是能见一见陆侯就好了。”

 “先不要急,只要知道你的新弩,陆侯必然会露面。”七叔谢天谢地自家大伯当年不知如何慧眼大开给他如⽟侄子定了这么一门好亲事,⽩木香这本事,不是出⾝门第能及的。这是可改变军事配置的本领,这是能动摇江山大地的才能。

 ——

 整整沉三天,这一场席卷半个北疆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小阿秀穿着开裆,很严肃的蹲在门槛外屋檐下看院里噼哩啪啦的雨滴汇聚成雨⽔从⾼处流向低洼。

 ⽩木香跟她娘把竹榻支外间,直说“也不知下雨有什么好看的,非要看。”一往屋里抱就嚎,⽩木香给庇股两巴掌也没用,只得把阿秀戳屋檐下看雨,她在外间看儿子,生怕儿子蹲不稳一头栽雨里去。

 “要什么都跟大人似的,也就不是孩子了。”李红梅对外孙充満疼爱,属于外孙子⼲啥都有理那类惯孩子的外祖⺟。

 ⺟女俩正在闲聊天,雨线中虚掩的黑漆院门被推开,接着数位着黑甲的兵士涌⼊,⽩木香一个弹跳起⾝,一个闪⾝到门外就把儿子从门槛外抱回屋里塞给她娘,⽩木香转⾝到门畔,已见小小院子被黑甲卫士驻守各处,两位着兵甲头领排众而⼊,直待看到后头撑伞跟随的一位老者一位青年,⽩木香才算放心,是余县丞和司书。

 随着来人走近,⽩木香也逐渐看清,来人都是她认识的,穿兵甲的是章校尉和许司马。

 裴七叔自书房出来,接过阿秀抱在怀里,红梅姐⾝子不方便,招呼着众人“这不是小章和许大人嘛,余县丞、司书你们也来啦。进来说话。”

 许司马道“我们不久待,七太太,侯爷召见,得请⽩大人与我们到新伊一趟。”

 “不差喝口茶的功夫吧。”李红梅笑呵呵地吩咐,热络的请大家到屋里说话“小福,倒些茶来一人吃一碗,这么大雨天,也搪搪气。”

 ⽩木香打头到里间,于是,大家都一道进去。

 ⽩木香的官位比许司马不低,许司马坐她下首,接过福子递上的热腾腾茶,都未吃一口,便道“章校尉回城禀过⽩大人所制新弩,侯爷大加赞叹,吩咐我必要请⽩大人亲至新伊,他亲自向大人道贺。有此神兵,我东穆大军必如虎添翼!”

 “我说的条件,许司马忘了不成?”

 “未敢有片刻相忘,大人一至新伊,就是徐梁二人头颅落地之时。”许司马正⾊道。

 “裴如⽟好些天没消息了。”

 “裴大人现如今正在侯府坐客,大人放心,以大人研制新弩功勋,以裴相当朝首辅的威望,侯爷焉会对裴县尊不利?只是有些政务想请教裴县尊,多留裴县尊几⽇罢了。便是大人族人的那官司,侯爷都觉所判之词不大妥当,已着令唐知府重审。”许司马依旧是斯斯文文的作派,言语和善,神⾊诚挚。但不知为何,⽩木香没来由的心下一凛。

 许司马看向小阿秀,赞一句“阿秀都这么大了。”还摸了摸阿秀的双下巴,阿秀傻乎乎的咧开刚长了六颗牙的嘴巴朝许司马咯咯笑起来。

 许司马沾染着雨⽔的五官也露出一个浅笑“这孩子真招人疼。”

 ⽩木香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多,怎么看都觉这姓许的笑的险,这家伙夸我儿子是不是在拿我儿子威胁我啊!

 ⽩木香道“我也一直想见一见侯爷,这么大的雨,怎么走,不如等雨停了。”

 “我们为⽩大人准备好了车马,包管不令⽩大人心。”许司马笑道。

 “不行,我还有行礼要收拾,我这家上有老下有小的,也不急这一⽇半⽇的吧。”⽩木香坚持要等雨停,许司马只得道“都听⽩大人的。”

 ——

 ⽩木香让司书安排许司马等在人月湾县住下,一面寻来章校尉打听在新伊的事,章校尉道“我按木香姐说的亲自回禀侯爷关于新弩之事,侯爷听后大喜,令许司马与我同来月湾县,勿必要请木香姐你去新伊,带着新弩,侯爷要亲自见一见这等神兵。”

 “徐梁二人所制新弩你看到没?”

 “没有。但我听许司马说,程不过两百三十步到两百五十步之间,弩⾝为牛角与枣心木所制,十分沉重,较寻常的弩是要好一些,但不能透铁甲而⼊,较之大人所制新弩相距何止百倍。”

 ⽩木香问“你见到裴如⽟没?”

 “没有。我原想寻到裴大人,回来好跟木香姐你说一说裴大人可好,以免你记挂。许司马说裴大人有些忙,菗不开⾝。我买了些东西,许司马替我给裴大人了。木香姐你放心吧,侯爷待人宽厚。不过,军中就是这样,有许多事是不能随便打听的。”

 章校尉面⾊突然微变,一双利眸闪电般扫向窗外,就听窗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接着响起咚咚敲门声,之后是许司马文人特有的斯文声音“⽩大人您在吗?许某有些事想同⽩大人商量。”

 ⽩木香对自己要到新伊的决定突然产生了怀疑,真的要去新伊吗?

 面对权倾北疆的陆侯,她只有新弩这唯一的倚仗,而陆侯的邀约,真的是善意的吗?  M.bA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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