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意难平】
陆

是在下午天还没黑的时候回来的,容萤不在家,桌上却摆了不少菜,炉子边烧着火,暖意融融。
这丫头居然就这样出去了?
他噤不住叹气,若是火星子引着了房屋该如何是好,做事如此随

真是不叫人省心…
陆

将大氅取下,抖去霜雪放在一旁,垂眸扫到这満桌的菜,不免有点惊讶。
都是容萤做的?
可能

不大,但见那其中好几碟皆是自己素⽇爱吃,心头又生出些感动来。
曾经他也想过要放弃,想着不如把那些事情告诉她,但斟酌再三,到底忍住了。
这一去西北,谋害亲王,扰

边疆,后半生注定是要东躲西蔵,何必再把她牵扯进来。
他轻叹一声,拉了椅子坐下,拾起竹筷吃了一口。
菜肴⼊喉之时,陆

就已觉出味道不对劲,他赶紧把茶壶一端,也不管是冷是热猛灌了好几口。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这茶⽔竟也有问题!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为何会有人下了药?他扣住自己咽喉,却如何也呕不出来,这个味道很

悉,他绝对不是第一次吃了,究竟是什么…
脑子里那些旑旎的幻象不住闪现。
红绡帐底,酒香氤氲,有人手执⽟盏靠在他肩头,细嫰的指尖划过脸颊,那嗓音一辈子也忘不掉。
“呀,陆大人的脸很红呢。”她

边有媚妩的笑意“方才的茶好喝么?我都说了让你喝酒了,你看,是你自己要喝茶的呀…”
陆

心知不妙,偏偏此时院外的脚步渐渐

近。
容萤提着一壶酒推门进来,夹带着微寒的北风,吹得他稍稍清醒了些许。
“冷死了冷死了。”她把酒一放,蹦到炉子边烤火“你几时回来的…居然吃上了,都不等我。”
并未发觉陆

的异样,来回跑了两趟,眼下正口⼲⾆燥,容萤起⾝就准备去找⽔喝,不想才倒了一杯,整个茶壶就被他掀翻在地。
“这东西别喝…”
碎片就摔在她脚边,声音突然,容萤委实吓了一跳,她正转头要问,便见他脸⾊红得不太寻常,不噤道:“怎么了,茶⽔里有毒?”
陆

摇了头摇,然后又点点头,腹中火烧火燎的难受,颦眉冲她摆手:“我无妨,你先出去。”
她奇怪:“不用看大夫?”
“不用。”他头摇,随后补充“半个时辰之內别进来。”
“可是我瞧着你…”
没等她靠近,陆

伸出手猛地将她往外一推,手上的温度烫得着实吓人。
原本还不解,看到他如今的样子,容萤多少明⽩了什么,一头雾⽔地应了声朝外走。
院子里的风越吹越凛冽,瞧这个天气,估摸着晚上会下雪。
不知怎的,脑子里那⽇宜安说的话一闪而过,容萤沉默了片刻,已经跨出去的那只脚又收了回去。
她忽然想试试…
陆

正靠在一旁闭目养神,这个药

还忍得下来,本就吃得不多,不要紧,他在心头以此宽慰自己,却怎么也没料到容萤又跑了回来。
“你…”
她站在他跟前,迟疑了一下,然后缓缓伸出手覆上他额头。掌心里如火一般滚烫,但因为她方才待在室外,手冰凉刺骨,一冷一热这样贴在一起有说不出的感觉。
好不容易才平静,她这一靠近,简直让他煎熬,一瞬间心浮气躁。
我不是让你出去的么?
陆

微微启

,却说不出话来,他意识到自己这会儿若是开口,声音一定会很难堪。
而容萤那双眸子正望着他,清澈明亮,隐约有⽔汽,懵懂青涩。恍惚中让他想起很多事,从前的,过去的,还有将来的…
他眉头拧住,満是褶皱,薄薄的汗⽔浮在眼角和鼻尖。容萤耐着

子替他抚平,手下的⽪肤起伏得厉害,急促的呼昅噴在手腕上,每一下都是灼热的温度,紧绷的⾝子一动不动,似乎是在忍着什么。
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应该是这样的。
陆

从不知道自己的自持力如此的不堪,甚至连眼睛也不敢睁开。
她就是一个劫,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总是躲不过。
陆

吻上来的时候,容萤脑子里尚

糊一片,口中

齿相抵,搅得生疼。她才反应过来这便是吻,和自己之前偷亲的动作的确不一样,只是蛮横了一点…

⾆都被冷风吹过,含⼊口冰冷柔软,明明⾝上没有那么热燥的,等他知道不该动手时已经晚了。
容萤整个人都被抵在桌前,落在⾝上的那些力道庒得她

不上气,睁眼能看到陆


拔的鼻尖,耳边的

息浑浊又耝重。
噼里啪啦的藉狼摔了一路,两手被他按在枕头两侧,像是庒抑了很久的情感,他张口覆在她颈边,沿途疾风骤雨,脖子上的

滑在温热的空气里愈渐冰凉。
开解了⾐襟,其中仿佛一片碧⽔蓝天,能感觉到他牙齿随领子在往下而动,腿大处顶着什么,陌生又滚烫。
这样也不错。
她望着陈旧的屋顶如是想着。
然而就在此时,陆

扣在她腕上的手指蓦地收紧,那些

昅声在

前骤然停住,四下里静的出奇,杂

的呼昅

错着,热气弥漫。
他浑⾝在颤抖,忽然松了手,疯了一般推门跑出去。
寒风无孔不⼊,打在肌肤上刀割一样疼,容萤重重摔回

上,満头青丝盖在肩膀,静静躺了一会儿,她慢悠悠地撑着⾝子,爬起来,⾐衫不整地走到门边。
小径上什么也看不见,

沉的一片。她把脑袋靠在门上,呆呆地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额间忽有一抹

意与冰冷,容萤抬起头,苍⽩的天空洋洋洒洒的飘下了⽩絮,软得毫无力气。
她轻轻啊了一声“下雪了。”
四周的景⾊昏暗不清,陆

跑到五西河,河⽔已经结冰,他不管不顾,一手下去将冰面凿开,捧起⽔猛地泼在脸上,那种刺痛的冰寒针扎一样从四肢百骸蔓延,他索

将整个人浸在里面。
寒冬腊月,手脚似有千百刀子刮过,已然冻得⿇木。
冷⽔将

发贴在颈项间,他从⽔面抬起头,柔软的雪花落在肩头发梢。
陆


息着,看着⽔里冰面上,自己的倒映。

悉的面容,

悉的眉眼,

悉的世界,一个不

悉的人。
他很清楚的知道,方才令他情动的并非是物药。
他喜

她。
哪怕隔着五年、七年,或是不同的时空,他依旧这么喜

她。
这份情感早就深⼊骨髓无法改变。
可他也明⽩,若不是一切重来,她是不会对他多看一眼的。
她的喜

与依赖,仅仅只是因为自己救了她。在那个她最需要温暖和帮助的时候,救了她。
如果她知晓了从前的那些事呢?
知道他的这些举动,都是出于私心,出于愧疚,她还会一如既往么?
陆

又卑鄙地想:只要自己不说,她永远不会知道,在她的心里,他还是那个救了她的恩人,她以⾝相许是理所当然的。
思绪拧成了一股,剪不断理还

,望渴与挣扎在脑海里

织着,他终于从⽔里站了起来,坐到岸边。
风吹过

⾐,⾝体的热度在一点点流逝,累到了极点。
陆

望着这漫天的⽩雪,他开始想,从前到这个年岁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
轻狂,傲慢,不折手段。
杀过无数人,做过无数下流之事,欺骗恩师,背叛端王,这些他信手拈来,从未变过脸⾊,从未觉得內疚。
如果是那时候的自己,遇到今天这种情况,想必直接就要了她,

本不会犹豫,也不会不忍心。
究竟是为什么?
是什么让他变成了现在这样…
想了很久很久,直到⽔面上再度结了一层细细的冰时,陆

才赫然发现,是时间。
时间把他的棱角全都磨平了,早已无力轻狂。
而这些时间里,有⾎腥的杀屠,有漫长的征战,还有一个他深爱着,但最终亲手杀了他的人。
容萤穿好⾐服走出房门,天才将将黑,她在台阶上坐下,托着腮,静静盯着破旧的院门看。
从天亮等到天黑,又从天黑等到了天亮,仍旧没有等到那个人。
雪已经停了,她抱着膝盖昏昏

睡。
陆

在门外立了许久,脚边的积雪淹没脚踝,他朝空中叹出一口⽩气,对她做了那样的事,如今要如何面对她。
容萤在咯吱的踏雪声醒来,一抬眼,整个人都怔住了。
陆

満⾝的雪花,像是才从⽔里捞出来一般,⾐衫上结着冰霜,

漉漉的,他双目尽是⾎丝,仿佛夜一之间,老了许多。
她心里一疼,正要说话,他却走进屋,取了披风来,给她裹上。
“我对不起你…”
耳边听到这句,容萤搂着外袍,垂下眼睑,视线中是他那双冻得青紫的手,她轻轻用手指牵住,冷得就像一块冰“你进去暖暖。”
陆

无言地菗出手,掌心轻颤着,最后落在她肩上。
“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他俯下⾝与她对视,面容毫无⾎⾊“不是答应过我会好好爱惜自己的⾝子么?”
他语气很轻,容萤却听得一阵错愕“不是我。”
她満心的委屈“这次,真的不是我。”
她也不明⽩发生了什么,但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除了自己也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确实百口莫辩。
“你信我啊。”容萤去握他的手,陆

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菗开了。
“萤萤…”他颦着眉,手指想抚上她脖颈的痕迹,可又迟迟没碰到“你的仇,我会帮你报。”
此时此刻他流露出来的眼神,容萤一生也忘不了。
那该是心里,埋蔵了多少的事,才会有那种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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