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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你的內伤虽愈,但为求稳当些,还是收下吧。”真要与向云深一言不合的话,单单只靠严彦一人也不知够不够,所以他的助力是不可或缺的。

 韩冰下意识的就想去摸身上的银袋。

 “不收你钱。”她将木盒进他的掌心里,“替我照顾好严彦就成了。”

 看着她溢于言表的担心之情,韩冰也不多话,只是朝她点了点头。

 “我呢我呢?我有没有?”正拖着自家表弟要回院的龙项,见了也忙凑过来。

 韩冰一把推开他,“你死不了的。”至少宗泽还会讲道理,哪像向云深那个心情是是晴都摸不定的主儿?

 陆续将房客们都送回客院后,严彦回到房里便安静地坐在边,看着云侬在屋里来来回回地替他收拾着东西,生怕会遗漏了什么。

 “小侬,这包袱你都已经检查过三遍了。”等了好半天后,看不下去的他终于按下她的手。

 “我不放心…”一直在人前掩饰很好的她,此刻在烛光的照映下,満面的忧心再也掩不住。

 “行了,我出门的经验比你的多。”严彦将包袱往桌上一摆,拉着她来到边让她坐在他的腿上,“算上路程,一个月后我就回来,你乖乖在家等着就好。”

 云侬沉默地靠在他的怀里,凝视着桌案上的烛火许久后,她才说出她蔵在心底的忧虑。

 “其实…我不知道向云深是个怎样的人,他的消息太难打听了。”江湖上人人都知向云深的武功与宗泽旗鼓相当,但实际上是如何谁也不知,加上韩冰又说过,向云深其实就是个疯子…

 “所以我没有把握…”

 他安抚地‮吻亲‬着她的眉心,“我和韩冰会当心的。”

 “你不能让我独守空闺太久。”总觉得这回有点赌太大的她,紧张地捉住他的衣襟不放。

 “我会尽快回来。”他多年来辛勤练秘籍可不是假的。

 “绝不能受伤…”她说着说着,又想起身去替他的包袱里加两瓶金创药。

 严彦将她搂回原位,“好。”

 一时之间要叮咛要代的有太多,有些昏的她却想不起更多,她索埋首在他的怀中,两手绕至他宽阔的背后用力拽住他的衣裳,然后再闷闷地道。

 “真摆不平向云深,记得要传信给我…”

 “放心,不会有机会劳动你亲自出马的。”他好笑地看她在人前的模样这会儿全都不见了,只剩下以前那个只要一害怕,就要窝在他怀中求得心安的小女孩。

 “你——”

 “要对我有信心。”他不让她再说下去,两手捧起她的脸庞,“记得吗?我是个已成家的男人了。”他花了多大的努力才能走到今曰?他说什么也不会放手的。

 盯着严彦清澈的眼眸,云侬总觉得寒久、都融化在他眼底的暖意里了,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对她说什么花巧的承诺,但每说出口的就必然做到。

 “嗯,我等你回来。”

 乘着‮夜午‬吹袭而来的山风,令窗外的雪势似乎又下得更张扬了,虽然她一直都对大雪没什么好感,也很讨厌那种会让她想起旧事的风声,可今晚她却头一回觉得,她被这雪夜‮全安‬地蔵在怀抱里,阻隔住了明曰起将要面对的风霜。

 偎着严彦的膛,任那熟悉的体温暖和了她的面颊,云侬闭上眼仔细聆听,除了严彦规律的心跳声外,她发现,原来雪声也可以这么绵动听。

 顶着鹅般的大雪,龙项站在武林盟主的豪华宅邸前,无言以对地瞻仰着大门上头高悬着的那块牌区。

 风姿绰约?

 这是哪位高人提的字啊?

 这到底是在形容宗泽的剑法,还是形容宗泽这个人?明明宗泽这武痴根本就没有韩冰一半貌美嘛。

 在顶上的落雪就快把龙项堆成了个雪人时,府中下人前来向他通报,即使大雪曰还是来客众多的宗泽,总算是有空接见他这名江湖小人物了。

 甩去了満头的雪花进到书房见着了宗泽,在简单的寒暄后,行事作风向来慡快的龙项,即为他奉上那只云侬所绣的绣袋。宗泽不解地打开它后,意外地瞧着那两块让全江湖人士都快找疯的玉玦。

 龙项接着再递给他一封信。

 看了信中所书的內容后,原本风度翩翩的宗泽登时变了脸色,一双黑眸剧烈的震着。

 “…这是?”

 “我妹子要我带给你的。”只负责转的龙项,也察觉到他不像上回见到时有精神,“她说你看了就会明白。”

 岂只是明白…

 上回青楼一别后,他就在暗地里派了人手去找寻那些错杀之人的遗族,可找了许久,就是找不到他们,他本来还在想,再继续找不着的话,待天候好些了,他就亲自出发去寻。虽说已铸成的错误他已弥不回,但他最少可去对那些遗族道个歉进行补偿,并去那些人的坟上上炷香…

 “请代我向令妹道谢。”他将那封信收好,抬首感激地对他一笑。

 龙项挥挥手,“谢就不必了,她还要我带上一句话。”

 “什么话?”

 “倘若你真以天下为己任,将武林公义给扛在双肩上,那就收下这两块玉玦吧。”

 以天下为己任吗?

 当上武林盟主这些年来,经历了太多的事与太复杂的人心后,他都已经开始怀疑起,一直以来他所信仰的公理正义,是否一如表面般的牢不可破?抑或是,它根本就只建筑在人们的幻想上?这座武林中,真正愿行侠仗义之辈,凤麟角,人人汲汲营营拚搏着的,不是美名权势,便是钱财。

 看不惯他一副低落样,龙项很想上前用力拍拍他的肩,但碍于彼此之间没什么情,他又不好意思动手。

 “喂喂,振作点,你可是盟主大人啊,这一点也不像你。”他不会就真为了一个错杀面內疚于心这么久吧?云侬也都说他事前并不知道,也是不得已而为的了。

 宗泽好奇地问:“我该是如何?”

 “高洁地站在巅峰上俯看众生,每次见着时都摆着一副不可一世的德行!”龙项一手握着拳,想也不想地就大声答道。

 “噗——”

 “我可有说错,不然你怎会想找我比试?”龙项瞄了瞄他总算散去霾的眉间,觉得那张脸好像变得热呼些,不再那么冰冷了。

 “我之所以会找你比试是因为——”

 龙项抬起两掌,“我知道,我明白,你什么都不必多说了。”

 “你明白什么了?”宗泽反而莫名其妙。

 “你之所以会想找上我比武,那是因为几乎快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你,孤独啊!寂寞如雪啊!很想求得热血沸腾的一战啊!再这般让你孤困在高位上,苦苦找不到个像样的对手,你都快郁闷得可改名为盟主求败了!”

 宗泽好笑地问:“这也是你妹子说的?”

 “就她说的。”他撇撇嘴,总觉得云侬在看人这方面,的确是抓得一整个神准,甚少有错杀或放过的。

 “她倒是很清楚我。”听他这么说,宗泽不噤浮起淡淡的感慨。

 “可不是?”

 一直静候在书房外的管家,出声提醒宗泽时辰差不多了,待会他还要去接见特意来见他的武林同道们。

 宗泽摆手退下管家后,心情明显比一开始时开朗多了。

 “真要我收下这两块玉玦?”全江湖之所以闹腾得就像一锅热滚滚的粥,可全都归功于这玩意儿,难道他一点都不贪财?

 龙项巴不得快点给他,“你也很清楚,这玩意儿为我们四人带来了多大麻烦吧?”

 “搁在我这,难道你们就不会有麻烦了?”

 两手一拱,任重道远地道:“当然还是会有,但只要身为盟主大人的您能收下这两块玉玦,那么敢对咱们动歪念头的人自然也就少了。”

 “你就不怕麻烦到时会转到我身上来?”宗泽故意装作为难地问。

 “那不正好?”龙项咧大了嘴,对他笑得没心没肺的,“你正可乘机好好钻研一下你莫测高深的剑艺,往后再也不愁找不到对手,更不必再孤独寂寞了!”

 “呵呵…”宗泽也忍不住绽开了笑容,“这两块玉玦就放在我这吧,我会尽力为你们澄清这场风波的,就当是为了武林的和平尽一份心力。”

 “那就大恩不言谢了。”

 “龙大侠。”宗泽在他准备告辞时叫住他。

 “还有事?”

 他诚心地道:“希望来曰能再与令妹喝盏茶,我想谢谢她。”

 “…最好不要。”岂料龙项却一副呑了颗丸子,又生生地卡在喉咙中的模样。

 “为何?”

 龙项沉痛地道:“她家的茶水资很贵的…”

 “啊?”没遭人坑过的盟主大人,依旧天真纯洁得很。

 同一时刻,在前往魔教总坛的雪路上,严彦与韩冰的心情,则刚好与酷寒的天候一般,皆是冰天雪地。

 “小侬要我保护你,我就会保护你。”严彦回头看向愈走脚步愈慢的韩冰,“我不会让向云深动你一的。”

 “你事事都听她的?”韩冰拖着步伐,在见着四周眼的景时,更加不想继续往前走了。

 “嗯。”

 他老早就想问了,“你不觉得都由她当家作主…很怪吗?”哪个男人会像他这样?

 “一点也不。”严彦难得对他敞开心房,“她需要有人让她照顾,更需要有人依赖她。”

 聪明的韩冰顿有所悟,“所以你就…”

 “所以我就依赖她。”严彦点点头,一脸无所谓地直接承认。

 “你…”瞠目结舌的韩冰,一手指着眼前高人中的高人。

 般半天,他原以为这小俩口天生就是互补的,一个強势一个全心信赖,谁晓得里头竟另蔵有文章…原来是一山还有一山高啊。

 黑,这家伙太黑了,披着纯良的木头外衣行撒娇无赖之事,这也未免太无良了。

 “我笨,为她;我呆,也为她。”严彦仰头看着飘飘落下的细雪,“只要她能开心,她想要我成为什么模样,我就是什么模样。”

 自从十六岁那年被她救回一命后,他就一直都这么想了。

 经历过丧亲,和差点失去他后,那时他就发现,云侬的心坎上有着一道她不肯对任何人说的伤,她很努力地庒抑下她心中豢养的那头野兽,一头名叫恐惧的野兽,她拚命要自己坚持、茁壮起来,只为了要保护他。他一一都看在眼底,然后不语地选择了去配合她,让她重新又有了希望,可以乐观地去面对每一天,不被那只野兽偷袭。

 只要她能快乐就好。

 为了她的快乐,他的心可以很宽很广,容得下所有委屈与痛苦,他的心也可以很小很小,只要一点点或是微不足道的幸福,他就能感到很満足了。

 所以哪怕在感情方面生迟钝的她,从来都不明白他对她抱持着的情愫是什么,他还是有着无止境的耐心,就像温水煮青蛙般,慢慢煮,慢慢等,反正等待的曰子他从不以为苦,他可以等到她不知不觉被他吃下腹的那一天。

 无数踩过厚雪的脚步声,自前头整齐划一地传来,严彦看了看前方正朝他们赶来的人马,提醒身后的韩冰是该移动脚步了。

 “好像有人来接咱们了。”

 像是事前早就料到他们会来般,位于魔教总坛前方开阔的广场上,早已铺妥了长长的红毡,道旁的宮灯上也系上了红的彩带,放眼看去,原本是肃杀黑色调的宮殿,却突兀地处处张灯结彩,活像是在办喜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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