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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忽然之间第五十章 天空与大地
 陈⽪⽪跪坐在叶苏⾝边,看着那道⽩烟,神情微惘,有些痛。

 对他来说,叶红鱼的死讯,也意味着很多东西,童年的记忆,观里的生活,就此戛然而止,再没有分享的同伴,同时这意味着,⽗子反目的悲剧。

 “不是终结。”

 他沉默片刻,然后说道:“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可能,那为何要走?”

 说话间,来自西陵神殿的強者已经杀至台前,新教的信徒再如何虔诚,也不可能减慢这些人的步伐,只是徒流鲜⾎罢了。

 陈⽪⽪站在叶苏⾝后,开始收拾行囊,他如今是个雪山气海皆废的废物,没有办法参与战斗,却显得很平静,很有信心。

 离开临康城后,这样的情形,已经发生了很多次,他们每次都能冲破西陵神殿的阻截,他相信今天也不会例外,哪怕那道⽩烟已经升起。

 因为他相信她能保护师兄离开。

 唐小棠站立的位置,在他和叶苏之前。

 剑阁弟子正在与那些道门強者厮杀,剑光纵横间,不时有鲜⾎挥洒。

 她只是站在叶苏和陈⽪⽪⾝前,没有去别的地方,手持铁,遇着有人来,便是一砸将过去,伴着雷鸣般的‮击撞‬声,敌人噴⾎震飞。

 她不是大丈夫。

 但她当关时,同样无人能过。

 看着这名穿着单薄的棉⾐、明明年纪不小却依然像少女般梳着双马尾的魔宗女子,小渔的眼里流露出強烈的敌意。更多的却是震撼不解。

 她对唐小棠的敌意很好理解,她只是不解,千里颠沛流离,新教众人在道门的追杀下艰难度⽇,真正倚仗的強者就是唐小棠一人,她是如何撑到现在的?她曾经受的那些伤去了何处?那具小小的⾝躯里究竟有多少力量?

 唐小棠确实很疲惫。

 离开临康城后的这些天里,她带着众人突破了西陵神殿的四道防线,她遇到了二十一场战斗,她杀死了三百七十一名神殿強者,受了十四次伤——无论战局险或平淡。她都是主将。无论伤势轻或重,她都在流⾎。

 她坚持了下来,没有倒下,带着叶苏和陈⽪⽪这对雪山气海皆废的师兄弟。越莽莽群山。行千里路。来到了宋国都城。

 她已疲惫至极,她摇摇坠,但她还是手持铁将人打。站在台下,唱着这出漂亮的打戏,无论谁都无法逾越一步。

 剑断人飞马蹄,几名从斜侧方趁突袭⾼台的宋国骑兵,被唐小棠扫倒在地,伴着沉重地‮击撞‬声,连人带马摔倒不起。

 小渔挑眉,眼眸骤然明亮,青⾊道袍在晨光里微飘,手里的道剑,变成一道笔直的线条,刺破晨风与寒意,瞬间来到唐小棠的⾝前。

 修行者的剑,都是飞剑,但她的剑没有离手,腕与肘,也是那道线的一段。

 从轲浩然开始,再到柳⽩,剑道的历史已然改变,真正的剑者,再不肯轻易地让剑离开自己的手,尤其是面对真正強敌的时候。

 剑锋冰冷,映着广场地面的残雪,直刺唐小棠的眼睛。

 唐小棠没有闭眼,眨都未眨,盯着仿佛带着咸海风味道而来的道剑,感受着其间隐蔵着的海雨天风意味,沉默挥而出。

 面对知命境的小渔,她没有留手,娇小的⾝躯变成灼热的石头,明宗功法榨取体內每一丝的力量,尽数投注到那上。

 她手里这,原本是刀,是魔宗圣物——⾎⾊巨刀,在当年长安一战里,余帘用这把刀割断了观主的彩虹,⾎刀被烧融成了铁

 她投⾝书院,拜余帘为师,成为书院第三代的大师姐,其后这,便一直握在她的手中——看着像铁,本质上依然是刀,刀意深蔵其间,曾在后山绝壁挖天阶,也曾把那张棋盘砸的轰天响,曾于光明祭时,在桃山上杀得西陵神殿骑兵作一团,杀的群雄侧目,不敢动,也曾在陋巷破屋里切过⽩菜梆。

 此时铁再次全力挥出,纵然小渔的道剑携来海雨天风,也骤然被破之,万千雨点挥洒不见,柔韧天风被切成无数碎絮。

 道剑微偏,刺中唐小棠的左肩,然后极犀利地上挑。

 唐小棠依然稚嫰的清丽面容上,神情不变,铁继续前行。

 小渔闷哼一声,眼眸里闪过一丝悸意,急速后掠,手里的道剑弯折变形,苍⽩的脸上布満了不正常的‮晕红‬,鲜⾎在咽喉里蕴积。

 只是相遇瞬间,她便告败,受伤。

 剑折而未断,恐怖的劲意顺剑⾝而上,落在小渔的⾝躯之上,顿时把她击飞,掠过下方的涌涌人群,向着后方坠落。

 唐小棠没有收手,脚掌一踏地面,踩碎周遭十七块青砖,⾝体骤然腾空,如飞石般追杀而去,手里铁直袭她的膛。

 看着这幕画面,很多神官执事,惊的不行,面露恐惧之⾊,纷纷向小渔落地处涌去,一时间,广场拥挤的人海里竟拱起了数道嘲⽔。

 小渔是**海的亲女,是观主最亲信的下属,⾝份地位特殊,人们哪里敢让她受到任何损伤,不知多少道剑凌空飞起,想要拦住唐小棠。

 唐小棠神情不变,专注地看着前方飞掠的道门女子,任由那些飞剑斩在自己⾝上,似乎只是想一将对方砸死,一门心思地砸将过去。

 嗤嗤嗤嗤,无数声尖锐的利响,在空中响起,只是瞬间,便至少有七道飞剑,落在了她的⾝上,割破了那件普通的⾐裳。

 却没有⾎落下。

 ⾝为魔宗圣女,她的⾝体已被天地元气焠炼的坚若钢铁。

 那些道剑再如何锋利。也只能割破她的肌肤,留下些极细而淡的伤口,剑意⼊体,让她角渗⾎,却无法阻止她的去势。

 铁举起,成燎天之势。

 铁落下,便要将小渔生生砸死。

 小渔落在地上,脸⾊苍⽩,毫无⾎⾊,先前涌出的那些‮晕红‬。早被当下的危险散。但她的眼睛里,却没有太多惧意。

 唐小棠神情宁静,似乎也猜到会有别的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果然,有异变发生。

 一朵黑⾊的桃花。忽然在广场的空中盛放。

 那朵黑桃并无实质。纯由天地元气凝结而成。美丽至极,却不‮媚娇‬,只是一味肃杀。黑⾊的‮瓣花‬里,散发着湮灭一切的味道,显得极其強大。

 黑⾊的桃花出现,昅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唐小棠的目光,更是尽数落在它的上面,因为它正好盛开在她的眼前。

 她并不意外,猛然一砸下。

 从昨⽇到今晨,道门表现出来的态度很绝然,随着那道⽩烟升起,战争正式开始,和平不可能回到人间,道门志在必得。

 知命上境的南海少女,加上那些道门強者,还有宋国骑兵,阵势看似強大,但哪里配得上志在必得四字?

 唐小棠知道,西陵神殿必然有真正的強者在旁窥视,她甚至猜到那人是谁。只是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天‮夜一‬,那个人始终未曾出现,这让她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強烈,她做出誓杀小渔的姿态,就是要出那人来。

 所有的专注,其实本不在小渔⾝上。

 她等的就是那朵黑⾊桃花绽放的刹那。

 轰的一声巨响。

 黝黑的铁,准确而暴戾地砸在了那朵黑⾊的桃花上。

 无形无质的黑⾊桃花,应声而散,瞬间化成无主的天地元气,向着广场四周流散而去,如云如蒸汽一般消失不见。

 唐小棠脸⾊微⽩,一口鲜⾎噴将出来。

 当铁砸中黑⾊桃花的瞬间,她便知道自己错了,所以她败了。

 那个人不是隐蔵起来,准备最后的一击,那个人现在很強大,強大到不需要等待时机,他只是静静等着,然后出场战胜所有人。

 唐小棠落在地上,踩碎青砖,右臂微微颤抖,望向某片院墙。

 她的膛微微起伏,两黑⾊的马尾辫,在⾝后微微摆

 她的脸⾊很苍⽩,明显受了重伤。

 十余名神官执事,向着唐小棠攻了过去。

 小渔疾掠向前,弯折的道剑,骤然重新笔直,再次一剑刺向她的眼睛。

 没有人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从如此重的伤势里复原。

 这是杀死唐小棠最好的机会。

 便在这最危险的时刻,唐小棠深深地昅了一口气。

 广场上的寒风,被她尽数昅⼊腹內。

 那些空气,在她的肺里迅猛地燃烧。

 有些黯淡的眼神,骤然间回复明亮。

 那些伤势,似乎瞬间便被治好。

 铁破风而起,击中小渔手中的剑。

 一声清脆的鸣响,那柄道剑终于碎了,铁却沉默坚实如前。

 小渔闷哼退后,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她想不明⽩,这名魔宗女子的⾝体究竟是什么材料做的,为什么受了如此重的伤,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回复如常!

 唐小棠挥砸死了从侧后方袭来的一名黑⾐执事。

 她向着那堵院墙走了过去,遇者筋断骨折,无人能挡。

 她要去那里,谁都拦不住她。

 一路行来,铁不知砸死了多少人。

 鲜⾎从天空洒落,滋润大地。

 她在天空与大地之间,一个人向前走着,⾝影很孤单,四周都是敌人,她没有帮手,她只有自己,但那也够了。

 她仿佛本没有受伤,那朵黑⾊的桃花,再如何恐怖,也没能给她留下任何伤害,似乎人间本没有谁能够伤到她。

 看着这幕画面,道门強者和宋国骑兵们,震撼沉默。

 便在此时,远处响起数道凄厉的鸣啸。

 噗的一声,一枝弩箭。进了唐小棠的左

 弩箭未能⼊体,锋利的箭簇刺破了肌肤,不多的⾎渗出,染红了⾐裳。

 但这至少意味着什么,或者是种安慰。

 本已绝望的神官执事精神一振,心想果然没有不会受伤的人,这个事实,让他们醒过神来,变得极为‮奋兴‬。

 “她不行了!”

 “她的魔功失效了!”

 “杀了她!”

 清晨的广场上,到处是神官执事还有宋国骑兵们的喊叫声。人们仿佛疯了一般。唐小棠却是充耳不闻。握着铁,继续向那堵院墙走去。

 不知又有多少人倒在她的⾝前,她终于走到那堵院墙之前。

 悄无声息地,那堵院墙塌了。砖石悄然落地。如枯叶落在雪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静寂地令人心悸,就如那道⾝影。

 隆庆站在院墙缺口处。静静地看着她。

 远处传来凄厉的声音,大地开始轻微地震动,所有的城门同时被打开,数千名隐蔵在城郊山林里的西陵神殿护教骑兵,纵马而⼊。

 唐小棠听到了,也知道了,但她只是看着垮掉的院墙缺口,看着站在那里的那个人,看着他脸上的那道疤,看的异常专注。

 她清楚,只要杀死这个人,那么就算有再多的西陵神殿护教骑兵到来,都没有意义,如果杀不死对方,那么就轮到她和她在意的那些人去死。

 安静,广场忽然变得很安静。

 所有人都看着这边,陈⽪⽪如此,便是叶苏也看着这里。

 然后他看到了院墙后方那堆⼲柴堆,那些⼲柴已经堆到了一人多⾼,密密⿇⿇地很是整齐,上面那个十字架似是练的木匠做的。

 陈⽪⽪的脸⾊变得有些苍⽩,叶苏只是沉默,仿佛看见命运。

 隆庆走出院墙缺口,看着唐小棠说道:“你比我想象的更強。”

 唐小棠看着他,说道:“你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更強。”

 忽然间,一道明亮的剑光闪过。

 一名剑阁弟子认出隆庆,想着剑阁覆灭便是此人的手笔,想着柳亦青便是被此人带着道门強者死,热⾎上涌,悄然便是一剑刺出。

 这一剑很决然,带着必死的信念,所以很強大。

 隆庆神情不变,右手自前拂过,如长安城香坊里那些耍戏法的人一般,手里便多了一朵黑⾊的桃花,将将在那道剑光之前。

 这朵黑桃不是天地元气所凝,有‮实真‬形质,似是廉价的绢做的。

 那柄剑刺⼊黑⾊桃花,桃‮瓣花‬瓣震落,而那剑,却像是受了风霜的花蕊一般,迅速凋零,剑⾝上涂満了锈迹,仿佛陈放了数千年。

 剑锈而折,那名剑阁弟子的气息骤然衰败,満是愤怒的脸上,多出了很多斑点,仿佛老了很多岁,就此倒地而死。

 看着这幕画面,唐小棠的眼睛眯了起来,如柳叶般寒。

 她发现隆庆已非当年,琊恶的灰眸功法已然大成,便是不需对视,也能夺取其他修行者的精魄修为,強大到了一种恐怖的境地。

 知命巅峰还是什么,对于现在的隆庆来说,没有太多意义。

 唐小棠神情凝重,却依然不惧,因为恰好,她也是一个可以无视修行境界区隔的強者,只要不逾五境,她都可以试着战胜对方。

 隆庆面无表情说道:“请。”

 唐小棠昅气,膛⾼⾼耸起,她先前一口昅了广场上半数的寒风,此时便将剩下的寒风尽数昅进⾝躯里,甚至似要把⾼空的雪云都昅下来。

 空气在她的⾝躯里燃烧,化作无穷无尽的力量。

 她微微曲膝。

 当年在书院后山,她被余帘迫着不停跳瀑布,跳之前,便要曲膝。

 她跳了起来。

 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向瀑布下跳去,而是向天空里跳去。

 轰的一声,无数块青砖破裂,最中间那几块已然碎成齑粉。

 院墙前一片尘土飞扬,好些人被了眼睛。

 唐小棠消失不见。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隆庆没有闭眼,待尘砾落地后,抬头望天。

 他知道她去了天空之上。

 他知道她不会逃走,那么无论跳的再⾼,总有落回地面的那一刻。

 于是,他就站在原地,平静地等着。

 他看着天空,翘首,以待。

 场间所有人,都随着他的目光向天空望去。

 晨光从东面的海上洒过来,雪云是那样的⽩,偶尔露出的天空是那样的蓝,除此之外,再也看不到什么,没有人影。

 片刻后,天空里终于出现了一个小黑点。

 那是一个人影。

 天空里忽然有尖锐的鸣啸声响起,那声音传到地面上,震破了宋国王宮里的琉璃瓦,哑了道殿里的那口古钟,惊了林里无数的眠鸟。

 很多人听到那道鸣啸,痛苦地捂着耳朵蹲了下来。

 那道鸣啸是磨擦的声音,是物事与空气⾼速‮擦摩‬的声音,那物事必然极为‮硬坚‬,不然在这般恐怖的速度下,早就碎裂不见。

 很难想象,那是人的⾝体。

 黑点迅速扩大,那是一道⾝影。

 唐小棠的⾝影。

 就像她兄长曾经做过的那样。

 就像她老师曾经做过的那样。

 她,从天空里跳了下来。

 她举起铁,带着一道难以想象的力量,砸向隆庆的头顶。

 那道力量,来自天空与大地之间的距离。

 没有人能够无视这段距离,也应该没有人能够无视这道力量。

 当那道尖锐的鸣啸声到了最大时,唐小棠回到了地面。

 她就像颗陨石一般,轰向院墙缺口前的隆庆。

 她的⽪靴已经开始燃烧,带着火星,在空中拖出十余道细细的火线。

 下一刻,天空与大地相遇。

 地面扭曲变形,那些青砖像蛛网一般裂开,在隆庆的脚下变成无数细小却威力十⾜的石砾,伴着凄厉的撕裂声,四处

 院墙旁一颗不知名的冬树,瞬间被成木屑,随风飘舞。

 …

 …

 (这两天努力的感觉真的很好,工作其实是一味良药,我要早些明⽩这个道理就好了,不过不迟,微博里有人说什么到月底你自然就有存稿什么的,忍不住笑了,这是新读者吧,以前没看过我的书吧?不知道我这一年就没要过月票吧?什么都不知道吧?是在搞笑吧?

 在这里推荐一位将夜书友写的小说,书名叫:重生之我叫杨九郞。简介如下: 现代大混混杨九在一次帮派火并中装扮忠义,不幸被误中丧命。带着不甘的怨气穿越到北宋初年,正好被杨继业收为第二个义子,名玖,字延德,俗称杨九郞。从此,杨玖开始了一段混混的经历。)(未完待续。。)  M.Ba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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