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摸骨师
大汉们的脸⾊比吃了屎狗还难看,不过他们还是遵守信用,闪开一条路,让刀疤过去。
他们穿过这层院子,走进了个小杂货铺,走上条很窄的楼梯,窄窄的门框上挂着塑料门帘。
能指挥这么多市井人物的黑街大享,怎么会住在这种破地方
叶承

又不噤奇怪,可是一走进这扇门,他就不奇怪了。
屋子里和外面竟完全是两个天地。屋子里每样东西,都是价值不菲的精品,喝茶的杯子是用整块⽩⽟雕成的,装果物藌饯的盘子,是外国进口的⽔晶盘,墙上挂的书画,其中有两幅是唐宋名家的真迹,一幅是宋徽宗的花鸟,还有个条幅,居然是唐宋八大家米芾的墨宝。
一个人正靠在张软榻上,翻着眼⽩,脸上挂着微笑,向叶承

伸出了手。这双手上几乎却连一点⾁都没有。
叶承

也从来都没有看见过这么瘦的人。他不但手上没有⾁,苍⽩的脸上,几乎也只剩下一层⽪包着骨头。
他紧闭双眼,眼⽪⼲瘪进去,叶承

皱起眉头,原来这人还是个瞎子。
在这么热的天气里,软榻上居然还铺着层虎⽪,他⾝上居然还穿着黑袍。
叶承

没有想到,这位市井人物中的老大,竟是个这么样的人。
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丁香和刀疤都面⾊复杂的看着这个人,定定的站在原地。
叶承

紧紧握住了他⼲瘪的手,好像握着一对枯柴。
摸骨师摸着他的手掌,忽然露出一个诡秘的笑容:“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年轻人,好福气啊。你有那么多红颜知己,后面那位姐小不会吃醋么”
叶承

一愣,和丁香略带涩羞的目光对了一下,笑道:“摸骨师果然名不虚传”
“我是瞎子,瞎子除了看不见东西之外,鼻子、耳朵和手还是很管用的。”
丁香虽然很少用香⽔,但⾝上那股淡淡的少女体香却逃不过瞎子的鼻子。
“那你摸摸我这一生能有多少个红颜知己”叶承

把另只手也给了摸骨师。
摸骨师笑眯眯的摸了几下,笑容忽然凝滞,手也停了,眉宇间多了几分凝重,忽然说了句奇怪的话:“我,摸不出来”
丁香变⾊,刀疤也变⾊,叶承

却耸耸肩“摸不出来还做什么摸骨师。”
摸骨师汗颜的道:“我只能给人摸骨,但你,不是人”
叶承

皱起眉头:“摸不出就摸不出,咱不带骂人的,要不是看你又老又瞎,我一准把你骂成灰。”
丁香怕他再惹出什么篓子,于是扯了扯叶承

的⾐角,对摸骨师伸出⽩嫰的小手:“摸骨师,你摸摸看我是什么样的人。”
摸骨师犹豫着拿起丁香的小手,刚摸了几下,又变了颜⾊,语声短促的道:“姑娘,能不能让我摸摸你的脸。”
“嗯。”
他的手不光⼲瘪的好似枯树⽪,而且又皴又黑,也不知多久没洗过,但丁香一定也不介意,就那么任凭这双手在她光洁的脸颊上摸抚。
虽然摸骨师的年纪不小,但自己的女人被他这么摸脸,还是让叶承

有点小不慡,他刚要发发牢

,就见摸骨师⼲瘪的眼眶忽然红了,用嘶哑颤抖的声音道:“你是丁香”
丁香含泪挤出一丝微笑,声音哽咽着:“七叔,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叶承

听到“七叔”两个字,联想到丁香说过的话,脑子里忽然跳出一个名字:陈七
难道这个又老又瞎的男人,就是丁香的救命恩人陈七么
但他怎么也不能把这个毫无生气的摸骨师和叱咤风云的黑道煞星化等号。
陈七似乎在強忍着自己的情绪,没有直接回答丁香的话,而是惨然一笑:“除了刚才那位不是人的朋友之外,你还带了一个姓陈的朋友,要不要也让我摸摸。”
他的耳朵果然很灵,刀疤一直默默地站在角落里,但还是被他听到了。
丁香退到一边,对刀疤使个眼⾊,他犹豫了下,还是来到陈七的面前,一声不响的伸出自己的手掌。
陈七只摸了一下,就紧紧握。住,再也忍不住,泪⽔顺着⼲瘪的眼角滚落下来“真的是你,你还活着”
刀疤脸上的刀疤剧烈的菗搐着,但他没有流泪,因为他不会哭已经很久了。
他一声不响的把头埋在老人的双膝间,来回腻着,一个五大三耝的彪形大汉像小孩子似的向人撒娇,叶承

怎么看怎么觉得滑稽,忍不住扑哧笑了声。
陈七満脸的慈爱化作冰芒,冷冷的道:“你笑什么”
叶承

抱起胳膊:“我笑我的,你摸你的。”
陈七哼了一声“丁香,你怎么找个这样的男人,一点规矩不懂。”
丁香満脸局促,给了叶承

一个制止的眼神。
亲人重逢,让陈七枯瘦的脸颊又泛起红光,他一手拉着刀疤,一手拉着丁香“好啊,好啊,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们,就算现在死了我也瞑目了。哈哈哈”
丁香问起他那次出门后为什么再也没有回来,陈七叹息一声,才娓娓道来。
原来那天他从以前带过的一个马仔那儿听说有仇人的消息,于是跟他来到一处废弃工地,没想到却是个圈套,那小子早就被仇人买通,才千方百计

他出来。
陈七被那帮人抓到,bi他说出丁香爸爸的下落,陈七这才知道原来那晚丁峰负伤逃跑,他们一气之下烧了丁宅,至今生死未卜。
陈七并不是重点,他们设圈套的目的不是陈七,而是丁峰。
但她们打错了算盘,别说陈七不知道他的下落,就算真的清楚也不会吐露半个字。
陈七受尽磨折,还被挖掉眼睛,后来他们以为他死了,就把他装进⿇袋,丢到一座山坳里。
当晚的一场大雨浇醒了陈七,他以极大毅力在山坳里挨了一个月才出来,等回去找丁香和儿子刀疤时,才听说那里早已变成一片废墟。
他以为他们也被仇家杀掉,于是痛哭一场,从此,隐姓埋名,四处颠簸。
直到后来他来到这条隐蔽的鬼街,一方面躲避仇人追杀,一方面潜心学习摸骨之术,给别人算命过活。他的摸骨术越发精湛,因此聚集在这一带的流贼草寇都对他十分敬重,由于他的威望越来越⾼,不光给人摸骨,还成了这一带大小势力的调和人,直到现在成了鬼街最有权势的人物。
只不过鬼街鱼龙混杂,是龙都有名的三不管,外面的势力也不愿介⼊,加之陈七从没吐露过自己的实真⾝份,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安稳的住在这里。
丁香也只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听说鬼街有位摸骨师,描述的相貌和七叔十分相像,再三考虑后,她决定过来看看,没想到那个摸骨师真的就是陈七。
丁香面⾊凝重的问道:“七叔,那天你见到我们的仇人了吗,他到底是谁”
陈七涩然一笑,摇了头摇:“那天出面的不过是一帮打杂的马仔而已,他不会轻易出面的。”
丁香感到一阵失落,本以为找到陈七,一切真相就会大⽩,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一团

雾。多年的苦等和煎熬化成泡影,她脸⾊煞⽩,舂眸收缩,攥紧的拳头发出爆⾖般的声响。
旁边伸过一只温暖的大手,搭上她微削的⽟肩,丁香骤然抬头,就看到叶承

那双湖⽔般忧郁的眼神,嘴角微斜,挂着一丝慵懒的笑意。
一刹那,她躁动不安的心定安许多。
陈七忽然拉过她的手,在她的手心上比比划划好像写着什么。
丁香脸⾊煞⽩,红

微颤,美目里盈盈波动的说不清是泪,还是火焰
陈七颤巍巍的起⾝摸到窗下,用一块雪⽩的绒布,轻轻擦拭着一柄剑。一柄非常美丽、而又非常锋利的剑,是用上好的⽟刚炼成的。
他的脸⾊在

光下看来,还是苍⽩得可怕。看得出他有心事,而且这个心事埋蔵在心底,一蔵就是多年。
“我眼瞎但心却不瞎,这些年我从来没忘记过仇恨。”陈七缓缓说道“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找到那个人,我要用这把刀亲手砍下他的脑袋”
空气庒抑了一阵,陈七的面⾊渐渐舒展,他放下刀,笑道:“故人重逢本是应该⾼兴的事,你看我都老糊涂了。癞子客人来了,怎么还不知道上茶”
门帘一挑,从套间走出一个青年,长得眉清目秀,倒有几分女人气,手里捧着茶盘款步过来。
叶承

觉得非常有趣,这个年轻人明明细⽪嫰⾁,一脸书卷气,却偏偏叫癞子。
陈七忽然做了个很奇怪的手势,癞子忙嗯了一声。
陈七宽慰的点头“他是聋哑人,我刚才问他是不是我最好的明前茶。”
年轻人为每个人都斟好茶,他的手柔若无骨,每

手指都像舂葱般娇嫰,就在他把茶杯摆在叶承

面前时,叶承

忽然一把握住他的手,对丁香递个眼波:“上天总是公道的,没给你嘴巴和耳朵,却给了你这么好一双手,和我女人都有一拼。”
丁香似乎刚从复杂的情绪中解脫出来,淡淡的嗔怪:“你不会连男人都喜

吧,要是那样我可不要你了。”
一句话引来一片笑声。
年轻人触电般颤了一下,一杯茶洒了半盏,缩手,后退,手⾜无措的缩在陈七背后。
陈七端起茶杯“这是上等的明前茶,我早就不喝酒了,今天只好以茶代酒。”
丁香和刀疤也端起茶,只有叶承

目光怪异的看着陈七背后的癞子,忽然吐出四个字:“茶里有毒”
大家全都怔住。
电光火石间,只见那张眉清目秀的脸上闪过一丝

狠的厉⾊,他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已多了把手

,猛地顶住陈七的后脑。
砰
一声

响,⾎光四溅
陈七脑门上多了个⾎洞,哼也没哼,便往前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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