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下午的工作极为忙碌,这帮了她大忙,因为她
本没有空闲去想午餐时的事,甚至没有太过注意他。
但今天的惊吓还没有结束,六点一到,他随手拿起外套便说:“跟我走。”
“但…现在已经下班了。”她议抗。
“还没有。”他満不在乎地说:“家庭宴会也是‘万洋’商机的中心点,我们的延唐不该只有一个特助到场。”
她不太相信他的话,然而她能拒绝吗?他似乎不是会接受任何“不”字的人。
但是…家庭宴会?光听她就慌起来了。
“这是你们家族人私聚会的场合,我不能去打扰。”
“‘万洋’大少带回家的,有什么打扰?”
那只有让湘音抗拒感更強烈,她烈猛
头摇。
“我不是你的谁,不能这样。”
他挑起眉。“你想当我的谁吗?”
“不想!”她想也没想就冲出口。
他懒懒地把她的外套从椅背上拿起来,塞到她手中。“那好,我们两个都很全安。动作快一点,别让他们等。”
公司长长的走道今天挤満了人,有一个新产品发表会刚结束,在下大厅几级台阶时,湘音后头的一个女人在听机手,脚下不小心踏空,整个人庒在湘音背上,尖叫着和湘音同时倒地。
延潇立刻倾⾝将都女人小心扶起。
“你还好吗?”他声音温柔而担忧,眼睛审视那女人断掉的⾼跟鞋跟。
“没事——”那女人抬起头来,眼睛立刻睁大,声音哽在喉中,脸孔飞红了。“我…我…你…”
“小心站好。”廷潇微笑,确定她站稳了才放开手。“可以走吗?”
那女人无助地仰视他,连话都说不出口。
湘音已经站起⾝,双眼也睁得大大的。
这就是世人面前的他吗?她仿佛不认识他了…
那样的微笑,那样的关怀,她虽然看不出别人看到的俊美面孔,但他散发出来的暖意是如此实真,在那一瞬间,她也怔忡了。
然而,他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也跌倒的她,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她敏锐地感受到这一点,发疼的脚踝并不让她难受,而是心里一个小小的角落无故地疼痛…
谁会去注意一个自己排斥的人呢?谁又会特意去关心?
但她…又何必去在意他关不关心?她不是早就知道他对她的感觉?
他转⾝时她赶紧低下头去,蔵住自己脸上的表情。
“走吧。”他已经大踏步领头走出大厅,⾝后留下満満一厅人惊
的眼光。
她努力跟上他的脚步,不顾自己疼痛的脚踝,设法不让自己显得跛行。
上了计程车,他打开公文包看文件,没有理会她。
她和他这样坐车,好像已经成为每⽇惯例。他不开车,也不坐自家车,喜
计程车的方便和平凡。和他同车是种酷刑,他却执意要她跟着他到每个分公司跑。
但她从没有到过延家。随着每一分过去,她心里的忐忑又增加一分。
“请问…家庭宴会是要庆祝什么吗?”她怕打扰他看公文,却又忍不住要问,仿佛多知道一些,等一下就会比较不紧张。
“我爸生⽇。”
“这、这么重大的宴会,我怎么能——”
“我有需要你的地方。”他截断她的话。
他是说需要吗?他想做什么?
“你——”
“别吵我,我得把这些签完。”他堵住她的话。
她闭上嘴,不自觉地咬牙。他真的毫不在乎她的感觉是吧?
她是否该佩服他喜
就喜
、讨厌就讨厌,丝毫不作假的个
?
还是气他这种既无礼又无理的态度?
等到了延宅,她几乎不敢下车,因为眼前如国中庭园般的古典建筑,就像电视剧里拍古装戏时的场景。
市郊的现代豪宅遍布,但她从没有见过像这样的宅邸。她立刻为自己简单的上班族打扮感到格格不⼊,开了车门后迟迟没有动作。
“你在⼲什么?”他不耐的声音响起。
他倾⾝看她,脸孔离她好近,她立刻往后一缩,⾝子又不舒服了起来。
他直起⾝子,眸中有怒气。“要我抱你进去吗?”
她忙不迭下了车,跟在他⾝后。
她以为电视剧里的场景又会突然出现,譬如仆役或保镖之类的人物。但他们一路进去,竟然四处无人,偌大的庭院如森林般幽静。
她跟着来到大厅,才踏⼊便想转⾝逃走,因为眼前看到的不是期待中的盛大宴会,而是静悄悄的厅堂上坐了三人,此时全转头看向他们。
一名灰发中年男子坐在桌首,眼神讳莫如谜,脸上的表情也属于
暗,看来就是不常笑的人。他两边各坐了一名华服女人,年龄差上几岁,姿⾊却都不凡。
这就是她真正的老板…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他不似那种⾼⾼在上的人,但的确让人觉得不易接近。
“爸、妈、二妈好。”
“唐儿呢?”延万谟问道。
“在路上了。”延潇若无其事地回答,并没有主动介绍她,只是迳自坐下,示意她坐他⾝边。
湘音因为太过手⾜无措,硬邦邦地连个笑容都挤不出来,连脚疼也忘了,像个机器人似地挨着他坐下。
“这位是…”较年轻的女人问,眼光显得奇异地光亮。
“我同事。”
“真好,同事又同伴,这样不是朝朝暮暮了吗?”女人笑了。
“您、您们好。”湘音应该脸红,但脸⾊却是苍⽩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想纠正那女人夸张的说法,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机械式地问安。
二妈,那该是延唐的⺟亲了。湘音一手尽量不被人察觉地按着小肮,没有真正去看任何人。
延潇没有再接口,伸手帮大家的茶盅添満茶。湘音心里很慌,不解他为什么像是默认
本于虚乌有的事?
“延唐又迟了?”延潇的⺟亲声音平淡,但含意明显。
“他在公司责任重,连睡都睡不好,这几天又瘦了。”延唐的⺟亲埋怨地看向延万谟。
“我会多帮他的。”延潇温和地打圆场。“爸,贺礼很多,我都送到您花园房去了,您有空慢慢看。”把话题转开。
“你是哪个部门的?”延万谟突然问她,湘音吓了好大一跳,心跳几乎停了。
“我、我是延唐的特助,刚来总部几天而已。我是城东分部调过来的。”她说得又快又急。
“过来才认识的?”
他是在问和延潇认识吧?“是、是的。但是我们——”
“我去分部开会时认识的。”延潇截断她的话。
“是延襄理——”她努力要澄清升职的经过,但延潇却不合作。
“看她能力強才调过来的,公私我分得很清楚。”
他到底在说什么?她能力強?他们又有什么私事?
“我只是延襄理的特助而已。”她终于提⾼声音強调。
这一来众人都静下来看着她,湘音整张脸
得通红,他们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分明是在此地无银三百两,越描越黑!要再继续解释吗?搞不好会弄得更糟…
“她是我的特助没错。”延唐突然走进大厅,笑意盎然又从容不迫,一点也不像是迟到了让大家等待的那个人。
延唐坐了下来,向众人问好。湘音暗暗吁了口气,庆幸自已终于不再是众人的焦点。谁知延唐忽然向她挤挤眼。“让你跟哥整天独处一室,是我失策啊!只要你开口,我随时可以把你调过来,只跟着我一人。”
延唐这又是在做什么?湘音愣在那里。他没有帮她解释清楚,反而进来搅局!这两兄弟到底在搞什么?
“你的女朋友不是Snina?”大夫人开口了。
“不是啊。”延唐一副无辜的表情。“我一直在等最合适的女人,我眼光可⾼了。”说着目光又飘向湘音。
湘音
惑地看着延唐,他的这一面是她从来没见过的,轻佻得近乎无赖,难道正是同事警告她的那一面?
以往她所见到的那个温和热心的延唐,竟只是她的错觉吗?
“你公事先照顾好再说。”延万谟沉声道。湘音背脊起了寒意,延唐却像是満不在乎,笑着啜了一口茶。
湘音
本不敢去看延潇,因为自己太过紧张,⾝子的不适竟然淡了些,但如果冒险看他…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把她带到这里来,不可能是一时兴起,因为他
本不是那种人。
那他是哪种人呢?湘音心思又
了。自己才刚认识他,因为彼此近来怪异反常的感应,莫名其妙就牵扯上了。但有一点他说对了——她一点也不喜
这种⾝不由己的感觉。
这种失控的感觉,从幻觉开始的第一天起就挥之不去,让她陷⼊越来越深的恐慌。
他说要找答案,这样就找得到吗?強迫自己去做不想做的事,能改变什么?
“爸在问你话了。”延唐嘻笑着唤回她的注意力。“被我们的阵仗吓到了吗?别担心,有什么我帮你罩着。”
她漏听了什么?“对、对不起。”她结巴地问:“请问——”
延万谟蹙眉的样子和她认识的某人很像,尤其是某人听到那三个字之后。
延万谟重复:“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她想也没想就回答:“我家里什么都没做。”
延唐噗哧一笑,延潇浑⾝上下不悦的气息愈发浓重,她有些笨拙地解释:“我家人都不在了,只有我一个人。”
二夫人的眼光很明显地不屑起来,大夫人的神情则很诡异,但她没有去细看。
幸运的是,延万谟没有再问下去,好像一个回答就⾜以决定一切。
“叫他们都进来吧。”
延万谟这一声像是开启了芝⿇大门,忽然间涌进了侍者和宾客,美食美酒在最短时间內铺陈完毕,十数位⾐着讲究的贵客轮流向延万谟祝寿。
湘音完全被跟前不太实真的景象震慑住,呆呆地坐着,直到被延唐拉起来。
“你怎么不吃点东西?”
她本能地就往后退,将手臂从他温暖的手中菗离。
延唐眼中浮起笑意。“怎么啦?你也开始怕我了?”
她有些诧异地说:“我没有怕你啊。”
她看着眼前这张俊秀的脸庞。他真是好看,虽然眼角的笑意玩世不恭,但她察觉不到任何对她的恶意。
“那你倒很特别。”他挑起老⾼的一道眉。“公司里没人要你小心我吗?”
“有是有。”她老实地回答。
他则噗哧一笑。“你真有意思,我把你调过来果然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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