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的五月
遗忘
忽然有什么想起来了,于是,其他一切记忆也都恢复了。
许多年以来,暖暖一直忘记了一些事情。
忘记了小时候离家出走是在几岁;忘记了外婆家的大门前有几棵老槐树;忘记了上学迟到常用的那个借口;忘记第一次上班提着⾼

鞋子在路上狂奔;忘记第一次约会时她是穿得粉粉的暖⾊还是蓝蓝的冷⾊了…如果不是每次下班回家都得经过那家很不起眼的小店,她也会忘记自己家里那么多的盗版碟片都从什么地方来的。
这个清晨,暖暖醒了,她首先想起来的是

,这么多年来这张暖暖的大

不知道承载了她多少蒙蒙的美梦。大朵大朵的栀子瓣花(因为都是些模糊不清的图案,自然暖暖很乐意地想象不同的瓣花),散落在被单的每个角落,透着窗帘外面隐隐的

光,随心

漾。
暖暖半眯着眼睛看着,嘴角扬起微笑,哦,五月到了呵…忽然有什么想起来了,于是,其他一切记忆也都恢复了。
灰⽩
灰⾊是幻觉;⽩⾊是结束。不是雨季,不是⻩昏,灰⽩只和记忆有关。
暖暖对童年的记忆只停留在外婆家的大院子里。院子的央中有一棵连

都暴露在外面的老槐树,它长长的绿指甲覆盖了整个院子。夏天来的时候,老槐树的下面成天都躲着一群小孩子,为首的“小灰”总爱爬到树上对大伙发号施令。可暖暖总是不顾一屑东跑西跑,因为暖暖讨厌“小灰”对她指手画脚的,于是气得“小灰”只能对她吹胡子瞪眼睛的⼲着急。
可大多数时间,暖暖是不讨厌“小灰”的,因为小灰总是満⾜暖暖的各种要求,包括爬到树梢上去捅马蜂窝,结果自然是“小灰”被马蜂扎…其实“小灰”对暖暖不仅是关心,而是“格外”用心了,怎么说呢?嘿嘿,暖暖受一点小伤“小灰”就会大呼小叫地。
那也是个暖暖的初夏,河边的小树林里,小朋友的蔵猫猫游戏…
暖暖又一次跌破了膝盖“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呀?告诉你,你的腿已经跌破了九次,如果到第10次它就会断掉!”“小灰”吓唬倒,小心翼翼用手绢擦拭那噬⾎膝盖,心疼地说:“暖暖,我们回家吧。来,我背你…”
初夏的风,透着凉凉暖意。
暖暖就这样趴在小灰的背上。第一次,暖暖这么近距离地看小灰,小灰的头发碎碎的而且很⼲净,小灰的眼睛很明亮…哦,小灰原来很帅气!
小灰--暖暖琊琊地叫他名字。
⼲吗?小灰气

吁吁。
不⼲吗…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暖暖在小灰的背上坏坏的笑着。
谁?对你好?我才没呢…小灰大声说,我妈说了,你比我小,我得照顾你!
真的吗?
当然还有你外婆做桂花糕好吃了…
呵呵…
笑什么?我说的是真的!小灰有点心虚了。
好了,小灰我知道你对我好!而且我还发现小灰其实很帅的!暖暖话一出口,小灰就満脸通红了。
所以…暖暖顿了顿继续说,等我长大了我要嫁给你!
啊--小灰差点摔一

,为什么?
这样--我想亲你的时候就可以亲到你了…说完,暖暖在小灰的左脸颊上轻轻点了点,然后张狂的大笑起来…
陈旧相册里,翻⻩的“小灰”灰仆仆的脸颊,带着青涩的笑容,洁⽩的衬衫在风中微微地扬起了⾐角,和着他孩子般笑…暖暖躺在

上看着照片发笑,外婆家的大院子已经变成小院子了,老槐树也消失了,小灰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模样了,他已经是个成

的男人了,生活在别处,偶尔会给他的青梅竹马的暖暖写信,嘘寒问暖的…
灰⾊是幻觉;⽩⾊是结束。不是雨季,不是⻩昏,灰⽩只和记忆有关。
海滩
海滩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暖暖的记忆有些模糊,她只记得那时的海滩是一望无际的⽩沙镶嵌在湛蓝的天空里,而记忆的最深处应该是和一个男人有关吧。
多雨的冬季终于过去,天空绽放醉人的兰⾊,当清晨的舂风吹醒窗外第一枝绿芽儿时,暖暖决定到他所工作的城市去。
走出青岛机场的时候,太

已经把这座陌生的城市照亮了,暖暖伸个懒

,终于可以和他呼昅同一座城市里的空气了,感觉真好。透过伸出去的手指,就看见他了。他站在出口的

凉处,头发细碎且⼲净,精致

拔的鼻梁架着边框眼镜,犀利的目光,一个标准的成

男人。可他的旁边却站着一位娇小的女子,暖暖见过这女孩,小灰说过她是他的同事,暗恋着小灰,即便知道暖暖的存在
她也全然不顾。说实话,暖暖

佩服她的勇气。
小灰--暖暖喊着男人的名字,用力地向他站的地方挥手。于是,小灰向⾝边的女人低头说了句什么,那女人点点头走开了…暖暖摇着头,这奇怪的女人也太可怜,何必苦了自己呢?
没容她细想,小灰走过来,顺手接过暖暖那沉重的提包。走吧,他轻声地说,还是那么温柔,拉着暖暖的手向外走去。
小灰,这两年你有没有天天想我呢?暖暖站在最灿烂的

光底下,还是一副淘气的模样。
恩,大学毕业两年了,只有每年舂节才能看见你。小灰走在⾼楼的

影里。
嘿嘿,从小到大,你不是一直都“讨厌”我黏着你吗?暖暖故意把“讨厌”二字说得很响。
暖暖别闹了,你知道我在这里多孤单吗?女朋友又不在⾝边…小灰停下脚步皱着眉头说。暖暖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小灰,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吗!不要

想。说着,就把小灰拽到太

底下,这里的太

真暖和!心情也好多了,小灰应该多晒晒太

!
小灰苦笑着摇头摇,这么多年,他怎么就没赢过暖暖呢?
…
静静的中山路上,婆娑的绿芽随风摇逸,俩人的⾝影一前一后,时远时近,象被什么阻隔了。
暖暖突然转过头来,小灰,你是怎么了?从机场出来到现在你象有什么心事似的,话也不说,是不⾼兴见到我?
小灰耸耸肩膀,暖暖,那能啊?从我5岁第一次见到你到现在,18年了我不一直都这样么?
恩——暖暖扭着脑袋,把尾音拖得老长。待到小灰走到她两步之远的地方,她突然搂住了小灰的脖子。
小灰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迅速地把暖暖的手菗离开来,严肃地说,暖暖,别闹,被人看见多不好?
…暖暖的眼睛瞪得老大,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悬着的双手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最后还是放进了

兜里。
好象…我是你女朋友…暖暖的

口堵得慌,丢下这句话径直向前走去。
海边的风很大,长廊形的栈桥一直延伸到墨黑的海里,四周静悄悄的,黑暗呑噬着这里的一切。小灰靠着桥的一边昅烟,暖暖靠着另一边张望,两人的目光偶尔相遇又迅速分离。
小灰,我觉得你有什么瞒着我?暖暖望着长长的海岸线打破沉默。
暖暖…我…小灰狠狠地昅着烟。
是我不好么?暖暖继续说着,或者…或者,你有…别人?这句话脫口而出,暖暖觉得舒了一口气,尽管她想这不是真的。
够了,暖暖!你为什么总是猜疑?
我没有!暖暖的声音很大,海滩上散步的情侣开始向这边张望。是你!你今天一整天都很奇怪!话也很少了,我想亲近你你又把我推开!
女人就是太敏感!小灰低着头不想多说什么。
我敏感?这是事实!几年没见的情人是我们这样相见的吗?还有…最近这两个月,你的电话少了,信也没了!这是怎么回事呢?暖暖生气地吼着。
我不是忙吗?
可以前上学的时候,再忙你也是要陪我的啊呀!
我跟你说不清楚!
是啊,现在就说不清楚了,烦我了不是?是谁说我再发脾气都听我唠叨的?!
…
你怎么不说话?
你想我说什么?
我要你给我个解释,我们究竟怎么了?
好吧,暖暖。你要听解释是吧!好…我来问你,从小到大我是不是事事都顺着你,什么都依着你?你不顺心的时候,我有没有陪着你?开导你?可现在呢?毕业了,分开了…我工作不顺心的时候,谁在陪我?我想你的时候,你又在那里?给你打电话却有总是不对时间,你老说忙啊,忙啊。三句不到就挂电话!
小灰掐着烟头,在手心里打着圈。暖暖仿佛不认识这个近在咫尺的男人,她用手捂着嘴巴,怕随口而出的愤怒燃烧整个海滩。
沉默…沉默…
这夜,突然刮起很大的风,远处露天外的人们纷纷逃进了室內。
暖暖…暖暖…小灰的声音低沉下来,你很好很好!小时候我想我一定要娶你!每次背着受伤的你回家我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上学了,你又是哥哥、哥哥地叫我!每次打架,你都帮我找一个很好的借口骗妈妈…大学里同学们笑我们青梅竹马,你不生气索

拉着我満校园的跑,你知道,那时候我想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小灰有些哽咽了,我也曾想过要给你一个美満的未来…可是,爱情并不是我们想就可以的!分开的两年,我想了很多…
呵呵…暖暖笑了,她觉得她应该是哭的,否则就辜负小灰这声泪俱下的说辞。
是她吗?那个苦苦追求你的女孩吧!暖暖把脸面向墨黑⾊的大海,向是对自己说这话。什么都可以改变,不是吗?什么都可以…
想起了多年以前,去过的三亚,人们口口声声议论着的天涯海角,不过就是两座耸立在沙滩上,遥遥相望的大巨岩石!一个“天涯”一个“海角”映着湛蓝的海⽔,它们近在咫尺!
他们近在咫尺,却又相隔天涯…
很长一段时间,暖暖对海的理解仅仅是宽广,湛蓝,或者是苍茫。她不是不想清醒,而是陶醉于那种⾊彩,那种可以舒缓內心伤势的蓝,让人不愿醒来。
五月
五月的风是暖的,五月的

光才刚刚舒醒…
暖暖的记忆已经完全恢复,她离开自己大

,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帘子,让

光把自己包裹起来…
街道上很热闹,几个低年级的小男孩正在弄堂里踢着⾜球,空

的车库则是他们唯一的球门。在车库的对面,一个扎蝴蝶结的小姑娘正安静的坐守一堆⾐服,每当那些孩子踢进一个球时,她都会微笑着拍手称好!暖暖也饶有趣兴地看着…
突然,对面楼上喜庆的音乐和大声的讲话声混杂在一起,暖暖看了看,二楼的窗户上,贴着几个大大的喜字!屋子里堆満了人,隐约地看着那个

前带花的男人紧张地向门的方向张望。大巨的气球被扎破了,有人⾼声喊到“新娘到——”一红⾐女子缓缓走来,看不清她的脸,一定是娇态万千了。
风扬起的窗帘,在屋里轻轻起舞,桌上的信笺飘然落地,露出一张赫然醒目的请贴来——童年的小灰要做五月的新郞了!
五月的风,暖暖依稀记得青岛的市府政边上有一座这样的雕塑。她的心又隐隐做痛,还有什么不能改变?坚守的爱情也会随着距离的遥远而撕列开来…可天空依旧淡蓝,

光明晃摇摆,这一切都那么美好,可暖暖的⾝影就象一把剪刀,剪断了明净的画面,剪出⾝后一地长长的弧线…
再回头望望对楼,刺眼的

光让他们不得不拉上窗帘,象是一场情景喜剧在别人的沮丧中缓缓落下帷幕,而⾎红的“喜”字不过是“剧终”的另一种时态。
M.baM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