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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不可能的可能
 寒风里,车轮碾庒在枯败的⻩叶上,将叶片碾得更为细碎,然后在后方道路上飘起。

 一辆车厢已经包裹了防风的厚黑棉罩的马车,缓缓的驶向长陵野郊的一个驿站。

 驿站的周围一反常态的凝立着不少兵马司的剑师,这些⾝穿普通便服,但却佩军方玄铁长剑的剑师看着这辆在浓浓秋意里驶来的马车,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

 他们十分清楚这辆马车里的人是谁,想到这人能够在那夜的残酷杀戮中生存下来,再想到这人前来的用意,他们都是神情警惕,心生不安。

 一片沉默中,马车在驿站正门口停下。

 ⾝穿一件黑⾊锦袍的王太虚从车厢里走出,有些怕冷般的收了收⾐领,有礼的对着这些剑师颔首,然后踏⼊了驿站的大门。

 俞辜负手蓦然的看着窗外的腊梅,花⽩的头发梳理得,即便也是⾝穿着最普通的便服,任何人看到他此时⾝姿的肃杀,都可以迅速的认定他必定是一名久经战阵,被刀兵染満了金铁气息的将领。

 “你本不应该来。”

 直到王太虚走到他的⾝后,这名兵马司的重要‮员官‬才缓慢的转过⾝来,威严而冷的看着王太虚说道:“能够在那样的‮夜一‬活下来,你的运气便已是极佳,就更应该好好的享受来之不易的余生。”

 王太虚看着这位位⾼权重的‮员官‬,摇了‮头摇‬,说道:“俞将军你的话错了,我能够在那夜活下来,不是因为运气,而是因为有很多人替我死去。”

 俞辜面容微寒。

 王太虚轻咳了一声,从袖中取出了数份案卷,递到俞辜的面前。

 俞辜已然知道这数份案卷里纪录着的是什么东西,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接,而是沉声说道:“你真确定要这么做?”

 王太虚笑了起来,轻声说道:“在很多贵人眼睛里,我们这些市井里的小鱼小虾,是随手都可以碾死,一场雨就能冲掉的东西,然而我每个死去的兄弟,都有家,都有老有小。我不做些什么,心不平,活着便没有意思。”

 俞辜看了他一眼,接过他手里的案卷,缓缓展开看了起来,越看面⾊越寒。

 “这样⾜以让很多‮员官‬下狱的案卷,我们还有很多,在长陵讨生活,有多少‮员官‬没有做过见不得光的生意,没有收过黑钱?”王太虚平静的看着俞辜“本来井⽔不犯河⽔,我不会管别人的路,但是你们有人趟过了界。”

 “够了!”

 俞辜冷笑着收起了案卷,丢⼊一旁的火盆“说说你的条件。”

 王太虚平和的看着他,说道:“你们兵马司在长陵现在能够决定的大生意,便只有解库和矿造。”

 俞辜鄙夷的笑了起来。

 他本都不回答王太虚的这句话。

 光是长陵兵马司的无数库房的解库提运,这便是每年无数银两的生意。而一些铜铁的矿山开采、甲⾐的制造采购,刀剑的铸造…这些生意里面包含着多少惊人的利润?

 这本就是狮子大开口,开到连自己的嘴都裂开了的事情。

 王太虚也不多说什么,轻轻的咳嗽了两声,站起来告辞离开。

 在他已经走出十余步之后,俞辜才冷冷的看着他的背影,声音微寒道:“即便你不惜命,即便你还有很多人可以为你而死,但是你想想你的⾝份,你觉得这样的要求有可能么?”

 听闻这句话,王太虚转过了头,他苍⽩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真挚的笑容。

 “那夜逃过你们军方⾼手刺杀的,还有一名酒铺少年,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他杀死的是一名什么样的对手,你们也应该知道他修行的时间很短。”

 他微笑着看着俞辜,缓缓的说道:“就在我来这里的路上,我收到了一个消息,他在⽩羊洞和青藤剑院的祭剑试炼中最终胜出,成为了前三的弟子。若是在一月之前,说这样一名酒铺少年会逃过那样的刺杀,会有这样惊人的进步,谁会觉得可能?”

 “既然这都有可能,那我做这些,也没有什么不可能。”

 微笑着说完这句,王太虚便决然的转⾝,再也不看⾝后这名兵马司⾼官的脸⾊。

 一名三十余岁的剑师从俞辜⾝后的侧门走出,对着俞辜躬⾝一礼,看着逐渐远去的马车,问道:“将军,要不要杀死他?”

 “不需要。”

 脸⾊已然恢复平静的俞辜摇了‮头摇‬“谈判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一方将价钱谈得很⾼,一方慢慢还,王太虚这次会面的态度,表明他懂得界限在哪里,他没有要求更多的人偿命,只是用按掉这件事情的方式,来要求在长陵的更多利益,让他和他的手下今后在长陵基更深一些,更‮全安‬一些。”

 “而且我们兵马司现在出的事情已经够多,若是再出些子,可能上面很多人的位置都会保不住。”

 俞辜沉昑了片刻,看着这名肃立的剑师吩咐道:“你去查查⽩羊洞那名少年的消息,若真是和王太虚所说的一致,倒的确是个人才。”

 …

 青藤剑院,李道机、端木炼、薛忘虚、狄青眉…⽩羊洞和青藤剑院的一些重要人物,在山道上等着最终获胜的三人见礼。

 张仪走在最前方,他走到这些人⾝前,首先平和行礼。

 丁宁和南宮采菽也跟着行礼,众人回礼。

 丁宁仰头看着神容依旧严肃的李道机,首先出声致谢:“李道机师叔,谢谢你的剑。”

 李道机挑了挑眉,他似乎觉得丁宁这样特别道谢没有什么必要,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说道:“你做得很好,没有浪费这柄剑。”

 “最重要的是没有浪费你们的心意。”丁宁微微一笑,转头看着拈须微笑的薛忘虚:“谢谢薛洞主的特事特办,给予我灵脉修行的机会。”

 “这是你应得的奖励,不需要谢我。要谢的话就谢谢狄院长,他赐予你们的青脂⽟珀,将来会更有用处。”薛忘虚満意的看了一眼南宮采菽,然后又对着丁宁说了这样一句。

 丁宁从他和狄青眉的神⾊里看出了些什么,他便也微笑着躬⾝,对着狄青眉特别致谢:“多谢狄院长。”

 狄青眉神容不是最为自然,但他还是真诚的回礼,轻声道:“有你们这样的‮生学‬,我很満意。”

 观礼的外院诸生大多数没有散去,在这样必须的环节完成,很多人汇聚了上来。

 “姐夫。”

 年龄和丁宁差不多的谢长胜第一个到了丁宁的⾝边,无比敬佩的说道:“你的表现真是令人解气,我不得不承认我姐真的比我有眼光。”

 “不要叫我姐夫。”丁宁的脸⾊顿时尴尬。

 “不要胡闹!”

 谢柔一声轻呵,她走到了丁宁的面前,认真的行了一礼,垂头轻声问道:“你会参加明年的岷山剑会么?”

 丁宁有些不明⽩她问这个问题的意思,犹豫了一下:“应该会吧。”

 “这样的话,我也会尽力参加岷山剑会。”谢柔轻声回应道。

 谢长胜怔住:“姐,你该不会是想和他一起在岷山剑会胜出,然后一起获得岷山剑宗学习的机会?”

 谢柔没有回答他这句话,但是⽩皙的脖子上浮现的些许‮晕红‬,却是暴露了她的想法。

 “慢慢来,⽇久生情,这的确很好。”谢长胜捏了捏鼻子,佩服的说道。

 “不需要对我有什么期盼。”

 然而丁宁的视线却是落在了他侧的末花残剑上,他的面容迅速的冷硬起来,布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霜,他直接动步离开,沉冷的抛下一句话:“至于原因,南宮采菽知道。”

 “是什么原因?”

 徐鹤山和谢长胜等人都不能理解的看着南宮采菽。谢长胜的眼睛里甚至涌现出了无比惊愕的情绪“南宮采菽,难道你和他只是在经卷洞一起研修了‮夜一‬,便已互生情愫,私定终⾝了?”

 “不要那么幼稚!”

 南宮采菽沉下了脸,她看着丁宁离开的背影,知道丁宁既然那么说便自然是允许她将原因告诉这些人,于是她深昅了一口气,轻声道:“因为他的⾝体本⾝有问题,是罕见的亢难返之⾝,若是没有特别的际遇,在我们最为強横的壮年时期,他体內就已五衰。”

 谢长胜呆住,他对丁宁的表现的确是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所以此刻甚至连玩笑话都说不出来。

 “即便是他⾝体有这样的问题,我也不会改变我的决定。”谢柔咬了咬嘴“我会尽力帮他。”

 “我已然了解过,这种五气过旺的早衰之体,一般本没有办法救治。但岷山剑宗不是普通的宗门,这样宗门里的一些人,可能会有办法。”

 南宮采菽看着她和谢长胜等人点了点头,说道:“若是真想办法,今后便是要尽力帮他能够在岷山剑会也胜出。”

 “这太难。”徐鹤山忧虑的摇了‮头摇‬。

 岷山剑会在来年的盛夏,从现在开始也只是満打満算大半年的时间,即便丁宁已然这样的修行速度,已然这样的表现,但是想到往年里岷山剑会中那些怪物的表现,他还是没有什么信心。

 “他在争命,我们尽力而为。”南宮采菽点了点头,凝重的说道。

 “好,岷山剑会,我们尽力而为!”

 谢长胜和徐鹤山、谢柔伸出了手,互相击了一掌。

 为了别人能够胜出而这样郑重其事的互相鼓励,这似乎是件很可笑的事情。

 然而事关生命,而且是要将一件原本看上去不可能的事情变为可能,此时的气氛,却是反而庄重异常。  M.bA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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