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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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同学自己开车去了省委大院,给我放了假。这下我自由了,别看我过去跟老头子经常光顾驻省办,可大都是公务出差,老头子从没躺在这里享受过片刻⾝体乐娱。所以,我一直对这里的玩意儿很陌生,只在小车班里听说过名堂比较繁多,模特"⼊骨"表演,三流歌星一流唱腔,包括老⽑子俄罗斯纯正⾎统的钢管妹子他王主任都能进口到"半月宮"里。"半月宮"很神秘,属于机密场所,就连我们这些"记书"也未曾踏进半步去,包括无所不能的刚哥。"半月宮"也是噤地,是专门接待省里厅级以上导领的,也是王主任巴结上层人物的公关场所,所以,这可能是王主任跟磕头弟兄之间唯一难以逾越的"门槛"了。官场传言说大厦里有间隔音密室,是王主任就任时重新翻修专门打造的暗道。我只听老杯酒后戏言,说那"半月宮"

本就没在大厦里头,而是在郊外的一栋山庄里,除了个别老板,谁也不清楚"半月宮"的位置。
老头子曾骂过,那鬼地方迟早要吐出几具尸骨来。
一个连长市都无法知晓的密道,一定能牵引出狐狸

情的动感鬼故事。
吴同学离开大厦没一会儿,几个司机就到我客房里放起了"烟火",王主任很快叫人送来了⿇台。局长司机们向各自老板

出了车钥匙,所以

将起来都很尽兴。从他们口里我才知道,他们的老板结团进省城,表面上是顺道来看望住院中的翟部长,实际是来拜会某名校MPA研究生班某教授导师的,活动筋骨到了位,就能拉动脑浆容量的盘升,也便是知识武装的脑袋了,硕士乃至博士级的,官帽上再扣上一顶学位帽,双层保护,档案袋子绝对分量倍增。
此时,局长们可能正面向导师进行"论文答辩"哩,也难怪要亲自驾车,在老师面前脫开官方面纱,做一名谦虚谨慎、戒骄戒躁的小生学。
小王说,一连打了两个通宵,实在坚持不住了。所以,他一直躺在沙发上,只动嘴⽪不动手:
"余哥,兄弟我现在想起来就后悔哟,咋就没跟吴记书一条道儿开到底呢?还是老长市老谋深算,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玩了一手我

我军的传统游击战术,把我这个小鬼子给忽悠了。知道当初老长市怎么把我踢出本田的吗?糖⾐炮弹啊,说翟部长要被扶正的,结果可好,是空弹!就翟部长现在这⾝子骨,我啊,指不定哪天就下岗了,老长市是典型的任人唯亲啊,让你余哥钻进了新奥迪,咱命薄,⽩板一个!"
小王大吐酸⽔,快把我当成"情敌"了。我没加理会,左首的司机接上了小王的话:"知⾜吧,跟咱一比,你王老弟住的是⾼层公寓,咱哪,顶多闷在土窑了。"
局长司机们随即附和着,数落起他们的苦衷来。我是从局级一路开过来的,自然知道他们在下面趾⾼气扬,可到了市府就低人一等了。旁的不说,跟我们这群"记书"坐到了一起,他们也得夹起尾巴当孙子,倒茶的活儿他们得承包。
我杠了一手,把话题岔开了,问小王:"翟部长的老⽑病又犯了?"
小王

了

红眼从沙发上坐起来说:"可不,⾎庒一直降不下去,只好进省院了,部里早传言说翟部长想提前內退,报告都打上去了。"
自从老头子进了人大,这翟部长的⾝体就每况愈下,才五十不到的人,就经常往医院跑。老头子像个中医专家,给老部下号脉断症:心病!
"也好啊,刚哥不是要坐上驻省办位子吗,你替代刚哥呀,我可听说了,市委办正在给记书物⾊新-方向盘-,都是市委大楼里的,你肯定也在考察之列,沉住气,实在不行就⽑遂自荐呗。"我调侃道。
小王失控地怪笑了几声,走过来一瞧我牌面自嘲道:"我呀,就像你桌面上的这副牌,啥都连上了,唯独少了一张关键牌,单吊太难了。这么说吧,驾龄车技嘴巴我都能过关,丝毫不输给旁人,可有一样咱望尘莫及,信赖!记书连我姓啥都不知道,想给他开车不就是单吊吗?再者说了,这翟部长可是老长市一路带过来的…"
他还想说下去,被我狠狠瞪了一眼,才收住⾆头。就这暴露门牙的嘴巴,咋能给壹号关好车门啊?
运气不错,我还真就自摸吊上了"小

",回头冲小王笑道:"别怈气,事在人为。"
正洗牌时,王主任打来电话,问吴记书啥时候回。吴同学自己开车去的组织部,据我的判断,晚上她肯定又去找老同学聚会了,而且有意让我老余回避,这里头肯定有我不该知道的事儿。
我在电话里回道:"甭管啥时候回,吴记书的晚餐还是要事先准备好,别再发生上次那件事了。"
王主任迟疑了片刻,让我放下手里的牌,上他办公室,有话要说。
手气正旺,我实在不想半途退阵,状态有所回升的小王一把拉开我叫道:"王主任晚上可能有特别节目安排,余哥就别在这里耗费精力了,养精蓄锐,晚上好发

。"
他们四个人

笑着继续打牌。
王主任的办公室在二楼,因为跟他关系一般,以前我从没进去过,听说里面很考究,论规格够上副市级别了,山⾼皇帝远,也属于正常现象。仅从办公室就能看出为什么地方员官都喜

把头颅削成竹尖,千方百计朝大小驻办里钻。打个不太形象的比喻,这里就是"驻外领馆",外

使节为了工作之便,乘洋车,品洋酒,点头"Yes"头摇"No",也就无可厚非啦。
⿇雀虽小,五脏俱全,到了二楼,我才发现这里的科室也是"一个都不能少":行政部、财务部、外事办、接待处,居然还有"宣传部"的行头,就差"组织部"了。最里头才是主任办公室。
门开着,从里面

出一位妙龄女郞来,⾝材⾼挑,模样秀美,一⾝⽩领装扮,嗓音甜藌,娇滴滴叫我一声"余哥",说王主任正等着。
驻办的不同就在于可以给自己办公室安置一个女助理,实质就是女藌,坐在办公室外间给主任长脸。完全符合府政首长办公室"室外室"的布局,就近安置上传下达的"勤务兵",也叫预约报到,再由秘书引进內室拜见。拿本市来说,过去盛行秘书制的时候,可以说人満为患,有几个长市就配备几个专职秘书,无形中滋生了"室外室"的官僚作风,第一道门给你敞开着,磕开第二道门就难了。近几年有两个因素打破了"室外室"的布局:其一是外地员官来本地就职的多了,办公楼里的"室外室"转变成了"小招"里的"室內室",卧室和办公室融为一体了。就地办公为的是提⾼府政行政效力,"內""外"之别不过是节省了点步行时间,布局一转换,秘书总不能驻扎进导领住所吧,于是回到本来岗位上,尽管手头的活儿还是一样,但距离拉开了,威信也有所降低,也只好每天夹着文件周转于办公楼和"小招"。其二涉及"精兵简政",学起企业那一套,流⽔作业,生产线无须人工

作,原先固定岗位上的藌藌们脫离了专职⾝份,以适应"一才多用"的资源组合。
老头子当政时,先拿自己办公室开刀,废除专职秘书,其他长市办公室自然要效仿一把手的,结束了"室外室"格局。
驻省办属天子脚下的主儿,而且光明正大地用上了"女藌",当然叫人望尘莫及。
"以前也没见过你这大美人呀?刚来的?"我挪不开步子了,跟女秘书套上了话。
"余哥眼光⾼啦,从不俯视咱这张脸,我在大厦都快两年了,以前在外事办。"美女很会说话,一瞧就是公关⾼手。
"呵呵,难怪,我过去很少上二楼来的,真是金屋蔵娇,你余哥有眼无珠哪。听口音姑娘不是本地人,国语很正嘛,外语肯定也不错,外事办,那一定经常跟老外打

道喽。"我这只久未偷吃的⻩鼠狼开始吧嗒开嘴巴,垂涎

滴。
"陕西米脂人。外语可不会,只识几个汉语拼音。"美女说完回到了自己座位上,按响话键向主任通报。
"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姑娘,咱回头再聊。"我言犹未尽地冲美女挥手说。
王主任起⾝相

,问我是喝茶还是咖啡。我发现这里的茶具和煮咖啡的用具都成套装摆放在宽大的茶几上,中西合璧。
我说:"咖啡那是脑力劳动者的催化剂,咱没那⾼尚的胃口。"
王主任笑道:"给导领把握方向的可不是简单的体力劳动,我过去也没喝咖啡的习惯,可自从进了省城,我基本把自己练就成了猫头鹰,没办法,只能喝咖啡来提神,香烟不管用了。"
他慢条斯理地煮上了功夫茶。
"导领有何吩咐?"我直⼊主题,心里记挂的是上面的⿇台。
"随便聊啦,过去咱兄弟俩都太忙,也都是给导领服务,时间都发配给导领了,咱们

流得不够,吴长市今天不在,机会难得,好好


心。"他又跟我称兄道弟上了,我觉得太矫情了点,耐着

子等他说完开场⽩。
"吴长市怎么会想到上委纪了?"他背后口口声声称呼吴同学原来的官谓,似乎对女长市的转行感到遗憾。
我头摇说:"瞧你说的,这话该问你才是,你是

通联络员嘛,就没从省里打探出啥风向?"
王主任转动了一下眼珠子,将烟蒂劲使摁灭,说道:"反正你是吴长市的司机,又不是外人,告诉你老余也无妨。你可是吴长市的⾝边人,顺便给考我证一下这里头的⽔分有多少。"
作个不恰当的比喻,这驻办广播出的"天气预报"属于权威发布,风向及风力大小是反馈给地方气象的系数指标。远的不说,你记书
长市打不通的关节,往往人家驻办主任一副狗⽪膏药就给贴服了。所以,先前有关吴同学迁位的缘由都是道听途说,包括我老婆的缜密推断都是瞎子摸象的结果。
我颇感趣兴地说:"洗耳恭听。"
那天下午听完王主任道出的密闻,我本有的乐娱
趣情刹那间化为乌影了,婉言谢绝了王主任晚上安排的活动,包括那米脂般的姑娘也让我提不起兴头了。
风力有台风之

:陈记书昨晚上已被省委纪"双轨"了。
尽管王主任一再強调说是从一个老朋友那里听到的,可靠

不強,他一直没敢张扬出去,让我也要封口。如果消息确信,那按组织惯例,省委纪行动前一定会通告地方

委,吴同学肯定是知道的,包括我这个司机也会听窃⼊耳。见我吃惊的样子,王主任断定我确实不知情。
动一发而扯头⽪,如果老陈真的被"并轨"了,等于是火车头失去了控制,那铁轮估计要轧碾出不少⾎⾁之躯来,断肠碎肺的,暴露出腐蚀原貌。
我紧张是因为老头子也属于火车头上的"驾驶员",跟老陈曾捆绑联盟,他王主任何故大惊小怪呀?从队形分列上看,别人的队列

套了,他该幸灾乐祸才是,谁都知道他王主任的引路人就是壹号,属嫡系。
当晚我失眠了,失眠在豪华套房,失眠在冰凉的"轨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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