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拨云
经常会想,人死后,究竟有没有灵魂?
如果有,云朵后面,是否住満了亡灵?
已经往生的人,是否在⽩云后面,冷冷的看着我们这些游离在茫茫尘世的丑陋生命?
传之死了,世界没变,如常运转
唯一不同的是,四大家族之首变成了天一盟。
家族直系,传之是最后的⾎脉。
他活着的时候,大权独揽,善谋略,攻心计。
又能审时度势,运筹帷幄,令甘必诺位列四大家族之首,一时风光无限,无人能及。
可死了之后,他的表哥马上列举了他的几大罪状,公告于天下,迫不及待。
人一走,茶就凉,这个道理早就懂。可他们对亲情的淡薄,仍让我觉得心寒。
当然,旋司夜在这里面动了手脚。
旋司夜跟传之的表哥暗中达成协议,他把四大家族首位让出来,旋司夜保他一方平安,并为甘必诺大开亚洲品毒市场大门。
我听后头摇,难怪会被人架空,这人不但庸碌无能,而且鼠目寸光
旋司夜是什么人?他的话能信吗?
现在给你点甜头,目的是让你放松警惕。一旦让他坐稳,早晚把你吃⼲抹净,连渣都不剩。
抬头看天,天空依旧很蓝,⽩云浮动,轻薄如絮,清风吹动我的发,丝丝划过我的脸
传之,记得你说过,你要缔造一个神话,一个比你的曾外祖⽗还要传奇的神话
我也曾经一度的认为,你是一个对权利有着狂疯

恋的男人。
可是,为什么?后来一切都变了。
那么现在,住在云朵背后的你,看着人间的风云变幻,升沉荣辱,你在想什么?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后的人靠过来,与我并肩站在一起
我轻笑“突然想起一句话?”
“什么?”
“上帝在云端冷笑,我们在人间承受。”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你跟我都不相信上帝。”
我点头“恩”
他贴近搂住我,手探进⾐服里,
“要吗?”我问,语气有点像例行公事
他轻轻一颤,痛楚的说“你在磨折我…是不是?。”
我一怔,叹了口气“对不起,无心的。”
抱着我的手臂收的很紧,我似乎听见自己的骨头在咯吱作响
“你在怪我吗?因为,我代替了他的位置?是这样吗?”
我摇了头摇,怪他?我既没立场,也没有资格。
没错,他埋葬了他的声望,湮没了他的荣耀,抹杀了他的功绩,最后,彻底取代了他的位置。
可是,这能怪他吗?
他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遵循了我们的游戏规则。
这本就是一个人吃人的世界,我们都是踩着别人的尸体向上爬,他没错!
“不是,这几天有些心不在焉”
他叹息“他已经进到你这里了,是吗?”
他摸着我的心…
我叹了口气,点点头“或许吧,他用生命做代价,在我心上扎了

刺。不太疼,却丝丝缕缕,苦涩而绵长。”
“是吗?”他苦笑,手抚上我的脖子
“真想掐死你”
我笑,转过脸看着他,四目相对,手

上他的脖子,抵住他的额头,
“那你就掐死我。我也算是你的战利品,他不在了,你可以无所顾忌。”
幽深的眼眸闪过一抹痛,他一把将我推开,手指点着我的眉心,
“原来,你不仅有本事把人

死,还能把人

疯!”
将我拖进卧室,耝鲁的扔在地板上,他带着汹汹的怒气就庒了上来。
⾐服是被撕烂的,裂帛的声音响在寂静的空气里,很刺耳,很难听。
愤怒最容易勾起男人的

望,比如现在。
他和着⾐服就闯进来,狠狠的。
地板很硬很冷,被他一撞,后背咯得生疼。
疼痛像张网,过电一般笼罩了我整个⾝体。
可是,他进来之后,却不再动了。
似乎一下清醒了,睁开眼睛看着⾝下的我,像在审视什么
我别开脸,又被他扳了回来
“你是故意的。”他下了结论
“什么?”
“你故意拿话

我,为什么?”挑起我的下巴,漆黑的眼眸紧

着我
我笑了起来,拉下他的脖子,用⾆尖添着他的

角“不喜

吗?”
他一下扣住我的手,将我庒了回去
“你要我伤害你,是吗?你想用这种方式为他哀悼吗?”
我皱起了眉⽑“我没有。”
“没有?那为什么要故意挑拨我?说呀!”他紧紧捏着我的下巴,痛苦的发问
“既然会难过,当初又为什么要做?你总是这样,⾼估自己的承受力。一边磨折别人,一边磨折自己。把对方弄得支离破碎,把自己弄得破碎支离。可是,这次,我没趣兴陪着你!”
他狠狠将我甩在地上,迅速撤出⾝体。
疼痛消失了,连着体温一起。
砰!无情的关门声,他把我一个人扔在了屋子里。
我坐起来,下⾝还有些疼,
蜷起⾝体,双手抱住膝盖,我摸着自己的心
“你在难过,是吗?”
夜如浓墨,深邃宁静,
我从膝间抬起头,残月如钩,悄无声息的挂在天边…
夜风吹来,肃杀清冷,摇曳不定的树影,宛如漫舞的亡灵。
我用手臂环住自己,好冷,我的心都在发抖。
渐渐的困倦了,我伏在地板上
恍惚间,一个声音从天上传来,宛如苦游诗人的浅唱轻昑,好

悉
“凝夕,凝夕,…”
一声一声敲进我的心里,悲凉哀戚
我一下子爬起来,把自己蜷缩成一团,靠在墙角,呆呆的盯着地板,不敢再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
深沉的叹息回

在⾝后,我回头,看见一个美丽的幻影,披着一⾝月光,浸润着脉脉的清辉,踏着月⾊走过来。
我凝眸望着他,喃喃的说“你回来了”
他俯下⾝,手摸着我的脸“你没走?”
我点点头,把自己埋进他的怀里“一直等着你”
他苦笑“你不必这样,时至今⽇,我不会再对⾚宇怎么样。”
我头摇“不是为那个,是我想留下来。”
“留下来做什么?”
我看着自己的脚“不知道,我无处可去。”
他叹了一口气,坐下来,和我一起。我们就像两个不知归宿的儿孤,后背靠着墙壁,抬头仰望夜空。
“司夜,永远有多远?”我问
他说“比死还远。”
“真的比死还远?”
“是的,比死亡更遥远。”
我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那就好。”
“司夜,听过亡灵走动的声音吗?”
“听过,每天都在听。”
“是否恐惧?”
他抱起我,放在

上,接着⾝体覆了上来“别怕,这个世界,没什么好怕的。”
清晨,

光准时照了进来,鸟声啾啾婉转,鸣唱山林。
我在一片明媚中悠然转醒,看了看⾝边,空空如也…
动了动⾝体,尽管昨夜他很温柔的进⼊,可

还是有点疼。
下⾝満満的都是他的体

,粘稠的感触让我皱眉。
洗个热⽔澡吧,我想。
起⾝下

,刚一着地,⽩浊的

体就沿着腿大流了下来。
“你⼲什么?”刚进卧室的人穿戴整齐,手里还端着香噴噴的早餐。
“澡洗…”我指了指浴室
“唉…”他叹了口气,放下早餐,扯过

头的睡⾐披在我⾝上
“怎么不穿件⾐服,一进屋就看到你光溜溜的站在这里,故意勾我是不是?”
我笑“成功了吗?”
他拉我⼊怀“我现在能呑了你…”说着吻上了我的脖子
我嬉笑着躲开,用手抵住他“先让我澡洗,难受”
他亲了亲我“那去澡洗吧,快点出来,我等你吃早餐。”
我点点头,走进浴室,扯掉睡⾐,看着镜中的自己,⾚裸的⾝体上,遍布着青紫的痕迹。
新的,属于旋司夜。旧的,属于传之。
手抵触着玻璃,我问镜中的人,
“你快乐吗?”
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勾起了

角
“你应该快乐。每个人都希望你快乐,你没有不快乐的理由。”
浴室里雾气弥漫,恍惚间,眼前仿佛浮现出传之的脸,还有那宛如泪痕的伤痕,漂亮的眼睛里写満忧伤,似乎想说什么,却化作了无声的叹息。
我摩抚着他的眼睛,喃喃低语“你用生命做代价,就是要我快乐,是吗?”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我。
我抬起脸,嘴

贴着玻璃,吻上去,久久不曾离开。
“传之,我会永远记得你。”
顶着一头

发,从浴室里走出来,像一只掉进⽔里的猫。
他看到我皱了皱眉“怎么不把头发吹⼲?”
我对他笑了笑“我好饿。”
我坐在

上享用我的早餐,⾝边的人慢条斯理的为我吹着头发
“为什么不把头发再留长一些?”他问
“不方便…”我啃着三明治,模糊的说
“留长吧,留长些会更漂亮。”
我点点头,拿起果汁“有机会的话。”
“你什么时候回⾚宇?”他突然问
“今天,宇已经急了。”我看着他
“那,晚上再回去好不好?”他的表情有点不自然
“你什么安排吗?”我有些好奇
“我们…去约会”
咣当!手里的杯子掉在地上,果汁溅了我们一⾝。
荷兰是一个著名的旅游国度,被称之为风车王国,花卉之国。
这个由风车,木屐,郁金香编织成的美丽国度,适合情侣约会的地方当然不会少。
古⾊古香的风车村,有着碧蓝湖⽔,优雅天鹅的皇家花园,还有荷兰人最引以为傲的郁金香园。
随便哪一个,都是约会的胜地,恋爱的天堂。
可是,当我站在游乐场的大门口时,我实在想不出,它与约会到底有什么关系。
“你确定要进去?”我不死心的问
“恩。”他点点头“听说这是荷兰最大的游乐场。”
他拉着我的手就往里走,我一下拖住他“这是小孩子来的地方,哪有我们这么大的孩子?”
他指指前面的一对情侣“谁说没有?他们看起可比我们老多了。”
我笑了起来,被他拖了进去。
人不少,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仔细看看,年轻的情侣还真不少,成双结对,如胶似漆
抬起头,向四周望望,
⾼大的摩天轮,华丽的旋转木马,急驰而过的云霄飞车,还有那些惊声尖叫的人群。
这是一个如梦似幻的世界,五光十⾊,⾊彩斑斓,幸福的音符跳跃在空气里,

乐和笑声融成一片海洋。
这个世界与我的世界存在于同一个空间,同宗同源,却彼此隔阂,没有

集。
就像那鱼和飞鸟,一个在天上,一个却深蔵海底。
相互注视,彼此好奇,却无法融⼊彼此的世界里。
怔楞间,突然被人拦住了肩膀,
转过脸,望进一双含笑的眼,此刻的他竟然可以笑得如此从容。
“这是什么?”我看着他搁在我肩头上的手,
“喏,你看,别人都是这么做的”他指指前面的一对对情侣。
我哑然失笑,他学得倒快。
不过仔细想想,我们爱做无数次,可像现在这样,肩并着肩走在一起,还是第一次。
“司夜,怎么想到来这里的?”
“想和你一起,把我们失去的童年补回来。今天,让我们忘掉一切,在这里玩个痛快。”
他拉着我跑起来,我们的笑声像一滴⽔,融⼊这片快乐的海洋。
那天的他,让我久久无法忘怀
他可爱的像个孩子,对什么都充満了好奇,什么游戏都让他觉得新鲜。
我也像个孩子,一个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上,茫然无措的孩子,直到他拉起我的手,将我带⼊那梦幻般的国度。
我们是两个玩疯的孩子,在那一天,我们忘记了一切纷扰,眼里只有彼此的影子。
玩过一圈,⽇以西斜,我们坐在凉伞下休息,玩的时候不知疲倦,坐下来才感到累。
两个人的汗⽔都浸

了⾐服,我们相视而笑。
司夜叫来了清凉的饮料和可口的点心,我拿起饮料慢慢喝着,眼睛却飘向了前面的打靶场。
“看什么呢?”他回头看了看
“他们在玩什么?”我指着前面
“好象是打靶的游戏,击中可以拿到奖品,你有趣兴?”
“恩”我点头“好象很有趣”
“呵,呵”他笑了来,把我从椅子上拉起来“那就去。”
玩的人还真不少,我们挤到前面,看到一个小女孩,握着气

,眼睛红红的。
我有些好奇,走过去俯下⾝问她“你怎么哭了?”
小女孩昅昅鼻子,指着柜台上那个大大的绒⽑玩具说“我想要那个,可是怎么都打不中。”
我笑了笑,拿出手绢为她擦掉眼泪“别再哭了,你要是不哭,我就帮你打下来。”
她用胖乎乎的小手摸掉眼泪,大大的眼睛満是期盼的望着我“真的吗?”
“恩,拉勾。”
“恩”她笑了起来。
司夜看着我,一直在笑。
我拿起气

,很轻,只适合小孩子玩,没有手感,我皱了皱眉⽑
一

发出,竟然没中!
呃,我惊讶。低头看看,那小姑娘眼睛又红了。
唉,牛吹大了…
“呵呵…”他笑着走过来,从⾝后扶住我的手,
“这种气

和我们用的不同,你瞄的准反而不中。稍微偏一点试试。”
他握住我的手,就像以前教我

击时那样,扣动扳机,中了!
小女孩

呼起来…
“你怎么知道的?”
他俯在我耳边说“刚才看见老板在

上做了手脚。”
“难怪…”我不服气的说
“大姐姐,我也要。”
“大姐姐,帮我打一个。”
“大姐姐,…”
周围的孩子看到小女孩抱着绒⽑玩具,全都围了过来。
“好好,一个一个来…”我笑着说,一张张如此纯真的脸,让人无法拒绝。
结果当然是


精准,礼物一个一个从柜台上跑到孩子们的怀里,孩子们的脸上绽放出比

光还要明媚的笑容。
満⾜,真的很満⾜。从未有过的満⾜悦愉充溢着我的心。
孩子们越聚越多,我有些应付不来。
“大哥哥,你也帮帮我们。”
“大哥哥,我要那个小熊。”
那帮小家伙,等不及,竟然找上了一直站在旁边乘凉的旋司夜。
他摸摸孩子嫰嫰的小脸,利落的拿起

,我看到老板在擦汗。
弹无虚发,旋司夜的习惯,他杀人的时候专打眉心。
他每发一

就能引来孩子们

呼声,
得到礼物的孩子,纷纷向他道谢,他会俯下⾝,对他们微笑,

角的笑容,是我从没见过的率真。
终于,老板抹着汗,一脸土灰的走了过来“先生,姐小,你们都是⾼手,别为难我了。”
我们相视一笑,是不太厚道。
低头看看,孩子们都拿到玩具了,有的还拿了两个。
呵,贪心的小家伙。
放下

,他拉着我的手走了。
夕

像一个橘⾊的灯盏,在路上洒下丝丝金⻩,
风很清,

光很暖,走在回城堡的路上,余晖将我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我们谁都没说话,手挽着手,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方式,静静的走着,
“很神奇。”他突然说
“什么?”
“刚才的感觉。以前扣动扳机,没有任何感觉。刚才,每扣一下,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喜悦,还有満⾜感。”
我笑“那是因为,我们以前拿

是为了杀人,起初也会恐惧。可杀的多了,恐惧变成⿇木。可这次不同,我们是为了満⾜纯真的心。”
“我们会因别人的満⾜而快乐吗?”
“当然会,満⾜别人就是満⾜自己。”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我们又沉默了。
直到太

下山,月亮露出了脸,我们才走到城堡的门口。
他拉着我的手,贴过来,却只亲了亲我的额头“谢谢你,我今天很开心。”
我笑了“你让我不习惯。”
“进去吧,你哥哥在等你。”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恩”我点点头,放开他的手,转过⾝,把背影留给了他。
“凝夕”他突然叫住我“乌云拨开后,能不能见到太

?”
我一怔,停住了脚步“或许吧。”
没看他,继续向前走,
一步,两步,三步…
看着⾚宇的大门,走进去,我还是原来的我,他也是。
⾚宇,天一盟,轩辕凝夕,旋司夜…
传之死了,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那么,命运的手,又将把我们推向何方?
是重复上一个轮回的悲剧,还是脫胎换骨寻求生新?
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上,我茫然了。
我们知道,今夜,在同一片星空下,在世界的两个角落里,有两个人注定无眠。
他们会思考同一个问题:
夜与夕,究竟能不能共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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