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忽忙间,一个念头掠过翁若梅脑际,使她很快的想到:“嗯!这个人可能就是由幽香引来,再強也只一个,怪人功力也并不弱,对敌一阵自是不成问题,我何不趁此机会,先把灵药取到手中,然后再回来…”
还没容她想完,怪人又再催促道:“还不快去!”
语意虽极严厉,且隐含责备,用心却是很好,当下她再不迟疑,立刻转⾝向后洞奔去。
她刚转进后洞,来人已在前洞现⾝,那是一个红红的面孔,⾼⾼的个子,精神非常健旺的老人,⽩发苍髯,相貌威武。
如果她迟疑走那么一刻,和这个老人对了面,甚至藉着怪人的力量,把他留下,那么她所要追寻的谜底,便可能因此打开。但是,她却为了灵药,先走进了后洞,致把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错过,不得不费尽辛劳,期诸异⽇了。
且说翁若梅转进后洞,因有怪人事前叮嘱,恐有蛇兽潜伏,不得不放缓唧步,戒备着前进,因此,虽只一两百丈距离,也费了盏茶之久。
后洞深处山腹,光线理应更黑才对,相反的却比前洞还要叫亮得多,翁若梅一心只在灵药和蛇兽⾝上,对于这个违反常情的现象,竟然没有在意。
当她到达后洞深处的时候,又被呈现在她眼前的景象呆庄了。
这是出于她想像之外的。
后洞的尽头,竟大得出奇,方圆怕不有亩许大小,在这亩许大小的洞⽳內,有一个⽔潭,⽔潭的央中,还有一座假山,仿佛就像富贵人家,庭院中的布置一样。
假山之上,石隙之中,生着五六棵尺长小草,每棵小草的端顶,结着一顶鲜红的果实,那股浓厚的幽香,便是从那几颗小红果上发出来的。
这几颗小红果约有葡萄大小,鲜红可爱,翁若悔虽然从没见过,但从师⽗以前所说的各种奇珍里面搜寻,颇似人间难得一见的朱果,服食一颗,即可脫胎换骨,那还不

喜

狂,立刻从⾝上掏了一个⽟瓶,把师⽗给的几粒疗治內伤的药丸倒出,放⼊口中,人也跟着向假山顶上纵去。
翁若梅今年才只十四岁,毕竟还小,孩子气仍是很重,这一颖悟到那几颗小红果便是朱果时,那里还再想到潜伏⾝边的危险。
就在她⾝形跃起,扑向假山顶之时,同时也自假山顶上飘起来一团黑影,这一个突然的变化,才使翁若梅想到怪人所说的话,立又強提一口真气,盘旋了一周,见确实再无其他毒物盘据时,这才飘落下来,嘴里还在漫不经意的说道:“哼!一个大蛤蟆,倒把我吓了一大跳!”
其实她又何曾知道,假如不是怪人给她的那颗雄魄珠挂在颈项间,这时她恐怕没有这样安闲自在了。
那个黑忽忽的一团东西,翁若梅管它叫大蛤蟆的,却是一只千年毒物,三⾜蟾蜍,它怕极了雄魄珠,见翁若梅向假山上扑来,以为是要对不利,三⾜一弹,立也飘⾝而起,不敢

向翁若梅,却向后跳落⽔中。
翁若梅落脚小草之旁,见朱果红得发紫,幽香浓烈异常,不用服食下肚,便是闻着这股浓香,也觉百骸舒畅已极,知已

透,更不怠慢,立刻一颗一颗的采摘起来。
刚俯下

,伸出纤手要采第三颗时“噗”的一声轻响,那颗朱果想是成

逾时,已自动破裂,鲜红的果浆噴了她一脸,两只大眼之內,満満的都是果浆,感觉得凉飕飕的舒服已极,右手已

空壳摘下,里面还有很多残余的果浆。
事出突然,心里下懊恼可惜的时候,又是“噗”的一声,一物

面

来。
她两眼満注果浆,不能睁视,左手拿着⽟瓶,右手拿着果

,一时间又腾不出手来,也没多想,微抬螓首,听风辨位,樱口张处,便将来物捉住。
来物动力极強,且滑腻万分,⽟齿一合,喝将来物咬破少许,依然被它送进嘴时,顺着咽喉咽到腹中。
当来物⼊口,被⽟齿咬破瞬间,仅觉其中汁

甚多,且清凉香冽无比。
初以为又一朱果破裂,随即觉不对,不敢再想,立将右手所拿残余朱果也一并放⼊口中,忙用⾐袖将脸上和眼中的果浆擦净,注目查视,见所摘两颗及自行破裂一颗朱果所余茎叶,就这瞬息工夫,已自缩⼊石隙之中,其余三株完好无恙,一时也不知所食何物。
她立即想到茎叶的功效,虽不及朱果名贵,却也有起死回生之能,何不将茎叶同时摘下。
她想到就做,右手立向第四株朱果伸去,轻轻一拔,在她想还是手到功成。
但是事实却大出她的意料以外,那株看似纤弱的小草,竟是纹风未动。
这在她如何能够心眼,第二次微注真力,再次一拔,这一次却是得心应手,朱果连

已被她拔取到手。
心方一喜,忽觉整个山洞震

摇晃起来,假山也自向地底落去,洞顶碎石尘土也给纷纷下坠。
变生俄顷,翁若梅大惊,呆立假山顶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接着便听到“轰隆隆、轰隆隆”连声巨响,自前洞传来,由远而近,这才把她从惊中醒唤,使她立刻想起前洞中被铁链穿贯琵琶骨钉牢在洞壁上的怪人,不想由于自己一念之贪,惹出之大祸来,假如怪人因此埋骨前洞,自己良心如何过意得去。
她再也不敢多想,立刻把手中朱果从茎上摘是,纳⼊⽟瓶,盖好瓶盖,连同茎叶一并在怀中放妥,点跳腾⾝,向前洞奔去,然而为时已迟。
她脚刚落在池边,还没有再次举步,面前是通往前洞的洞径,又是“轰隆隆”一声巨响,塌倒了一大片,等到尘土落净,再向前展视,不噤叫得一声苦也。
去路洞径已经堵塞⽔怈不通,依适才传来的声音判断,塌倒的地方绝不止面前一处,就是挖掘,也不是一个人短时间办得到的事。
一念贪得,如今落到害己害人,她心里无限的懊恼与自责,暗想:“无论如何,我也得设法出去看看,纵然怪人已经遇难,也得把他埋好,才能心安。”
她搬运了一阵,中间露出来一块大石,估计怕不有两千斤重,她先将巨石周边的碎石清理一下,然后劲贯双掌,运⾜內力,搬住巨石一角,摇动了一下。
巨石下面,已经被她清理得成半空状态,现在又经她贯注內力,一阵推摇,已有倾坠的迹象,尽管她內力很強,像这样一块巨石砸到⾝上,她依旧是噤受不了。
她搬牢巨石一角,用力向下一带,人也跟着向后飘退,巨石是被她的大力带下来了,跟着在巨石后面的碎石却马上填补了空间,而且把她已经清除过的地方,又填上了不少。
事实告诉了她,不仅想看看前面怪人遭遇的希望成空,连她自己如何逃生也成问题。
她失望之余,靠着洞壁坐了下来,望着已被堵塞的洞径,呆呆的出了神。
这时,她适才吃下去的那半颗朱果和一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已在她的⾝体內部发生了作用。
她只觉得浑⾝骨骼痛疼

裂,头部也昏沉沉的其重无比,眼⽪再也睁不开来,一股其热如火的气流,穿行奇经八脉,所至之处,更是难过得要死,她強振精神,运功疏导,不知不觉就陷⼊了一种半醒半睡的境界之中。
前洞怪人见翁若梅进⼊后洞,心便定了下来,全神贯注,瞪视着洞径转折之处。
来人刚一现出⾝形,他便已看清是谁,不由火冒三丈,一声厉喝:“站住!”
这一声厉喝是他含蕴內力而发,有意给来人一个当头

喝。
果然这一声大喝,收到了预期的效果,把来人吓了一跳,不得不暂行止步,循声一看,仅见怪人一个,神情显得有些惶惑“咦”了一声,然后就道:“奇怪!怎么你还没死?看样子还像有些进境了呢!”
怪人恨声说道:“娘老心愿未了,那会就死,你来⼲什么?”
“没死更好,如能捐弃前嫌,等我到后洞看看,再把你放开,一同回转洞宮山如何?”
“别作梦!快给我滚!”
来人“嘿嘿”冷笑了一阵,十分得意的说道:“你以为我还是昔⽇吴下阿蒙!老实告诉你,我已得到一部奇经,二十年来,已经小有成就,你那点佛门功力,早已不放在我的眼下了。不信等会把你放开,我们再来试试,看我可还怕你?”
“告诉你,我在这里住得很好,用不着你来花言巧语惹厌,赶快给我滚!”
“既是仍然不知好歹,那就由你,进洞我是非去不可。”
“你再动动看,只要再前进一步,便叫你立刻横尸此洞。”
从两人的对话,可以很清楚的看出,不仅相识,而且还是夙仇大敌,两个人愈说愈僵,大有一触即发,立刻武力相见之意。
跟着“哗啦啦”一阵声响,两人对面中间的洞顶,坠落下一片碎石,烟尘

漫,立刻便隔住了两人的视线,来人见不是路,立即菗⾝向洞外奔去,边跑边得意的说道:“天意!天意!用不着我再来给你收尸了。”
来人去后,洞壁震动得愈发剧烈,并且一连串的向后洞延伸过去,一阵阵、一段段,崩塌的声响,传进了怪人的耳膜,也打击着她的心灵,每震响一次,就好像一块带有棱角的巨石砸在她的心上,那么痛苦。
她“咳”的叹了一声,这声叹息包蕴着无限凄凉和绝望,是那么倏长而悲痛。
她既感伤自己的不幸,更哀怜翁若梅的无辜,痛苦得已到达了顶点,全⾝神经几乎⿇痹得失去知觉。
忽然,一个灵感起自心底,启示着她,她好像发疯了似的,大喊了一声:“我不能死,我还有心愿未了!”
也不知道从那里来的一股力量支使着她,两只手紧扭住穿在琵琶骨上的铁链,用力往前一挣。
也许是她用的力量太大,也许是经过不断震

,石壁早已松动,奇迹似的“砰”的一声,竟让她把铁链的另一端,自石壁上挣脫下来。
尽管她武功再⾼,也因用力过大,铁链突然挣脫,一个枯瘦⾝形也冲出去七八步远,才拿桩站稳,琵琶骨也带动得其痛澈骨,⻩⾖般大小的汗珠,顺着双颊滚滚而下。
待等痛疼稍止,想到翁若梅安危,立刻拖着三四丈长的铁链,向后洞奔去。
然而她失望了!
她呆呆的站在那些碎石面前,望着那已被堵塞的洞径,一筹莫展。
一阵冷风把她从呆怔中警醒,她马上想到:“前后洞都已封死,这阵风从何而来?”
她循着风向,又走回原来脫困的地方,她不但立刻知道了风的来源,而且还看到了微弱的光线,这一喜非同小可。
原来就在她被困的地方不远,经过了适才几次剧烈的震

,洞壁上已经裂开了一道隙

,这个隙

勉強可以容纳一个人侧⾝通过。
绝处逢生,使她忘记了⾝外的一切,飞快的便向

隙中钻出去。
她走出去还没有几步,便被一个很大的力量从后面拖了一把,使她再难前进一步,她想都没想,便回后一掌向后劈去,⾝后除了掌风和碎石飞溅的声响以外,再没有其他声息。
她立刻转⾝戒备,向前查看,等到看清是怎么一回小的时候,她那消瘦的脸上绽出了一丝苦笑。
她把⾝后的铁链,从一个突出的岩石棱角上提了起来,再回头看了看那窄狭的隙

,不觉感到难于处理。
最后,她只有把铁链来回几折,倒提在左手中,然后再向裂开的隙

走了过去。
裂

狭窄难行,尚幸她功力深厚,⾝手敏捷,利用那空着右手和双脚,时攀⽇时爬,费了⾜有个多时辰,终于让她从裂

上逃了出来。
她钻出裂

,站稳⾝形,微一打量山形地势,毫不停留,便自寻路攀升。
当她穿出云雾,甫与

光接触,两只眼就好像被针刺了一下,

痛得难于噤受。
她心里明⽩这是什么原故,赶紧稳住⾝形,紧闭双目,养息了约有顿饭之久,拭⼲眶內刺

出来的泪⽔,慢慢的试探着睁开眼来,已可适应強烈的

光,几个纵跃,便已经到达峰顶。
她长昅了一口

光下的新鲜空气,庐山景⾊又⼊眼底,心里就和小孩子得到他最喜爱的玩具一样⾼兴,噤不住一声长啸,震得四山全起了回应,几十年被锁噤的一口恶气,恨不得全从这声长啸里发怈出来。
啸声未落,一条淡淡的⽩影,便向着立⾝之处飞跃而来,离着她还有两丈多远,脚下一弹,便向她怀中扑来,她立刻放掉左手提着的铁链,伸开双手,把⽩影接到手中。
在她手里抱着的,是一头全⾝雪⽩的小猴子,这是她初被锁噤的时候,收服下来的。
那时,她还很年轻,还很美,穿的也没有如今这样的破旧,小猴子看她没有恶意,才和她接近起来。
她想到自己已被锁噤,空有一⾝武功,难于施展,以后的生活,说不定就要落在它的⾝上,于是不惮烦难,蓄意教调它,果然不负她的苦心和期望,几十年她被锁噤在这⾕底石洞里,得以不死,完全是依赖这头小猴子,到处给她找寻⻩精野果充饥,她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小⽩”
小⽩在她的精心教调之下,几十年下来,也得到无限好处,佛门菩提禅功也有了三四成火候,⾝手更是非比等闲,就看它刚才飞跃而来的⾝法,那份轻灵快捷,又那是一般江湖武师所能望其项背的呢!
这一人一兽相依为命,几十年来,其亲切程度何殊⺟子,如今劫后重逢,各自的內心都是欣慰无比。
她摸抚着它那光泽的小⽑头,向它说道:“小⽩,如今我已恢复自由,等我完成了一桩心愿,便带着你游遍名山大川,然后找个幽美的清静的地方,参修上乘功果。”
小⽩像是懂得她的话意,睁着一对有如樱桃似的红眼望着她,嘴里也在“吱吱”的叫着,似在应和着。
她说到走,便立即想起那天真可爱的翁若梅,眼望着脚下这座宽广的大山,神⾊上显出无比的悲痛和歉疚,只听她喃喃的祝告说道:“孩子,但愿你也能像我一样,能够绝处逢生才好!”她那消瘦的脸上流下了两行珠泪,然后左手重新提起地上的铁链,右手抱着小⽩,略一辨识方向,便飘然走了,何消几个起落,⾝形便自消逝在峰回路折之处。
再说翁若梅在后洞倚壁而坐,半醒半睡,似梦似幻,就那么浑浑噩噩的,也不知到底过了多少天,像是很长,又仿佛不久,便清醒过来。立觉全⾝上下,百骸俱慡,视力较前更见明亮,略一运气,一个娇小的⾝子,便似乎轻如无物,飘飘而起,知物药功效,已畅达奇经八脉,功力已又进⼊另一境界,自是无限

喜。
苹果似的小脸上,刚绽开了一丝笑容,但当她那两只大眼微一瞥及堵塞的洞径,笑容倏的又从脸上敛去。
“该怎么办呢?不然,哥哥岂不…我一定要想法子出去。”
她冷静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慢慢的寻思脫⾝之策,首先,她想到她有一柄切金断⽟的短剑,用它绞穿洞壁,可是她还没有起⾝有所行动,自己立刻就把这种想法推翻了。即以她曾经走过的洞径计算,起码也在两百丈以上,那要挖掘到何时为止?粮食、体力样样都成问题,其他方面绝不会比洞径这面还薄,因为这座山太大了。
上面?
那简直是妄想,她连头都没有抬一抬。
假山?
她不由向⽔池望去,那座原来突出⽔面的假山,此际业已不见。
她站了起来,踱到池边,低头向下看去,不但池⽔已经⼲涸,涓滴无存,就连那座假山也已踪亦杳然。
“这不是怪事么?”
“难道池底还有什么古怪不成?”
“反正一时也出不去,何不到池底看看?”
她喃喃的自语着,声音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她愈想愈觉有理,于是不迟疑,便提气轻⾝,向池底落去。
池深不⾜百丈,原是黑黝黝的难辨一物,但她现在却是丝毫毕现。
她自己尚还不知,她的双眼外经朱果的浆

滋润,內服千年蟾蜍的內丹和半颗朱果,又经适时以禅功运化,现在已经达到视夜如昼的地步了呢!
百丈⾼下,转瞬即降落池底,略一瞥视,不噤大为惊奇。
池底略呈方形,四壁光滑如镜,每一面池之上,都有一个门户的痕迹,隐隐约约的像是刻划在上面的一样,要是在未服朱果以前,恐怕什么她也不会看到了。
她毫不思考,便向正对着一面池壁走去,不料距离池壁还有三尺远近,还没有等她用手试探,那个门户竟然自动的缓缓的开了。
她也不管是祸是福,便自昂然的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两丈见方的石室,面对着门,盘膝坐着一个老和尚,闭目阖眼,状似⼊定。
翁若梅受⾼人薰陶,深知像这种深山古洞,每每隐有世外奇人,不假思索,便向老和尚跪了下去,嘴里还在轻声说道:“弟子翁若梅,无意闯进老前辈禅室,尚请恕我年幼无知,勿加罪责。”
祝告完毕,见老和尚没有反应,便悄悄的站了起来,打算退出石室,不想转过⾝来,不知何时,进来的门户已又自关闭。
她还以来那老和尚见她无故擅闯石室,惊扰禅课,有意和她为难,但当她回头一看,老和尚仍然原式盘膝静座,动也未曾动过,又觉自己所想不对。
她这才向老和尚仔细打量过去,敢情老和尚早已圆寂多时,这一惊非同小可。
不过,她到底是慧

夙俱,自服蟾丹、朱果之后,定力更深,故虽惊而不

,灵敏的头脑很快的想到。
这一切必都是老和尚为了保护他的法体,事前预行布置的,被我无意间闯破噤制,走了进来,他修为既然道⾼,一定会给人留有退⾝之路,我还是不要莽撞,先仔细察看一下再说。
这一次,她从老和尚的法体以至整个石室,巨细无遗的又仔细察看了一遍。
现在,她虽然已经看出一些端倪,知道这石室之中,蕴含着一种佛法布置,而且她也曾从师⽗那里,学过一些这类东西,但由于对这个老和尚,自內心之中,产生了一种虔诚敬意,没敢冒昧施为解破,重又向老和尚跪拜下去。
这也是她福至心灵,机缘凑巧,她这一重新跪拜下去,却正暗合了石室中原来的布置。
等到她拜毕抬头,老和尚法体已杳,代替的是一座石质莲台,莲台的九瓣莲叶,中间一叶豁然敝开,像一个门,门里是一条道甬,看似很长。
老和尚已然坐化,何以忽然失踪?以及莲台的出现,她都不惊奇,仿佛就像当然的一样。
令她惊奇的,只是这个变化太快了,使她事先一点都没觉察出来。
她心里既然存着,老和尚必然给误闯进来的人留有退路,便认定敞开的莲叶必然就是出路,不假思索就走进去。
通路道甬,到达了一间石室,道甬便到此而止。
她想到后退。
但适才那间石室,门户已闭,即使能够出去,又如何打开堵塞洞径的碎石?不噤踌躇起来。
旋又一想,那间石室既有古怪,说不定这间石室也有诡秘,且先进去看看再说。
于是,便又走进这第二间石室。
石室中除了一个薄团、一个石几之外,别无陈设。
石几上端平放着一本绢册,上书“佛陀禅功心法”略一翻阅,仅薄薄的三数页,且有芝⿇大小的前人习练时,留下的恭楷注解,绢册里尚夹着一张字条,写的是:“蟾丹、朱果百世难求;得而服之,允称殊遇,唯如不知运化,大是可惜,可依册载心法勤加习练,既可使灵物发挥最大之功能,复可增进本⾝之修为。
此室左有寒泉,右有暖流,子午两时,自动开放,浸浴其中,尤可助禅功之速成,届时食物自得。
天下无侥幸成功之事物,禅功习练有成,出路自现,否则,将长困室中,不得脫⾝。
此外,尚有其他秘学奇珍,须视来人福缘,耐心寻觅始可。
…”
翁若梅既担心逾期不至,必累得哥哥着急,又怕误了端

⻩鹤楼之约,坏了师⽗嘱办的事,知不将“佛陀禅功”习成,脫困无望,急更无济于事,于是专心致志,参习起“佛陀禅功”来。
她一心一意只求禅功速成,早⽇脫困,去办她的大事,对于字条上所写的“尚有其他奇珍秘学”想也不曾想过,更不要说还要耽误时间,耐心寻求。
翁若梅习练佛陀心法,有无魔障?何时可成?暂且按下慢表。
且说翁如松,因璇玑洞主答话模棱,疑他有意呑没佛令⽟-,存心一探究竟,历经金、木、⽔三阵,均能顺利通过,最后到达火阵,眼看脫困有望,噤不住心狂喜,顿忘处⾝险境,点⾜便向对面岗陵跃去。
不料⾜下一软,真气未能提⾜,⾝形虽然起在空中,脚下情况已然大变。
两座对峙的岗陵,竟然自动向后移动,中间所现裂

,且又噴出烈焰浓烟。
刹那之间,烈焰浓烟所布范围极广。
他真气本未提⾜,又遇此突然变化。
下临烈焰,又不知道裂

这下深浅几许,情况如何?
恐惧、惊急,都无补于⾝形之疾速下落。
暗道一声:“完了!”
未完师命,只有期望胞妹翁若梅去完成了。
每当情况疾变,⾝陷险境,人都有一种求生的本能。
这种本能潜力极大,往往能创造奇迹,克服难关,履险如夷。
翁如松虽知生机难有万一希望,但他那甘就这样凄惨的死去,挣扎乃是必然之事。
他⾝形疾泻中,強提一口真气,牟尼神功展至极限,以冀万一。
他因真气未曾提⾜,跃起本不甚⾼,这一下坠,那还不快。
刹那之间,一条蓝⾊⾝影已为烈焰呑没。
他只觉浑⾝一阵灼热,酷热难噤,便自痛晕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又悠悠醒转过来。
知觉刚复,全⾝宛如寸残,痛得不噤“哼”出声来。
只听一个稚嫰的声音说道:“别动,強忍耐点,此刻未脫离险境,你可学过武功?告诉我,以便着手施救。”
他嘴

一动,立感面部⽪肤有如崩裂一般的痛疼,痛得他那能答得出话,只有颤抖的声音“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学过?”
“嗯!”“真是老糊涂了,你现在那能说得出话来,问也是⽩问,张开嘴,把这个药丸先吃了。”
那么稚的童音竟说老,岂不奇怪。
翁如松強忍着痛,把嘴张开。
一粒药丸

向口內,颗粒不大,⼊口即化津

,顺喉而下,
这颗药丸香是香到了极点,辣也辣到了极点,好像用朝天椒提炼而成的结晶那么辣。
翁如松的⽪肤、肌⾁、骨骼,几乎是无处不痛,服了这颗药丸,就连內腑五脏也好像呑了一口炭那么痛。
稚嫰的声音又道:“如会內功心法,赶快运息,自有好处。”
翁如松又痛晕过去,那还能运气行功。
“真没用,这点痛都受不了,看来非我动手不可了,咳!缘法,也是孽障!”
如果翁若松没有痛晕,一定听不懂他唠叨的是什么。
翁如松再次醒来,全⾝痛苦若失,暗道:“这是什么灵药,怎么这么难吃?”
“别装蒜了,还不给我起来。”
翁如松如言起立,只觉全⾝轻如无物。
他还不知道自己因祸得福,遇见了不世奇人,功力凭空增加何止一个甲子。
忙查看救他之人,不由大诧,救他的人,无论⾝材、面貌、口音,都不会超过十岁,竟能把他从火海中救出,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一时呆立当地,不知如何称呼才好。
这个看似童子模样的人,想是看出他的心意,微笑着说道:“不相信是我救你的?”
翁如松警觉失态,忙道:“翁如松不敢冒渎恩人,救命大恩,容我一拜。”
说着,果真拜了下去。
童子也不加拦阻。
翁如松拜毕起立,口虽不言,心实不惬。
童子对他虽有救命之恩,如此稚龄,竟然受他一拜,实属狂妄托大,大是不该。
“你是怎么坠⼊地肺的?”
语音稚嫰,口气却又老气横秋,翁如松本想不答,终因面嫰,且对方子己实有救命之恩,还是据实将经过说了。
“哦!”“敢问此间何处?翁如松尚有师命在⾝,急需离去,救命之恩,容图后报!”
“现在就想走?”
这句话使翁公如松极难作答,也使翁如松极为恼怒。
诚中形体,翁如松面情上的变化,如何逃得过童子锐利的目光,他也不说破,仅道:“这是什么地方,你自己到后面一看便知,留神,别再掉下去!”
话不投机,一句为多,童子傲慢托大,翁如松实在看不惯,闻言也未深思,便向后面走去。
童子所居,也是两间石室,到了室门,便是一条道甬。
石室并无门窗装置,室內室外情况迥然不同。
石室同空气流畅,异常舒适。
一出室门,便感灼热炙感,愈发強烈。
道甬极长,几经转折,已自听到“轰轰、发发”声响。
转过最后一道弯曲,远望道甬出口,竟为烈焰封闭。
“难道还在地肺之中?”
翁如松不由这样想着。
烈焰阻路,无法再进,迫于无奈,只得转回石室。
“看清楚了?”
童子依旧含着笑意的问。
“请问这是不是远在地肺之中?”
“你以为这是天堂?实对你说,这里正是地肺之中,我在这儿已经住了二百多年…”
“什么?”
“没听清楚?我移居这里是在南宋初年…”
“你?”
“你不信?”
“请恕晚辈无知,起初真未想到…”
“我要是你,也会有相同想法,这是情理之常,我不会怪你的。”
翁如松这一弄清,面前这看似稚龄的童子竟然是前辈奇人,态度立变,以前不満一扫而光,闻言既然愧且疚,连忙谢道:“前辈大量,实使如松感佩无以,但不知…”
怪童似乎知道翁如松要问什么,立即接口说道:“说吧!我还有事情要你去办呢!”
接着,便说出下面一段话来。
原来这个地底怪童,复姓呼延名靖,乃北宋名将呼延赞的后人。
呼家将与杨家将同为北宋名将,一门忠良,只因朝臣弄权,致不能有所施展,遭遇之惨,亦大致略似。
呼延靖生具异秉,抱负亦颇不凡,目睹朝政屡为奷谗的朝臣所左有,极为灰心,乃弃家远遁,倘徉于山⽔之间。
⾜迹所至,宇內名山,游历殆遍。
有一年,行至庐山,在一古洞內,遇见了一个坐化道人的尸骸。
尸骸已成枯骨,唯⾝前一个⽟匣却完整无损。
打开⽟匣,里面有一本绢册,题名为“火灵真经”后面并有道人笔录,自号火灵真人,详载练功之法及个人心得。
呼延靖得此绢册,如获至宝,按照火灵真人所示决窍,找寻适合修练处所。
找来找去终于找到这个莲花山的火山噴口。
也许是他得天独厚,秉赋极佳,又有其他遇合,竟让他把一部火录真经悟澈练成,人也返老还童。
说至此,便问翁如松道:“外面什么朝代了。”
“南宋已亡,如今中原已为胡人窥据多年。”
呼延靖听了,⾝躯暴长一倍,星眼怒瞪,

出径丈寒光,神态威猛已极。
这个威猛的样子,那里还像童子?
呼延靖愤怒多时,未发一语。
翁如松吓得也不敢多言。
半晌,呼延靖才恢复原来状态,向翁如松道:“这些事先且慢,让我先传你出洞之法。”
翁如松心狂喜,以为出洞之法必椎简单易学,不久之后,定可恢复自由,往办正事。
不料呼延靖看到他面情变化,斥道:“先别⾼兴,出洞没那么容易,别以为你此时功力又有长进,便可抗外面地心之火,就是我此时带你出去,你也噤受不了哩!”
“除后洞外,难道别无通路?”
翁如松这个问题确有道理,否则,呼延靖当初是怎么进来的?
他虽没直接这样发问,呼延靖那能听不出来他的话意,遂说道:“以前倒有一条通路,直通上面的璇玑古洞,约在六十年前发生一次地震,这条通路已经震毁了。”
“那么后洞如何通行呢?”
“方法倒有,这就要看你的悟

和耐

了。”
翁如松惑然不解。
呼延靖取出火灵真经,递

给他,着重叮嘱他道:“以你的聪明和现时功力,再加上我从旁指导,相信不久便可小成。”
翁如松想到师命,想到胞妹,面显为难之⾊。
“别怈气,除此别无出洞之法,你自己先看一遍,如有疑问,再来问我。”
翁如松一想,呼延靖所说极为有理,又见他盛意拳拳,关照自己,內心至为感动,只得暂时排除一切杂念,专心研读火灵真经。
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觉得经中所载,确甚渊博,是一本绝学秘笈。
但他急思脫困,心不在此,遂向呼延靖问道:“经中所载甚博,与出洞有关之学,是否是火灵功一种?”
“不错!”
“那么晚辈就想学这一种。”
“一切由你自己决定。”
从这天起,如松就按照火灵真经所载,比繁为简,专门习练火灵功。
武学本皆內源,內功心法也都大同小异,翁如松既是此中⾼手,学来自易。
方法学会是一回事。
要想有所成就,又是另一回事。
地肺之中,地火阻绝,呼延靖不打扰他,再无别的顾虑。
幽静的环境,可以使他心无旁物,专心一致,习练火灵功。
以他的资质,以他的內力基础,过了两个多月,方算小有心得。
便问呼延靖:“是否可以出洞了?”
呼延靖只摇了头摇。
翁如松只得再行勤练,几乎是废寝忘食,夜以继⽇,⾜见他求去之心是多么強烈。
经过这次,他怕再碰钉子,不敢轻易出口发问。
世上无难事,只怕心不专。
翁如松这样⽇夜勤练,那能没成就?
呼延靖脸上有了表情。
那是既忧且喜的综合表现。
翁如松略感心慰,但仍勤练不辍,不再开口。
他心里也极矛盾,既想离去,又觉不忍。
经过这三个多月的相处,两人之间已滋生极为浓厚的感情。
翁如松对于这个古道热肠的前辈,更是感

、钦佩,大有依依不舍离去之意。
终于,还是呼延靖首先开了口。
他先取出一个磁瓶,倒出一粒⻩⾖大小的黑⾊药丸,给了翁如松,对他说道:“这个药丸,我是得自璇玑古洞,现存只有三粒,功效之大,实比峨嵋大还丹、少林紫金丹,还要神奇得多。
现在第一步,到此为止。
第二步,需要实际与火对抗。
每当午时,地火极盛,火焰呈淡⽩⾊,钢铁遇之即溶。
此后,每天午时,你要在后洞道甬尽头,面对火焰,练习吐纳,昅取地火之精。
记住,第一次离得不妨远一点,吐纳之前,先将这粒丸药服下。”
翁如松依言奉行。
又一个月,呼延靖始认为満意,把他叫到近前,叮嘱他道:“我将终老是乡,不再重履尘世,火灵真经不可因我而没,你可带去,替我物⾊一个传人,授以⾐钵,这是我原想托你办的事。
其次,你我全是⻩帝子孙,大好神州不容胡虏长期占据,你正当英年,又有绝学在⾝,应善志不忘。
道甬尽头,对面约五十丈处,亦有一洞,可通海丰。
你虽已练成火灵功,功候尚嫌不⾜,务于子时地火最弱之际,始可出洞,切不可不听我言,轻⾝涉险。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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