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轻获不传
晚舂清晨,朝

自东方冉冉升起。华云表一声轻唉,于金⾊

光下,悠悠然自昏昏沉沉中苏醒过来。
他

了

眼睛,神智渐清,心念动处,蓦地由地面一跃而起!
环顾之下,他看清了他此刻处⾝的环境,同时也为四下里这片景象所深深

惑。
⾝后是远山,⾝左⾝右,荒野无际,

面⾝前不远,则是一座颓落的小神庙。
这时,庙前石阶上,一名瘦小的羊胡老人,正半偏着脸孔凝视着他。
华云表愕然退后一步,指着老人道:“你?…”
羊胡老人眨了一下眼⽪,没有开口,似乎要等他继续问下去。
华云表星目滚动,伸手向四下一指,改口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羊胡老人脸上无甚表情地淡淡答道:“以前汉武帝行军至此,闻报南粤已破,一时兴之所至,曾随口为此地取了个名字,你说这里是什么地方?”
华云表脫口道:“闻喜?”
羊胡老人意颇嘉许地点了点头。
华云表迟疑地道:“我记得…?”
羊胡老人接口道:“你记得你好像曾在北田镇郊,一座树林中,遭遇过一场惊险的追逐,是吗?那是昨夜三更左右的事!”
华云表张目道:“那么是…是您老人家救我来此的了?”
羊胡老人道:“你想呢?”
华云表又向四下望了一眼,道:“北田镇离此多远?”
羊胡老人淡淡答道:“二百里出头,三百里不到。”
华云表骇然道:“怎么说?二百里出头?三百里不到?而…而您仅花了二更次,而且还驮了一个人?”
羊胡老人哼了一声道:“侠蝶柳中平是何许人?不然能脫得了⾝吗?”
华云表半晌说不出话来,喃喃道:“这样说来,万里追风…”他本来想说:
“怎算得上轻功天下第一呢?”话到口边,终又忍住。
羊胡老人脸一抬,苦笑笑道:“这样说来,万里追风尚不算是个浪得虚名之辈,是吗?”
伸手一抹颔下,那部山羊胡须应手而落,反手一掀,一张薄薄的人⽪面具,飘然坠地,现出来的,赫然竟是另一副完全不同的面孔!
华云表失声惊呼道:“原来就是你!”
张臂扑过去,双膝一软,就地跪倒,话未出,泪先流,手搭在对方膝盖上,心中一酸,止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万里追风喃喃自语道:“没想到你是华家后人…没想到你已给那贼子认了出来…鹑⾐阎罗太大胆,蔡公明则太大意;虽说我祁某人也赶去得太迟,不过,谁都知道,事情既已恶化到那般地步,凭我祁某人这⾝玩艺儿,除了施以消极之抢救,又能有什么作为呢?”
华云表抬起泪眼道:“不,祁大侠,这怪不得您,也怪不得帮主和蔡师叔他们,本来是太太平平的,都怪我自己不好…”万里追风皱着眉头道:“你说说经过看。”
于是,华云表便将自己如何因淋雨洗净面目,如何遇见侠蝶盘问⾝世,回分舵后,只顾満⾜好奇心,而未将遇见侠蝶的一段报告十方土地蔡公明,以致十方土地蔡公明

本未防及有此遽变的一番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
万里追风变⾊顿⾜道:“仍是祸自我始!”
华云表拭⼲眼角,摇头摇道:“算了,祁大侠,过去的让它过去,我们谁也不必自责。同时,晚辈跟您,谁也不清楚我们究因何故不容于那批魔徒,这一天迟早总要来的,早一点爆发了倒也好。”
华云表说至此处,忽然想及一事,因而抬头问道:“昨夜祁大侠是凑巧路过。
抑或闻讯驰援?祁大侠刚才提到那个侠蝶时,颇有切齿之意,是不是祁大侠已相信了晚辈向您的报告?”
万里追风叹了口气道:“这位柳中平,人人知道的,他是我的姨表弟,所以,这个消息实在难以令人置信。然而这一次,却又令人无法不信。”
华云表惑然不解道:“为什么呢?”
万里追风自袖中摸出一物递出道:“你且看看这个!”
华云表取过一看,那是一张宽不盈掌的纸片,上面潦草地写着:“为阁下生命计,请留心您那位柳姓表弟!”
没有上款,亦无下款,虽然只有短短十六个字,写得也非常草率,然而,铁划银钩,却是笔笔均见功力。
华云表不由脫口称赞道:“好书法!”
跟着抬脸讶然道:“原来你另外也得到警示?这是谁写的?”
万里追风耸肩苦笑笑道:“谁知道?在渭门,我不是约你三天后在子午镇见面吗?当天晚上,我跟那厮回到东城一家小客店中,店家觑空递给我一封密函,并说:
‘那位大爷吩咐,一定要小的在您单独一个人时,当面悄悄递给您。’我拿至无人处拆开一看,里面便是装的这个!”
华云表道:“而您竟然也就相信了?”
万里追风道:“不然我当夜又怎会不辞而别?留书人有什么理由要以引起对方反感的直率方式来离间我们表兄弟呢?”
华云表点点点,想了一下又问道:“那么您也不知道留书的究竟是谁了?”
万里追风沉昑着道:“事后,我在离店之前,曾将那名店伙叫至一边盘问过。
据那名店伙说,那人的密函系写好封好带来的,⼊栈后,人背着灯火站在柜台旁边,面貌他虽没有看清楚,不过他说那人是个普通⾝材,不怎么健壮,穿一袭习见的蓝布长衫,说话时,声音庒得很低,声腔间却不脫一股儒雅气息…”
华云表眼中一亮,猛然击膝道:“对!我知道了!”
万里追风愕然道:“你知道是谁?”
华云表已无再事掩瞒之必要,乃将那晚在太平宮后院,如何于无意中听得两名蒙面人授受“⾎剑令”以及其后如何遇见一名“青⾐少年”对方除自称已同时听得一切外,并劝告他不可多事的一番经过,和盘托出。
万里追风大为震异道:“当今武林中,年轻的一辈,具有此等⾝手者,除了泰山‘龙堡双⽟’赵⽟坚、赵⽟泽兄弟之外,其他还有谁呢?”
华云表道:“赵家兄弟今年多大了?”
万里追风想了想道:“大约十八九,似乎都还没有超过双十之数。”
华云表道:“会不会就是赵氏双⽟之一呢?”
万里追风摇头摇道:“很少可能。”
华云表追问道:“何以见得?”
万里追风道:“赵氏兄弟出⼊必双,很少一个人任意行走在外,此其一;赵老堡主‘怒龙’赵子昂,少年游侠江湖虽是怒龙一条,然自中年得子之后,已经收心养

,不但自己很少走下泰山怒龙堡,就连双五兄弟,也受到很严的管束,事不关己,绝不许轻涉是非,此其二;而最不可能的一点则是:双五兄弟人品风流,仪表出众,不管出现何处,均必然会引起多人注意。那一次,据我所知,赵氏⽗子似乎

本就没有参加武会!”
华云表听了,不噤蹙额道:“那么此人是谁?”
万里追风微现

动之⾊道:“总有一天会打听出来的。祁某人一向恩怨分明,别人的事都办得了,难道自己的恩人反会查不出来不成?”
华云表忽然说道:“对了,祁大侠,你为什么不下点功夫,先设法查查那个甚么‘⾎剑魔帝’以及他手下的‘金⽟’令主都是些什么人?”
万里追风点点头,旋又摇头摇道:“不,这个还算不得当务之急。到目前为止,他们所要加害的,只是你我两个而已,蔡公明等人,仅属鱼池之为。如他们公然肆

,自有本届盟主出面应付,为人行事,要分公私,我答应过负责追查那名神秘黑⾐蒙面人的底细,仍须继续进行,将来把蒙面人查清楚,事件告一段落后,再谈这个尚不为迟。”
华云表道:“那么您现在准备去哪里?”
万里追风噢了一声,跟着站了起来道:“是的,我也要走了,你不提我差点给弄忘了。”
说着,手一伸,托出那副人⽪面具和假须道:“这个你拿去吧!”
华云表迟疑地道:“这怎么可以?”
万里追风拍拍

袋,笑了一下道:“多得很,只不过这一副制作特别精巧一些而已,你今后有相当一段时期不便显露真面目,不必推辞了!”
华云表道谢接过,万里追风又自怀中取出一只小⽪盒递过来道:“这个你也拿去吧!”
华云表接过来一看,发觉这只⽪盒

制得颇为细致可爱,一边分隔成若⼲小口袋,里面装着树胶、炭、靛、油、粉之类的化装用物;另一边,一条小⽪带庒着两本小册,上面一册封面上写的是:“易容术”再看下面一册,赫然竟是:“追风心诀”!
华云表看到“易容术”三字,已将眉峰紧紧蹙起,及至看到下面的“追风心诀”
四个字,不噤骇然回⾝⾼呼道:“祁前辈,且慢!”
已经走出好几步的万里追风,闻声扭头道:“什么事?”
华云表捧着两本小册子奔过去,结结巴巴地道:“这,这…”万里追风侧目问道:“‘这”怎么样?”
华云表“这”了好半天,方始挤出了一句老话道:“这,这怎么可以?”
万里追风忽然转过⾝来注视着问道:“有个人你知不知道?”
华云表道:“谁?”
万里追风道:“‘中州游龙’华廷扬!”
华云表愕然道:“祁大侠这是开什么玩笑?祁大侠又不是不知道晚辈是谁,他老人家是晚辈曾祖,晚辈怎能说不知道?”
万里追风垂下眼⽪,黯然道:“知道这点就好了,可惜你无法听到他老人家亲口告诉你老弟,当年假如不是他老人家义伸援手,今天武林中,只怕不会有我这个姓祁的了!”
华云表木立如痴,茫然不知所对。
万里追风缓缓抬起头来,勉強笑了一下道:“珍重,老弟,再见了!”
一面挥手,一面后退,然后,霍地转过⾝子,双肩微晃,人如柳絮乘风,去势优雅飘逸,不过眨眼工夫,便于远处消失不见。
一月之后,时序进⼊初夏。
五月中旬的一个⻩昏时分,王屋山七绝峰下的一座树林外边,步履蹒跚地走来一名破⾐老樵夫。
他卸下肩上那副不満五十斤的柴担,直起

,深深吁出一口气,然后转过⾝子,在一截树

上坐下来,摸出烟荷包,开始慢条斯理地装烟,燃火。
这名有着一脸皱纹,和一把稀黑山羊胡须的老樵夫,从外表看上去,年纪至少也在七旬以上。看到他现在这副疲惫神情,令人不噤会油然生出一种岁月不饶人的感慨。
老樵夫歇了一会儿,眼看太

即将下山,乃将烟锅儿磕净,烟杆儿揷回

带上,懒懒地站起,吃力地将那副柴担重新搁在肩胛,步履维艰地沿峰脚西行,行约里许,最后在山洼中一间茅棚前停了下来。
火红的太

在西天只剩下半个⾚红⾊的芒轮。老樵夫正待推扉人屋,⾝后峰头,忽然星殒丸泻似地飞下一条娇小窈窕的青⾊⾝形。
⾝形落地,竟是一名年约十四五的青⾐少女。
这名青⾐少女,生得一副鹅蛋脸、柳眉、杏目、

如新菱,瑶鼻

俏,有似一柱分⽔⽟峰;⾝穿天青劲装,肩后斜揷着一支奇形宝剑。
但见她⾝形一落,立即挥手⾼呼道:“嗨,嗨”
老樵夫迟钝地转过⾝来,手搭眉额,四下张望,似乎在查察声发何处。青⾐少女一跃而前,咯咯掩口道:“我在这里!老人家眼力怎么这样不济?”
老樵夫深深一叹道:“唉,唉,老啦!”
青⾐少女明眸一滚,忽然注视着问道:“我从小在这儿长大,这一带,方圆数十里之內,我几乎没有一处不

悉;而且,这座茅棚早就在这里了,但自从那个丁大去世后,它就一直空着。老人家您,您是什么时候住进来的?”
老樵夫头摇又是一叹,苦着脸做了个一言难尽的表示,跟着,乏力地抬起手臂,遥遥指向西南方问道:“那边有座野狼⾕,姑娘去过没有?”
“野狼⾕?”青⾐少女重复着,显然对这个名称十分陌生,摇头摇道:“没去过,也没听说过。”
老樵夫深深嘘出一口气道:“野狼⾕早就没有野狼了,但是,非常不幸的,老汉家里却出了两头家狼。”
青⾐少女愕然道:“怎么说?”
老樵夫轻喟道:“那一对家狼便是老汉的儿子和媳妇。”
青⾐少女一怔,忽然作⾊道:“是他们赶你出来的?”
老樵夫回头瞥了⾝后那座茅屋一眼,轻叹道:“老汉总算因祸得福,最后找着这处安静的地方。现在他们就是抬轿子来请,也请不回去了。”
青⾐少女原想代老樵夫前去教训那对儿、媳一番,及见老樵夫颇为安于现状,一时间,反觉无话可说。
老樵夫抬头眯眼道:“姑娘怎么称呼?”
青⾐少女道:“复姓司徒,小茗芳卿,江湖上也有人喊我‘七绝小⽟女’
老丈贵姓?”
老樵夫似乎没有听到青⾐少女最后问他的话,现出一副又惊文羡的神情,轻轻哦了一声道:“真瞧不出姑娘还是武林中人。”
接着,摇头摇,自言自语地又道:“听人家说,江湖上风险极大,刀光剑影,生命如同儿戏,有时为了名,有时为了利,有时候甚至只为了一口闲气…”
说着,抬起脸来,关切地道:“姑娘,是这样的吗?”
七绝小⽟女叹了口气,点点头道:“是的,老丈,这就是人生经验的可贵。您老虽非武林中人,但是,这几句话倒还真是一针见⾎之谈。”
又叹了一口气,強笑着接下去说道:“不过,请老丈放心,小女子与家⺟隐居此峰,早已不问江湖是非。凭我们⺟女一点微能末技,如抱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宗旨,永保这座王屋山太平无事,大概还不成问题…”
老樵夫摇头摇道:“话不是这么说。”
七绝小⽟女睁着一双乌眸道:“老丈此语何意?”
老樵夫叹了口气道。“譬如说:你们⺟女虽已决定不再过问江湖是非,但别人是不是也会这样想呢?你们这一家以前从没有跟任何人结过仇怨?那些仇怨都了清了?假如你们一家过去在武林中并无多大名气,那么,情形还好些。不然,你们的武功如有独绝之处,你们能保别人就不生觊觎或妒忌之心吗?”
七绝小⽟女芳容微变,呆了好半晌,方始说道:“谢谢您,老丈,您的想法和看法,几与家⺟完全相同,家⺟也曾道要搬去别的地方…”
老樵夫

言又止,最后点点头道:“是的,上了年纪,世故较深的人,总免不了处处多所顾虑。其实,只要武功不搁下,时时提⾼警觉,也不见得一定就会发生什么的。”
七绝小⽟女容⾊顿缓,笑着递出一幅⽩巾道:“我要练剑去了,这幅⽩巾您收着。如果有事相召,只须将这幅⽩巾用竹竿撑起揷在屋顶上,我自会打发丫头们下来,再见!”
天⾊已经昏黑,七绝小⽟女飞⾝纵向另一座山峰,眨眼不见。老樵夫静立当地,凝注的双目中,于不知不觉中闪现两道焕采,但听他低低自语道:“我来这里已快一个月了,‘追风心诀’自信也已练就四五成火候,可是,为何至今仍不见那批⾎剑魔徒们前来呢?那夜在前面山道中所见的那名黑⾐蒙面人,难道只是偶尔路过的不成么?”
他华云表,自二十多天前沿中条山一路来到这里,于无意间发现一名黑⾐蒙面人深夜在山林中潜行窥视行迹,猛然想起第七届武林盟主司徒兴中之寡

弱女“七绝飞花”公孙⽟萍和“七绝小⽟女”司徒芳卿⺟女便是住在这座王屋山中,于是。他便决定暂时留下来。他本想立即就去报讯与她们⺟女,继之一想,深觉证据不⾜,报了不免有捕风捉影之嫌,而且在

代自己⾝份时也是个⿇烦,所以,他留下之后,晚间勤修追风心诀,⽩天则以老樵夫⾝份于附近巡察,准备在再有发现时,马上登峰传警。
然而,转眼之间,快一个月过去了,他竟再也没有发现甚么。
适才,他遇上小⽟女,拿话暗中点醒小⽟女须得时时留心。小⽟女接受了,他感到很安慰,因此,他决定今夜去看看小⽟女练剑的情形,过了今夜,如果仍无其它动静,而小⽟女那一套七绝剑法也有着相当成就的话,那么,天亮以前,他便要离开这里了!
冰轮⾼悬,晴空万里,宽广平坦的承月草坪上,剑气纵横,忽展忽收,展开时如匹练划空,彩环腾逐,收敛时如寒芒聚注,狱峙渊亭。
华云表于暗处看得不住点头,心想:“七绝剑法果然名不虚传,而这位小⽟女,以如许小年就能将这套剑法练得如此出神⼊化,也够难为她的了!”
他又想起那晚在太平宮后院中,⽟女的一名女婢曾对小⽟女说及“中州游龙剑法”和“王屋七绝剑法”并为“剑中双⽟”的事,心中暗叹道:“王屋‘七绝剑法’已有传人,我是中州华家之后,又有谁来传授我中州华家的‘游龙剑法’呢?”
就在这时候,峰

间突然有人沉声道:“好剑法!”
随着这声好剑法,五名灰⾐蒙面人,疾如鹰隼般自峰

间凌空飞落!
其中四人于落地后迅即奔至草坪四角,另一名⾝材较矮较瘦者,则目光灼灼地向怔立在草坪央中的七绝小⽟女一步步缓缓走去。
七绝小⽟女宝剑一横,退出一步,注目叱道:“尊驾何人?来此有何居心?”
灰⾐蒙面人嘿嘿一笑道:“小妮子,本座为你惋惜。你小妮子在这套七绝剑法上已⾜有七成火候,然而,也就由于你小妮子进境太快,天赋太好,你小妮子将再也没有练至八成火候的机会了!”
七绝小⽟女又退一步,杏目圆睁道:“你待怎样?”
灰⾐蒙面人脚下不停,口中冷笑着道:“对付像你这样的小妮子,光说怎行?
当然得投尔所好,在剑法上指点你小妮子几手了!”
说着,手探启后,一声脆昑过处,已然子套一支精光耀目的长剑。这支长剑别无特异之处,只是剑把呈啂⾊,似为象牙琢制,而灰⾐人执剑之手,几与剑把同一颜⾊,⽩润而细腻,月⾊下,手与剑把,竟然难以分辨。
华云表猛然想起一人,不噤大惊,暗呼道:“不好,是‘⽟剑令主’!”
他想着,不由得又惊又急!他虽然不知道这名“⽟剑令主”有多利害,但观诸对方这等气派,以及“⽟剑令主”这个名号,其非泛泛之辈,自不难想象;而且,另外还有四人守在四角。七绝小⽟女初临大敌,又怎会是这五人的敌手?
他暗暗扭头回看,七绝峰远在⾝后,⾜有半里之遥。虽然凭他目下之轻功,往返最多不过顿炊之久,但是,他离去后,在这顿炊光景之內,小⽟女将会遭到什么命运呢?他是不是一去便能找着公孙大娘?找着了是不是来得及驰援?
他犹豫难决,忧心如焚,忍不住又将视线移向草坪上。
草坪上,灰⾐蒙面人步步进

,七绝小⽟女则步步后退。不过,小⽟女并无胆怯图逃之意,而那位灰⾐⽟剑令主也好像并无立即下手取命之打算。二人四目相对,似乎各怀目的。小⽟女颇想凭观察去猜测出对方的⾝份和来路,而那位灰⾐⽟剑令主,则好像故意要使对方胆丧魂亡,消却斗志,以便不擒而获。
华云表看到情急处,真想踊⾝扑下,与小⽟女并肩奋战;但是,在小⽟女尚未出手之前,他不敢冒失。小⽟女的剑法他刚才看到了,鹿死谁手,尚难预卜,他实在没有立即现⾝出手的必要。而且,今天的他,一⾝轻功虽说已很可观,然而,谈起其它武功,他除了几招“八仙散手”以及三五招“横扫千军

法”之外,可说什么也不会。像他这样,武功既差,又加手无寸铁,纵然加⼊战斗,事实上也帮不了多大的忙。
果然,那位⽟剑令主开口了:“小妮子,你难道真的不惜一命?快点将剑丢下来,本座以人格担保,绝对不难为你也就是了!”
小⽟女杏目一瞪,哼道:“你也有人格?真是奇闻!”
那位⽟剑令主似给

怒了,叱道:“小妮子少放肆!既然好话不听,看吧,本座就在这支剑上叫你小妮子口服心服好了!”
左手剑诀一扬,斜⾝探步,突然一剑向小⽟女当

平平递出。势稳如山,剑气森森,招式虽缓,却隐挟雷霆万钧之潜在威力。七绝小⽟女双目一亮,却步失声道:
“你,你从哪里偷学来的‘七绝剑法’?”
灰⾐⽟剑令主冷笑不答,剑送中途,左手剑诀平划一道浅弧,⾝形突然啸纵而起。半空中,右手长剑一圈一抖,洒出漫天剑花,精芒流窜,霞彩游离,眩目剑芒织成一片明灭光同,蓦向七绝小⽟女当顶罩落!
七绝小⽟女司徒芳卿惊呼一声:“啊‘天女散花’!”
人如青虹一道,于惊呼声中猛自剑网下


而出!
灰⾐⽟剑令主嘿嘿一笑道:“小妮子知道厉害了吧?”
⾝形落地,剑光敛聚,剑招复呈先前平推之式,⾐角飘飘,⾜下如流⽔行云,剑尖指定小⽟女,紧紧

递而上!
小⽟女去势一顿,扬左臂,沉右肩,剑⾝贴地一个大回旋,剑随手起,平地涌起一道闪闪光圈,反向来剑中

撩去!
⽟剑令主冷冷喝得一声:“‘柳

莺回’,好!”剑尖一挑,剑⾝斜斜滑开,人藉一挑一滑之势,双⾜钉立原处,上⾝平空后仰,长剑倒挽一个剑花,剑尖骤自下盘穿出,其势既

且疾,突向小⽟女双踝削至!
小⽟女惊而不慌,纤

一拧,侧引七尺,剑挥长虹,人已绕去敌方⾝后,虹化流星一点,疾奔敌人后脑!
隐伏暗处的华云表看到这里,不噤深深嘘出一口大气,发觉这位七绝小⽟女果然不好欺侮!
⽟剑令主听风辨位,容得小⽟女剑尖堪临脑后,左臂上扬,右肩下沉,剑⾝贴地一个大回旋,带出光圈,反撩来剑这一招,不折不扣,正是刚才小⽟女所用过的那一招“柳

莺回”!
小⽟女撤招稍缓,一声脆昑,两剑接实。
⽟剑令主⾝躯纹丝未动,小⽟女却给震出三四步方始稳住⾝形,⽟剑令主横剑当

,哂然道:“我说如何,小妮子?你小妮子最大的情仗就是一套‘七绝剑法’。
是的,本座得承认,你小妮子在这套剑法上的确有点成就。不过,小妮子你在刚才已经试过了,谈招式,我们在这套剑法上谁也变不了新花样,谁也不敢任意去变新花样。然而,论及火候,嘿哼!你小妮子还差得远呢!”
她见小⽟女并无进

举动,顿了顿,笑着接下去道:“你小妮子应该清楚,依照这套剑法的要诀,化解‘风雷隐隐’或‘飞星摘桃’惟有一招‘柳

莺回’。而以‘柳

莺回’化解来招后,却有三招可以用来乘机攻敌:一是‘金龙寺珠’,置来剑于不顾,径取敌方左目或右目;一是‘中分径渭’,去势一沉,连剑带人,正劈敌方当

。这两招都是⽟石俱焚的亡命打法;前者须有舍生勇气,后者则须宝剑利过敌方方克奏功。另有一招,便是适才本座所使用过的‘毒蛇吐信’!三招中以这一招最平和,也最难使;小妮子你不妨再回忆一下,本座适才那一招,使得够不够从容?够不够自然?换了你小妮子办得到?”
七绝小⽟女寒着脸⾊,一声不响,⽟剑令主傲然笑了笑,接着又说道:“反过来,再看你,一招‘柳

莺回’,使虽使得出来了,却难真的化解本座攻招。刚才本座要是心肠稍微狠一点,剑贴剑,化招‘秋风送慡’,信手滑送,你小妮子纵能躲过

斩之危,试问,执剑向下的右手四指还要不要?”
小⽟女脸⾊一变,显然⽟剑令主这番话并非恫吓之词。小⽟女于脸⾊恢复之后,注目冷冷问道:“不错,姑娘相信你能办得到…你为什么不那样做?”
⽟剑令主跨前一步,笑道:“你想呢?真是个傻丫头!好了,现在把剑放下来,你该明⽩,本座如存心不利于你,也不会让你挨到现在了。”
小⽟女退出一步,瞪眼道:“你要做什么?”
⽟剑令主再上一步,温和地道:“跟本座到一个地方去见一个人,去过之后,你随时可以回来。”
小⽟女眨眼道:“那人是谁?”
⽟剑令主笑道:“你去了不就知道了吗?”
小⽟女啐了一口道:“你做梦!”
⽟剑令主一愕止步,尚未来得及有所表示,小⽟女剑随声发,已然一剑当

刺到!
⽟剑令主目光一寒,嘿嘿冷笑道:“真是不识抬举的⽑丫头!”
长剑一抖,振腕

上。眨眼之间,剑气纵横,人影

错,二人再度战成一团。
这一次,七绝小⽟女作风大变,她似乎从⽟剑令主那番议论中获得启示,出手之间,着着均是拼着⽟石俱焚的亡命招式!
但是,在另一方面,亦如⽟剑令主所说:双方剑法虽同,然于火候功力方面,她七绝小⽟女,的确是差得太远了!
剑光滚腾中,但听⽟剑令主一再出声惊戒道:“小妮子,你如再不弃剑投降…”
小⽟女充耳不闻,狂攻如故。然而,由于棋差一着,一种无形的庒力,已迫使她⾝形在不知不觉中节节后退。
⽟剑令主似是有心生擒,为了威示,觑隙便将小⽟女⾐衫挑落一片,先后三十余合,小⽟女一⾝⾐衫已是破裂处处,狼狈不堪。但是,倔強的小⽟女,依然没有软化的趋势,好几次竟在狂怒中扑向敌方剑尖,害得⽟剑令主反而不得不缩剑回避。
终于,⽟剑令主实在忍耐不住了,长剑一抖,厉声⾼喝道:“丫头,你真的以为本座下不了手吗?”
小⽟女以一阵狂疯的抢攻代替回答!
⽟剑令主暴喝一声:“左臂着剑!”
暴喝声中,剑出虹飞,小⽟女一个闪失,⾝形晃了晃,掩臂猛然倒跌七八步。
但是,小⽟女容得⾝形站稳,一咬牙,立又挥剑攻上。从小⽟女进扑神形看来,⽟剑令主这一剑似乎仍然留了情,小⽟女一条左臂虽然伤得不轻,但显然并未伤及筋骨。
地面上,开始现出斑斑⾎点…
华云表无法再忍了,

膛內热⾎奔腾,浑然忘却自己下去也是⽩送,双手支地,目注下面斗场,猛昅一口清气,奋⾝便待扑落。
就在这一刹那,⽟剑令主刚刚喝出一声:“小妮子,右臂现在小心了!”
语音未了,对面岩顶上,突然响起一个沙哑而浑雄的声音,接口喝道:“住手!”
音沉如雷,万⾕回应!⽟剑令主为之一愣,不自噤猛然掠出三丈许。同一时候,一条修长的黑⾊⾝形,疾如鹰隼般自岩顶划空飞落!
藉着皎洁月⾊望去,但见来人⾝穿黑长⾐,脸垂宽幅黑纱,

前银光闪烁,双手平持的,赫然也是一支长剑。
⽟剑令主目光眨动,沉声道:“朋友何为而来?”
黑⾐蒙面人冷声一笑道:“不为别的,来跟阁下印证印证剑法!巧得很,本人正好对‘七绝剑法’也懂得一点⽪⽑,咱们大可藉此彼此较量一番喽!包括这女娃儿在內,看咱们在这套‘七绝剑法’上究竟数谁火候最为深厚!”
⽟剑令主闻言,不噤一呆,七绝小⽟女更是菱

微启,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什么?又是一个懂得七绝剑法的?真真是是太不可思议了!
⽟剑令主讶然睁目道:“你…你是说?”
黑⾐蒙面人

声道:“我是说本人第一招就将使出‘风雷隐隐’,这一招,你刚才已经使过,谁的威力大,马上就可以较出来!”
不待语毕,一剑已然平平递出。剑诀、招式,以及步眼⾝法,均与刚才⽟剑令主奔攻小⽟女所采取者一无二致,⾐袂飘飘,⾜下如流⽔行云,‘剑华闪闪,剑尖眨眼之间即已递至⽟剑令主

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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