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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黄巾的堕落(三)
 半年前,当颍川⻩巾渠帅波才还健在的时候,长社一役,于长社城下战死⻩巾士卒数万人,竟没有一个⻩巾士卒转⾝后逃,时过境迁,当⽇‮场战‬中的豪杰,竟然沦落到与山贼、強盗同流合污,或许是当初孙坚的一把火,不但烧了颍川⻩巾大营,也将那些⻩巾士卒的斗志和骨气都烧没了。

 等二人到荥附近时,陈蓦是越杀越怒,但凡遇到这类⻩巾,本就不和对方搭话将他们尽数杀死,为此,他⾝上至少又背负了数百条命,但是也别说,他好歹是让附近那些村庄的百姓能平安一阵子。

 杀到后来,陈蓦⾝上戾气黑中已泛着几分红丝,别说其他人,就连王越也是惊异不已。

 虽说他很敬重这位小兄弟,但是不得不说,这位小兄弟的杀意实在太重。

 有一次,连杀百余人,事后这位小兄弟照样喝⽔吃⾁,看不出有任何的异样。

 其实王越也是少见多怪,想当初陈蓦在芒砀山时,能坐在死人堆里啃带⾎的馍馍,连孙坚也感到十分惊异,这可是天生的悍将啊,现在这点算什么?

 要是像一些人那样杀一个人就吐,陈蓦本就活不到现在,毕竟他在颍川长社战役时已经见惯了生生死死,连自己的命都不太拿回事,又何况是那些恶贼?

 但是别说,祸事来了,陈蓦与王越一路上结伴而行,陆续杀死了成百上千的⻩巾一事逐渐传开了,要知道,因为张素素那一番话,天下⻩巾信徒都朝着雒蜂拥而来,其中不乏有像陈蓦这样看重⻩巾名声的人。

 终于,在荥城外一树林,陈蓦与王越二人遭到了伏击。

 整整数百人,穿着平民百姓的服饰,头裹⻩巾,将陈蓦二人团团围在当中。

 “便是你们一路上害我⻩巾弟兄命?”

 领头的是一个二十左右的青年,面⽩如⽟,长相秀气,跨坐着一匹⽩马,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眼神锐利如刀锋一般。

 “他们也配是⻩巾?!”陈蓦一声冷哼,令他脸上露出几分惊讶。

 “你是何人?”王越问道。

 那人轻哼一声,淡然说道“张⽩骑!”

 张⽩骑?

 陈蓦愣了愣,他依稀记起仿佛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素素的师兄?”陈蓦喃喃嘀咕一句。

 或许听到了陈蓦的嘀咕声,张⽩骑面⾊微变,神情不定地盯着陈蓦,沉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波帅麾下颍川⻩巾,陈蓦!”

 张⽩骑眼中露出了惊讶的神⾊,毕竟现在还自称颍川⻩巾的人没几个。

 “居何职?”

 “小卒!”

 小卒?区区小卒有这份气势?

 想了想,张⽩骑怀疑问道“既然是我⻩巾弟兄,为何要自相残杀?”

 陈蓦冷哼一声,简单将那些假冒山贼的⻩巾所作所为都说了一遍,临末冷笑说道“他们也配是我颍川⻩巾?!”

 张⽩骑的脸上一阵青⽩,可能他也听说这档子事,但是为了大局着想,他又不能对那些投靠⻩巾的山贼怎样,毕竟⻩巾是大汉朝的眼中钉,⾁中刺,能多一份力量总是好的,哪怕只是声势上的,也可以叫朝廷投鼠忌器。

 听陈蓦这么一报⾝份,张⽩骑也有些为难,他一听就明⽩,对方是从长社战役中活下来的⻩巾老卒,而他自己则是张角麾下冀州⻩巾,本就不挨边,就算要治陈蓦的罪,他也没那资格。

 换句话说,那是人家颍川⻩巾清理门户,你管得着么?!

 或许张⽩骑本⾝也对那些败坏⻩巾名声的山贼一流没有任何好感,见陈蓦自报⾝份,他的语气就缓了下来,转头对王越说道“⾜下也是波才颍川⻩巾?”

 要知道王越虽然和陈蓦关系不错,但是对⻩巾可没任何好感,一抱拳,沉声说道“幽州燕山,王越!”

 张⽩骑一听这脸⾊就变了,挥手一指王越,喝道“杀!”四周⻩巾一拥而上,陈蓦也没料到张⽩骑说动手就动作,下意识菗出剑,挡在王越⾝前,正要与张⽩骑理论,却听对方沉声说道“你是波才麾下颍川⻩巾出⾝,杀作恶⻩巾弟兄那叫清理门户,张某无权过问,但是此人非我⻩巾,即便那些⻩巾弟兄作恶多端,既然冠着我⻩巾之名,我张⽩骑便不能坐视不理,此人既然杀我⻩巾弟兄,自当要替他们偿命!”

 张⽩骑的话很简单,要知道那些山贼都是奔着⻩巾这个名号来的,无非是狐假虎威,但是张⽩骑一方却也需要他们扩充势力,但是如果有人滥杀⻩巾,却又无人替他们报仇,⻩巾的名望便会一落千丈,换句话说,张⽩骑是借王越收买人心,收拢那些投靠⻩巾的山贼、強盗一流的人心。

 “谁敢?!”陈蓦一声厉喝,如果是半年前的他,若是没有人会搭理他,但是如今他⾝上戾气浓厚,杀意沉沉,光是气势就令那些⻩巾士卒面露惊恐之⾊。

 而张⽩骑虽然面⾊不改,其实心中也是大感意外。

 这份人的气魄,他竟然只是一个小卒?

 要是全颍川⻩巾的小卒都是这个样,别说区区一个长社,就算是整个大汉朝,也挡不住这颍川⻩巾!

 但想归想,然而张⽩骑的声音却渐渐冷了下来,皱眉望着陈蓦说道“⾜下想做什么?”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不快,要知道他可是大贤良师张角的爱徒,⻩巾信徒都尊称他[小天师],谁不是对他客客气气的?

 区区一个士卒…

 “⾜下清理门户,张某无权过问,但若是⾜下刻意要包庇此人,那么可要恕张某得罪了!”

 言下之意,要是陈蓦敢问,他就敢连带着陈蓦一起杀死。

 “杀!”张⽩骑一指王越,四周⻩巾蜂拥而上。

 别看陈蓦一路上都不怎么搭理王越,却也不想看到王越因为那种无聊的理由死在这里,一步挡在王越⾝前,弃了手中宝剑,仅拿着剑鞘将冲上来的⻩巾士卒退,毕竟对方是真正的⻩巾士卒,不是那些狐假虎威、四处作恶的山贼。

 而王越虽然没有陈蓦那样惊人的戾气,但是自⾝武艺却是不错,虽然被众多⻩巾围在当中,却仍是游刃有余。

 然而,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没有浓重戾气护⾝的王越最终还是无法抵挡来自四面八方攻击,又兼体力耗尽,一个踉跄,被一名⻩巾刺中了‮部腹‬,贯体而过。

 而陈蓦正与那些⻩巾士卒纠,忽然听到⾝后一声闷哼,下意识回过头,脸⾊一变,也顾不上⻩巾不⻩巾,手中剑鞘奋力一挥,強劲的破空之力竟然将前方诸多⻩巾尽数击退,倒在地上口吐鲜⾎,看得张⽩骑眼神惊异不已。

 “王越!”陈蓦几步来到王越⾝旁,退那些⻩巾士卒,一手接住倒下的王越,将他缓缓放在地上。

 “嘁,”望着陈蓦満脸担忧的表情,王越苦涩的笑了笑,望着‮部腹‬渗出的鲜⾎,一脸遗憾地叹了口气,喃喃说道“离乡时豪情壮志,本想着扬名立万,得个一官半职,可以光宗耀祖,叫天下人都知道我王越,却不曾想到会死在这里…”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卷陈旧古老的竹策递给陈蓦,诚恳地说道“我师临终时将它给王某,要王某苦学其中剑法,免得师门绝学失传,可惜我才能有限、资质一般,无法习得此书绝技…”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轻。

 陈蓦犹豫着接过那卷竹策,张张嘴却又说不出什么,只是不停地重重点头。

 “惜哉,惜哉,惜哉…”茫然望着天际,王越连说三声惜哉,或许是遗憾无法名扬天下便死去,随即,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涣散,抬起的右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陈蓦默默地将王越放在地上,带着无尽怒火的目光转而望向张⽩骑。

 “张⽩骑…”

 他那浓重的杀意,甚至惊到了张⽩骑舿下的战马,四蹄踢,一阵窜。

 望着陈蓦握着短剑死死盯着自己,张⽩骑一时间感到背后泛起一阵凉意。

 就在这时,远处有一人骑马急奔而来。

 “小天师,张‮姐小‬让你立即带人回荥!”正说着,那人似乎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注意到了一脸杀意的陈蓦。

 “小蓦?!”

 “…”忽然间听到一声悉的称呼,陈蓦下意识地回头,诧异地见到裴元绍跨在马上一脸欣喜地望着他。

 “小蓦,当真是你?”带着満脸的喜悦,裴元绍翻⾝下马来到陈蓦⾝边,随即似乎注意到了王越的尸体,眼中露出几分茫然的神⾊。

 “这…怎么回事?”

 张⽩骑诧异地望了眼裴元绍,惊讶说道“裴头领,你…你认识他?”

 “那是当然,”裴元绍理所当然地说道“要不是小蓦,别说我和老周,就连张‮姐小‬或许也死在豫州了…”说着,他好似注意到了陈蓦眼中的杀意,见他手中短剑一转,早就见识过陈蓦飞石绝技的裴元绍暗叫一声不妙,一把拉住陈蓦手臂。

 刹那间,陈蓦手中那柄短剑化作一道银光向张⽩骑,擦着他的脸颊向远处,幸亏裴元绍拉地及时,要不然,以后这⻩巾也就没张⽩骑什么事了。

 “住手,小蓦!住手!”

 裴元绍连抱带按地止住了陈蓦,随后又花了整整半个时辰才让陈蓦稍稍平静下来。

 华佗的话是正确的,过重的戾气确实会影响到人的情绪,就拿陈蓦来说,他并不是一个滥杀的人,但是一旦心中怒气,开了杀戒,那份杀意,也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消退的。

 历史中凶悍猛将但凡一场鏖战过后,大多都要饮酒到醉,昏睡‮夜一‬,有的还甚至鞭打士卒发怈那份暴戾,那不是没有理由的。

 连劝带说,裴元绍总算是劝住了陈蓦,帮着陈蓦找了一块空地将王越埋了。

 虽说在裴元绍劝说后,陈蓦算是明⽩了张⽩骑现在死不得,毕竟现在的⻩巾,几乎都靠他与张素素支撑着,但是明⽩归明⽩,陈蓦望向张⽩骑时的杀意,仍然令后者心惊不已。

 带着王越遗留的宝剑,怀中揣着《墨子剑法》,陈蓦一声不吭跟着裴元绍来到了荥,在此期间,荥城內秘密混⼊了不少的⻩巾信徒,就连张素素也在城內,为刺杀皇甫嵩、朱儁,以及反扑雒做着谋划。

 在将要靠近荥城门的时候,张⽩骑与裴元绍都下了马,将马匹递给别人,叫他们蔵在城外,自己则扮作平民百姓混⼊城中。

 荥的防守并不森严,几百⻩巾信徒陆陆续续都混⼊了城內,但是到了陈蓦这会,出⿇烦了。

 因为他⾝上的戾气实在是太重了,尤其是他心中对张⽩骑的杀意,对于守城的士卒来说,简直比十一月的寒风还要冰冷刺骨。

 这不,他被一波士卒拦住了。

 “站住!”守门的伍长屏着呼昅站在陈蓦前面,从怀中掏出一张张绘着通缉要犯的⽩布,与陈蓦一一做着对比。

 临末一看不是画册上的通缉要犯,那伍长还不放心,警惕地望着陈蓦问道“你是何人,祖籍何处?往何处?老老实实说来我听!”

 此时陈蓦正回想着王越临死前的遗憾,回想起他一路上说要扬名天下的豪情壮志,心中很不是滋味,望了一眼剑柄上所刻的王越那两个蝇头小字,沉声说道“剑客,王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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