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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是人非事事休否(六)
 “我不后悔。”莫言承的十指握得更紧,眼底是不可撼动的坚定。

 “好,你可以出去了。”莫振海听了他的回答,心里在思索着为什么这个孩子的子这么不像自己,那股执拗的劲儿,应该是像他的⺟亲吧。

 莫言承便站起来,朝了门外走去,却又忽地被叫住了。

 “大后天的会议,你知道我要出席的吧?”莫振海问,口吻严肃了些。

 抠“嗯,我也猜到了。”莫言承如实答道。

 他的⽗亲在这个时候来‮海上‬,无非就是为了主持大局,那么不久以后的董事会,他又怎么可能不出现呢?

 “好。”莫振海点点头,嘱咐道:“我要去参加这件事情,先不要在公司里传开,到时候当场说。”

 枭“我知道。”莫言承当然会考虑到这一点。

 多年不参与公司事务的正牌董事长重返,必然是引起剧烈反响的大事。越是毫无预兆地临时出现,就越是让某些心怀鬼胎的人措手不及,毕竟,莫振海的权威,现在恐怕还无人敢于站出来挑战吧。

 只是,莫言承目前还无法知晓的一点是,他的⽗亲的这次重出茅庐,是否只是单纯地为了让公司渡过难关?亦或者他的⽗亲对自己公司和未来继承人,有了什么新的打算了吧?

 由于防备的情绪作祟,莫言承的心里顷刻之间筑起一层⾼墙。

 真是可笑,他为什么连自己最亲的人都还要这样小心翼翼地提防着?

 但是他必须采取一定的手段查一查了,莫振海来‮海上‬之后都见了哪些人,有了哪些动作,做了哪些布置。

 就算是孤军作战,他莫言承也不愿意输给莫潇。

 “言承,”待莫言承満腹心事地背对着他的⽗亲走出门去,正要将门关上时,莫振海蓦然又道:“你明⽩我对你的期望吗?”

 莫言承顿住脚步,手也停在门边上。

 期望吗?

 他还真是不明⽩。

 他⽗亲对他们两兄弟的期望,到底哪个更⾼一点?

 他默默地走了出去,门应声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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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琭回了家,⺟亲在客厅里看电视,她问⺟亲子腾在⼲什么,⺟亲答道正在上网呢。

 她也不⼲涉,因为知道子腾从来都是做完作业才会玩别的游戏,便由着他去了,没去管他。

 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有点疲倦,想要洗个澡,脫了外套之后,忽然想起刚才莫言承的拥抱,脸上不噤一红,一个柔软的微笑缓缓地绽开来。

 她抱起那件外⾐,放到自己的鼻尖轻轻一嗅,似乎还能闻到他⾝上残存的淡淡味道。

 很⼲净,很温暖,很香。

 她正在陶醉之间,却听得子腾一声:“小姨,你在笑什么?”

 她蓦地抬头看去,见到子腾正站在门口,神⾊好奇地看着她此刻的举动。

 她被这样童真晶亮的眸子给盯着,反而有些不自在了,清清嗓道:“子腾,过来。”

 子腾便跑了过去,在她⾝边坐下,又扯了扯她的⾐服,问道:“小姨,你的⾐服有什么味道吗?”

 “啊,”林琭一慌,道:“没有啊,哪有什么味道?”

 子腾皱皱鼻子,明显不相信,便抢过她的⾐服,低了头深深地嗅了嗅,随后道:“嗯,真的有味道诶!”

 “子腾,你在胡说什么啊?”林琭自己都不明⽩为什么像是个被抓了现行的小偷一样,脸上越发地烫了起来。

 真是可悲,竟然还被一个庇大点的小孩子抓着把柄不成?

 谁知子腾又接着笑呵呵地道:“嗯,小姨你的⾐服闻起来甜甜的,像是棉花糖的味道,我们老师说,这是妈妈的味道…”

 林琭一怔,随即会心一笑,道:“是吗?你们老师真厉害,你也很厉害,居然知道用这么好的比喻句。”

 “可是小姨,爸爸的味道是怎么样的呢?我们老师叫我们写作文,我想不出来。”子腾歪着脑袋,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她。

 林琭愣住,微微垂了眉目,甚至不敢直视子腾那双无暇的眼睛。

 “小姨,”子腾看她不说话,急得拉她的袖子甩来甩去,道:“小姨,你肯定见过我爸爸对不对,他⾝上的味道是怎样的?你不知道味道的话,告诉我他长什么样子也行。”

 一阵酸楚在她的心里漾开,那层层叠叠的涟漪久久地平复不下来。

 没错,子腾从型以为自己是个没有⽗亲的孩子,或者说不是没有,是已经去世。

 她们总是哄他:“你的爸爸,曾经是个威风凛凛的‮察警‬,但是后来在一次抓坏蛋的途中,被坏蛋开击中了,所以才离开了你…”她们总是骗他:“你小的时候,你爸爸对你很好,经常抱着你,经常陪你玩,经常给你买礼物…”

 她们总是安慰他:“你的爸爸很聪明、很⾼大、很帅气,也很勇敢,别人的爸爸都没有你的爸爸好…”因为对于一个孩子而言,⽗亲就是一个有如信仰般的存在,她不能让她的孩子以为自己无可皈依。

 她要告诉他,那个人是存在的,哪怕用欺骗的方式虚构了一座雄伟的山,因为那座山会是这个孩子降成长的支撑。

 她给不了他一个真正的爸爸,就只能给他一个信念,那个信念中,他的爸爸是那样完美无缺的英雄。

 子腾长大一点,也会有各种各样的怀疑,有时候甚至让她们难以招架。

 他会问:“为什么家里没有爸爸的照片?”

 他会问:“我爸爸是大英雄,为什么别人没有听说过他?”

 他会问:“既然我爸爸的名字叫成皓,为什么我叫林子腾?”

 然后,她们便措手不及、应接不暇地回答道。

 “你爸爸的照片都烧掉了,因为怕你妈妈看见了会伤心。”

 “你爸爸是大英雄,但是他是像雷锋叔叔一样的人,做了好事不喜留名。”

 “你爸爸和妈妈约定好,生了男孩儿就跟着妈妈姓,生女孩儿就跟着爸爸姓。”

 一个脫口而出的谎言,往往需要更多的谎言去圆満它,而后像是雪球一样,一点点越滚越大,一发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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