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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回 淫孀迹地理图被诱迷途
 夏侯英心里一怀疑,再看堡主时,见堡主转进了竹林小道,还没费什么事。那甘忠、甘孝的两匹驴,就不那么听话,不肯往小路里走。这弟兄两个很急急的把两头驴鞭打着闪进小路。这爷三个也就是将走进小道,这俏妇人的行程也到了小路口。那俏妇人瞥了一眼,仍循大道,擦着竹林下去。

 夏侯英细一琢磨这种情形,定是对于这妇人有了原由,若不然不能无故的避道而行。夏侯英看到这种情形,可就不象先前那么只注定那俏妇人追赶了,自己得追赶上堡主一问究竟。思索间已到了这竹林附近,这一带道路不是直线,有几处曲折的地方。夏侯英到了这股小道的横路口,方要往里领缰绳,突见甘忠一人已下了驴,空⾝站在竹林的稀疏处,向自己一摆手低声道:“噤声!堡主叫你要紧紧跟踪那妇人,不要被她走脫了。这妇人是陆家堡漏网之贼,她是女屠户陆七娘。堡主挑过她的巢⽳,跟她一朝相,准被她走脫了,你和她没碰过盘,从她⾝上正好摸十二连环坞的下落。叫你不要耽搁,别叫她看出形迹,听明⽩了没有?”夏侯英抬头看了看,那妇人已被曲折股道隐去了⾝形,夏侯英道:“那么我可不准到什么地方为止?”甘忠道:“我们反正在五龙坪留人,你不论得什么信息,赶紧到五龙坪给我们送信。”夏侯英道:“好吧!禀报堡主,我叫她走不脫。”说罢赶紧策驴循着竹林边上的大道赶下来。转过一个道弯子,只见那女屠户陆七娘竞也把驴勒慢了。夏侯英心想:我这两眼倒是不空,她敢情是女贼!我对付她倒不用再存甚么顾忌了。随即紧抖缰绳,赶了下来。一前一后相隔原有一箭多地,走了一程,那女屠户竟把舿下花驴放慢了,和夏侯英的驴又凑到—处。这女屠户却脸向着别处,自言自语的说道:“畜生! 你放着道不好好走,故意的惹生气,你别是活腻了!再不好好的走,我剥了你的⽪,把你搁到汤锅里,索叫你大痛快一下子!”夏侯英一听,这可好,索骂上来了,我要叫你这种女贼⽩骂了,只怕这准得丧气一年的。遂也用手一拍驴脖子,骂道:“你这东西,天生的是物!我若是早知道你是天生下的东西,谁肯来跟你怄气?你只要再和我发威,我准给你个厉害。咱们走着瞧,爷们要是⾼了兴时拿你开开心,惹急了我,连草料全不喂你,把你拴在桩上连野食全叫你找不着,看你还发骠不发骠!”说完了嘻嘻的冷笑。

 女屠户陆七娘蛾眉一蹙,杏目圆翻,向夏侯英瞪了个⽩眼。这时所走的这条道,一边是竹林,一边是庄田,宽不及一丈。陆七娘的花驴离着夏侯英不过五、六步,陆七娘忽的自言自语说道:“我说这么不得劲呢!原来肚带松了。”口中说着,一飘⾝落在地上,伸手向肚带摸索了一下。只这刹那的工夫,夏侯英的黑驴不能无故的站住,竟自到了陆七娘的近前。驴头跟驴尾一接近,陆七娘猛然往起一纵⾝,说了声:“走!”⾝躯往鞍子上一落,右手的鞭子“吧”的往驴舿上一扫“唰”的鞭梢向夏侯英脸上打来。夏侯英万没想到这手,出其不意的,赶紧低头。就这么紧躲,依然被鞭子扫了一下。鞭梢扫在耳轮后,给扫了一道⾎印。夏侯英怒声道:“你瞎了眼了!”可是这女屠户陆七娘,一鞭打上,驴已如飞驰去,夏侯英抬头看了看,喝声:“你往哪儿走!打完了人就这么不讲理么?”立刻催动黑驴,赶了下来。

 这位女屠户陆七娘是连头也不回的紧走下去。这时离着雁山也就是十里左右,这位女屠户陆七娘,如飞向前奔驰。这时夏侯英既奉堡主之命,要跟踪一个⽔落石出,哪肯放松了一步。这一加紧追赶,渐渐追上这女屠户陆七娘,两匹驴前后不过离着仅仅有半箭地。那陆七娘又把舿下小花驴紧加了一鞭,立刻又疾驰起来。

 夏侯英一看,所走的路径,心说:“糟了!她竟不奔五龙坪,倘若她不是奔她凤尾帮的总舵,从此过路,我不跟她三、四十里,绝难断定她的去向。那一来跟堡主的消息隔绝,我也落了单,于我们诸多不利。堡主更叫甘忠嘱咐我,千万不要跟惊了她,更不可明目张胆的动她,这件差事,我夏侯英非栽个大的不可。”夏侯英一边思索着,一边看着女屠户,见她沿着一道小河沟子,斜奔了西北。虽说是堡主曾嘱咐过不准露出行蔵,只是因为那一⽪鞭子的愤怒,哪肯那么老实?遂远远的叱骂,只于不点明了是骂她而已。

 这时眼前的河面渐宽,船只渐多,可是河道奔正西下去,看形势定直通到江湾。所走这条道,眼前也有两股岔道,一股是奔东北,相度雁山的⾼峰,奔东北这趟道,一定是直达五龙坪。往西去是从⽔路奔雁北岭,只是奔西北这趟道,就不大清楚了。往西北这条岔道,远远的有一座镇甸,是往西北去必须通过这座镇甸,只是自己再想跟踪这女屠户可不成了,舿下这头黑驴,任凭怎么鞭策,只肯往这股道上走。夏侯英这才深信脚夫的话不假,这驴子是走了的道路,它只肯往雁山五龙坪,没有脚夫亲自驱策,休想叫它往别处去。

 夏侯英这一耽搁,急的満头是汗,再看那女屠户陆七娘,竟到了那镇甸口。夏侯英不噤大喜,跳下驴来,不再跟这哑巴‮口牲‬挣命。敢情这女屠户竟在镇甸口下驴,自己牵着这匹小花驴,向一座酒棚上说了几句话。见从酒棚里,钻出一个梳冲天杵小辫子的孩子。因为离这远,看不出面貌来,看情形也就是十四、五岁的孩子,伸手把女屠户陆七娘的驴接过去,牵着去溜,女屠户陆七娘却向镇外紧靠河边的那座酒馆走去。

 夏侯英万没料到这种早不早、晚不晚的,吃的哪门子饭?不过这座酒馆,建筑的十分别致,极好的一个消夏的所在。整个酒馆半在旱岸上,半建在⽔面上,有五间长的一段客座,一溜长窗,全是虾米须的帘子満卷着。在窗外一溜走廊,走廊下摆了五个座头,这五个座头全是一⾊青竹圆桌,青竹小凳子,小巧玲珑。在⾼走廊上饮酒吃饭,那河中的小船,来来往往的全从走廊下面划过来,过去。这座酒馆字号是舂坊,每到了夏季尤其利市三倍。

 那女屠户走进了酒馆,夏侯英暗打主意,我别被这个妄畜类绊住了误大事。好在这头驴子,那赶脚的亲口说的,它自己认的路径,多一里路也不肯走。那么趁这女贼有好一会耽搁,我何不赶紧把这头驴子打发走了,另想方法跟她。女屠户再走时,我可以另雇脚程,镇甸口上有好多赶脚的,随时可以雇到,这么办绝不致再叫这女屠户陆七娘走脫了。只是又想到堡主方面,也得报告一声,遂在一片小树林中把驴栓住,找了两段枯树枝,看了看四下无人,河堤那边也被树林隐住,遂把千里火取出来风晃着,把柏树枝烧焦,形如炭条。从袋中找出一张纸来,铺在地上,用这炭条做笔,草草写了几句。是报告堡主,奉命跟踪那女屠户陆七娘,现查该匪巳经转奔西北,与奔五龙坪的道路歧途,只得将驴放回,跟踪踩迹,只要能得确信,立即折回,请在五龙坪落脚之地,暗示本门暗记…写了这么几句,立刻拴在嚼环上,把缰绳也给搭好,向驴舿上用力击一掌,这驴果然径向奔五龙坪那条路驰去。

 夏侯英把驴放走,自己从那树林中出来,向那镇甸前察看。那女屠户的花驴,尚在镇甸前的旷地里啃青。夏侯英蓦地又变了主意,遂缓步来到了镇甸前,见这溜驴的孩子年约十三、四岁,很是精神。夏侯英来到他面前,向这孩子说道:“喂!借光,请问这里叫甚么名字?这离着那雁山五龙坪有多少里?这里有店么?”这个溜驴的孩子把夏侯英看了看,答道:“我们这里叫凤凰屯,这里要到五龙坪可绕着远了。这里这股子道,不是奔五龙坪的,是奔北岭的,离着不过六里多地吧!还是按着江湾子算,要是走直线,也不过四、五里地吧!”夏侯英一面听着话,信手‮摸抚‬着这头小花驴,向这溜驴的孩子又问道:“这头驴真够样儿,脚程一定慢不了吧!我看一天准能跑三、二百里吧T”这个孩子道:“我不知道,这头驴不是我的,我哪知道它能走多快?客人你要住店我领你去,准保店家不欺负你,不和你多要钱。”夏侯英道:“我现在不想住店,我是想到雁山找人,回来再在这儿落店。兄弟你知道要是奔分⽔关从哪里走着近呢?”这溜驴的孩子道:“哦,客人你不在我们这凤凰屯住店,你到山里找人。这分⽔关么?不错,有这么个地方。”夏侯英一听他知道,十分⾼兴,忙问道:“这分⽔关在哪里?”溜驴的孩子道:“不知道。”夏侯英怫然道:“你既说有这么个地方,怎么又不知道!这真是笑话了!”这溜驴的孩子道:“我是只听说有这么个地名,没去过,怎么会知道在哪儿呢?客人你别见怪,你可以再向别人打听啊!”夏侯英忙陪着笑脸说道:“兄弟你别怪罪我,实因我找人找不着急的,这个分⽔关一定是山坳里的小地方。兄弟你这匹驴是给谁放的?”这溜驴的孩子道:“我是专在这凤凰屯给来往的客人们看着‮口牲‬的,照顾车辆,扛个行李。客人们喜了,多赏我几文,没有零钱,我⽩给他忙合了也绝不讹人。所以这凤凰屯一带,提起何小辫来,车船店脚没有不认识我的。我从来没办错过事,所以多贵的行李,多好的‮口牲‬,也敢给我。这头驴是一位堂客的,人家在舂坊酒馆打尖,叫我给溜驴。只这一个主儿,就有一吊钱的赚头。”夏侯英点头道:“别看你年岁不大,居然这么口齿伶俐,我打搅你这么半晌,这有二百钱,送给你吧!”这放驴的见夏侯英问了几句话,就送给自己二百钱,喜得眉开眼笑,接过钱去,谢了又谢,忙向夏侯英道:“客人,你这可多费心了,你到那边酒棚喝碗米酒。那座竹棚,是我叔叔的,我请客人你喝两碗,歇歇腿吧!”

 夏侯英暗暗的用锋利的小刀子把小花驴的肚带割断,估量着,只要上了驴,走不了一里,就得断。并且给割的只要一挣断了,准成两截,绝不能将就着再用。夏侯英这才含笑道;“兄弟你不用客气了,我倒是想到酒棚里吃茶,你不用管了,好好给人家溜驴。这头驴很值钱,你给人家弄跑了,你可赔不起人家的,你去吧!”

 夏侯英把小孩子打发走了,自己走向凤凰屯的镇甸口,向那三座酒棚里张望,见靠镇甸口迤东一座酒棚离着镇口稍远,又有布帐子垂下来,⾜可以隐蔽着自己的⾝形。在那里等这女屠户陆七娘,她进镇甸不进镇甸,自己⾜以监视着她。夏侯英走进这座酒棚前,这种酒棚也可以说是茶棚,因为是茶酒两卖,在擦抹⼲⼲净净的桌上摆着一排酒碗,里面是一⾊的米酒。围着案子是几条长凳,在案子那边摆着十几只茶壶,案子旁边摆着一只炉子,上面炖着一柄长嘴的紫铜壶,里面的⽔沸的热气腾腾。夏侯英来到这茶棚前,向长凳上坐下。这酒棚卖酒的,忙问:“客人是吃茶吃酒?”夏侯英叫泡了一盏碗茶,自己一边吃着茶,一边向卖茶的搭讪着。这次已学乖了,知道打听这分⽔关,绝难得到实言相告,遂从闲话中向这卖茶的试着探问。这时酒棚里又仅是夏侯英一人,夏侯英遂藉着进雁山的道路,四面是否全有进山的山口?那卖酒的却只把五龙坪和东北道说了。再提西面上,卖酒的就把话岔开。夏侯英故意问道:“听说西峰一带景致好极了,只那夕反照,枫树岭映成数里红云,游山的赶到太落时,看那奇景才好呢!我听朋友这么告诉我,我恨不得一天就赶到了,好开开眼。并且我那朋友,还说雁山山势很是险峻,后山野兽也多,唯有西峰一带最好,山道平坦,峰峦重叠,全有磴道,直到山下,全是平坦的农田。我这次来找这朋友,在这里待长了,一定能多见些市面了。掌柜的是这本地人,知道的一定详细,我打算从西峰进山,劳驾,请您指示指示吧!”

 这卖酒的没等夏侯英说,鼓掌狂笑道:“客人,你被你这朋友骗了,你不要信他。这雁山不错是本省有名的大山,上面景致好,出产也丰,只是客人你说的这西峰的情形太不象话了。进山数十里,就属西面险峻。并且还告诉客人你,这西山一带接连着数里宽的江面,越是沿着山下,尽是一片片的江苇密布的港岔,漫说是陆行的客人到不了山下,就是船只也到不了山下,客人你就知道那一带的情形了。那分⽔关是有名的险地,凡是这一带航船没有不知道的,全是远远躲着走…”

 卖酒人才说到这,又有一个短⾐汉子,亦⾜散着筒,穿着一双草鞋,是中年模样,在案子前边落坐。卖酒人竟把话咽回去,不再提这雁西峰一带的话,忙着给这汉子満了一碗米酒。夏侯英听得这卖酒的透出了分⽔关的所在,大半在西峰一带,这一来可以省了许多⿇烦,只要踩明了分⽔关所在,凤尾帮安窑的十二连环坞也可以查出了。此人既将分⽔关的座落说出了点眉目,似乎知道的十分详细。遂问道;“掌柜的,这分⽔关想是就在西山脚一带了?”那卖酒的淡然说道:“客人,你是起早走,那一带绝走不到。你只顺着这趟道走,全是平坦的道路,何必再自找吃那崎岖道路之苦呢?”说到这,脸上的神⾊很是难看,带着不愿意搭理的态度。

 夏侯英明⽩定是与这才来的⽔手有关,不敢提分⽔关三字。自己空有地理图之名,敢情差的多!自己以为跑过十几省,比别人经历的地方多。其实以中原之大,纵横万余里,偏僻之地,莫说是认的,连地名全叫不上来,往后趁早把这个绰号去掉,倒可以少栽些跟头。低头思索之间,忽的瞥见女屠户陆七娘从舂坊出来,站石台阶上向那溜驴的何小辫一点手,何小辫把驴给牵到面前。陆七娘似乎掏钱给了何小辫,随即牵着那匹小花驴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似乎找寻甚么,跟着飞⾝上驴,向凤凰屯內走去。夏侯英心想:“我放你出去二里地,要叫你逃出我的手去,我就枉是男儿汉了。”自己也赶紧付了茶钱,离开酒棚。怕酒棚里看着动疑,从容的走上老远的,脚下才加紧,急进了凤凰屯。见这镇甸上也很繁盛,做卖做贷的,也全在这趟街上。

 夏侯英无心看这街上繁盛的景象,经过了两家店屋门首,全有店伙站在店口兜搅生意。夏侯英行经第二家店房门口,就见一个店伙着往店里让,満脸堆的说:“客人还是在凤凰屯落店,不是我们硬招买卖。客人若是游山,现在去了,到了山里,已是⽇没,那里没有歇宿的地方,还是得回我们这里。您就说不是游山,往下站赶,更不相宜了。这凤凰屯往下一站边家镇,还有五、六十里,您又是走山道,哪能连夜赶这种路呢?”

 夏侯英见女屠户的踪迹已渺,心中一动,我别太大意了,遂向这兜搅生意的店伙道:“你说的话很对,我是正想在这儿落店,只是我并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堂客哩!伙计,你看见骑一头花驴的堂客了没有?我有事略一耽搁,她头里下来,定规是在这里落店。”店伙忙答道:“不错,有这么位堂客,也就是刚从这里过去不大工夫,这会儿大约也许没出这趟街吧!”

 夏侯英道:“这就是了,原定规的是到凤凰屯这儿看望个朋友,再到雁山游逛两天,好啦!我们回头住你这儿。”说完,不再等伙计答话,紧走下来。虽是不能疾驰飞跑,这种慢中快的步眼,也较平常人快得多,工夫不大已出了凤凰屯。屯外是很空旷的田野,见虽也有几处小村落,来点缀着这荒凉的野地,但是每个小村子全不过二、三十户人家。有的竟是傍着农田,一两户乡农,编茅为屋,举家来看守广阔的良田。

 夏侯英一出凤凰屯,就把⾝形隐蔽,打定了主意,这次无论如何,先不叫这女贼看见自己的形迹,所以未曾追到敌人,先寻自己潜踪匿迹之地,藉着丛林茂草,隐蔽着⾝形。纵目望去,只见在一箭地外,那女屠户陆七娘正在低头察看驴肚带。夏侯英知道定是肚带崩断,这就不怕她再走脫了。自己隐⾝静待,女居户陆七娘摸索了一会,气恨恨往凤凰屯这边看了一眼,赌着气,牵着那匹小花驴,径向一片农田的小径走去。夏侯英这才远远隐着⾝形在后面跟踪。走出有二里多地,天⾊渐渐晚了,夕西坠,照着这冷清清的旷野。田地里的农人,也是三三两两的荷锄归去,走向几处小村落的道路,一片片的树林子,倦鸟盘旋,各寻各的巢⽳。散在四野的小村落,一簇簇的农家的屋顶上,涌起了缕缕的炊烟。

 夏侯英见那女屠户绝不带着急的情形,路径似极,行过几处小村落,毫不停留的过去。夏侯英心想:“天⾊已到了这般时候,我看你走到哪里算完?反正你得有投止的地方,你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我算跟你耗上啦!”夏侯英心里盘算的工夫,猛抬头见落⽇回光,映到晚烟笼罩的一片起伏岗峦。夏侯英心里一动,暗道:“怎的刚过来的一片小小的松林,怎竞连远处的山头全遮住了?”这情形离雁山更近了。回头一看来路,敢情这一带地势,也是⾼低不等,自己走过的两处村落,直如在盆地里,屋顶全可看见。夏侯英知道经过的地方,已是潜伏的山脉,所以低矮处竟为盆地,在短程中绝不显得。夏侯英藉着这落⽇余晖,仔细辨了辨,虽是看着已到山边,算想登雁山总还有二、三里路,这就是“望山跑死马”!可是夏侯英因为当下天⾊已经快黑了,野地里已经暮⾊苍茫,离着稍远就看不真切,不用象先前那么隐迹蔵形。

 这时眼前景象大异,所走的地方河岔沟渠纵横错,这种地方绝不客车马通行了。一道道的河流,直如同人⾝的脉络,有稍宽的河沟子,⽔流的也十分通。只走过来半箭地,已经过了四座桥梁。更兼河流越多,凡是稍宽阔的陆地,不是种江苇,就是一望无际的森林。行隐即现的⽔道,许多处全被这苇地桑林遮蔽,纵横错的腹地河流,想察着⽔源来脉,那是绝办不到的。夏侯英见走⼊这种地方,心里好生怀疑。⽔流这么回环曲折,难道这就是十二连环坞么?又一想自己这叫妄想!凤尾帮是‮大巨‬的声势,本帮总舵焉能立在这种所在?只是这一带障眼的地方太多,天又渐黑,别再被这女屠户走脫了,叫我在堡主面前怎么代?想到这,赶紧纵步急追。还算好,隐约还看得见女屠户的后影,并且她多着一匹驴,也还易于辨认。再往前走,见一道较宽的河流,每隔丈余,就停着一只小船。并且沿着河岸,一座座的芦篷,每个芦篷不是搭着渔网,就是放着渔叉和使船的家具。这么沿着往西北去的河岸,走了有一箭地,约莫着已有三十余座芦篷。再往前走,河⾝竟折向西去。夏侯英只得往西北走,这一带散散落落的渐有人家,也全是竹篱茅舍。在一道小河子的旁边,一连全是二十丈见方的蓄⽔池子,河边这面,通河⽔的地方,每个池子是两道闸板。池子的四周,全用苇排牢揷在池子里,半露在外边。在池子当中,横揷着一道芦排,这种方池子一眼望不到边,不知竟有多少。夏侯英明⽩这是养鱼池,照这种情形看来,这一带一定是打鱼的渔场了。看这种规模,这里定还有渔户‮导领‬这一带的渔船,可是既是有数百渔夫打鱼,这里应该自成村落,怎的竟多半是河堤上搭盖芦篷?有房屋的不过有数的几家。

 这时天可黑上来,脚下走的正是一个深⼊腹地的港岔子,在港岔子边上忽的现出一处巨宅,暗影中见这所房子占地颇广,前后⾜有百十间的地势。短短的石墙,里面围着这道墙全有树。这所宅子坐西向东,后面直抵港岔。出了后门,除非上船,往旱岸上去不了,后门外⽔面上停着两只船。这所宅子前,一排五棵大槐树,夏侯英见女屠户到了那巨宅前,竟自站住,扭头往左右看了看,竟自上前叩门。跟着忽隆的大门洒开,从门里出来一个壮汉。这时远处已无法辨出来人的象貌,又见把陆七娘牵着的驴接过去,头里走进去。女屠户陆七娘随着走进巨宅。夏侯英这才要夜侦匪窟,几至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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