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公平吧!
可是,如果她接受了他,对他就算公平了吗?
扁恩离开的第七天,美梨终于有勇气再次拿起他留下的那封信,这回她
自己逐字逐句地,将它好好看过一遍。
梨梨,你也许不明⽩我为什么喊你梨梨,这么多年来很多事情你总是显得迟钝,我以为你是真的不懂,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你不想面对事实的伎俩。
你不想面对的事实⾜什么?是我的感情抑或⾜你的?答案我总是不让自己去想,自作多情是令人神伤的,也是万般难堪的,就算你一再地让我与你发生关系。
为什么?你给我的答案虽然简单,却把一切温度从我⾝体里菗离,你的善良让我宁愿相信你从没想过,这句话对我来说杀伤力有多大。
我不想怪你无情,可是天真与善良有时也是一种无情,也许你只是单纯的说出“事实”没想过我疼不疼吧?
这夜,我是不可能睡得著的,天明之后我也不晓得该如何面对你,请原谅一个男人表现出软弱的时候,那已经是连挣扎都显得狼狈了。
在感情上,即使朝夕相处了二十年,我想我还是无法懂你。
你应该明⽩我的保守,不愿和别的女人发生关系不只是因为感情洁癖,而是感情的约东,然而对你来说,与我上
究竟代表什么?你真的可以不带任何感情的跟一个男人,跟你口中的弟弟爱做?即使你喝了酒…
梨梨,我不懂你,可是仍然不认为你走个随便的女人,到底为什么我已经不想再问了,很累。
有些话我说了二十年,有些事我做了二十年,到现在也没有后悔过,感情原本就不该问值不值得,只是当我发现自己是在一条单行道上独自前行,努力朝著一个我永远到达不了的地方前进,我突然变得再也没有一点力量可以继续下去,你所说的话,还有我对你的情感像两道不同的力量一再地撕扯我的心,而我疼痛却无力反抗。
我去找爸妈,陪他们一阵子,也让自己散散心。
你明⽩我从来就放心不下你,希望你好好照顾自己。
扁恩
她忍残吗?
恐怕是的,美梨意识到在感情上她不仅自私而胆小,更可以为了保护自己而毫不迟疑地去伤害他人…
甚至是那个守护了她二十年,无怨无侮的男人。
可是,她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吗?
如果是这样,那么她应该会不顾一切也要与光恩厮守,要永远绑住他,而不是说谎伤他的心…
这样的理由是不是真的能说服你自己?
林夙樱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答案是不能。
可是她从来不是在说服自己,而是在
自己相信啊!
她害怕去想那个让她拒绝光恩的理由,因为那曾经让她心碎得不能自己,整整花了三年的时间,她才
自己把感情升华,即使她只是自己在骗自己。
但无论如何,林夙樱说得对,至少她该给光恩一个
代。
作下这个决定后,当天美梨就订机票准备出国。
当她到达法国这个乡间小镇时,遗是早上,行李让佣人提进房间,方云说再一会儿就要开饭了,让她到河边去找光恩回来吃午饭。
“他这几天没事就在河边散步或钓鱼,你沿著小路穿过玫瑰花田和树林,就能找到他。”
美梨照著她的指示,一边走,却不噤有些近情情怯。
扁恩会不会还在生气?或是不谅解她,或是不想看到她?
每次她打电话来,总是刻意不和他说话,光恩也许在心里怪她。
在机飞上时,美梨一直想着自己的逃避,她想若是光恩不原谅她,那也是她自找的。
谁教她这十年来那么不知羞聇地引勾他,却又在紧要关头装疯卖傻,光恩却还是傻傻地守在她⾝边这么多年。
她欠他的,是再也还不完了。
穿过玫瑰花田,踏过幽静的树林,透过枝哑叶隙间斜洒而下的
光让群树俨然有种清灵的庄严,仿佛被神圣的光芒所照耀,本来该是
郁的树林竟然也可以让人的心情仿佛被洗涤了一般。
远远就可以看见被林立而疏密不一的树⼲所截断的波光潋滥,前方传来⽔声淙淙,还有女孩子银铃般的笑声。
美梨走近后,果然看见坐在凳子上钓鱼的光恩,她几乎一眼就认出他来,即使只是背影。
他⾝旁是个陌生的红发女孩,她听到的笑声当然是来自于她,此刻她正蹲在光恩⾝边,显然前一刻两人聊得正开心。
当女孩笑声停止,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眼底带著不解,美梨这才停下脚步,像突然间懊悔起自己对他们的惊扰。
她还没想好见到光恩时,第一句话要和他说什么啊!美梨紧张地想。
专注地等著鱼上钩的光恩好半晌才察觉女孩突然静了下来,他转过头,顺著女孩的视线往后看。
终于啊…扁恩眼里复杂的情绪—闪即逝,快得让美梨无法捕捉,他很快地又让自己一脸平静,美梨几乎要以为他变得冷漠了。
“你来了。”他笑了笑,像在陈述一件平常而普通的事实,没有任何感情起伏,转⾝收起钓线。
美梨为他如此淡漠的反应感到有些无措。
饼去,光恩面对她时绝不会这么平淡得像陌生人,几次短暂的分开,再见面时,他的第一个动作就是紧紧抱住她,心疼她一个人不懂照顾自己…
美梨连忙要自己别再想那些,她已经失去怀念它们的资格了。
事实上,这趟来,她早有心理准备,不是来和光恩和好,是真正的、正式的来摊牌,而且是要在对光恩的伤害最小的情况下。
即使受伤的人将会变成她,可以的话,她想连他的疼痛也一起背负。
不是因为愧疚,也不是因为手⾜之情,她对光恩从来就没有手⾜之情,正因为如此,她选择当缩头乌⻳。
夙樱问她在怕什么?
她怕的是心痛的滋味啊!那种疼痛却无法醒过来的无助。
“光…”
“午餐准备好了吗?”光恩像是不经意地打断她的话,弯⾝收拾好钓具准备离开“那我们回去吧。”接著他又低下头,对⾝旁的红发女孩用法文说了几句话。
女孩开心地抱住他的脖子,在他颊上印上一个大大的响吻。
那动作实在刺眼得很,但美梨还是要自己不能在意。
她本来就没有立场不⾼兴!
无论这女孩是谁,她和光恩有什么关系,总有一天光恩还是会牵著一个女孩的手,那个女孩才是有资格享有他的温柔与呵护的人,而她必须收起所有自私的、不该有的心碎与嫉妒,扮演好姐姐的角⾊,默默地看着他幸福一辈子,那样就够了。
这就是她当年对自己立下的誓约,却因为自己的任
与纵情毁约了十年,该是要彻底履行它的时候了!
“走吧。”光恩说道,越过她走向别墅,红发女孩挽著他的手与他一同离开。
美梨突然有种被忽略、被抛下的孤单与难过。
饼去光恩从来不会这样对她,他一定要确定她走在他⾝前,牵著她的手像怕她跌倒似的…
甩甩头,美梨赶紧转⾝跟上他们,不让自己再去想过去的种种。
她早已没有资格去回忆,何况那些原本就不属于她。
她只是…因为光恩当年的心碎,而车运地拥有他的守护罢了,现在该是放手的时候了。
一路上美梨跟著光恩和那位红发女孩的脚步,落寞地走在后头。
扁恩好几次都得強抑住回头的冲动,怕自己只要看一眼,就会心疼不舍地走过去抱住她。
他一路上不著痕迹地把大石头、小石头踢开或用钓竿挑开,挑好走的路走,希望跟在⾝后的人不会绊倒或摔伤。
他的梨梨啊!走路老是不看路的。想到这里,光恩脸上又噤不住啊起一抹心疼而宠溺的笑,然而在两人闹僵了的此刻却又难掩苦涩。
苞在后头的美梨有些心不在焉,要自己别去看前方两人亲密的举止,可是心中涌起的酸与疼却怎么也忽略不了。
那女孩整个人都贴到光恩⾝上了!饼去光恩会躲开那些对他示好的豪放女孩明目张瞻的肢体接触,为什么现在却连避也不避?
难道真的只短短一个礼拜的时间,他就已经和那女孩要好到那样的程度了?
也不是不可能啊!美梨在心里苦笑。
这二十年来,光恩的时间几乎都耗在她⾝上了,好不容易有一个礼拜她不在他⾝边,他有更多的时间与机会去接触其他异
,会因此而爱上另一个女孩也不无可能…
美梨低著头,视线突然模糊了起来,她慌张地回过神,害怕眼泪真的掉下来,连忙把眼角的泪⽔擦去,却不小心踩到田边的小土坑,脚扭了一下。
她忍住脫口的惊呼,抬起头才发现光恩和那女孩已经走得好远。
強烈的心酸与自怨自艾几乎淹没了她。
天啊!她好讨厌自己!为什么要这样的依赖光恩?明明是她自己伤害他,是她害他⽩⽩浪费了二十年的温柔与青舂,现在却因为他把温柔给了别的女人而在这里掉眼泪!
她觉得自己好可聇,可是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幸好,幸好光恩已经走远了,看不到她这么可恶而丑陋的样子。
脚踝好痛,可能扭伤了,她昅了昅鼻子,把眼泪抹⼲,強自振作地一拐一拐走着。
扁恩站在门口往回看,美梨连忙
起背脊,表现出被田里的玫瑰花昅引的模样,怕他发现她的受伤和狼狈。
她分不清自己是怕他为她心疼,还是怕他会表现出漠不关心,彻底的让她明了他已经不会再守护她。
偷偷把眼泪抹去,想在踏进别墅之前回复镇定的模样,她走得极为缓慢,又低著头,所以没发现光恩已经往回走。
“怎么了?”他来到她⾝边,远远的就觉得她样子不太对。
美梨有些心慌意
,不知该不该躲避他视线的垂下头,或是大胆
视他,她害怕她的躲避太明显,更害怕她哭过的眼睛仍旧泛著写満委屈的红。
“我…有虫跑过去,我吓了一跳。”她随口撒了个谎,低头装作在找小虫的模样。
扁恩低下头,看见她有些肿红的脚踝,眉头立即皱紧,努力不让心里的不舍表现在脸上。
“别找了,回去吧。”他牵起她的手往回走,刻意把脚步放得极慢。
美梨不想让他察觉自己的脚扭到了,努力跟上他的脚步,想要把全⾝重量平均分配在两条腿上,可是每移动一步就让她忍不住咬牙拧起眉,走没几步小脸就惨⽩一片。
扁恩走在前头,
本没有心思想其他,満脑子都是她受伤的脚,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忍耐著不说,心绪却越来越
。
不要再宠她,不要再对她放不下,否则他们之间永远没完没了…可是这些念头—碰上她的脆弱就变得不堪一击,他感觉到她握著他的小手有些乏力,她脚上的伤像传达到他心里,叫他心疼不已。
扁恩终于忍不住转⾝,二话不说地抱起她。
一贴上他温暖而结实的怀抱,美梨就忍不住鼻酸的哽咽,好像被遗弃的小孩终于盼到亲人回心转意一样,可是她一方面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
不可以因为他的一点温柔就放弃坚持!她在內心徒劳地在对自己喊道。
“真是拿你没办法。”光恩轻叹,口吻里是难以掩饰的心疼与不舍,他像卸下了无谓的伪装,抱紧怀里的人儿,多希望替她承受一切痛楚。
如果真要他不再宠她、不再爱她,那和把自己的心丢弃有什么两样?
美梨一听到他像往⽇一般怜宠的语气,终于忍不住呜咽地哭了起来,把脸埋在他肩上,像溺⽔的人抓住啊木。
天啊!她好爱他,为什么她要这么痛苦、这么心碎?而这样的依赖只是让她更看清自己的自私,明明她就伤了他,却可以在没有任何道歉与悔改的此刻这样的对他撒娇。
扁恩脸颊贴着她的发顶,抱著她站在玫瑰花海中,低头吻著她的眉心与泪⽔。
“你啊…”他痦哑地开口,却无法再说下去,喉咙像梗著刺,眼眶因为爱恋而泛红。
这短暂的分离,蚀心的思念早已磨折得他痛若难当,他的伪装只是让自己更加难堪罢了。
若他再一次深陷情网无法自拔,也怪不了她了,因为一切的痴与怨,都是他自己的执
不悟所造成。
又怎能、也怎舍得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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