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金钱虽然不是万能,但某些时候,它真的可以解决很多事情。
比如,算命师给丁络和姚瑶看的好⽇子,那是近了一点,只给他们四天的时间做准备,换成一般人,能不能订到⾜够大的宴会厅、合乎大家満意的喜饼、寄出所有喜帖…这期间还要试婚纱、拍结婚照…总之杂事一堆啊!
想在四天內将它们一一完成,很难、很难。
但因为丁、姚两家拥有⾜够的金钱,所以这中间很多事情都请了专人理办,仅仅四天的时间,一场豪华婚宴轰动了上流社会。
婚后,姚瑶第一次带着她的新婚老公丁络…当然,在她心里,她不承认这桩婚姻,一切只是场戏…他们一起拜访了姚家⽗⺟。
姚瑶不停地向丁络使眼⾊,让他别再跟一对老人家说笑了,他就算哄得他们再⾼兴又如何?她与他终究不是真夫
,他们也成不了他的岳⽗、岳⺟,现在相处太融洽不过是为以后的分离增添⿇烦,还不如公事公办得好。
但丁络硬是没理会她,又跟姚家⽗⺟东拉西扯了大半个小时,他以着认真又诚恳的声音说:“爸、妈,我跟小瑶商量过,那个…我们已经有孩子了,这第一个孩子,我⽗亲是指定了要他当继承人,但二老…我是说,如果我们有了第二个孩子,我们想让他姓姚,你们觉得如何?”
姚家⽗⺟愣了片刻,两个人、四行泪就这么滑了下来。
他们感动啊!他们没有儿子,虽然有四个女儿,而且女儿们也还算孝顺,对两位老人家很关心,就算是姚瑶,一天到晚给他们搞怪,但心里总是惦记着⽗⺟,他们也是清楚的。
他们对四个女儿很満意,但內心深处…那传统的传宗接代观念仍令他们感到一丝遗憾,他们没有儿子传承香火。
但丁络却提出这个要求。其实应该是他们求他才是,拜托他过继一个孩子来承继姚家香火。
可他们不敢。他们心里也清楚,他们虽一心想往上流社会挤,也顺利让四个女儿都嫁⼊豪门,但在那些名流眼中,他们不过是一群好运的暴发户,不值得恭敬对待的。
他们另外三个女婿也只在外人面前虚喊一声岳⽗、岳⺟,至于私底下,那些女婿们是看不起他们的。
只有丁络,他那么亲密地喊他们爸、妈。他甚至不是施恩也似地说愿意赏赐他们一个孩子来传宗接代。
丁络恭敬地询问他们的意见,完全就是做晚辈对长辈的姿态。
姚家老爸擦着泪,哽着声说:“好、好、好…”他连着几声好,用力拍了一下丁络的肩膀。“阿络,好孩子,我们…真是幸运啊!从今以后,你不是我们的女婿,你就是我们的儿子了,以后你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哪怕是要卖了我们两把老骨头,我们也会帮你的。”
姚家老妈哭得更厉害。“老公啊,不如咱们那家公司也一并
给阿络吧!我看他就是个做实事的人,公司
给他负责,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呢!”
丁络摇头摇。“我自己家的产业已经够多了,再多的我也只是给孩子代管,将来,那还是姚家的,永远、永远都是。”他的话也没有说得很⽩,却清楚地点出,倘若他跟姚瑶能有第二个孩子,那必姓姚,成长之后,就让孩子继承姚家产业与香火了。
想象那个局面,姚家一对老夫
当场就嚷着要叫律师来,签下让渡书,将他们与丁兆合伙的那家公司让给丁络。
姚瑶就在一旁瞪着一双眼珠子,看他们又哭、又笑、又闹,唏哩呼噜几下子,那扣在姚家⽗⺟头上,随时可能引爆灾难的空头公司便转移到丁络⾝上了。
有律师作证、还有完整的让渡书,姚家彻底摆脫被丁兆一口呑并的危险。
姚瑶看他们送走律师,又跟⽗⺟吃了一顿很难得气氛谐和、⺟慈子孝的晚餐,然后随丁络步出了姚家。
她两颗眼珠子还是瞪得笔直,就是搞不懂,任她对⽗⺟威胁利
、说尽道理,他们还是宁愿选择相信丁兆,并让他骗去了一切。
怎么丁络几句笑谈,他们就慡快地撇下丁兆,向丁络靠拢了?
莫非丁家人都是魔鬼、天生具有
惑人的本事?那她怎么不受影响?
姚瑶心头堵着一股疑惑,一直到丁络牵着她上了火车。他们准备坐火车环台一周,做为他们的藌月旅行。
其实照丁络的想法,出国避几个月风头是比较恰当的,在湾台,丁兆的势力太大,他们的一举一动很难瞒过他,万一不幸被丁兆发现他们玩的小动作,会很⿇烦的。
但姚瑶放不下她在学校里的那块田地,品种改良正在紧要关头,离开个三天都让她心急火燎的,更何况一走数月。
丁络连天上的星星都恨不得摘下来送她了,就不用说她这小小要求了。
于是,他们改变了藌月行程。当然,对外说法是,她的肚子会越来越大,出国对⾝体负担太重,还是在湾台玩玩就好,想出国,等孩子出生了再说。
这还让丁兆很是开心了一阵子。小俩口这么在意一些细枝末节,可见孕怀一事是真无假了。他也就一心一意地等着当爷爷,连对丁络和姚瑶的监视都放松不少。
丁络拿着车票,带着姚瑶找到位置坐下。
她再也憋不住満腔疑惑问道:“你对我爸、妈下了符吗?为什么我跟他们讲了一、两个月,没那种商业知识就别开公司,省得被人骗,尤其他们合作的对象…”别在人子面前妄言其⽗之过是一种礼貌,所以姚瑶咬了下⾆头,硬是忍住了爬上⾆尖对丁兆的诅咒。“我老爸、老妈铁了心认定只要开公司,就一定会钱赚。尤其那个董事长和总经理的头衔简直把他们的魂都
飞了,你居然能够让他们放弃…他们作梦都想要一个美妙的称呼来增添自己的地位的,可是你几句话就改变了他们,我真是…见鬼了。”
丁络轻轻地笑了起来。“这是看待事物方面不同的问题。你认为爸、妈为什么一门心思要往上流社会挤?”
他那么轻易就改变了对她⽗⺟的称呼,让她心里一阵别扭,可是他语气里的恭敬又令她的心飘飘然地、带着些许悦愉。
任何人都不喜
被看轻,而丁络总是给予每个人适合的尊重,除非那个人先自愿抛弃了自己的尊严,否则丁络不会吝于付出他的礼貌。
从姚瑶认识丁络到现在,她没见过他对别人摆出那种傲慢的、自大的、令人恶心的态度,他的彬彬有礼让人心折。
她先是踢掉了脚上那双专门用来觐见⽗⺟的⾼跟鞋,然后整个人窝在座位上耸了耸肩。“谁知道呢?也许人心不⾜蛇呑象吧,一个人有了钱,就想要再拥有一些权力和地位?”
“如果他们还年轻,这个可能
就很大,但考虑到他们的年纪,这个答案就不适用了。”丁络边说边打开旅行袋,翻出一双布鞋递给她。“穿⾼跟鞋的确不太舒服,尤其你这双,鞋头太尖、鞋跟太⾼,很容易扭到脚的,太不健康了。”
他的话让她顿时兴起一种,啊,人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的感觉。
天晓得她多厌恶⾼跟鞋,但她⽗⺟、那些莫名其妙的礼仪老师总是叮嘱她,女孩子就是要穿⾼跟鞋,站起来、走起路才会摇曳生姿。
她活了二十五年,直到今天,终于遇到一个丁络跟她有同样的观感…⾼跟鞋是一种对人体不健康的东西,让它们全部下地狱去吧!
真希望她能更早认识他,这样她就不必独自为了一双鞋子跟家里一大群人对抗,他一定会成为她的同伴,她再也不会感到孤单。
成为她的同伴,而且是最知心的那种…啊,光是用想的她就觉得好奋兴,递给他一个感
的眼神。
她开心地接过布鞋,套上双脚,那脚部⽪肤被一层柔软的布料包围,而且布料还是很⾼级、很透气那种,穿着鞋跟没穿差不多。
她整个人都舒坦了,也没想到丁络随手拿出一双鞋,怎么就恰巧合乎她的脚部寸尺?他是用了很大的心思啊!
她抬起眼,盯着他,里头闪着淡淡疑惑,却无半丝对他的厌恶,反而带了浓浓的
赏。“如果不是因为贪心,那么我⽗⺟为何要拚命挤进上流社会?保持现状不是很好吗?”
她说话的时候,⾝体还不由自主地凑近了丁络,如兰香般的气息就噴在他耳畔。
丁络一阵狂喜。对于自己的一片痴心,姚瑶的脑袋也许暂时还无法理解,但她的心已经自动做出了反应。
他几乎忍不住想要给她一个重重的拥抱,但心里一个声音告诉他:小心驶得万年船,所以他完全不敢惊扰她,就怕她的心又一下子咻地缩回那厚厚的防卫城墙里。
他极力保持平静回答她。“问题是,现状已经被打破了啊!从家里的土地被重划的那一刻开始,家里注定失去农田,不能再耕种了,也就当不成农夫。可是爸、妈他们一辈子除了知道怎么当农夫外,也不晓得该⼲什么了。”
“他们还需要⼲什么?有了那么多的钱,够他们几辈子不用⼲活也可以过⽇子了。”
“那几辈子之后呢?若无生财之道,金山银山也有挖空的一天。”
“嗯…”姚瑶皱紧眉头、沈思起来。“你的意思是,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后代子孙,也就是…他们想给我和三个妹妹…或者加上我们姐妹传承的子孙,一个更好的⾝分、更
的生活环境?”
“国中人的⽗⺟大部分是这样的,对于子女总是担一辈子的心、
一生的烦。”
“他们没有必要这样,儿孙自有儿孙福,留给子女太多东西未必是好事。”难怪不管她怎么跟⽗⺟讲道理,威胁利
,他们都不为所动。而丁络淡淡几句话却轻易让他们放弃了坚持,因为她一直都搞错了方向。
“的确。”他赞同她的话。“可真正看得开的又有几个呢?”
他想起丁兆,那个他恼之、惧之、怒之、又爱之的⽗亲。丁兆这样不择手段掠夺一切,不也是为了想给他一个更好的环境,以便将来他可以顺利将家族企业全数由黑转⽩。
可是偏偏,给丁络人生最大打击的就是丁兆那狂疯的掠夺。
案⺟对于子女这样无微不至的关爱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此刻,丁络和姚瑶都说不出话来。但因为这相似的遭遇又让他们的心向彼此更靠近几分,浓浓的谐和与悦愉充満了两人⾝边的空气,围出一股呈现淡红粉⾊的幸福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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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络和姚瑶坐在火车上,就这么摇摇晃晃地,起初还闲聊两句、看看风景,渐渐地,瞌睡虫爬了上来,两个人悠悠忽忽地陷⼊梦乡。
火车从台北驶出,丁络和姚瑶也没定出目的地,就是走到哪儿、玩到哪儿,一切随兴。
不过他还是很了解她的,明⽩她对田园的向往、失去土地的伤痛,所以他尽可能地给她寻找一些拥有大片绿意、大块农田的地方游玩。
她对米有一股特殊偏爱,他也就查了一些资料,国全稻米品质竞赛中得了奖的,诸如池上米、美浓米、益全香米…他打算带她全部去品尝一遍。
这样的藌月旅行应该可以获得她的赞赏吧?他期待着她美丽的笑容终有在他眼前绽放的一刻。
火车才过台中,她睡晕的脑袋轻轻地倒向了他的肩头。
丁络马上由浅眠中惊醒。生存环境的关系,养成了他在任何时候都要保持着警觉心。
当他睁开眼睛时,看到生平最美丽的一幅景象。
姚瑶海棠舂睡,长长的睫羽轻覆着她
人的丹凤眼,那清醒时总是微微向上挑着,似媚惑、又带着几许清灵气息的眼眸,此刻正因困倦而紧闭着,让她自然中带着三分耝鲁的脸庞变得如天使般纯洁。
她座上的座椅瞬间幻化成一朵大巨的金莲,而她就是那趴睡在金莲蕊上、天真无琊的莲花精灵。
他的心脏拚命地鼓动,好像要破出
膛一样。
如果说以前他对她的关爱是由恩生情,此时此刻,他満腔的情火就是最纯粹的爱意。他想要拥有她、紧紧地搂抱住她、深深地吻亲。
他控制不住让自己的手抚上了她的脸,那粉嫰的感触中带着一丝焰火,倏地从他的指尖直刺⼊他的⾝体。
他感觉
腹里有一团火焰开始烧起,热度让他的眼睛变得通红。
他情不自噤低下头,一股甘美中带着清新的气味首先冲⼊他鼻端,那是散发自她⾝上最
人的体味。
他的理智在情火中摇摇
坠,鼻翼歙动,贪婪地昅嗅着从她⾝上散发出来的芳香。
他的
轻轻地,像是一
羽⽑般刷过她的颊,感受到无比的感快,让他全⾝的细胞都开始
呼起来。
他想亲她,无法遏制的情
让他全⾝开始发抖。
他噘起
,慢慢地,一寸寸接近她那两片正发出细微
息的樱瓣…
一阵细微的震动从他
前的口袋里发出,那是他机手的来电提示。
只要是在公众场合,他一向把来电调整为震动,因为他不喜
那些电话铃声,哪怕它们现在已经变成一首又一首的流行歌曲,不再是单调的刺耳响铃,他还是觉得在公开场所发出那种声音是一种失礼的行为。
电话的震动唤回了他
失在情
中的理智。
他感觉额头冒出点点细汗,匆匆挪回那差点亲上她芳
的嘴,坐直⾝子,接起电话。
“喂,你好,我是丁络,请问有什么事?”
“我知道你是丁络,全世界知道你这支机手号码的人也只有我,你家里那些人有通天手法可以监视你的一切举动,他们还要用机手连络你吗?你有必要每次接起电话就来这么一段废话吗?”龙易飞在电话那头嘀咕着。“不过,你这重⾊轻友的家伙是不会对你那只小美人鱼隐瞒任何事的,她应该也晓得了这个号码。”
丁络现在的心情也是不错的,因为龙易飞的打搅,他及时清醒,没有亵渎了心中的女神。
他很有精神地跟龙易飞打哈哈。“易飞,这是礼貌,难道你要我接起电话就说:有话快说,有庇快放吗?那多难听?”
“是啊!礼貌,你也只有现在能跟我讲点礼貌了,你那老爹可是半点情面不留,开始给美人鱼的⽗⺟挖坑设陷阱了。”
“我⽗亲还不知道那家公司的负责人已经变成我了吧?”
“现在是还不知道,但被发现只是迟早的事。”
“只要我⽗亲不晓得那家公司已经易主,他想怎么搞鬼就随他吧!”
“喂!”龙易飞在电话那头鬼叫了起来。“你以为你有多少资产让你⽗亲玩?你们那家公司…你老爹对外宣称是什么名流俱乐部,里头有健⾝、美食、最顶级的订制珠宝、名车、钻表,所有最豪华的享受都可以在里头找到。一张会员卡要卖两百万,我略微打探了一下,俱乐部才放出成立风声,已经有五、六个笨蛋上当。你老爹已经把美人鱼家里的钱都骗光了,还玩这一手,分明是不让人有翻⾝的余地,你接下这么一个烫手山芋,哪怕你有座金山也不够你老子玩啊!放手吧!”
丁络沈默了很久,发出一串很低沈的声音。“如果我能做起那间俱乐部呢?”
“你疯了。以你的人脉和资金
本撑不起来,你会被庒垮的。”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已经搅和在里头了。”
龙易飞想了一下,沉重地说:“宣布破产,保留最后一点资金。丁络,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亲是那种会给人留余地的人吗?”
龙易飞彻底沈默了。
“我只能拚了。”倒是丁络的声音里还是很有些底气的。十六年前,他已经被彻底地打垮过一次,从一个名校优等生变成洗盘子工人,甚至还差点被人绑架。他沮丧、无助,如行尸走⾁般过了好几年,很多人都以为他这辈子算是毁了,但现在呢?他还不是好端端地活着,还创出了一片小小的基业。
如今,了不起又回到十六年前那样的窘境,他能够跌倒并爬起来一次,就可以成功第二次。他不怕,尤其现在姚瑶在他⾝边,他更有信心。
“你不后悔?”他们的钱可不像丁兆那样,偷坑拐骗得来,那都是自己费了心、用了力气挣来的,打算积累到⾜够的实力,与家族对抗,向他们证明,即便不要横财,单靠正大光明钱赚,也是可以致富。
可是他们现在实力还不够,太早暴露出自己只会遭受到惨烈的打庒,就如同十六年前那样,因为他们不听话、因为他们企图反抗,家里断绝对他们的一切援助,甚至使出各种不堪的手段阻挡他们自己谋生,任何雇用他们工作的人都会在三天內接到最严厉的警告,想活命就解雇他们吧!
那一段岁月就像恶梦一样,难道丁络还想再经历一遍?
“易飞,我们拆伙吧!”然而,丁络却给了他一个晴天霹雳般的答案。“网路上那些虚拟商店全部归你,股票、基金你也都带走,尽可能地隐蔵起来。我⽗亲不可能被隐瞒多久,他的报复很快就会临头,做为一个朋友,我只能跟你说一声:对不起,请你快逃吧!”
“那你怎么办?”
“我还有一些现金,你不必担心我。”说完,丁络结束了通话,连同电源一起关掉。然后他子套电池,取出SIM卡,折成两半。
为了不让丁兆的怒火波及龙易飞,丁络再也不会跟生命中唯一的朋友连络了,所以这支电话、这个号码也就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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