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老鼠
一
突如其来的场面让米

呆住了,头脑空⽩了好一阵,来不及思考,来不及逃。醒悟过来时,整个人象落叶飘零在秋风里,一⾝的冰凉。别人笑,她也跟着笑,别人不笑,她就沉默。
其实今天的天气还很不错,南方五月的天,微微的

光,暖暖的风。校花园的一块草地上,他们围成一圈,边吃边喝边聊,一张张

光的脸上都写着开心。可今天这一切,仿佛与她无关,除了傻笑和狂疯地吃东西,想不出她还能做什么。
峰的⾝边坐着一个她从没见过的女孩,俩人低声

谈着什么,那女孩不时的掩嘴轻笑,两双相视而笑的眼神,犹如快照一样清晰地刻在了米

的脑海里,从此再也没有消失过。抚着一阵阵疼痛的

口,她好想逃,逃,逃得远远的。可一腿双似乎要守着最后的尊严,不肯动。连坐在她旁边的军拍她的手都没觉察到。
军是⾼他们两届的学兄,米

一直叫他油条兄。油条兄叫起来亲切得真像每天早上的油条,什么都由着米

,要他帮忙也好,拉他出去逛也好,总是笑呵呵的,就似亲兄一样宠着她。
刚才油条兄看她的情形不对,赶紧坐到了旁边,想方设法引开她的注意力,想把她从狂疯状态中拉出来。等峰发觉自己的失态时,一切已经迟了。
幸福就如漂亮的玻璃花瓶,不经意间,已经摔得粉碎,无法收拾。她无法明⽩,一个活生生的人,为什么说变就变呢?“欺骗”两个字每次出现在她脑海里时都很快被她抹去了,不愿相信这一切。
“

,你别想太多了,我师弟只不过是跟别人聊聊天,没什么的。”油条兄不放心她,晚上打电话来劝。
“而且,她比你差远了,她只是一个中专生,也没你漂亮呀,呵呵。”
“我没什么,你放心吧,我知道她是谁…。”峰以前对她说起过,他⽗⺟的老战友有个女儿叫李兰,他家里人都很喜

她,说是⽗辈们说好了的,要给他家做媳妇的。当初听这话时,米

还乐了好一阵,经常拿这个笑话他。没想到今天真的来了,而且来得这么突然,最让米

愕然的是:峰竟然当着米

的面跟别人亲热。“难道我是个醋坛子?”醋坛子这三个字听起来怎么那么刺耳、别扭,米

在心底极力排斥着这三个字。
开心、快乐的一年,幸福得像糖化在手心里一样的米

,沉静了许多,从此喜

上了一个人默默的听歌,默默的立在

台上看夜景。夜景真的很美,它之所以看起来比⽩天美得多,是因为蒙胧的夜⾊中我们只好蒙胧地看它吧,看不清楚的东西才是最美的,就像感情。
拒绝思念,拒绝去想以前的快乐“米

是坚強的。”米

有米

的骄傲,她天天这样安慰着自己。一个个想见他的念头被掐死了,仿佛掐着自己的脖子,难受。
二
期末最后一科试考结束,后天米

就可以回家了,火车票油条兄早已帮她订好。
每年的这一天,米

总是静静的想妈,只有妈才最清楚地记得她的生⽇。一到这一天同学们都忙着试考,这么多年来没有哪个同学记得她的生⽇,更别说给她开生⽇烛光Party了。
米

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一考完试,脑子里仿佛全倒空了,不愿再去想那些试题。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校花园那个

悉的地方,淡淡的月光下,他们的棕树,栀子花,草地,这里一切依然那么美。米

再也忍不住了,泪流満面,爬在棕树上啜泣。
泪眼

蒙中,突然感觉一只热乎乎的手搭在了肩上。米

缓缓转过⾝来,一双

悉的眼睛沉沉地盯着她…。米

不由得颤栗起来,可一瞬间,疼痛的

腔中冲出一股怒气。
“你来⼲什么?!”把肩上的手奋力甩开。
他沉默着不说话,双手一把抓住她的双肩,狠狠地盯了她好一阵才蹦出两句话:
“说!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这么久躲着我?”
“你走吧,我不想再听你说。”
“我只当她是姐姐,早就告诉过你的。”
“姐姐?”米

冷冷地笑了一声“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女孩子这方面有天生的敏锐,她不想欺骗自己,姐弟间绝不会有那样相视而笑默契的眼神。
“你别磨折我了好不好?我的米老鼠!”
“是我磨折你?我已不是米老鼠了,你还是走吧。”被抓得紧紧的肩膀感觉很疼,她挣扎着想把那双铁爪一样的手摔开,但没成功。
怨恨,疼痛,失望,两双眼睛对视着。一阵风吹过来,撩起米

的长发,一张圆润小巧的脸満是泪痕,长长的大片大片的棕叶沙沙响着,月光一下子暗了下来。
铁爪子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不管她的挣扎,狠狠的把她的头按在他的

口上:“你听听,这里有多痛!”
米

再一次哭了,哭得很伤心。她知道,她已无药可救。她没想到自己这么脆弱,无法抗拒他,无法撑起自己骄傲的头颅。从认识他的第一眼起,她就沉没了,沉没在他強有力的臂弯里,沉没在他那张酷似糖老鸭的脸中。
三
峰宿舍的同学都叫他糖老鸭。瘦⾼的个子,一双神采飞扬而又自信的眼睛,大大的嘴巴跟整张脸一搭配,确实酷似卡通里的糖老鸭。他于是把米

叫做米老鼠,说他们是前世修来的缘,是佛让他们同一天坐同一趟列车同一节车厢同一排座位来到同一个地方,她注定就是他的米老鼠,跑也跑不掉。
“要是我不做米老鼠呢?我变成另一只动物你还会做糖老鸭吗?”以前那些开心快乐的⽇子,他们经常一起去教室里晚自习,在她的笔记本上写些疯疯颠颠的话。
“你要是变成了八王,我就做只乌⻳。”
“打扁!”
“八王打乌⻳,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等以后八王跟小乌⻳吵架时,大乌⻳做裁判,…。”
“这是什么话?”
“是真理。”
“啊?哈…。”米

一把抢过笔记本,也加上几个字:“乌⻳大裁判,黑哨!”
一起逛街时,看见

食店玻璃窗里挂着的烤鸭,长长的脖子直棱棱伸着,米

就忍不住大乐,他也总是忿忿不平:“为什么就挂着我一个?米老鼠挂哪去了?”
每个周末的傍晚,米

就静静的坐在宿舍里等峰的电话,柔和恬静的脸上,江南

雾般的眼神盯着电话机发呆。峰是个电脑

,经常是玩起电脑来什么都忘了。有时她会酸溜溜地跟他说:“我还不如做你的电脑算了。”
“那可不行!电脑是经常要升级换新的。要不这样吧,你缩成一个小小的人,蔵进我的口袋里,想你时就拿出来放大瞧瞧。”
“捶死你!”
四
火车摇摇晃晃地前进着,米

把视线从窗外收回,瞅了一眼⾝旁的人,他正看着她。对面是军,半

着眼很陶醉的样,面前放着他的宝贝随⾝听。
车厢里很沉闷,偶尔有列车员推着车子叫卖各种食品或花花绿绿的杂志。感觉着⾝旁的峰,米

心里很

,突然生出一种很陌生很别扭的感觉,他到底是谁?难道以后她会嫁给他?成为别人眼中的小夫

,然后他被称作她的丈夫,她被叫做他的

子,或者是叫什么老婆…,天!
还有几个小时就可以回到家了,米

又开心起来。想着妈扶着门框眺望的样子,妈亲手做的粽子总是煮得最酥,飘着淡淡的竹叶清香,爸煮的红焖禾花鱼,…,一湾清澈的河⽔,垂柳,长満不知名的小花的河岸,…。
等米

醒过来时,才发现头靠在峰的肩上。峰轻轻拍拍她:“快到了,小瞌睡虫快醒醒。”
大包小包,下车,转车…,下车。
总算腾折完了,看见了

悉的山,依然亲切的河,河边的小城。那条青石板路面的小街,路边的小摊贩用家乡话大声地吆喝。这时已是傍晚,空气中飘

着好闻的饭菜香味,还浮着一层薄薄的烟雾,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碗筷的脆响。
三人一起来到峰的家里。
第一次进峰的家,米

很紧张,冲着峰的⺟亲叫了声阿姨就不知所措了。峰的妈脸声有些苍⽩,大概是劳累的缘故,峰的爸⾼⾼瘦瘦的个子,话不多。峰长得象极了他爸。
峰妈妈开始煮⽔泡茶,忙着端出一大堆糖果来招呼军和米

吃。儿子的归来乐坏了她,边煮茶边问长问短。当问到米

的爸妈时,她很奇怪地看了米

一眼。本来就敏感的米

顿时局促起来,回头看峰时,他已被他妹

着不知去哪了。稍坐了一会,米

还是拘谨得难受,悄悄跟军眨了眨眼,军明⽩过来笑了,站起来跟峰的爸妈道别,米

也跟着站起来,…。当了逃兵,事后米

想,逃跑可不是办法,以后怎么办?头脑里一片

茫。
五
回家两天后,峰终于打电话过来了:“

,我们等会儿去接你,一起出去玩。”
半个小时后,他们来了,还有油条兄,峰的自行车后驮着他的小妹。峰的妹读初三了,还象小时候一样,喜

当哥的“跟帮”不管哥去哪玩,总爱

着跟在后面。峰从小就宠着小妹,也没觉得烦,出门很自然地带上了她。
米

于是坐油条兄的车后,看着峰的车在前面晃悠,晃悠…。
中午回来时,因为下雨,米

淋得全⾝

透。妈很生气,边煮姜汤边骂米

,米

冲妈做了个鬼脸就换⾐服去了。端详着镜中

漉漉的人,突然想起峰⺟奇怪的眼神,一丝忧郁浮上脸庞。那种警惕、苍⽩的漠然,还混杂着几分伤感的神情,让米

不解。还有峰:去时驮着她的妹,回来时搭着她,还有她妹眼中的妒意。心中隐隐不安起来,她又做错什么了吗?
第二天,米

和峰一起去油条兄家里玩。在火车上时就约好了,油条兄教他们俩学骑摩托车。
油条兄借了他堂哥的摩托车,带着他俩在附近一所学校的

场上兜圈子。学校已放假了,

场上空


的,很适合练车。看着峰学了一阵子居然也能开着兜圈子了,米

也跃跃

试,

着军教她。军于是让她坐在自己前面,长手一伸,手把手教她如何抓离合,换档,加油门,刹车,打方向灯,然后让米

试着加油门。米

一紧张就忘了刚才所学的,右手劲使一扭,摩托车呼地冲了出去,米

惊叫一声。好在油条兄眼疾手快,从背后一把抓住了方向盘,摩托车快速地划出一道弧线,总算没有冲出

场。摩托车停稳后,米

回过头不好意思地冲军傻笑。军看着米

惊魂未定的脸上突然绽放出的笑容,那么近,那么真,不觉楞了一下,又很快镇定下来。
中午在军的家里吃饭。
军是独子,他爸有些发福了,乐呵呵的很健谈,酒量也好,席间跟两个年轻小伙子吹他的“⾰命史”吹得红光満面。他妈妈也胖乎乎的,米

看着她觉得可爱极了,让人忍不住想跟她亲近。做饭菜的时候,军的妈拉着米

,一边叨一边手把手教米

做菜,米

乐得跟着她在厨房里转了老半天。军含笑看着她俩一老一少忙碌,一副心満意⾜的神情。
从军的家里回来时,妈正在生气:“你去哪了?!是不是和那小子出去了?”
米

惊奇地望着妈,今天她怎么了?在米

眼中,妈不是“老古板”妈很疼她,总是适度的“纵”着她,从没让她受过什么大的委屈,再说,米

从小就很温顺,典型的乖女儿,妈相信她,所以很少管她和同学们的事。
“以后不许你跟他来往!”妈象受了什么刺

一样,情绪有点失控了。
“妈!到底怎么了?”
“别问那么多了,以后你少跟人家来往吧,妈也是为你好。”爸从厨房出来,把米

拉到一边。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做错什么了?”泪⽔在眼眶里打转,米

转⾝冲进自己的房里,关上了门。満怀

喜地回到家,回到生她养她的小城,可是从一开始就似乎不对劲了,心里别扭得厉害,好象她不该回来一样。又想起峰,想起上次他和别人相视而笑的眼神,他⺟亲的眼神,她妹妹…,一阵悲哀袭上心来,只觉得全⾝冰凉一片,呆呆地看着飘动的窗帘,忘了流泪。
六
假期快结束了,米

准备返校。不知道自己是恋着家呢?还是盼着快点逃出这个家。米

心情沉重地背起了包,在爸妈不放心的眼光中上了车。其实他们早已约好,又坐在了同一辆车上,奔向同一所大学。她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不安,心里感觉在私逃似的,她不喜

这样的感觉“我要坦然地去爱。”心中不由愤愤然起来。
“你爸妈和我爸妈到底怎么了?”
“他们以前是同学,到底怎么了我也不知道。”峰沮丧地回答她:“我爸妈下了通牒了,不给我们来往。”
“以后我们怎么办?”米

盯着峰的眼睛,想从中找到一份让她感到全安的东西,让她飘浮着的心可以依靠。可是,峰没有正视她,只说:“别想那么多了。”
米

固执地盯着他,她不愿相信,眼前的峰会逃避,他那強有力的双臂呢?平时飞扬自信的眼神呢?
“我是个孝子。”过了好一阵,峰才轻声说:“⽗⺟为我们吃了很多苦,我不想伤他们的心,可是,我又不想失去你,真的,你要相信我。”
米

不再言语,对于这样一个孝子,她能说什么呢?她今天才感觉到,这个“孝”是最难写的字,她敬重它,爱它,也怨恨它。
一年后,米

在⽇记中伤心地留下了一首诗:
你是孝子
你是孝子
你说你肩上的担子
一边是⽗⺟
一边是我
也曾傻傻地问
“要是我们都掉进河里
你先救谁?”
“先救⽗⺟,然后跟你一起沉没…”
我无语…
捧着你的孝心
细细揣摸
什么颜⾊的⾎

在流啊
终于有一天
你躲避着我的眼睛
“太累了,不想让⽗⺟伤心…。”
泪窒息
在你转⾝的瞬间
那棵棕树长⾼了许多
栀子花依然洁⽩
草地全是绿
…
孝心
枯萎的是整个舂天
你的眼里分明写着
疲惫
我的手里紧紧捂着
紧紧捂着
被烤焦的舂天
你捧着你的孝心
立在岸边
泪眼送走一树枯枝
在河里沉没
飘远…
七
这似乎已成无法开解的死结。短短一年的快乐,却从此埋下了沉重的苦果。米

试图挣扎出来,不愿这样稀里糊涂。她相信⽗⺟是爱他们的,只要他们努力,也真心相爱着,相信⽗⺟最终会尊重儿女的选择。看着米

瘦削的⾝子,感觉得出,她⽗⺟強硬的态度在逐渐软化。
可是,每次米

提到他⽗⺟,他就

沉下脸来,自始至终一句话:“他们就是这态度。”米

最后实在忍无可忍了:“你⽗⺟简直是法西斯!”
“不许说我⽗⺟坏话!你可以怪我,骂我,怎么骂我都行,就是不能说我⽗⺟!”
“难道我说错了吗?”看着峰涨红的脸,一双痛苦的眼睛,米

又气又疼又怨恨。他难道真的不明⽩?米

只想他给她一句安心的话,让她心里爱得踏实,再说,⽗⺟终究是爱子女的,只要他们能坚持自己的感情,米

不相信,他的⽗⺟是不能用真情感化的铁石心肠。可是问题到底是出在哪?
左思右想,米

脑子里只回旋着一句话:不是峰的软弱,就是他

本没想过为她努力。
冰凉的泪无声滴下,落在他们写満疯言疯语、写満

笑的笔记本上,印出一个一个的小坑洼。不知从何时开始,米

已习惯了无声无息的流泪,没有菗噎,没有呜咽。
看着米

哭了,峰也心烦意

起来,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只紧紧地拥住

,任她一脸的泪⽔全落在

前的⾐襟上。
八
一天中午,米

正幽幽怨怨沉浸在那首《月満西楼》里,一颗心仿佛被菗成了千丝万缕,不停的

绕,不停地穿梭…。
同宿舍的王雨猛地拍了一下她:“米老鼠!糖老鸭找你来了!”
“啊?!”米

跳了起来,取下耳机,冲着王雨的耳朵大嚷:“喂…!王雨同志,对我温柔点好不好?”
“用不着我对你温柔,让糖老鸭对你温柔去吧,嘿!”
这时峰走了进来,

沉着脸,好象完全没有看到几个女孩的笑脸。径直走到米

面前,跟她说:“你出来一下。”
看着峰心事重重的模样,米

満腹狐疑地跟着他出了宿舍,一路上无话,直朝校花园走去,来到他们

悉的棕树下。米

默不作声,定定的看着峰。立了一会,峰突然一把抱住米

,久久不语。
米

轻轻抚着峰的背,不知说什么好,心在往下沉。
“我妈病危了。”
“啊?!什么病?”
“胃癌晚期。”
“…”米

愣住了,终于明⽩了近一年来峰一直逃避的原因,为自己的耝心而深深愧疚。
“下午我就走了,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我跟你一起回去吧。”米

仰脸真挚地看着峰,轻声说。
“别,你不要误了功课,再说,再说…。”峰又咽下了下半句话。
“你妈不肯见我是吗?我就知道…。”米

伤心

绝,她不知道,也不明⽩,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做错什么了,连一个生命垂危的人都这么恨她?
“别想那么多了,好好等我回来。”
米

哽咽着,峰紧紧拥抱了她一下,转⾝走了。
九
漫长的一周,米

每天晚上守在电话旁,怕错过峰的来电,却又不敢打电话去他家里,怕增加他家里人的烦恼,打他的机手也不接。
大约一周后的一天晚上,峰终于来电了:“我妈去了。”
电话那头是久久的沉默,也不知过了多久,米

缓过神来,轻声问:
“你还好吧?”
“还好,你呢?”
“我去看你…。”
“别,你让我静静…。”
“好吧。”米

怅然若失,她隐隐感觉到,峰的这次归来不一样了,他们之间似乎生份了许多。也许是悲伤过度吧,米

心里酸酸的,不知道是为峰难过,还是在为自己难过。
大三的功课比起前面两年来,轻松了不少,不象前面两年是基础课多,几乎是填鸭式的灌,每天紧张的跑教室。这几天是课程设计,米

一手提着图纸袋,一手拎着两个面包,准备去电脑室“猫”一天,把最后的图画完。
峰已经有两周没再打电话给她了,不噤心里黯然。想起他电话里的最后一句话,米

就打消了给他打电话的念头,尽管她很想问问他。“他心里苦,我不能浮燥而让他更烦。”米

天安天慰着自己,劝说自己要相信峰,肃清着头脑里不停地冒出来的怨气。
一个月…。
两个月…。
只能等,而又看不到尽头的等待,米

越来越无法劝住自己。一天一天的等待,一天一天的急燥在增加,怈气和怨怒使她丧失了最后打电话的勇气。庒抑,郁闷,伤痛,无法排解。好想喊,恨不能爬上崖顶,喊个够,喊完之后就纵⾝跳下去…。
半年过去了,米

终究没等来峰的电话。即使远远的看见,也会彼此地躲开。
米

彻底地沉沦下去,没顶地沉了下去。心底的荆棘已长成了城墙,把一切封锁了,她无法逃出,无法自救。宿舍里的几位每天都担忧地看着她,暗暗为她着急,其中一个还背着

悄悄找过峰,想弄清楚情况后好帮米

,但她去了一次之后就不再去了。
校外的网吧如雨后舂笋般争先恐后的一字排开。米

一头扎了进去,没⽇没夜地上,只要口袋里有钱就去了那里,几乎放弃了去广州的毕业实习。同学们都纷纷外出找工作了,而米

好象浑然不觉。
狂疯侃聊天室,打游戏,逛BBS,…,半年的时间,米

“修炼”成了一个标准的网虫,QQ上也有了数目可观的网友。
十
其实,峰何尝不想去找米

。
⺟亲伤痛而严厉的眼神,米

幽怨的泪眼,李兰淡淡的忧郁,三双眼睛

替着,在峰的脑海里纠

。
对⺟亲是无法割舍的孝心。
对李兰也许是缘于一种青梅竹马的挂念吧,一份彼此关怀的情谊,就象一泓涓涓细流,清柔而温馨。
而对米

,却是刻骨的爱。她那小南风般的⾝影,痴

如雾的睛神,突然绽放的纯净的笑靥…,此时,就象千年的古藤,紧紧地

绕、勒紧了峰的灵魂。
在⺟亲病危的那几天,李兰也在旁边照料,默默地帮峰⺟掖被角,擦脸,扶一扶歪斜的输

瓶,然后就静静地坐在

前看着输

管发呆。那一滴一滴缓慢下落的药

,仿佛在努力滋润着一颗将要枯竭的灵魂,又似在一丝一丝地菗空一颗完整的生命。
峰看着李兰,她全⾝笼罩着一团淡淡的愁,看着让人心酸。峰想叫她离开,却又不忍。
就在⺟亲弥留之际,全家人都赶来了,守在她的⾝旁。⺟亲艰难地睁开眼睛,缓缓地看了大家一眼,看了李兰一会,然后停在峰的脸上,一双眼睛突然严厉起来,示意他跪下…。
十一
又是周末的一天,米

正狂疯地在网上打台球。
谁?谁站在后面?米

突然感觉到⾝后有束眼光盯着她,她本能地扭头:
“谁呀?”
一张憨憨的脸映⼊眼里,一双焦虑而欣喜的眼睛盯着她。
“老哥!”米

跳起来:“你怎么回来了?哪时回来的?”因为军毕业后就离开了这座城市,到另一个城市工作了,几个月不见,军的脸上多了几分成

和沉稳。
“上午就到了,打你宿舍的电话,说你去网吧了。差不多找遍了学校周围的网吧,总算找到你了。”军拉了张凳子过来坐在她⾝旁。
“别玩了,我们回去吧。”
米

眼圈登时红了起来,心里的委屈稀里哗啦的往上涌,几个月来非人般的上网生活,已使她原本红润的脸罩上了一片苍⽩的憔悴。她幽幽地看了一眼军,说不出一句话,真想扑在他怀里大哭一场。她知道,只有他,她的油条兄,她的老哥,才能真正明⽩她心里的伤痛。他见证了她和峰所有的恩恩怨怨、分分合合。
军轻轻搂着她的肩,看着她流泪打完最后一局球,结果一个球也没进,负了两百多分。
军菗出一张纸巾递给她,看她擦好了,伸手一刮她鼻子:“傻样!象你这样打球法会活活把我气死的。”
十二
终于毕业了,米

收拾着一大堆杂

的东西,等着军来接她。
这时一个男生走了进来,递给她一封信,冲她笑了笑就走了。信封上什么也没写,米

疑惑地拆开里面。
“

:
看在我们相爱过的份上,请你耐心读完这封信。
我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我也知道把你伤成了怎样,

本不配请求你的原谅。是我的无能,我没能处理好这件事,我对不起你啊。
你也知道,我们的⽗⺟当年是同班同学,曾经是很好的朋友,可是,我没想到他们之间会发生那么多的事(这些事现在告诉你也太迟了,你还是不知道好)。最开始我曾试图化解他们之间的恩怨,可一看,我妈那⾝子骨

本受不了一点刺

,何况这是须要下“猛药”医治的心病,而且我爸也不会同意我这么做。我心疼啊,我只想在她最后的⽇子让她安安心心地度过。所以我一直拖,一直没能给你一个明确的

待,看着你追问我的眼⾊,我能不着急吗?可我无能为力啊,于是我想,看看以后吧,也许天无绝人之路吧?
我万没想到,妈在临走前还记着这件事,要我当着全家人的面发誓,要我永远不要和你往来!我⾝不由己啊!
是我前世做尽了坏事吧,上天要惩罚我。一个⺟亲临终的遗言,你说,我能违背吗?要是我违背了,你说,我这一辈子能安心吗?
我一直想去找你,一直想给你打电话,可是又一想:长痛不如短痛,否则,我会更对不起你,欠你的更多。
我知道,军很喜

你,嫁给他吧,你只有嫁给他我才放心。他是个很踏实的人,他会让你幸福的。

,我的

,我的米老鼠,就让我最后再叫你一声吧。
我亲爱的

,下辈子一定要等我!”
米

泪流満面,泣不成声。
十三
请的出租车来了,军帮米

提着大包小包,全塞进了出租车里。
米

最后看了一眼相伴几年的宿舍楼,回头时,不远处一个⾝影跳⼊眼帘,瘦⾼的⾝躯更瘦了,头微低着,蓬

的头发遮住了眼睛,指间夹着一

烟,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在看这边,又仿佛在眺望远处…。
米


口大痛,腿双颤抖了一下,想奔过去…,但最终没有迈出。
这时军已拉开了车门,扶她进了车。
出租车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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