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时间到!
一个小时了!怎么没有动静?
无痕没有小睡,躺在
上等时间过去,脑中反复做着沙盘演练,一直设想她会用何种方法“请动”他的大驾,而他又要如何“抗拒”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只见躺在
上的无痕,时有不自觉的“
动亢奋”的神情出现。
无痕在心里想了好多绝招,但是等不到她来试招,不耐烦地抬起头望一眼时钟,才知早已过了约定的时间。
她怎没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疑惑越来越深。
忘记精心策划的绝招,脑中反复猜测她为何还没来“请他”去复健?
她放弃了吗?
这种想法刺痛他的心,自有记忆以来,只有他“放弃”人,却不曾被他人放弃,这种猜测太损他的自尊。
不可能!以她表现出来的固执,她不可能放弃他,他不会看错!对她的固执他很有信心。
难道他会错意了吗?
“小睡一下,一个小时后,复健室见。”脑中清楚记得她的话,无痕反复推敲这句话。
要他自己过去吗?
怎么可能?他的一手一脚不脑控制怎么可能自行过去?
但是…他真的不可能吗?心中有个小小声音质疑着,他不信他如此无能。
无痕伸长左手,望着它,松握手掌,相当灵活,试着举起左脚、曲膝,也是健康如昔。
他还有左手左脚能用,不是吗?
罢才使用左手吃饭,给予他一些信心,现在他能顺利地起⾝,
力也渐渐复原,更增加了他的自信。
靠着左半⾝的力量,无痕终于以自己的力量下
,他望着轮椅思考。
他要坐轮椅吗?只靠左手,单手单脚可以灵活地控制轮椅吗?
无痕脑中想起很久之前曾看过残障人士能自由
控轮椅,他相信自己能做到,但是…他会甘于坐轮椅吗?
不!以他的傲气,他不甘当个残障人士。
他要靠自己的能力去面对她的傲气。
走路好难!
唉!自从意外发生后“难”这个字不断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但是他已决定用“走”着去看她,他不容自己改变决定。
医院走道,两边墙壁皆设了扶手,地上也铺设止滑的地板,防止意外发生,设想周到,看出龙氏在各方面的用心。
墙上也挂上各种真迹的图画,化解了医院的单调,无痕走了一小段即停下来休息,顺便浏览图画,无痕看得出每张图都具有独特的风格,但是笔触生涩,还没成气候,应是未来的画家的作品。
每次来到龙氏纪念医院找树德,总是意气风发,快步地走着,任何设备在他的眼中皆不存在,现在慢慢的“走”他终于能够体会树德的自豪。
好累!
才一小段路,但缺少半⾝的力量及平衡,仅靠着左手紧紧抓住扶手,让无痕走得很辛苦“走动”皆靠左半⾝的支撑,右手无力垂在⾝旁,使用
力动扭,让右脚在地上拖动。
真没面子!
幸好,这个楼层的病人可能都在休息,整个走道没有人来人往,不然他的面子不知该摆到哪里。
好不容易到转角,看着复健室在眼前,无痕不顾満⾝大汗,奋起余力,一步一步走向复健之路。
按健室是占地百坪、宽大、没有隔间的房间,占地最多是卧垫,其他是在适当的地方摆了各种器材,不会影响走动及医疗过程。
按健疗程是一对一的进行方式,一位病人在约定的时间,有专属的复健医师指导。
自強⾝着淡绿⾊衬衫,同⾊长
,这是复健医生的制服。
她正在指导病人,她应该专心的,但是她不时抬头看向时间,看向门口,让人感觉到她的不安。
他会来吗?她在赌他的好胜心。但是可能吗?虽然他在小时候已展现出不服输的傲气,但是他的成长过程是以锦⾐⽟食“供养”他仍具有傲气及与环境对抗的勇气吗?
“应姐小,你在等什么人?”躺在垫子上的王老伯终于感觉到她的分心,开口问她。
“没事!”自強笑着回答,掩饰眼底的失望。
唉!他果然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不会来了。
“再做一次刚才的动作。”甩掉恼人的思虑,自強专心指导。
“呜!”无奈的哀嚎,乞求垂怜,但是敌不过她坚定的目光,王老伯乖乖认命地重复做着无聊的动作。
无痕靠在门口看,复健室里有不少人,但是他一眼即看到她,娇小的⾝体,认真的表情,散发出无尽的魅力。
“不对,⾝体要撑起来,
又掉下去了,
要出点力。”自強伸手拍下王老伯的
。
快、狠、准,流畅的动作透露着坚毅的决心,无痕发现自己的目光竟离不开她。
为什么?茱蒂是他的未婚
,但是对她,他也不曾有过这种惊
的感觉。
无痕甩下头苦笑,心中自嘲,他该不会喜
她吧?
背后传来一道灼热的目光令人无法忽视,应自強不回避,也不偷瞄,直接转头
视。
是他?!
她的目光无可缓冲地撞进他那炽烈如火的眼眸,令她心惊。
庒下起伏的心思,自強缓缓站起来,
代王老伯继续做完复健的动作,她则走到无痕的面前,眼中毫不保留,对他独力到来表示欣喜。
“你来了。”
“我来了。”
开口说出同样的话,巧合得让彼此愣住了,不约而同的笑起来,化解了无痕心中最后一丝芥蒂。
“找个位置躺好等我。”自強说完即转⾝走回王老伯⾝边。
躺好?等我?
呵呵呵!无心的话,却免不了在他心湖泛起了阵阵涟漪,给予人幻想的空间。
无痕见她⾝边仍有空位,锁定好目标,准备走到那个位置,但是…望着四周,他傻了眼。
一路走来,墙边都有扶手,然而宽大的复健室中,却看不到扶手,无所借力的情况下,他应该如何运用左半⾝来维持平衡及行动?
被看到笨拙的走路方式,有损自尊,他不要。
但是…不去,有损他的傲气,他也不要。
他的心又处于矛盾之间,要和不要的决定拉扯着他的心。
自強眼角余光没有离开过他,她明⽩他现在所面临的困难,但是她不能帮他,他只能自己解决,不管用脑或用力,他必须在命运安排的横境中,自己找一条出路,她只能在一旁,适时指点而已。
凡事都得靠自己,不是吗?自強暗咬住下
,她又在等,等他自己跨出生命的步伐。
为何她对他有如此強烈的期望?对她而言,他不是一般的病人吗?顶多只能说,他是曾有一面之缘的病人,但是她不信他会记得她。
无痕感受到她的目光,眼中是担心、是关心,男子汉怎能认输?
无痕伸出左手,试着维持平衡,迈出左脚,但是…无法控制的右脚停在原地,刹那间失去平衡。
“小心!”自強由他的细微动作,明⽩他想采取的方法,早已蓄劲等待,果然,在他失去平衡时,及时冲到他的⾝边,扶住了他,避免他跌伤。
“笨!逞一时之快,只是匹夫之勇!”还好及时扶到他,惊吓之中,自強开口骂他。
“为何不求助?为何不看别人是如何做?”自強将他扶到椅子坐下,取来一台助走器,教导他如何运用。
“求助并不可聇,人必须互相帮忙,有能力时帮人,没能力时接受帮忙,不必为这种情况觉得羞聇,‘重新站起来’最重要。”自強指导中仍一直念着。
“如果你真的做不到呼救,就看别人如何做,昅取别人的经验,学着如何让自己不必依赖别人。”自強暗暗感慨,她也是自尊过強的人,了解无法开口求助的心结。
无痕默默地听着她的骂语,她懂他的心思,她和他是同类人,同样拥有类似孤傲灵魂的人。
“用左边手脚教右边手脚,仔细看清楚。”自強瞥见有人注意到这边,放低音量指点他使用助走器。
她的体谅用心,无痕了解,不由得心生感动,但是由平静的外貌,看不出来他心湖的波动。
自強不着痕迹地助他“走”到卧垫,让他躺下休息,转⾝继续指导王老伯。
无痕半坐卧起⾝靠着枕垫,看着自強,认真的她依然散发夺人的昅引力,让他的目光无法移开,想这么一直看下去。
“勾先生,你也来了啊。”一声热情⾼分贝的招呼声打断无痕的凝视,定睛看了半晌,他才认出是房同的王太太。
无痕默默不语的点下头,当成回应。
无痕的忽热忽冰,王太太早已习惯,并不影响她与他说话的兴致。
“勾先生,你还要等一下,我先生再十分钟就好了。”王太太抱歉地说。
“没关系。”无痕生硬地回答。
“应姐小很行,刚由国美回来喔!我们这间病房很幸运,全部是由应姐小指导复健。”王太太天生爱讲话,加上有心和他套关系,所以无痕的沉默不会影响她的情绪,兀自叨叨絮絮地说着。
话题绕到自強⾝上,让无痕松了一口气,也提⾼聆听的趣兴。
然而,⾝为不能动弹的病人,连平素自豪的能力,如今都成为不确定的因素,无痕一在意自己不能动弹的事实。
在自我贬低的心态下,别人的优点就会在心中扩大几分。越听王太太对自強的赞美,无痕越没自信。
她会欣赏他吗?
这么在意她的感觉,难道他对她一见钟情吗?
无痕苦笑起来,这是不可能的事,他向来对一见钟情嗤之以鼻,自然不信这种荒唐的事会发生在他的⾝上。
呵!八成是他躺在病
上太久了,心
不定,才会如此胡思
想。
傍予自己如此完美的理由,说服了自己,无痕自认为可以自然的面对她了,刻意忽视心湖隐隐泛着阵阵议抗的波涛。
“正面躺好!”沉思中的无痕,突然被拍肩而醒过来,望清眼前,王先生不知何时走了,自強正侧坐在他的⾝边。
亲密的势姿,让想平静的心湖,不由得又波动起来,但是…瞥见每对病人及复健师皆如此,无痕暗自嘲笑自己想太多了。
唉!真是
求不満,无痕脸上浮起淡淡的红赧。
“你的复健时间排在每天这个时间,每次两个小时,其他时间,你可以自行来复健室使用器材。”自強边说着规定,边摩按他的手脚,全心工作的她没注意到无痕不定的心思。
“懂没?”
“懂!”无痕直觉地回答,话一出口,尴尬的感觉也袭上心头,在她面前,他怎变成像生学一样听话?
“嗯!痹。”自強回答,自然的话语好像她常如此对答。
痹?她当他几岁?堂堂总裁被当成小孩,被伤到的自尊抬头,不満地瞪她一眼,但是没达到警告的功效,因为她
本没有看着他。
“有没有运动的习惯,以前体力如何?”自強没有看他,全心以指尖感触来检查他的肌⾁反应。
很不错!即使现在肌⾁软弱无力,但是仍可以看出他曾拥有无穷的精力。
“有!”无痕没好气地回答,虽然他事业忙碌,可是他很注重运动,体力向来维持顶尖,没有良好的体力,就没有傲人的成就,不是吗?
自強卷起他的袖子,小手滑⼊他的右手掌,说:“试着握我的手。”
无痕懊恼地睨着她,心里微微责怪,她明知他的手不能动,还要做如此不尽情理的要求,真是过份。
“相信自己,动一下手指。”自強看过他的医学报告,了解他所受的伤,心里早已规划好复健过程。
不知是她的目光给予他勇气,抑或是纯粹想握住她滑溜的小手,他用尽力量,终于看到自己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我的手指能动了?”无痕惊喜地低喊,即使只是微微动一下,也⾜够他惊喜万分。
“你的手本来就没问题,筋骨都没有受伤,只是需要重新训练。”自強也为他⾼兴,笑着说。
“你必须了解,你现在像是婴儿,是全新的人,必须重新学习所有的事。”自強明⽩病人都有幻想,以为只要休息,⾝体自然就会痊愈。
无痕默默无言,望着她在他手臂上
捏,纤细的手指在⽪肤上移动,应可以引起一些反应,但是…没有,对此他相当沮丧。
“举起手臂。”自強说。
无痕觉得非常惊讶,她的手指只按在手肘的位置,轻轻地按着,却仿佛有着牵引的力量,让他的手不由自主的弯起。
会说“不由自主”是因为他只是视觉看到自己的手在动,但是他却没有“感觉”自己的手在动。
这是怎么回事?无痕想不通。算了!不管什么原因,他的手能动,是最重要的事。
时间渐渐过去,才一个小时,无痕就觉得累了,没料到只稍微动一下手,就会如此地累,他不能想象,他的体力竟然无法负担这种疲累。
人总是在失去才知珍惜吗?无痕自我解嘲着。
“现在换到另一间。”自強伸手拉起他。
无痕看着她,⾼度仅到他肩膀的小小⾝躯竟然拥有⾜够拉起他的力量。
“你的力量很大。”无痕倚靠在她⾝上,他不清楚自己的心态,他明明可以借助器材的,但是他却直觉想靠着她。
吧净的气息,带着软软的甜香,不是化妆品、香⽔的浓香,而是让人觉得舒服、无法形容的香。
嗯!很像⾝处在大自然感受生命力的甜藌及香气。
“自己站好!”自強不是不能负担他依赖过来的重量,而是他灼热的气息包围住她,让她不由得不自在起来,伸手拿来助走支架,将它塞⼊他的手中。
冰冷的支架,没有生命力,无痕心中长叹一声。
唉!他是怎么了?她只不过是个中等美女,看尽美女的他,不该因美⾊而
惑,但是这种比
惑更震撼的感觉是什么?
他对她动心了?答案不经意地撞进无痕一向设防的心,引起剧烈的反应让他无法平静。
一定是因为住院的缘故,没有忙碌的事业、没有通宵的应酬,让他散去过多的精力,所以心才这么容易波动。
又找到理由说服了自己,无痕抬起眼,眼中又是平静无波,但是…有股淡淡的失落笼罩在心头。
脫离他灼热气息时,自強深呼昅几下,恢复平淡的专业形象,好似闲散地走在他的⾝旁,实则很注意他的安危。
“走这边。”只是短短的距离,他们走了好久,但是两人皆没有不耐烦的神情,宛如真的在林荫大道上散步般的自然。
和他在一起,一切自然如呼昅舒适如和风轻拂。
闪⼊的想法让自強吃惊,她正专心注意引导他走路,怎会有这种怪异的感受,她抬起疑惑的目光看他一眼。
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热焰,快速得好像不曾发生过,她眨了几下眼睛,摇一头摇,她一定是看错了,他只是病人,不可能会用如此惊心动魄的眼神看她。
好险,差点心思又失控了,无痕平静心思,淡然的看了她,看着她由惊讶转为疑惑复而平静,放下心,但淡淡的惋惜紧紧揪住他的心。
“是这间吗?”无痕开口痹篇她的凝望。
“是的!”自強甩甩头,将恼人的猜测甩出心湖。
她是怎么了?自強嘴角有丝苦笑,自从遇到他后,一天中所作的甩头动作比以前记忆中的还要多。
这间复健室和刚才那间不同,一样涸祈大的房间,但是室內摆了许多长桌,桌上摆満各种器材,转动、擦摩、碰撞…各种声音充満室內,好似工厂中单调不停止的噪音。
“坐这边。”自強取走他的助走器,将他扶在一个位置坐下。
自強一脚曲起来,让他的右手肘靠在她的腿大上,将他的右手放在一个把手上,然后取出弹
绷带
住他的手,让他能以正确的手势握住把手。
无痕望着眼前的器材,看着其他人的动作,单调、无聊、浪费生命,是首先进⼊脑中的想法。
自強扶着他的肩,⾜尖借着他坐的椅子一点点空间,站⾼⾝子调整仪器,突来的动作打断了无痕的胡思
想。
纤合度的曲线就在眼前,⼲扰他的视觉,她的自然香味又
绕住他的嗅觉,无痕觉得有把火在脸上烧。
真是奇迹!他平素的行为,就像他的姓氏,总是勾人心魂,经历过许多风浪的他,如今怎会因她的动作而觉得面河邡⾚?
意外!
自从发生意外,他的人生、他的心都出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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