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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风和⽇丽,微寒的初冬,此刻距离小莫人庄已有半年的时光。她恣意地在这享受了半年暂借来的、不属于她的家庭温暖。只是,这里终究不是她的家,不是那杨柳夹道、沟渠错的江南,没有疼爱她的刘大人、如姐妹般的蔚云‮姐小‬,和那个曾令她又爱又恨的逸扬公子。

 她不是没想过离去,毕竟实在叨扰太久,但庄內的人留了又留,一如当初李德宇之于她的盛情,留了她客居西夏一年,而这回作客观海山庄,只怕又是另一个一年。

 她离开西夏的原因大半是为逃避李德宇的情債。在观海山庄,她虽小心翼翼,自信言行毫无破绽,但庄內有个知道她过去的倪夙嘲,⾝分拆穿的可能随着时⽇愈久就愈大。她不敢想像一⽇拆穿后,她将要如何面对倪夙嘲,如何化解她隐蔵⾝分的尴尬,如何保有两人的知遇及信赖感。

 还是找机会离开吧,就算不告而别也得走。

 在她心中更有个细小的声音对她说:你不敢坦⽩的原因,本就是害怕自己会喜上他吧?

 是吗?是吗?

 她烦地想着,思绪如蝴蝶低漾飞舞。当她不经意地远远瞥见马廄旁的倪夜汐,猛然停下脚步。

 “和风啊和风,你今天可要乖乖的,我全仰仗你了,难得我大哥不在,是接近莫大哥的好机会,你可得帮着我喔。”倪夜汐对着马儿喃喃自话,想像着与莫大哥共度的下午。

 一大早倪夜汐就待在马廄,为她的爱马『和风』刷洗。她⾼兴地哼着曲儿,不时流露出娇羞的模样,媚波流转,俏丽可爱。

 以前她老嫌大哥不在家,自从小莫来了以后,她却嫌大哥老是在家,老是跟她抢人。今天大哥不在,她怎会放过这个跟『莫大哥』独处的好机会。

 大半的时间小莫都是和倪夙嘲度过,陪他处理公务或是游山玩⽔。他忙时,她就静‮坐静‬在一旁看书,一本接着一本,偶尔倪夜沙也揷揷花,但看到两人在书房中一个忙碌、一个苦读,好半天也不说句话,就无趣地离开了。

 理于袁环秋的点心攻势,当然更没效果。

 小莫前几天已经答应了她今天下午要陪他骑马,当时倪夜汐坚持选在今天,这个倪夙嘲不在的⽇子要她陪她,小莫并无感到有何不妥;如今远远看她兴⾼彩烈的模样,俏丽的脸上容光煥发,伴随几分娇意,颇有令人惊之姿,对小莫来说却是駭人的警讯。这分明是墮⼊爱河的少女思舂模样,而她爱上的对象很有可能是自己,这该如何是好?

 难怪最近倪夜汐的举止越来越不寻常,怎么自己的感觉那么迟钝?…也不能怪她迟钝,她庒没往这方面想过,当然不会察觉倪夜汐对她的友情是何时变质的。

 尽管头痛,小莫还是得硬着头⽪和她去倪家的观海牧场骑马。只是她心中打定主意,她虽是女人,但既然目前的⾝分是男人,还是该与倪夜汐保持距离;她把倪夜沙当成可爱的小妹妹,但倪夜沙却不一定只将她当成哥哥。如果事情真这样发展下去,倪夜汐势必会栽进一个自己息么也没想过的陷阱,尝痛苦。

 倪夙嘲今天不在,小莫没有挡箭牌。

 怎么办?息么办?以前怎没想过发生这种荒唐事的可能

 拖拖拉拉的吃完午饭,慢慢呑呑地收拾东西,小莫瞬间没了往⽇的蒲洒,任凭倪夜汐在旁催促,她就是置若罔闻,摆出一副『今天本大爷我兴致缺缺』的态度,存心要澆倪夜汐冷⽔。

 “莫大哥,快点嘛!都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你收拾完没有啊?”

 “快了快了。不过…真对不住,我想去趟茅廁。”小莫以漫步的速度走去,倪夜汐很得牙庠庠的。

 上完茅廁总能走了吧?

 “我想带点吃的柬西。”小莫大剌剌的走向厨房。

 骑马又不是野餐,倪夜汐在心里嘀咕。她觉得今天的莫大哥很奇怪,以前他本是两手空空,行动如风的。

 就在小莫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再也找不奢任何藉口继续拖拉,不得不动⾝的当儿,跨出大门,她看到了个悉的⾝影。

 来人全⾝上下⾝无长物,只背了一张暗黑而沉重的大弓,⾐着简单却已布満沙尘,脸上亦是风霜満面;再看他肤⾊黝黑而⾝形⾼大,全⾝充満了刚气息。见到小莫后他双眼一亮,刚毅的嘴角随着笑意上扬,化开了那一丝人的冷漠。

 “德宇兄!”

 “寄情!”

 两人一照面看清对方后,又惊又喜,忘形地抓住对方手臂,当场忘了倪夜汐的存在。

 “你怎么会在这?”

 “你怎么会在这?””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会意地笑了出来。

 “我和倪家主人有生意上的往来,同时也是至,他邀我来观海山庄有好几回了,所以这里是我踏⼊中原后,第一个想来的地方。”李德宇很想说他第二个想去的地方是江南。

 “原来你和倪兄也是好友?真是太巧了,只是都没听你们两人提起过,直到今⽇碰面方才知道,也算是巧合中的意外了。”半年后再度相逢,小莫的欣喜难以形容。

 “倪兄去年曾到西夏一回,我和他见了好几次面,当时你人在宮里,我们见面的地方是在宮外,所以错过了。”李德宇解释道。

 小莫点点头,表示了解。“我和倪兄结为好友是在离开西夏没多久后,当然那时我们已经分别了。”

 两人忙着解释和倪夙嘲相识的经过,倪夜汐在一旁完全揷不上嘴。

 李德宇的眼中只有小莫一人,而小莫则是⾼兴之余刻意利用他来忽视倪夜汐。当不经意地看到站在一旁发愣的倪夜汐,小莫的心中顿时堆満歉意。

 “德宇兄,目前主人不在家,这位是主人的妹妹夜汐姑娘,我们正打算去骑马,你要不要和我们一道?晚间也许倪兄就回到家了。”小莫开口邀请。

 “夜汐姑娘,这位是西夏的李德宇,也是我和你哥哥的好友,你介意他和咱们一道吗?”有了李德宇当挡箭牌,小莫大可放心地上观海牧场了。

 介意,当然介意。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番仔』,抢走了莫大哥所有的注意,她怎能不介意?只是虽然不是两人单独相处,她等了这么久,就算是三人行也将就一下好了。倪夜汐不是很诚心他加人,打量他一眼,却立即为他的刚气势所震懾。

 他和哥哥及莫大哥气味完全不同,倪夜汐暗忖。大哥率随意,莫大哥狂放不羁,两人的气味相似,还有一丝儒雅的书卷气;而眼前之人,就像…就像…鷹!有点危险、有点尖锐,还有一丝強大的存在感。

 李德宇听小莫提起,这才发现旁边还站了个俏生生的小姑娘,她望向他时,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悄悄洩漏了他不受的讯息。他有些納闷,找不出自己不受的原因,却还是与她客套了一番。

 她与小莫韻味完全不同。小莫与西夏女子不忸怩不造作的个相似,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狂放的双眼中却还夹杂着令他如痴如狂的细膩柔美,以及智慧和冷静;眼前的小姑娘俏丽可爱,⾝形娇小又意人怜,却不为他的气势所。除了小莫外,她是第二个令他另眼相看的女子。

 小莫见到他们互相打量,饒富兴味地观察他们的神⾊,也不多说话。

 三人带着不同的心思上路。

 一整个下午,李德宇如同芒刺在背,躲不掉阵阵视的眼光。他与小莫多说一句话,倪夜汐就老大不⾼兴的瞪他一眼,毫不掩饰敌意;面对小莫时,则是一脸舂花绽开的笑意,完全的差别待遇。

 再看看小莫,面对他时是一副与老友久别重逢的热絡,面对倪夜汐却是一脸勉強,⽪笑⾁不笑,完全的差别待遇。

 他有点明⽩了。当小莫小声告诉他以后当着他人千万别叫她小莫时,他更确定山庄內无人知道她是女人,无人知道代表她‮实真‬⾝分的名字,而倪夜汐甚至爱上了这个假男人!

 女人⾝分的她,今他为之‮狂疯‬;男人⾝分的她,令倪夜汐醉。上天为何造就出这样出⾊的人,却又要给她坎坷命运和飘泊的习?坎坷的命运令她吃⾜苦头,飘泊的习伤害爱上她的人。她究竟要飘泊到何年何月,才肯在某片土地上驻⾜?或者是为某个男人驻⾜呢?

 李德宇带着満腔思念来到中土,轻易地让他找到了想见的人,但,存在两人之间那股没有未来的影啃蝕着地的心。

 晚饭后,倪夙嘲仍然没有回来,倪夫人代儿子殷勤招待这位远到的贵客。她看他虽是异国人,穿着也不华丽,⾝上却隐约有一派尊贵的气势,令她怀疑他的来历。但对方既没说明家世,她也不好开口问。

 再看看女儿,眼睛一宜有意无意地瞟向莫寄情,而他只是裝作没看见,只顾和李德宇谈笑。不知何时起,她发觉女儿对莫奇情有意,对方却一直没有察觉,她也不便提起。她很欣赏这个年轻人,所以原本抱着乐观其成的态度,今天见他对女儿的疏远,知道他已经察觉,只是落花有意、流⽔无情,她为女儿惋惜。

 还有被人遗忘的袁环秋,像是弃妇般坐在一旁。

 年轻人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決吧!她暗暗叹口气。

 沉闷的晚餐上,只有小莫和李德宇是打从心里畅的。席间只见两人酒兴一起,饭也没吃完,就说声抱歉然后拿着两壶酒离席跑到花园去了,留下一桌沉闷的人继续晚餐。

 “德宇,上回分别时说好要喝上三大杯的,咱们拿了两壶酒,超过太多了。”小莫笑道。

 “烧刀子跟竹叶青是不能比较的。三杯烧刀子抵得上三斤竹叶青,咱们只拿两壶,一斤都不到,我还嫌太少呢。”李德宇大有⼲完三斤的意思。

 酒酣耳热间,不知不觉地两人喝完了那两壶。酒壶见底,两人的酒量犹未见底,面不红气不端的像是刚喝的是茶一样。

 夜风有些寒意,微缓了升⾼的体温。李德宇不经意地开口,问的是困惑他半⽇的问题:“你知道那个小姑娘喜你吗?”

 小莫忽然沉默了下来。

 “我想你应该知道,只是裝傻而已。”李德宇有责备之意。

 “我除了裝傻,还能怎么做?”小莫漠然。

 “就像你当初面对我一样裝傻到底吗?你知道这样做会让我痛苦多久?会让她痛苦多久?”李德宇抓住机会,不让小莫逃避:“我知道可能你有隐衷,或者你心里有人,我也不便问,但是你想办法让她知难而退吧,告诉她你是女人,不要让她像我一样,痛苦了将近一年!”

 他痛心的模样,让小莫歉疚。“我的确有隐表,心里也的确有人。”小莫考虑了一下,決定告诉他。

 “是谁?能让我知道吗?”李德宇不自觉地跳了起来。

 “事情很复杂。以前我告诉你我来自江南,名叫刘小莫,⽗⺟不详,养⽗已经去世,是个落魄书生,对吗?”

 李德宇点头。

 “其实有一半是假的。我的⾝分是苏州知府府中的一名婢女,专职是伺候‮姐小‬,私底下又是公子见不得光的‮妇情‬…”

 德宇大惊,却说不出话来,只有直视小莫。

 小莫也不看他,迳自说了下去“三年前有三位名门公子上门向‮姐小‬提亲,就在他们到府的第二个晚上,刘府大火,烧燬了大半的廂房,刘大人遇害,‮姐小‬失踪,三名贵客有两名也下落不明…”小莫说到这眼眶微溼,想起了与她如同亲人的老爷、‮姐小‬。

 李德宇猛然想起此事:“这就是当年苏州知府大火悬案的经过?我听说知府公子的小妾涉有重嫌,而且与知府的贵客…”他想到也许这位小妾就是小莫,立即闭嘴。

 “与知府的贵客有染?你是这么听说的吗?”小莫不避讳地接了下去,又笑道:“其没想到这件丑事竟连关外异地的你也听说了,坏事传千里啊。”

 “这…这事是真的吗?”李德宇小心翼翼地问。

 “可以说是,可以说不是,的确有这个传闻,传闻中也的确是我,但有大半是有隐情的。第一,我不是公子的妾,是个连妾都不如的‮妇情‬,他并不想娶我为妾,对外宣称我是他的妾,只是为了让推事大人不敢动我。”小莫淡淡的像是在敘述别人的故事,这些昨⽇之痛早已经结痂成疤了。虽然公子后来想娶她为,她已无意。

 李德宇不平道:“不想娶你?娶你为妾已经委屈你了,竟然要你当‮妇情‬?该死的男人。”要是他,早就大张旗鼓娶她回西夏当三皇子妃了。

 小莫不理会他,又道:“第二,我和那位贵客只是萍⽔相逢,但他在公堂上仗义直言为我脫罪,才智传出我与他有染的丑事,我们并无关系”她心虛地玩弄着空酒杯,让它在指下转着。

 知道了小莫这段过去,李德宇终于了解她为何隐瞒⾝分隐瞒的这么辛苦了。

 “我大江南北的跑,一直找不到‮姐小‬的人,自然也没脸回家乡,才会飘泊到现在。”

 “那么你心中的人到底是谁?是你公子吗?”李德宇念念不忘她曾说过她心中有人。

 “是。我曾经很爱他,但是经过那场火,我们全都变了。目前他对我而言,像是相依为命的亲人。”小莫缓问:“你现在了解我为什么一直逃避你的感情了吧?我声名‮藉狼‬,又曾是他人的‮妇情‬,出⾝也卑微,本不够资格嫁人西夏皇宮。”

 “我才不相信你会在乎⾝分,这不是问题!只要你肯答应,⽗王、⺟后那里由我承担。

 他们对你的印象一直很好,时常称赞你,甚至有意留你为官,相信他们会喜你当他们儿媳的。”李德宇充満希望的说。

 “那是他们不知道我是女人,不知道我的过去。要是知道的话,必定将我逐出西夏,不准我们见面。”小莫冷冷的说。“就算他们答应,我也…”她看了看李德宇那双盈満爱意的眼,狠心道:“无意爱恋。”

 空气瞬间凍结。小莫只听到缓缓而耝重的深呼昅声,洩漏了⾝边人的衰慟。这不啻是一帖猛葯,葯力強得让他招架不住,但是却是一帖见效的葯,可以将他病人膏肓的苦痛全部解放。

 小莫咬着下曆,也不转⾝去看他一眼。她知道,孤傲的鷹镇⽇盘桓在空中,眼里只有无边无际的蓝和沖天的自负,一旦不幸受伤而掉落地面,将要花费更多的时间整斂它的翅膀,并且学习用脚走路。

 她给他时间习惯,并祝他早⽇振翅而飞。

 空气渐渐回温。李德宇主动开口:“我从此不提你我的事,我们还是朋友吧?”

 “当然。永远永远。”小莫承诺。

 “我可以预的你的下辈子吗?”李德宇沙哑的声音充満了魅力。

 “如果有缘的话。”小莫并不正面拒绝。

 李德宇释然地笑笑。

 “不提这些。小姑娘的事情还是得解決,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让她这样恋下去?”

 “那位与我传出丑闻的贵客,就是小姑娘的哥哥,观海山庄的主人。”

 “倪夙嘲?!”李德宇消化不掉这个惊人事实。

 “所以,我能让他知道我就是刘小莫吗?倪夙嘲至今仍然以为我是男人,以为刘小莫可能与我有⾎亲关系。如果我一向夜汐承认我是女人,就等于告诉她哥哥当年给他添⿇烦的妖女又出现了。”小莫全盘托出她的顾忌,保留了她与倪夙嘲间的暧昧情愫,不想让李德宇知道。“我只能尽量躲,或是希望她早⽇转移目标。”

 “他竟然看不出来?哈哈,他是瞎了眼还是凍坏了脑袋?这样的面孔,天下出现第二张难道不嫌奢侈!”李德宇渐渐恢复了。

 “不要说他。要不是出了意外,当初我在西夏待那么久,你也一样看不出来。”小莫瞪他,怪他说倪夙嘲闲话。

 “这倒是。当我不小心坐到你放在上的帖⾝小⾐,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的时候,你居然远气定神闲地一把抓过去仔细叠好,然后塞到⾐襟里,你这算是什么女人啊?”李德宇想起当初爆笑又甜藌的这一幕。

 “裝男人裝习惯了,有时还真忘了该有的顾忌。”小莫此刻才感到面颊微微发烧,赶紧转移话题:“还说呢,流连花丛中的你,竟然像是没见过那玩意一样,吓得跳了起来,你又算是什么男人啊?”

 这回轮到李德宇脸红了。他不服气地辩解:“我还以为一向不近女⾊的苦行僧,竟然也会偷情,当然吃惊。过了好久才觉得事情不对劲,盯了你近半个时辰,才确定你是女人。”

 他叹道:“太难猜了。只觉得你帅得过火又斯文了些,可是浑⾝上下全无女态,又本无异于男人的目光,谁会怀疑!”

 “如果不是我觉得你盯的我很烦,才想⼲脆早早承认算了,你还被矇在鼓里呢。”

 “这时我就会想,如果你是礼教下的女子多好,碰到这种情形老早哭着要我负责了,还会那么从容吗?”

 如果小莫是礼教下的女子,他还会那么爱她吗?李德宇知道肯定不会。小莫就是小莫,独一无二!

 “你不该说这些的。”小莫再度沉默,话题又绕回来了。

 他的确不该说。说了平添惆悵,增加她的负担。

 他们谁也没再开口,一任晚风拂过面颊,各自将心事庒沉心底。月光照亮了他们的脸,但他们谁也没有心思看对方一眼。

 倪夙嘲在众人的期盼下终于回来了。李德宇免不了找他喝上三杯,三个男人(包括小莫)热热闹闹地划起酒拳,夜汐多⽇的苦闷因见到大哥回来而稍得疏解,就连被众人遗忘的袁环秋,也一扫弃妇面孔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切的不快,随着倪夙嘲的归来暂时消失,可惜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已。

 臂海山庄热闹的气气在众人将竹叶青、陈年紹兴、花雕、女儿红…种种山庄酒窖內各式的酒混合成一『缸』后达到极点。

 谁会出这种鬼主意?当然是夜汐那个鬼灵精。

 “每种酒都是美味,加在一起岂不美上加美?”倪夜汐如是说。

 三人摇‮头摇‬,觉得此举不可行。

 “这样加在一起很烈的,而且味道恐怕不如原来的酒美而醇。”李德宇道。

 “你喝过这种混合酒吗?”倪夜汐问。她对这个番仔就是看不顺眼,整天霸占莫大哥,现在又来拆她的台。就算他⾼大魁梧、蒲洒英俊、气势不凡、充満男人味…(怎么一下就找出这么多的优点?)也不能原谅他。

 “没喝过。”李德宇老实的承认。

 完了!小莫心想。

 “那你怎么知道味道不美?为什么不试试看呢?”倪夜汐唯恐天下不子一起,可没完没了。

 “说的也是。我只是听人说而已,倒还没真的试过…”李德宇似乎被说动了。

 “那就试试看啊,反正也没什么損失,难得大家酒兴浓,还是…你不敢啊?你人这么大块头,没想到胆子这么小,是不是男人啊?”倪夜汐越说越过火。

 “不像话,怎么能这么说客人?夜汐,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尽找⿇烦,出些鬼主意?”倪夙嘲皱眉斥责。

 她出鬼主意可不只眼于今天。小莫在心中回他。

 “我…”倪夜汐支吾着,看了看小莫一眼,难过的低下头。有谁知道她的心事呢?她不过是想引起莫大哥的注意而已。

 小莫痹篇她的眼光,并不为她说话。

 “夜汐姑娘的提议很有趣,我们就姑且试试看。倪兄、莫兄,意下如何?”李德宇揷口

 为她解围。

 “…好吧,既然李兄这么说,当是助兴好了。”倪夙嘲吩附家丁到酒窖搬酒。“不过,夜汐你该对德宇道歉,你刚才的话太过分了。”倪夙嘲一脸严肃,他很少斥责他的宝贝妹妹,才把她寵成这样。

 倪夜汐悻悻地含糊道了个歉,李德宇也不以为意。

 当酒被一罈罈搬上来后,众人尽皆‮奋兴‬了起来,纷纷动手揭去一罈罈酒的封条,开始调起『古代尾酒』。

 浓浓的各式酒香齐聚,未下肚便有醉人的力量。众人七手八脚地,各自将喜的酒猛往空罈倒,只见⻩⻩、⽩⽩⾎红、褐黑的体,嘩啦嘩啦地混在一起,颜⾊不停地随着各式酒的加⼊而转变。

 浪费啊!癋人家要是见到这等实验光景,恐怕气得搥顿⾜。每罈酒都是上好佳釀,貧窮人想求一壶而不可得,他们竟然做起这样昂贵的实验!

 倪家的财富⾜够倪家人玩这种游戏,反正他们兄妹也不常玩,倪夙嘲更随着酒香一改兴致缺缺的模样。

 倪夜汐还边倒边偷喝!

 小莫虽是婢女出⾝,在刘府却吃香喝辣。流浪天捱还⾝怀鉅款,虽然省吃儉用,路上却不知送了多少乞丐窮人一张张的银票。反正倪府的酒也跟她的荷包无关,痛也痛不到她的⾁,更何況她早已看惯大户人家的气派了。

 此刻她正把最爱的百花釀猛往里倒,一点也不客气。

 李德宇更不用说了。西夏皇宮內佳釀会少吗?但西夏人一向勤儉朴实的形象,今天在倪家财富的引下,破坏无遗。

 他兴匆匆地慷他人之慨,拿着酒杓猛往罈內搅和!

 所以,在场竟无人阻止这个昂贵的实验,简直一片混

 只有袁环秋仍然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窮搅和,稍微感染到乐而‮狂疯‬的气氛。

 一大『缸』満満的『古代尾酒』,表面呈现的颜⾊是暗黑⾊,晃动问又带点墨绿。众人的情绪随着『大作』完成而达到⾼嘲,酒香令他们跃跃试。

 谁先动手?这是大家共同的疑问。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決定各自随意!

 倪夜汐抢先喝下一口“哈啾!”立即用力打了个大噴嚏,然后伸出⾆头猛搧。

 “呸!”小莫把口里来不及呑下的酒噴了一地:“这是什么味道!”

 倪夙嘲看了看她的反应,狐疑地喝下一口。“咳咳咳!”他呛了一鼻子酒。“给我茶!…咳咳咳!”他大叫,接过了送上来的茶猛灌。

 李德宇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味道很糟了。可是他看着众人直过来的眼光,好像等着看他的反应,一杯酒便停在空中,不知该不该下肚。

 “喝啊!喝啊!味道很特别的。”倪夜汐不怀好意地笑笑,心里抱持的是『要死大家一起死』的心思。

 李德宇见其他两人并不开口,可是眼睛直直盯着他,就知道他们也不想放他独活。

 他叹了口气,鼓起勇气尝了一口…的确不太美味,滋味是说不出的怪,又涩又辣再带点甜味,甜极了还有摧人心肝的苦,总之就是怪味!不过他长年嗜喝烈酒,所以受这混合酒的冲击不若其他人来的大,裝出一派优闲愜意的样子倒还不难。“很有趣的味道。”他甚至还

 其他三路人马气极败坏,脸⾊惨绿。

 “德宇兄要是喜,不妨多喝几杯。”小莫黑着心说。她才不相信他受得了。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独衰尾不如众衰尾!一缸『特别的美酒』当前,大家与其闻香,还不如来比酒量,才不辜负刚才咱们花了那么多心⾎。”李德宇一记回马鎗,让小莫裁了个大觔斗,也把倪夙嘲顺便拖下⽔。

 満満一大缸的酒,并未见底,稍減不到十分之一,三个比酒的大傻瓜已经不知人事了。

 小莫呈大字形趴在地上,口里含糊不清地咬着片段的词句。倪夙嘲朝天仰躺,把小莫的背当成了枕头。酒量最好的李德宇,摇摇晃晃地问着在哪里,然后倒了下来。

 家丁早在悦家‮狂疯‬的主人动手调酒前就被斥退了,此刻已是初更,倪夜汐不想惊动下人及⺟亲,只能望着眼前一片惨狀,不知如何善后。

 耍赖不比酒的代价竟然是替他们收拾残局。倪夜汐深深后悔,为什么自己是在场唯一清醒的人!她突然想到了还有另一个清醒的人…她表姐。

 袁环秋从头到尾只是置⾝事外,在一旁静静看着倪夙嘲。倪夜汐向她投来求救眼神时,她也只想到她亲爱的表哥。“我先送表哥回去,等会再回来帮你收拾。”袁环秋拉起了倪夙嘲,让他的右手臂环绕自己,摇摇摆摆地送心上人回房,丟下倪夜汐去伤脑筋。

 哼!心里只有我老哥,其他人的死活本不顾。倪夜沙咒骂了她一句,看若两个男人发愁。

 怎么把他们弄回房呢?像表姐那样?好不知聇!她红着脸颊想,不过也没有第二个法子了。她看了看小莫一眼,照着袁环秋的方法送她的莫大哥回房,至于那个番仔,就让他先睡在大厅好了。

 袁环秋吃力地扶着倪夙嘲,他结实臂膀庒得她不过气。好不容易把他弄上,小心地为他除去鞋袜,蓋上棉被,正准备离开时,倪夙嘲的声音让她停下脚步。

 “小莫…小莫…”

 袁环秋听到他的囈语,狐疑地闪过念头:小莫是谁?

 “小莫…你在哪里…小莫…”

 是他的心上人吗?袁环秋忌妒地想着。

 “小莫…想你…”真是他心上人!难怪他对她”直不理不睬,原来早有心上人!

 她早就怀疑了,但怀疑是一回事,证实了又是另一回事,那种謎底揭晓的打击,不是光怀疑就能体会的。

 不甘心!不甘心!…她恨恨地望着上喊着另一个女人名字的男人,不甘心就此放弃!那个女人花的心思比得上她多吗?

 那就看看谁是最复的贏家!她把心一橫,动手除去⾐服,让那⾝今晚为了他而穿却未得他一眼眷顾的华丽‮红粉‬衫裙沙沙落地。

 初冬微寒,风颯颯地吹,虽然吹不进房內,诡譎的气氛却让房內的寒意犹较窗外低。倪夙嘲不自觉在梦中打了个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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