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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对她说喜有那么难吗?张闵凯不断地反思着这句话.毋庸置疑地,他喜她,何以出不了口?任由她从自己的⾝边走开,若是不好开口,他可以透过电话告诉她,不行!那太缺乏诚意了,他要当面对她说,对着所有的人承认自己的感情。

 他站起又坐下,虽然往过无数的女人,但真要面对自己的感情时,却是很难启齿,她会有何反应?会拒绝他吗?这么大的男人,还怕被拒绝不成,他再次起⾝。

 对她说喜真有那么难吗?

 十年前她‮望渴‬他说出,十年后,她依然想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位。王依雯郁郁地站了起来,多一次见他,就多一分想念,真不该听从雅云的话,参加那晚的婚宴,以致在逐渐平静时,又搅起波涛巨浪。作茧十年,仍无法脫困,她很想朝着自己大喊,让自己清醒些。

 有人打开门,她没回头看,除了雅云还有谁?她最近不知在做些什么?一大早便匆忙地出门了。

 “你在忙什么?”

 “忙着想你。”低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王依雯迅速回转过⾝,是回应她的思念吗?张闵凯就站在她面前,用她梦中出现无数回的深情眼眸望着她,她觉得整颗心悸动了起来。

 “我是来告诉你…”这次不再犹豫,没有丝毫迟疑。“我喜你。”

 她很想呼,但‮腿双‬却乏力得站不住。多年的梦境成真,她全⾝乏力得彷佛跑了趟长跑,终于抵达终点般既‮奋兴‬又乏力。她坐在椅子上,藉以支撑⾝体的重量。

 “被我骇着了?”他讷讷地说。

 “不是。”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好遥远。“只是很惊讶。”

 “先不要告诉我你的想法,我无法忍受被拒绝。”他坦⽩。“你是唯一我在乎的女人,暂且不要下断语,接受我的追求好吗?”

 他说追求,他终于肯将眼睛放在她⾝上了,她该如当初所想般,取笑他对她的感情吗?绝不,那分少女时期对他的崇拜至今不减,期望了十年,好不容易得到他的回应,她不要毁掉。

 “既然你想追求我。”经过一阵震后,她眼波盈盈一转。“你就得遵守我的规矩。”

 “哦!”他拍了下额头,呻昑了声。“你该不会想清算以前的帐吧?我的心脏脆弱得很,噤不起‮腾折‬的。”

 她微笑。“别忘了我是你的秘书,你的健康检查报告我看过,绝对好得可以抵挡一颗飞弹。”

 “我一向的教战守则就是别追下属,她们对你的底子摸得一清二楚,变不出花样来。”他夸张地叹气。“谁教我自坏规则。”

 “什么规则?”王雅云走了进来,在张闵凯的肩上拍了一下。“你还有什么规则?喜就追啊!”“我正在遵行这个宗旨。”他反应迅速地说:“我要代她向你请一天假。”

 “我没来得及看序幕。”王雅云好奇地探问:“该让我知道怎么回事吧?不然我可不放人。”

 “我喜她。”他答得直接。“男人追女人,就这么简单的回事。”

 王雅云很⾼兴。

 “傻小子变聪明了,我最乐见有情人能成眷属、能从牛角尖中钻出来。”

 “这表示你答应了?”

 “我不提早离开,你得照我的规矩来。”王依雯想磨磨他的大男人作风。“没有理由我得随时等候你的差遣。”

 “很对。”王雅云接口。“你下班后再来。”

 没顺着他的意,张闵凯不太能适应,不过,她值得他等待。

 “想考验我的耐,行,下班后我来接你。”

 “不准迟到。”她附加了句。

 “这是你的第二条规则?”

 “没错。”

 他五指并拢地行了个礼。“我会像小‮生学‬上课般,规规矩矩的,不迟到、不早退。”

 张闵凯走了出去。

 王依雯看着关上的门,脸上掩盖不住愉之⾊,对她而言,今天是个神奇的一天。

 “我的特效葯很灵是不?”王雅云很得意。“这样的结果是不是好多了。”

 “同样的葯方,是不是也用在你自己⾝上?”她问。“你这些天怎老是跑得不见人影。”

 王雅云的声音一下小了下来。“看娃娃去了。”

 “娃娃?”

 王雅云重重地坐在椅子上。“一个被自己⽗亲強迫提早来到人世的小女婴。”

 距预产期还有两个月,赵倩菱肚中的孩子,经丁弘致那強劲的一脚,踢得提早降临,小小的⾝子,在加护房中,那么地脆弱无助,没有一般婴孩落地时的宏亮哭声,她只是静静地躺着,那模样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失去生命般,她可知加诸于⾝上的疼痛,全是她那混帐⽗亲所造成的?

 丁弘致对在生死边缘中挣扎的子、女儿,没有一丝怜悯及后悔之意,一再地在医院中叫嚣着要拿与赵倩菱分开的分手费,直至赵刚拿了把⽔果刀要宰他,才使他害怕得闭上嘴。

 “该处极刑的男人。”

 在听完王雅云的讲述,王依雯深感嫌恶,女人何其不幸,竟有此丈夫、⽗亲。

 “那种男人少一个,女人便少些祸害。”

 “你可曾想过沈正修的昔⽇情人出现了…”王依雯想到一点。“他们有复合的可能?”

 不是没有,而且可能还不小,沈正修对赵倩菱尚有分难以掩饰的关怀。王雅云无意识地将手中的纸撕成条状。

 “我想要的是完整的心。若是他的心中仍有别的女人存在,除了祝福外,不作它想。”

 “你不想争?”

 “我只争他对我的感情超过其它。”

 没有任何徵兆,忽然下了好大的雨。

 “快跑。”

 张闵凯拉着她的手,跑进凉亭內,亭中挤満了躲雨的人,小小的亭子因他们的进⼊,一下子变得更加雍挤,他用手臂护卫地搂着她的肩,将她和亭中的人隔开。不知从何时起,他已那么自然地将她视为自己的一部分,不愿他人多看。

 “你的头发了。”

 王依雯掏出手帕,擦拭着他漉的头发。他抓住她的手拿下手帕。

 “你比我重要。”

 他轻柔地擦着她脸上、发上的⽔珠。王依雯不敢稍动,好怕这只是一个梦境,醒来后又是一场空。

 “彩虹。”她惊喜地指着天际。

 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天空中划起一道彩虹。他们走出亭子,站着欣赏雨后景致,经过雨⽔洗涤的空气显得清新,沾著⽔珠的绿叶也增添了几分翠绿,眼前的景象像一幅画。王依雯不由童心大起,在透着气的小径上跑了起来,她向上伸展着双臂,好久没这么舒畅过,也许是心境上的改变,她感到一切事物全变得有趣生动。

 他来到她的⾝边,脸上満是宠溺的笑。“我想我要更正一句话。”

 她的⾝体靠着栏杆,看着池中悠游的鱼,漫不经心地问:“什么话?”

 “我喜你并不正确。”

 又在戏弄她。

 王依雯的呼昅一窒,觉得肺部缺氧得急需空气,她还未来得及发怒,⾝体已被他一把抱住。

 “我好爱你。”顾不得旁边是否有人,他真情流露。“喜无法表尽我的感受,我爱你!”

 她一时无法承受截然不同的情绪的冲击,全⾝软绵绵的。

 “怎么啦?”她无⾎⾊的脸,使他退缩了下。“我说了不该说的话?”

 “我口渴。”她喉咙⼲燥无比。“我想喝⽔。”

 “口渴?”他听不明⽩似的重复了一次,在他对她表明爱意时,她竟想喝⽔?

 他将她的脸扳向他。“能不能请忍耐一下,你知不知道我很严肃。”

 她点头。

 “那么,告诉我你也有相同的感觉好吗?”

 “我想先喝⽔。”她暗哑地说:“我真的好渴。”

 张闵凯叹气。

 他们在公园旁的一家速食店里,要了两杯可乐,王依雯一口气喝了大半,才解除口中的⼲渴。

 “你可真有‮趣情‬!”

 他‮头摇‬,生平头一遭对女人表露感情,不意竟遇此情况。

 “何不再讲述一遍。”她虽语带玩笑,却是真心想听上千百句。

 由于是假⽇,店內坐満了出游的年轻人、小孩,周围吱吱喳喳的,他如何开口?

 “我想保留至只有我们两人时,免得惊世骇俗。”

 他作了个惊吓的表情,引来她愉快的笑声。

 “如果不渴的话,我们离开这里好吗?”他很想与她独处。

 她也抱有相同的想法。正想离开时,张闵凯的肩膀被重重地拍了一下。

 “闵凯。”

 他转头看,是赵岳峰,他‮生学‬时代最好的朋友。许久未联络了,此时遇见,他的⾼兴不下于对方。

 “太太呢?没跟着出来。”张闵凯问,他见过赵岳峰的子,很贤慧的女人。

 “她罢工回娘家去了。我只好⾝兼⺟职地带着两个小表出门…来,叫叔叔。”

 赵岳峰将⾝后的一对男孩拉过来。很可爱的一对双胞胎,灵活的大眼睛、一模一样的长相,讨人喜极了。张闵凯忍不住喜爱地一手抱一个地坐在他⾝旁,小孩不怕生,很快地在他⾝上玩了起来,童稚的声音,让他心底热起来,他看往对面的王依雯,却奇怪地发现她神⾊怪异地看着桌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岳峰好奇地望着她。“什么时候结婚也不通知声。”

 “还没行动。”他介绍。“这是王依雯。”

 “王依雯。”赵岳峰念了三次。“好悉的名字,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

 “我要冰淇淋。”

 赵岳峰仍在想,小男孩已一人一手地拉着他,吵着要冰淇淋。

 “你们在这等着,爸爸去买。”

 赵岳峰走了开,小孩又跳在张闵凯的⾝上,一人一边,隔着他玩起两国打战。

 “很可爱是不?”

 王依雯仍一副木然的样子,没听见他的话似的,他叫唤她几声,她才恍如听见地抬起头,脸上強烈的忿怒使他吃惊不已。

 她突来的情绪反应,将他从椅子上弹起来,他握住她拢紧的拳头。

 “出了什么问题?”

 她没有回话,美丽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怒意慢慢地自她的眼底散去、淡去,她大口地喝了一口可乐,让冰凉的汁冷却炙热的⾝体。

 “你的表情很吓人,出了什么事?”

 她的神情生疏了起来。“没事。”

 一定有事!

 他还想问,赵岳峰手中拿了两杯冰淇淋走回来,两个小孩叫了一声,‮奋兴‬地人手一杯,⾼兴得了起来。

 赵岳峰看了她一眼,兴匆匆地说:“我记起在哪里听过王依雯这个名字了,真是巧合极了。你还记得不记得⾼中时,那个写信公然向你表示喜的胖女孩?”

 似乎曾有这么回事,不过,已不甚记忆了。

 “不记得。”

 “她也叫王依雯,我对这个名字的印象很深刻。是因为当时我觉得太好笑了,她让我想起句不适合用在女人⾝上的话…癞蛤蟆想吃逃陟⾁。”

 说着,赵岳峰大笑了一声。

 “哗啦”一声,使他止住笑声,王依雯手中的杯子失手地掉在地上,弄了她的⾐服,她却彷若未觉,任由汁前的⾐上扩散开。

 “怎么这么不小心?”张闵凯为她擦拭,她今天很心不在焉。

 她没说话,眼睛‮勾直‬勾地盯着赵岳峰。看得他头⽪发⿇,不明⽩她何以用此眼光看他?又不是说她,只不过是同名的巧合罢了…等等…那种眼神…他的嘴不自觉地张得大大的。相同的悲愤眼睛,糟了!他犯了一个大错误,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美丽非凡的女人,会与当年那个矮胖女孩是同一人。

 “我有事先走了。”

 赵岳峰牵起正玩得起劲的孩子,匆匆地告退。

 “你刚才说你爱我?”王依雯的声音缓慢,而不确信地查证。

 “是的。”他微笑。“我想我在办公室第一眼见你时,已被你昅引了,却一直不自知。”

 她没有喜悦,茫然的眼睛像个失的孩童般,张闵凯深感惑,何以她的行为一下变得不可解?

 沈正修一走出警局,一位穿着制服的司机朝他走了过来,显然已在外面等了一段时间。他认得他,是老许,赵刚的司机,在赵家服务很久了。

 “沈先生,老爷请你过去。”

 车子停在路旁,赵刚坐在车里,沈正修对他没有好感。

 “跟你的老爷说我很忙,没空。”

 在赵倩菱送医,知道她平安地产下一女后,他即当机立断地与她撇清一切。赵刚财大势大,自会处理女儿、孙女的事,他不想被卷进无妄的风波中。

 “请你务必去一下。”老许恳求。“不要让我这个做下人的为难。”

 “实在抱歉。”

 沈正修对老人仍怀有气,走了几步。

 赵刚从车中下来,在他⾝后喊:“别急着走,我有事与你商量。”

 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沈正修不想停下,走向他的车子。

 “老许,拦住他。”

 赵刚要体健的老许挡在他⾝前。“沈先生,请你听听老爷说些什么?”

 他可以不理,但没这么做。赵刚跑了几步追上来,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找我什么事?”

 赵刚了一下,才说:“是为倩菱的事。”

 千万别又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我跟她已经没有半点关联了。”他耝声耝气地说:“不会连你也不信任自己的女儿吧?”

 赵刚忙‮头摇‬。

 “这我清楚,以前是我糊涂做错事。”

 “都是过去的事,多提何用?”

 “我太不该了。”赵刚责怪自己。“是我把倩菱推往火里去,让她受了许多苦。”

 他无法表示同情,冷冷地说:“你该对她说,不必找我。”

 “我知道你对以前我让你调职的事很不谅解,我可以弥补…”

 他不快地打断:“怎么弥补?又用你的职权吗?”

 “丁弘致已经同意离婚了,我就只有倩菱一个女儿,你们结婚后,我可以将事业由你管理,‮察警‬这个工作太辛苦了。”

 沈正修不动心。

 “你去找别人吧!我对你的钱没‮趣兴‬,如果这便是你今天来的目的,我还有事要忙。”

 赵刚焦急。“你不再爱倩菱了?”

 “你问了一个很可笑的问题,我不想再和你们赵家有任何牵扯,不要再来找我了。”

 沈正修已失去子。

 “可是,倩菱仍爱着你。”

 “那又如何?”他讥笑了一声。“你何时在乎起她的感受?”

 为了补救自己的错失,赵刚没有生气,庒抑住自己的脾气,低声下气地说:

 “你怪我没关系,她现在处于最脆弱、最需要人关怀时,请你照料她,让她早些脫离那段不愉快婚姻的霾。”

 面对老人的低声恳求,沈正修无法再冷脸相向。

 “我不能答应你,我和倩菱之间已没了那分男女间的感情。”

 赵刚无法理解。

 “倩菱有了丁弘致的孩子,所以你嫌弃她、不再爱她?”

 “不是。”

 “那是什么原因为?”赵刚心急,声音大了起来。“因为她有过别的男人?”

 “不是。”

 “究竟是什么原因?”

 因为他的心中已被另一个女人占満,再也装不下其他的人;明知不能爱,但他还是不能自主地投陷进去。

 “我的要求是委屈你了,是我老糊涂。”赵刚难受地说:“她的心中一直只有你,现在她受了无比的伤痛,求你无论如何一定要看顾她、照顾她。”

 靶情的事有即有、无即无,他实在爱莫能助。

 “我真的不能答应你。”他不能骗自己,也不能骗别人。

 “这样好不好?将来怎么发展,以后再说。”赵刚退而求其次。“请你去看她好吗?我很清楚她‮望渴‬见你。”

 “我…”

 “走吧!沈先生。”

 老许实在心疼明丽动人的‮姐小‬会遭此不幸,他推着沈正修坐⼊车中。

 世事真难预测,三年前赵刚忿怒地要他离开他的女儿;三年后的今天却恳求他接受她,沈正修没有半分得意,只希望不要再搅进这个漩涡。

 赵倩菱仍在医院中调养,赵刚站在病房外。

 “你一个人进去,我在外面等着。”

 他的头微点了一下。

 “请说些好听的话,不要影响她的心倩。”赵刚不放心地叮嘱。

 他再次点头,想进去时,赵刚悬着心又一次嘱咐:“倩菱的情绪很不稳定,凡事请顺从她,不要和她争论。”

 “我不进去了。”

 说着,便想走,赵刚急得拉住他。

 “请你体谅一个做⽗亲的心情,我是害怕她无法噤得起些微的打击。”

 沈正修进⼊时,赵倩菱正呆滞地躺着,没有丝毫活力,暮沉沉地。

 他站在她的边,轻轻地喊她:“倩菱。”

 听到他的声音,她转动眼珠,看清是他时,整个脸亮了起来,生命似乎在顷刻间注⼊她的⾝体。

 “我正在想你。”她愉地坐起。“你听见我用心叫你的声音对不?”

 她在他心中所筑起的坚固堡垒已‮塌倒‬了,在以前,他会感到雀跃万分,此时却沉重得庒迫着他,她的感情成为他的负担。

 “还痛吗?”

 “⾝体不痛。”她指着心口。“这里痛极了。”

 他有意忽视她的暗示。

 “丁弘致不会再伤害你了。不要想太多,安心地休养。”

 “我的痛和丁弘致无关,是你。”赵倩菱忧虑地问:“你还会要我吗?”

 “孩子取了名字没?”他避重就轻。

 “念修,赵念修。”她低语。“为了纪念我们那一段难忘的⽇子。”

 沈正修觉得房內的空气忽然变得稀薄,⾝体‮热燥‬无比,很想走出去透透气。

 “过去三年的婚姻,有如置⾝于牢狱中,要不是靠着回想我们在一起的美好回忆,我真不知该怎么走过来。”她沉湎过去。“那真是一段甜藌的⽇子。”

 “不要再追忆。”他不去看她。“我希望你能忘掉过去,重新过着‮生新‬活,开拓更宽广的视野。”

 “我要我的‮生新‬活里有你。”她一厢情愿。“你不会反对吧?你是我此生唯一爱过的男人,以前是,将来也是。”

 奈何他的心境已改变。

 “我不能加⼊。”他不想欺骗。

 “为什么?”她⽩着脸问。“你不再爱我了?你曾说过此生此世将守着我,那些全是谎言吗?”

 “不是谎言…”

 “那是什么?”赵倩菱紧着问。

 “我们不可能停留在过去,每天的心境都有所不同…”

 “你在找藉口。”她大声地截断他的话。“什么每天的心境都有所不同,我对你的感情就始终如一,从未改变。”

 他招架不住。“我去看念修。”

 赵念修在加护房中。

 “不要躲避。”她不放松。

 “我不想欺骗你。”他无法勉強自己说谎。“过去已经结束了。”

 “没有,我不要结束。”她‮狂疯‬地大喊。“我要和你过完这辈子。”

 她的声音将在房外的赵刚引了进来,他的手放在她的肩上。

 “⾝体要紧,有话好好谈。”

 “爸爸。”赵倩菱倒在⽗亲的怀里。“他不要我了。”

 赵刚责难地看了沈正修一眼后,哄着她。

 “你一定听错了,正修已经同意照顾你,不要再胡思想,将⾝体弄坏就不好了。”

 她从赵刚的膛抬起头。

 “他真的同意?”

 “那还假得了吗?”

 赵倩菱求证地看他。“你真的同意?”

 “当然是真的。”赵刚抢在他之前说。“正修那么爱你,感情的事不会那么快就消失。”

 她要从他口中证实。

 “真的吗?”

 赵刚朝他使眼⾊,他可以不睬,但不愿见她痛苦加剧,便缄默不语。

 “看吧!他真的同意照顾你,你该尽快地让⾝体好起来…”

 沈正修无法反驳,他的心彷佛加了铅块似的。其实,他该感到喜悦才对,和倩菱厮守终生,不正是他最大的心愿吗?今天这个愿望从天而降地实现,他何以觉得心情沉重?

 他想走出去,门口站立了一个人,他想开口,但不知此时此地该说什么;王雅云目不转睛地看了他一会,像来时无声般,没发出丝毫声响地消逝在门边。他想追出去,想再好好看她,一个声音阻止了他。

 “正修,我们一起去看念修好吗?”

 沈正修颓然地止步,他们的背景、距离太远了,再多看她,徒使自己陷得更深罢了!

 他慢慢地走回边。“好!”别笑!

 王依雯盛怒地朝空中的笑脸挥舞。不要笑!她呼昅急促地喊着。

 全是那个赵岳峰的出现,将她已平复的心弄,虽然过了这么多年,赵岳峰的模样,和多年前未有多大的改变,他是当年在校园中讪笑她的众人之一,她怎么也忘不了他咧得大大的嘴,更忘不了他手指着她笑得前仆后仰,直不起⾝的样子。

 在速食店见到赵岳峰,当年的那一幕,再度窜⼊她的脑中,她感到⾝体颤抖、手脚冰凉,在四周嘈杂的声音中,她似乎又处于那个冰冷的校园中,朝着她涌来的刺耳讥笑声。

 “统统闭嘴!”

 王依雯喊出声后,气如牛地瘫靠着墙,尚未来得及息,门被用力地打开。

 张闵凯一脸兴师问罪的表情,没头没脑地问:“为什么要骗我?”

 骗他?她的情绪无法立即回复过来,不明⽩他所指为何?

 “骗你什么?”

 “何以要戏弄我?”他向她靠近。“王二‮姐小‬。”

 他知道了?王依雯的⾝体

 “王家偌大的企业等着你管理,你何来那么多的闲情逸致,和我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去屈就我那个微小的秘书职位?”

 “我没有骗你,只是没有说明我是王家的一员。”她不悦地说。“我没有必要将自己坦开在你的面前。”

 “总该有原因。”他咄咄人。“王家的人什么时候开始有‮趣兴‬赚起小钱了?”

 她没说话。

 “说啊!”她仍然动也未动。

 “为什么不说?”

 “为什么?”她冷笑了声。“你的记忆未免太坏了,赵岳峰能记得,你竟记不住。”

 张闵凯一头雾⽔。

 “我该记得什么?”

 累积了十年的怨气,一下地爆了开来。

 “你该记得什么?那个曾喜你,却遭你屈辱的女孩,你忘了吗?你有什么权利可以任意地践踏一个少女的心。”

 她在说什么?他无法一下子理出头绪,说什么赵岳峰记得,他记不住?张闵凯⾝体猛地僵硬住她是那个王依雯?

 “你是她?”

 “终于想起来了。”她秀眉⾼扬。“我就是当年那个在校园中,你不屑一顾的女孩。”

 那么,她接近他的目的何在?有可能这么多年,她对他仍有情?

 “你接近我是因为依然喜我?还是另有目的?”

 “若有喜,也早在当年被你的无情摧毁殆尽。”她冷冷地说。“没有人会傻得犯同样的错。”

 张闵凯浑⾝发凉,好似有人淋了他一桶冰⽔般,她既然对他已无感觉,接近他是…

 “你想报复?”

 “你要这么说也未尝不可,我要将你赐予我的归还给你。”她冷酷地说。“我要你也一尝被当众屈辱的滋味,可惜尚未办到。”

 “不,你已办到了。”

 张闵凯摊开手,一枚戒指在灯光下闪着光泽,见到赵岳峰那对可爱的双胞胎后,他的心起了強大的震,突然‮望渴‬
‮定安‬下来…不对,他没有对自己坦⽩,是他无法忍受见不到她的思念,他要完完全全、分分秒秒地与她在一起。

 不知她的住处,好不容易熬至天亮,他找王雅云的助理,接话的却是个陌生的声音,等到他搞清楚王依雯是王家现在的当家主事者时,已花了不少时间,虽有受愚之感,他仍想在问明原因后,向她求婚。岂料,是这个答案,终⽇喙燕,终也有被燕喙的一⽇。戒指从他的手中滑落,他分不清此刻是怎样的感觉…

 他眼中装満悲怆。“恭喜你有志者事竟成,我可不可以再请问你,胜利的滋味如何?”

 她看着地上的戒指,呆若木

 他冷笑了声。“没有感言吗?”

 “妙不可言。”她平板地说。

 “好一个妙不可言!”他仰头大笑。“你真是个冷酷的女人,又如何敢指责我无情?”

 他摇摇摆摆地走出去。

 她不是个冷酷的女人。王依雯伸手想唤他回来,声音在喉间转了又转。

 她爱他的心一如当初,她在心中喊。

 王依雯弯⾝捡起戒指,好眼,是上次珠宝展中她伫⾜良久,想像着他为她带上的那对戒中的女戒,他真的就带着它来…是求婚吗?

 她的手震动得厉害,为什么要言不由衷地赶走他?为什么不坦承自己依然爱着他、‮望渴‬他?这一次将永远地失去他…不该是如此,她慌张地拿起电话,应该还有补救。

 “经理不在。”

 “嘟”地,对方挂断电话。

 她要找他,告诉他自己真正的想法。王依雯冲至门边,可是,他在何处?有脚步声传来,是他去而复返吗?她精神大振地奔出去,在见清来人时,心陡地往下降,不是他。

 “在我吗?”

 她整个人虚脫地坐下,连说话的力气都没。

 王雅云鼻子昅了一下。“有硝石的气味,这里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张闵凯来过。”她有气无力地说。

 “你们争吵了?”

 “我想这一次真的失去他了。”她似在自语。“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他推走,等了那么久,他终于有了回应时,我竟⽩痴地将他开。”

 她的话没有条理,王雅云听得莫名其妙。

 “这一次?”

 “是的,这一次。”她的头趴伏在桌上,声音从双臂中传出。“没有人的恨意会那么久的,如果心中不再有他,又哪来的恨意?”

 王雅云愈听愈惑,什么那么久的恨意?她恨张闵凯?不是喜吗?其实,她此时也有想发怈一番的冲动,原想探视赵倩菱,不意在医院中撞知沈正修仍然对赵倩菱旧情难忘。佳人已解除婚姻的束缚,他们可以像每出戏剧的结尾般来?快乐的大团聚,而她呢?是多余的第三者,该下台鞠躬谢幕。

 “我是爱他的啊!”她语带哭声,王雅云一惊,将自己的事暂抛一旁。

 “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王雅云抬起她的脸,一下被她脸上纵横的泪痕吓坏了,这是第二次,和十年前那个自学校跑回来的模样无多大差别。

 “天啊!发生了什么事?”王雅云又惊又心疼地喊。“是什么事让你这么难过?”

 她的眼泪溃堤般的纷纷滚落。“我爱他,我真的好爱他…”

 王雅云点头。“我知道。”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鬼心窍地胡言语。”她拚命地责怪自己。“明明爱他却又口是心非地将他赶走。”

 “我知道你爱他,不过,你得先告诉我怎么回事?”

 王雅云稳定的声音有安抚的作用,她稍脑控制自己,用王雅云递过来的⽑巾擦拭脸后,陷⼊沉思地呆坐着。王雅云冲了两杯热咖啡,放了一杯在她面前,没去催她地等着她开口。她啜了口,看着杯子上扬的热气。

 “你曾问我十年前仓卒离开的原因…”

 她用低缓的声音讲述着,王雅云从头至尾没有打断她的话,静静地听着,而后她懂了为什么一会儿是恨、一会儿又是爱的。她同意依雯的话,在感情上她仍是当年那个爱慕着张闵凯的少女,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依然没有一丝淡褪。

 这分爱既深且远,令王雅云震撼不已。少女期还可说是盲从,但经过了这么长久的时间,仍是如此強烈,只怕要比十年前还来得更深、更浓。

 “我去找张闵凯解释清楚。”

 王雅云要走出去,她阻止。“不要去,我要自己解决。”

 “误会解释开便没事了!”王雅云说了一半,忽然停住。

 王依雯却没那么乐观,短暂的喜悦就像那道彩虹…来得快、去得也快。

 “说不定那也是个误会。”王雅云自言自语。“我不能这么快便放弃。”

 “你和沈正修出了问题?”在喝了杯咖啡后,王依雯的情绪已稳定下来。

 “何只出问题。”王雅云挤了朵不怎么成功的笑容。“问题可大了。”

 “感情是件恼人的事。”她有感而发。“偏又有那么多人往里头钻。”

 两人静默了下来。  m.Bb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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