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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辛亚忙了几个月的设计图终于搞定了。可是他却一点也没有如释重负的舒坦,他躺在上又开始菗烟。

 他噴了几朵烟圈,思绪飘到那年夏天的海滩:莉凡那张无忧无虑的笑脸,她对他笑、同他说往事、送他“海內”贝壳。命运真是捉弄人,几载的分离,让他再度与她相遇,他却仍然是她命运的配角。而留正浩却青出于蓝地占据了他⽇夜‮望渴‬的位置。

 留正浩,这名字掠过心头,带来酸涩的苦楚和一抹不放心。为什幺从不曾听莉凡提起留正浩的家庭背景?难道连她也不知道!他觉得背脊上冒出一阵冷汗,不,他要阻止莉凡再受一次伤害。

 他抓起头的电话拨给莉凡。电话连续响了几声,就在挂断的前一秒,莉凡接电话了。

 “喂!找哪位?”她气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是我,辛亚。”

 “辛亚,对不起,我炉子里在煮宵夜,待会儿正浩回来要吃的,我去把炉火关小点。你再等我一下。”

 她语气是那幺的幸福、那幺的喜悦、那幺的満⾜,他怎堪叫她梦碎呢!

 “喂!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她又回到电话边了。

 “你现在好吗?”他自知是多此一问,却不知如何打开话题。

 “嗯!我现在都快成了老妈子了。每天待在家里烧饭洗⾐,等正浩回来。这就是我生活的全部。”

 他感受到她是全天下最快乐的老妈子,生活完全以正浩为重心,这正是他所担心的。

 “莉凡,我昨天见到正浩的⽗亲了。”他迂回地试探。

 “正浩的⽗亲?”她怔怔地问。“他的⽗⺟都已经不在了呀!”

 果然是个骗子。

 “他是个骗子,莉凡,他说谎。”他着急地说。

 “辛亚你怎幺啦?”

 “留正浩他欺骗你。你知道他的⽗亲是谁吗?是赫赫有名的留庆明。”

 莉凡愕然地握着话筒不出声。过了半晌,她说:“你是说那个常上电视新闻的留庆明?”

 “没错!他家家财万贯,留庆明的花名远近皆知。有钱人玩女人的花招多得数不完,你得小心点,别吃亏上当,还是…”

 “不要说了,我相信正浩,他不会骗我的。”她动得打断他的话语。

 莉凡回到厨房,任凭一锅汤沸腾鼎沸,握着面条怔怔地站着。

 “在想我吗?小美人。”正浩不知什幺时候回来,自背后圈住了她的

 莉凡陡然一震,面条洒了一地。

 “对不起,吓着你了!”正浩弯下⾝来,帮忙拾起面条,他碰触到那双蔵心事的大眼睛。

 “你有心事吗?”

 “没什幺。”她的眼神闪烁,明显地用肢体语言告诉正浩她的不安与焦躁。“面条都弄脏了,我下去买。”

 “我不饿,不用忙了。”

 正浩把炉火关了,望着她的脸问:“你在担心什幺?告诉我。”

 她凝视着他的眼睛,那幺的认真、那幺的柔情万千,找不出一丝隐瞒的线索。

 “正浩,你会爱我多久?”

 “这是什幺傻问题。我当然爱你一辈子,如果有来世,我愿意生生世世做你的丈夫。”他在她额上留下一吻。

 莉凡像个石膏美人似的,僵在那儿。她的表情,使得正浩神经紧绷。

 “到底今天发生什幺事?”他紧握她的手肘。

 “我…”她侧过头去,把话咽下去了。

 “又是简亦云!一定是她又跟你扯什幺七八糟的事,对不对?”他口气变得暴躁。

 “留庆明是你什幺人?”莉凡答非所问的方式,让正浩无从招架。

 留庆明,这个憎恶的名字,怎幺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莉凡怎幺知道他的。正浩放开了莉凡,怔怔地站着,没有回答。

 “是真的。辛亚说的是真的。”莉凡喃喃地自言自语。她的耳畔出现了辛亚说的那句话。“有钱人玩女人的花招多得数不完。”为什幺他要隐蔵‮实真‬⾝份?是一种有钱人的新花招吗?她觉得耳朵嗡嗡地响个不停,她再也听不进任何话。

 “莉凡,请你听我解释,不要胡思想。事情不是像你听到的那样!”他急着解释。

 “留庆明是你⽗亲,这是事实吧?”她冷冷地问。

 “我不是有意要瞒你…”“够了!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见任何一句美丽的谎言。你连亲生⽗亲都可以不承认,那我算什幺!我每天在这里,百般地奉侍你,只不过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菲律宾女佣。你随时都有呔旧换新的准备,不是吗?”她动得涕泪纵横。

 “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为什幺要把话说得这幺难听?”正浩也像被无名火烧着似地动。

 “我无理取闹?我口不择言?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傻呼呼地爱上你,是我活该自动送上门。一切都是我自找的。”话说完,转头就往浴室跑。

 她把自己关在浴室,委曲的泪⽔源源不绝。直到她听见摔门的声音,出去看时才发现正浩已经走了。

 她失去重心地颓然坐回沙发上,茫然不知所措。爱情的滋味,竟如此苦涩。

 墙上的指针又往前跳了一格。莉凡在沙发上哭累了,睡着了又醒来了,正浩还是没有回来。

 一股強烈的窒息感,伴随着秒针滴答滴答的脚步声,逐渐呑没她。她在等他回来继续未完成的质询?还是在担心这幺晚了他会不会出事?或许他本私毫不在意家里有人在等他呢!她的心错纵复杂地纠结在一起了。

 她心里有个茫然的念头:逃离这个房子,丢开那些想不透的来龙去脉。她顾不得此刻已经是凌晨一点钟了,她漫无目的在街上游,⼊夜后的秋风,吹得人凉飕飓的,莉凡却只穿件短袖家居服。

 “‮姐小‬,一个人吗?要不要一起去玩呢?”

 声音是从背后尾随的越野摩托车骑士传出来的,莉凡这会儿才想起报上社会版劫财劫⾊的新闻,她不敢回头,只好加快脚步,而那引擎声却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本能地往前跑,摩托车却一晃眼就横在她面前了。

 “你想⼲什幺?”她颤抖说。

 “我只想载你去兜风,大家同乐同乐,瞧你紧张的样子,真是逗人。”

 那男人琊眉竖眼,一看就知道存心不良,莉凡拔腿就往旁边跑,说时迟那时快,那男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肘,本无机可乘。

 “救命啊!救命啊!”“你再喊,我叫你死得很难看。”男人用孔武有力的手臂箝住了她的喉咙。

 “年轻人,你这是⼲什幺?”路过的无线电出租车司机,摇下车窗探头问。

 “我跟女朋友吵架,关你啥事,劝你少管为妙!”

 莉凡猛跟司机使眼⾊,打出求救信号。

 “你再不放手,我马上呼叫友台来包围你。”

 司机伸手进⼊车窗,拿出无线对讲机。

 “好。算你狠!傍我记住,下回最好不要给我碰到。”他撂下狠话后,扬长而去。

 莉凡握着喉咙⼲咳几声,惨⽩着一张惊吓过度的脸,连声向司机道谢。

 “不用谢我啦!我看你的样子也不像坏女孩,怎幺会这幺晚了还在外面不回家呢?”好心的司机用‮湾台‬国语关切地问。

 “我…”她想起今晚发生的事情,不噤低头啜泣。

 “好好好,我不问,那你告诉我要去哪里,我载你一程,免得待会儿又遇上不良分子。”

 这话可叫莉凡答不上来了,自己到底要去向何处呢?谁能真正了解她,听她说心事呢?洪彤。对了,同样⾝为女人的大嫂,一定能为自己分忧解愁。

 她跳上了出租车,前往洪彤的住处。到了目的地,才惊觉半夜时分,大嫂和孩子早就⼊睡了,这样莽莽撞撞地来,不是太扰打她了吗?

 她在对讲机旁犹豫不决,眼看对门的狗已开始低吼了,若要回去,好心的出租车却已走远,只好鼓⾜勇气揿下对讲机。过了好半天屋內的灯终于亮了,她松了一口气。洪彤透过对讲机的声音,却是狐疑害怕。没有男主人的家,似乎少了靠山。

 “大嫂,是我。对不起,这幺晚了!”莉凡愧疚地解除洪彤的武装。

 “天哪!到底怎幺了?快进来。”

 莉凡一脸的恐惧和近乎⾐衫不整,任谁见了都不得不往坏处想。

 洪彤忙着端热⽔给她喝,为她披外套,待她镇静点再询问细节。

 “你有没有给他机会解释?”洪彤为莉凡诊断所谓的“有钱人的骗局”

 “我心里好害怕失去他,愈是在乎他,就愈怒不可抑,就…”

 “就口不择言地帮他贴标签,给他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洪彤说。“莉凡,千万不要小看语言的杀伤力,愈是在乎你的人,愈容易被伤害。”

 “可是,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像我一样那幺在乎我?为什幺他要隐瞒⾝世。”

 “他是真的在乎你。还记得上回你生病住辛亚那儿的时候,他在楼下不知等了几天几夜才跟踪到我去探望你。接着,因为不能再刺你,他没有在辛亚家出现。却每天拎了各式的补品,要我带给你补⾝体。莉凡,他如果真要骗你,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呢?我相信他之所以不告诉你留庆明就是他⽗亲,一定是有原因、有苦衷的。你至少该听听他的理由,如果不是很深的创痛或是不堪回首的往事,我相信他不会这幺做的。”

 莉凡不断用手指绞动⾐襟,为自己的孩子气志怎不安。正浩会不会就此一走了之呢?

 “回去吧,说不定他已经在家等你了呢!”洪彤说。

 “铃…”电话响起。

 “这幺晚了,会是谁?”洪彤犹豫一下。“说不定是正浩回家后找不到你,打来的。你快去接。”

 “嗯!辛亚是你。”

 “莉凡,你果然在这儿,留正浩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我已经把他‮全安‬送回家,你快点回来,我快招架不住了。喂喂!这幺晚了,我去接你好了!”

 辛亚跟朋友去酒吧聊天,却无意间看到正浩一个人在喝闷酒,満口胡言语,怎幺劝都不理不睬,只好強行把他架回家。

 “莉凡,这就是你所谓的幸福吗?”辛亚冷眼瞄了沙发上的正浩一眼,不以为然地说。

 “辛亚,谢谢你送正浩回来。我和他有点小误会,说开就没事了。”她不再想和辛亚谈关于她幸福与否的问题,勉強地撇撇嘴角。

 辛亚走到门边,回过头说:“莉凡,只要你需要我,我随时都会在你⾝边。”说完,跨门而出。

 “正浩,为什幺要喝那幺多酒,会把⾝体搞坏的。”莉凡用⽑巾轻拍他的额头。

 “莉凡,不要生气,不要走!”正浩闭着眼,蹙着眉,喃喃念着。

 “好,我在这儿,我不生气,我不会离开。”她拾起他的手贴住脸颊。

 “妈!妈!”他脸部肌⾁揪在一块,像是痛彻心扉地呼喊着。

 莉凡愣愣地看着他,是什幺原因让他想起⺟亲,而且如此难过。

 “你不是我爸爸,你是负心汉。走开!我永远不要看到你。”他的声音充満了怨慰,挥舞的双拳,差一点就打到莉凡。

 这是一道伦理亲情的难题。她凝视着正浩,恨不得自己是解除魔咒的仙女,让那些紧箍着他的难题,都幻化成云烟,可是,她不但做不到,还增添他的烦恼。莉凡深深地愧疚。

 隔天正浩睡到中午才起。他头痛裂,任凭他用力地甩头,却甩不开撕裂般的疼痛。

 “正浩,你醒了!”

 莉凡沏了一杯茶,端给他。

 “现在几点了?我怎幺会在沙发上睡着了?”他似乎忘了昨晚喝得酩酊大醉的事。

 莉凡挨近他,把茶凑到他边。

 “老爷,现在是下午两点。你昨晚喝醉了,还让别人给抬回来呢!”她俏⽪地说。

 昨晚喝醉,正浩蓦然地想起昨晚的那场争执。

 “莉凡,你还在生气吗?”他直背脊,睁大眼睛看着她。

 “你看我像生气的样子吗?”她对他露出天使般的笑颜。“是我不好,我无理取闹。害你跑去喝闷酒,你罚我好了。”她低着头说。

 正浩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无限怜惜地说:“我怎幺舍得罚你呢?你是我生命里的光仙子,带给我那幺多的温暖、那幺多的快乐,我少不了你,你可不许偷偷溜走哦!”“不会。我要跟你紧紧地拴在一起。这样就算‮共中‬真的武力犯台,也拆散不了我们。”她腻着他说。

 “傻丫头,想那幺远!”

 正浩捏她的鼻尖,托起她的下巴,两片热覆盖着这讨他心的樱桃小嘴。

 一阵令人恋的晕眩后,正浩张开眼睛,双手捧着莉凡发烫的脸蛋,他轻柔地对她说。

 “莉凡,我告诉你一个故事,好不好?”

 “嗯!”她点点头。

 她偎在他強壮的胳臂,听他娓娓道来。

 “故事是发生在卅年前,秋桂是从南部来台北找工作的乡下女孩。她长得眉清目秀,很得年轻男子的缘。在众多的追求者中,她喜上了一位花花大少,由于太过年轻,社会历练不⾜,她不顾家人朋友的规劝,坚持要与这富家少爷同居。这在当时,是不容于社会道德规范的。于是秋桂的⽗⺟跟她断绝了关系,而她一生唯一的寄托却让她心碎了。”正浩垂下眼睑,停顿了半晌。

 “男的变心了?”莉凡问。

 “是的。富家少爷娶了富家千金,之后便再也没出现。而这个时候,秋桂竟然‮孕怀‬了。她独自一个人生下孩子,抚养他长大成人。十多年后,那个男人找到了他们⺟子,你知道是为什幺吗?”

 莉凡摇‮头摇‬。

 “因为他的元配患有不孕症,这个流落在外的男孩,咸鱼翻⾝,竟成了大财团的继承人。秋桂为了孩子的将来,答应搬到他家。也许是孩子终于认祖归宗,多年的心愿了结,又或许是长年积劳成疾,秋桂没多久就去世了。”正浩讲到这里,黯然地垂下头。

 “秋桂就是我⺟亲,我就是那个私生子。”正浩抬起头,一双泪眼望着莉凡。

 “天哪!原来你受了这幺多的苦,对不起。”莉凡心疼地揽着他的颈,为他拭去泪⽔。

 正浩用手支住额,叹口气说:“我⺟亲生前没过一天好⽇子,为了我,她⽇以继夜地工作。甚至连到工地挑砖头这幺辛苦的工作,她都去做了,只为了赚更多的钱,不管烈⽇当空、刮风下雨,她的生活几乎被工作填満了。最后…”正浩动得掩面而泣。

 莉凡轻拍他的肩,安抚他。“都过去了,不要再难过了。”

 “可是,他凭什幺坐享其成。如果他不是打听到有我这个人存在,他会千方百计来找我们吗?他做得再多,也弥补不了这一辈子的创伤。”

 他连⽗亲这两个字都不愿提,怨气溢満了口。

 “正浩,你⺟亲在世的时候,一定盼望着有一天你能正大光明地姓留。不再背着⽗不详的印记。这天终于盼到了。而你却在她离开后,企图拋弃她一生所寄托的希望。你想,她在地下若有知,会心安吗?”莉凡劝他。

 “我没办法接受他,更别叫我跟他一起生活。我只要一看到他,就想起⺟亲哀怨的眼神,时时刻刻在提醒我,是他害妈妈没办法颐养天年的。”

 “你⺟亲不会希望看见你对自己的⽗亲充満怨恨的,你⾝上留着他一半的⾎,这是不争的事实。我们生来就没有选择生⾝⽗⺟是谁的权利,既然你姓留,就试着让自己慢慢地去接受这个事实,不要再排斥了。”

 “可是,我…”

 “没关系,有我陪着你,如果你有心结,怎幺样也不会快乐,让我陪着你度过人生的关口。”

 留庆明已经好久没有如此谨慎其事了。他嘱咐府里上上下下,全部动员将家里打扫得窗明几净,厨房的菜单需由他过目,花园的花草也都经过一番修剪。乍看之下,还以为是留家办喜事呢?

 其实,对留庆明而言,这无啻是件喜事。因为,他失而复得的儿子,今天要回家。

 莉凡劝动了正浩,他答应化解⽗子间的鸿沟,第一步是回家探望留庆明,但附带条件是莉凡必须一同前往。

 留家位于外双溪附近,是一幢独栋的花园别墅,莉凡第一次体会何谓“庭院深深”车子刚开到大门口,即有仆人走过来替她开车门,帮忙把车停妥。念佛进了五星级大饭店。

 一条长长的椰林大道之后是圆环式的花圃,五颜面六⾊的花朵井然有序地绽放。再通过一小段的石阶,经过一片竹林,红瓦⽩墙的欧式屋宇方呈现眼前。

 “少爷,你回来。”一位约莫六十岁的老人对着正浩鞠躬哈

 “王先生,好久不见,最近⾝体可好?”正浩握着老人的手问。

 “少爷,您别叫我王先生,待会儿被老爷听见不好。您喊我老王就行了。”老人急忙地说。

 “我觉得你好像皇太子哦!”这里简直是御花园,我一直以为这种场景,只有在电视剧里才看得到。我是不是在作梦啊”莉凡碰正浩的手臂问。

 “我是皇太子,你就是太子妃喽!嗯,你可要好好表现,朕不会亏待你的。”正浩调侃说。

 “我才不要咧,天天关在深宮后院,不见天⽇。后宮佳丽有三千人呢,轮你想起我,要等两、三年,岂不是在这里埋葬青舂。”

 “放心,朕是‘佳丽三千,只取莉凡’,其它的嫔妃全都在冷宮纳凉。”

 说完,两人相视而笑。

 踏⼊偌大的客厅,一⼲佣人罗列两旁,异口齐声说:“少爷,你回家。”

 莉凡忍俊不噤,噗哧笑出声,随即又用手捣口,以免造成更尴尬的气氛。正浩更是満脸的不自在,本不像回到自己的家里,倒像来面试的。

 整个客厅金碧辉煌,桌椅全镶上金边,挑⾼的楼中楼使置⾝其中的莉凡,显得渺小。她觉得财富和品味是不一定成正比的。旋即又说服自己,要摒除偏见,唯有她全心地接纳留庆明,才能间接影响正浩。

 留庆明从楼梯回旋梯上走下来,比起电视上看起来,略呈老态。

 “正浩,你终于肯回家了。”他⾼兴得眼角渗出了泪⽔,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许久不见的儿子。

 “刘嫂,去泡杯参茶来给少爷。”

 “不用⿇烦,我不习惯喝那种东西。”正浩推却。

 “瞧你,瘦成这样,一个人住在外面,吃喝都不正常,怎幺会健康呢?”

 “这点你不用担心,莉凡会照顾我的。”正浩看了一眼⾝旁的莉凡。

 留庆明这才注意到莉凡的存在。

 “这位是…”

 “留伯伯,您好。我是正浩的朋友,我叫程莉凡。”莉凡站起来自我介绍。

 “是女朋友?”留庆明问正浩。

 正浩握着她的手,向他点头说明。莉凡微笑地注视留庆明。

 “程‮姐小‬,我有话想单独跟正浩谈,能否请你稍坐一会儿?”

 “没有关系的,莉凡不是外人,在她面前讲也没有什幺不妥呀!”正浩显得有些焦躁。

 “正浩,留伯伯一定有很多体己话要跟你谈,你不要在意我,刚进来的时候,看到花园里有很漂亮的花,我到外面去晃一晃好了。”莉凡不愿正浩为她而与⽗亲发生争执,起⾝向外头走去。

 正浩眼光盯着她,直到她消失在花丛里。

 “嗯,是个识大体的女孩,你打算跟她结婚吗?”留庆明问。

 “是的。今生今世非她莫娶,这世间再也难寻如此让我动心的女人。”正浩坚定地说。

 “她的⽗亲在哪儿⾼就?我们留家向来讲求的是门当户对。”

 正浩闻言,即刻像刺猬般武装起来,他愤愤地说:“‘门当户对,就是这四个字害得我⺟亲,终⽇以泪洗面,委曲求全地过一生,你为什幺还如此执不悟。再说,我要娶的人是莉凡,不是她的家世背景。”

 留庆明被儿子喝斥得一愣一愣的,心想好不容易盼回来的儿子,可不能让他再度离自己而去。

 “好好好!我只是随口说说,你不要再生那幺大的气。你⺟亲的事,我已经跟你解释很多遍了。当年我本不知道她怀了你。我之所以离开她,是你爷爷坚持为我选择的婚事。如果说我该有报应,这些年的孤独寂寞确实也让我尝尽了风烛残年的滋味了。”

 留庆明说着说着无力地垂下头,转⾝面向墙壁。墙上挂着一幅他们⽗子唯一的合照。那年他⾼中毕业,留庆明参加了他的毕业典礼,弄得全校轰动。照片还是校长亲自拍的。这张⽗子表情迥异的照片,正浩一张也没留,可是在留家大大小小的房间,都挂放着各式‮寸尺‬的裱框照。

 正浩见那萧索的背影,引发了孝思,心也跟着软化了。

 “对不起,我不该这幺没礼貌。”

 “你什幺时候,才会肯开口喊我一声:爸爸。”留庆明转过⾝来,语气哀怨。

 “我…”正浩挣扎着叫不出口。

 “我老了,能听你喊爸爸的机会不多了。我的⾝体一天不如一天,留家庞大的企业体,势必得到你手上。我想要布宣退休,由你来接我的位子。正浩,回来吧!不要再离开了,我希望在有生之年,看着你成功地接管留氏集团,算是我的请求。”

 正浩的眼起了一层薄雾,他居然用“请求”的字眼对自己⾎脉相连的儿子说话,而且是那幺地低声下气、那幺地‮望渴‬。这怎幺会是留庆明,他的威严、霸气、呼风唤雨,全都不见了。

 “我会常常来看你。你的⾝体还那幺硬朗,不要再说丧气话了。”

 正浩搀扶着他坐下。留庆明被这小小的动作感动得心花朵朵开,这是第一次他们⽗子最亲近的一次。

 “答应我,要常回来。留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当天的晚餐非常丰富,可是这一对⽗子都吃得很少,连话也不多。凝重的怪异气氛,使得莉凡也食不下咽了。  M.bb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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