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XX新闻为您播报最新气象,目前台风已转为轻度,山区居民无须紧张,不过仍有部分豪雨需要防范…”
新闻播报到一半,收音机突然断讯,传来嘈杂的声音。
上官舲⼲脆关掉收音机,到厨房煮自己最拿手的野菜粥。
这是她的新家,套房面积不算大。
除了卫浴设备和厨房,外加一张
、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和一盏⽇光灯、一台旧冰箱…连电视机都没有,老实说,看起来其实満寒酸的。
但当穷人有当穷人的快乐,她一点都不留恋那曾有过的富裕生活,反而自给自⾜的在山上过了十多天。
她一点都不后悔这样的决定。
记得十多天前,她和臧天渊在街上道别后,意失的想挥别过去一切,重新过生活,于是她一个人在街上晃啊晃的,半晌后,便决定搬来山区。
在山区的那段时间,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子,她想要一直活在这样美好的回忆之中。
有了这个打算,她悄悄回家,收拾简单的行李和存款,趁着爸妈皆不在家时,小心翼翼的甩开老是跟踪在后的随扈。
离开上官家后,她打了通电话给宣绫报平安,然后只⾝一人来到南投信义乡。
说也正巧,她一上山,还在苦恼住的问题,就巧遇之前在苏达克村庄內教她手工艺的原住民妇女,她们一得知她想在山上长居的心愿后,就好心的把村庄附近的某间房子便宜租给她。
此刻无依无靠的上官舲,当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了。从那天起,她开始学着自己种野菜,过着再简朴不过的生活。
村里一些热心的大婶们,有时会成群前来邀她到村庄走走,一见她只吃素菜,深怕她营养不够,通常会三下五时的送她些⾁食或鱼。
她知道自从翁村长因杀人罪被察警带走后,村民们的生活一直都很困苦,她怎么能再接受他们的食物?想想不如用买的,这样一来,她拿得安心,村里妇女们也能得到一点回馈。
偶尔,她也会到村庄內和那些大婶们学煮小米酒,好消遣一天漫长的时间。
除了和村民们有所联系,有时托他们下山买⽇常用品外,她几乎是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但尽管如此,她却不曾有过离开山区的念头。
只是她偶尔会想到,她不留下只字片语,一走了之,爸妈会为她紧张担心吗?
或许,在他们眼里,永远只有事关公司的利益才值得他们担心吧?
上官舲自嘲一笑,从厨房內端出一碗已煮好的野菜粥。
至于那个男人…
她自己也说了,这一生一世都不会让他再看到她。
在经历过太多沈痛、甚至戏剧化的一连串打击后,现在她只想平静的过生活,
就算⽇子再无趣寂寞、她的青舂芳华就这么逝去也无妨,至少她很确定,她不会再受伤了。
心,也不会再痛了。
…
上官舲失踪了。
臧天渊原本还以为,是上官达把女儿蔵起来了,但在经过几番对质后,他才确定上官舲真的失踪了。
如果你讨厌我,我会躲得远远,让你一生一世都看不到我。
她当时的话,不像是在开玩笑,她是认真的。
她会这么说,是因为他说了那番伤害她的话;她是恨他的吧…
你放心吧,我会彻底摆脫上官家,也会活得比你好的。
她说她会离开上官家,也会活得比他好,听来像是做了极大的决定,再也不会回头。
她怎能那么乾脆的说出这些话?她有试着想过他的心情吗?还是,从头到尾她都不认为他也爱她,所以才能那么潇洒的脫口而出…
他能怪谁?怪他自己吧!在山洞时,他明明可以开口把她留下的,那天在街道上,他也明明有机会不让她走的,然而他都错过了…
他对她做了多么忍残的事,一次次地错过她,真的很伤她的心吧!
他总是只想到自己的心情、想到他被她⽗亲
婚的侮辱,完全忘了上官达本来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她⾝处在那种家庭,还能有什么自主权?他也忘了自己从来没说过爱她,而他居然还在那个时候拒绝接受她的解释,也拒绝了她的心…
臧天渊后悔了,他想找到她,可他再怎么心慌,再怎么拚命找她都找不到,只知道宣绫接过她道别的电话后,就此消失无踪。
那个傻女孩,她该不会…不,她说她会活得比他好的,所以她不会傻到去做傻事,但是,她到底在哪里…
她是故意躲起来,好让他找不到的吗?
“放心吧,舲儿那孩子当大姐小惯了,
本吃不了苦,迟早会乖乖回来的。像上回她失踪了,最后还不是自个儿跑回来…”
“对啊!臧二少爷,不如我们先坐下来,好好讨论下聘的事情…”
臧天渊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为人⽗⺟会说出口的话?
上官夫妇満脑子就只有想到联姻,从不顾及女儿的生死。
上回她能平安无事回来,是因为有他的保护,但这回,她可是铁了心,打算教所有人都找不到她啊!
臧天渊气坏了,管在他面前的是不是自己未来的岳⽗岳⺟,他照样开骂:“你们到底有没有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除了商业利益外,有没有想过她一个女孩子家现在流落在外,会不会遭到危险、会不会遇到绑架?”
上官舲的失踪已够教他心慌了,为何他还得在这里,应付这对没良心的夫
,简直浪费他找人的宝贵时间!
上官夫妇听了,尴尬的低下头,开始面有愧⾊。
“放心,我臧天渊从不食言,绝对会和上官家联姻的。因为我要让你们的女儿当我的新娘,永远摆脫你们这对利益薰心的⽗⺟,当然,她若出了什么事,我同样不会放过你们!”
臧天渊卸下惯有的友善笑容,丢下狠话离开上官家,他要继续去找上官舲。
懊死,这女人躲到哪里去了?她最有可能去的地方会是哪里?
这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子,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一句话倏地掠过臧天渊的脑海,他不噤灵光乍现。
难不成,她又回到那里?
…
台风来了。
上官舲做好防台准备,打算一个人过台风夜。
随着夜愈来愈深,雨势也开始变大,唏哩哗啦的雨声教她听了直起
⽪疙瘩,不过幸好只是轻度台风,还不至于有多大的危险。
上官舲还为自己煮了面食当晚餐。为了防台,她特地多准备粮食和手电筒,以备不时之需。
正当她准备开动时,屋外倏地传来一阵啪啪的声音,吓了她好大一跳,她原本还以为是风拍打门的声音,但没想到仔细一听,居然是敲门声。
小偷吗?不,别说现在是台风天,就算是小偷光临,也不会礼貌的知会屋主一声。
那么,外头的人应该是大婶她们吧!这几天,她们偶尔会过来看看她一个人过得好不好?
思及此,上官舲放下筷子,前去开门,可没料到她一开门,整个人都傻了。
她在作梦吗?居然是他…
“漂亮的姐小,好心点让我进去躲雨好不好?”臧天渊穿着雨⾐,手上还拿着一把伞,显得滑稽狼狈,他臧二少爷的翩翩风采也已不复见。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上官舲愣住,还是回不了神。
臧天渊没多做解释,就登堂⼊室,迫不及待地卸下一⾝累赘。
“臧天渊,你疯了是不是!今天可是台风天,趁这个时候上山很危险的…”关上门,上官舲秀眉一拧,快速走到他⾝旁,忧心的叨念不停。
“你住在这里不也是很危险吗?”臧天渊收拾好他带来的雨⾐和雨伞,拍拍她的肩。“那么你也想想我的心情,?”
他的心情?他也会为她紧张吗?
“我住在这里是我的事,我不
你。”上官舲板着俏脸道。
一见他出现,她其实开心的要命,但只要一想到他是冒着生命危险上山,她的心就变得好复杂、好难受…
他
本不知道,他若是有什么意外,那她就…
“想赶我走也不要在这个时候。可以借我洗一下热⽔澡吗?我冷死了,这里的路太窄,我车子开不进来,只好用走的,没想到竟然
路了,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找到这里,途中还差点被断掉的树⼲砸到头…”
臧天渊没说谎,他只是用很可怜的语气说着,企图博取她的同情。
上官舲天生心肠软,听他这么说,不噤放低姿态。“只是洗个澡?”
“对,只是澡洗。”臧天渊笑得无害。才怪,他赖也要赖定她。
他可是冒着风雨,开车开到一个月前曾去的苏达克村庄,用他那
光帅哥的魅力,从亲切的村民妇女口中得知她的去向,才顺利找到她,他怎能无功而返?
至少,他绑也要把她绑回山下,然后…
上官舲其实不怎么相信他,且又怕他着凉,只好佯装冷淡的指出浴室方向,直到他进⼊浴室,她才松了口气。
直到现在,她仍是不敢相信,臧天渊亲自来找她了,他是为了什么来找她的?她可以有一点点的遐想吗?
不,她不该再有所遐想了,既然她都决定重新过生活,那么她就应该很有志气的把他赶走才对。但是,外头风雨那么大…
上官舲挣扎着,单单是与否的答案,就教她忘了吃晚餐。
承认吧,其实她还是很爱他、很在乎他的,她看似平静、全新的每一天,其实都是藉由想念他而度过…
“嗯,好好吃,没想到你的手艺那么好,连普通的面条都煮得那么好吃。”
闻言,上官舲心一惊,朝餐桌疾步奔去,只见臧天渊早巳洗完战斗澡,津津有味的用起她的晚餐。“谁教你吃我的晚餐的!”她气得脸都涨红了。
“我只是吃了一小碗,别那么小气嘛。”臧天渊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继续盛第二碗面条。
“啊…太过分了,你还穿了我的休闲服,天啊,都快被你撑破了…”上官舲尖叫出声,差点昏眩过去。
“我看你挂在浴室里,就穿上了。”臧天渊朝她挤眉弄眼,冲着她暧昧一笑。“我的⾐服都丢进洗⾐机了,你教我要穿什么?还是你比较喜
我什么都别穿?”
“臧天渊…”上官舲骂不出口了,盯着他看了好半晌,突然觉得好好笑。
这件休闲服,以她娇小的⾝材来说算宽松了,可穿在臧天渊⾝上就像紧⾝⾐一样,服贴着他每一块结实均匀的
肌,连长
都缩⽔了,那模样好有趣…
臧天渊自餐桌上站起,朝她走近,忍不住捏了把她脸颊,称赞道:“太好了,你终于笑了,好美,你应该要常笑的…”
她笑了?不!她怎么能笑!她应该要狠下心轰他出去才对!
刹那间,上官舲变脸,挥开他的手,庒抑不住怒气,指着他喝道:“臧天渊,你别太过分!”
他把她当成什么了!就是因为他屡屡推拒她,她才会一个人上山来,想过着与世隔绝的⽇子,没想到就在她好不容易调适好心情,准备过生新活时,他又再度出现在她的生命中!
什么跟什么嘛?简直是欺人太甚!
“舲,我不是故意的…”
“每个男人都说他不是故意的…”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当时的他却不让她解释,那场
婚
本不是出自她的意愿!
“我没有背着你偷腥。”臧天渊苦笑。他居然还有心情抓她的语病。
上官舲红了一张俏脸,大声说:“你不是我的谁,你要怎么偷腥都跟我无关,别再打搅我的生活了!”
“住在这么偏僻的山区,你就算是真正立独了吗?你有问过你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她会生气,就是代表她还在赌气。臧天渊不疾不徐地道,直戳破她的心防。
“我想要什么都跟你无关,你再说这些废话就滚出去!”上官舲恼了,下逐客令。怎么这个男人随便说说,也能命中她的弱点!
他说得没错,现在这样的她,算是立独了吗?其实,她再怎么充实安排自己的生活,、心里还是好寂寞…
少了他,任何事情都不再有意义…
“乖,你别气了,我不问,我只给你这个。”臧天渊见好就收,递出他早巳准备好的蓝宝石钻戒。
他要向她求婚,以行动表明他对她的爱意…他将终生束缚她。
戒指?他的意思是…
上官舲纵然感动到想哭,但仍是倔強的不肯收下。“我不是说过,我没有孕怀吗?你不用真的娶我…”他不用那么勉強的。
“相不相信我可以让你真的孕怀。”臧天渊别有深意地道。
他已经经由她⽗亲证实,这一连串误会孕怀的事情真相,当然,他想也知道,
婚只是她⽗亲一厢情愿,但该死的他,仍是失去理智地伤害她。
他决定了,从今天起,他要好好补偿她…给她一个永远的承诺。
“你…”上官舲酡红了一张脸。他是认真的吗?不只相信她没有孕怀,而且还坚持要娶她,她没有听错吧?
“舲,相信我,如果我不爱你、不在乎你,你失踪的这十几天以来,我就不会找你找得快疯了,更不会冒着台风来袭的危险上山找你。”这是真心话,他要对她诚坦,不再畏缩了。
“你以为你说这些话,我就会乖乖任你布摆吗?”问她感动吗?她的确感动到想哭,但,她不能总是那么容易妥协…
“我上山来找你是想告诉你,那天晚上我会碰你,不只是因为葯效的关系,更是因为我爱你,我想要你。但一方面我也很不安,我没有爱过人,不知道自己对你的感觉是真的,抑或纯粹是银戒的作祟、撮合?同时我也害怕会被情爱束缚,在这场靶情中没了自己…”
“不要说了!”上官舲捂住耳,猛头摇。现在才说爱她,那么她被伤过的心、被他误会过的羞辱,又算什么?
“可恨的是,当你说你决定回家时,我仍是懦弱开不了口留下你,自以为可以重回原有的世界,可是一旦没有你,我的世界都变了。我开始想你,想和你重新开始,只是没想到我居然接到你爸的电话…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说那些话来中伤你的,我只是太心急了。一想到你有了孩子,竟然是透过你⽗亲告知我;一想到我那么不被你信任,我就气愤不已。其实推开你,我比谁都痛苦…”
听到这里,上官舲已泪眼婆娑,完全说不出话来。
“舲,嫁给我吧!”
上官舲没有回答,幽幽瞟了他一眼。“给我时间想一想。”她的脑子还是一片
烘烘的,原本已经调适好的心情,因他的一番话顿时大变。
她,到底该怎么办?
一整个夜晚,她与臧天渊各据一方,没有
谈,也没有⼊眠,异充凛的气氛持续到天明,风雨也逐渐变小,最后他终于按捺不住,先开口了。
“舲,跟我回去吧!让我们重新开始…”
“我们的相识、相恋,真的只是因为一对银戒吗?如果没有它们,我们两个是否注定不会在一起?”她幽幽的问。
他说,那对银戒的传说让他弄不清他对她的心意,但从头到尾她对他的感情,却是再确定不过了…
一点都不公平。她想了一整晚,怎么样都觉得,她要是那么轻易原谅他,与他重新开始,未免太便宜他了。她不甘心…
“你回去吧。”上官舲淡淡地道。她不能总是当个让他欺负的小绵羊…
“舲…”臧天渊气极了,真想狠狠的、狠狠的…吻她一顿。
相对于他的慌张,上官舲有了笑容。“你走吧。我相信只要有缘,我们一定会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再度相遇的。”
…
假⽇,人嘲汹涌。
三五成群的男男女女结伴逛街,也有好几对情侣亲密的手牵着手,即使人嘲再多,都无法分离他们。
也有人仅是与路人擦肩而过,不曾仔细探望⾝旁每个陌生的脸孔。
上官舲提着包包,一个人在街上散步。
她下山后,依然与上官家保持距离,独力找到一份供吃供住的烹饪老师工作,给自己一个机会,重新展开新的恋情。
甚至,她还打算帮苏达克村民的忙,引荐他们的食物和布料给城市里的一些厂商,以改善他们的经济状况,算是对那些曾经照顾她的妇女们一点小小的回报吧。
不过她这次下山,并没有通知臧天渊,诚如她所说的,相信只要有缘,他们肯定会与对方再来一场浪漫的邂逅。
街道的彼端,臧天渊正忙着用机手谈公事,迅速穿越过眼前的人山人海。
很快地,他俩擦肩而过,谁都没去多看对方一眼,只是在约莫几秒钟后,两人双双越过重重人墙,像是心有灵犀般,不约而同转过⾝,直到彼此都看见对方,终于会心一笑。
“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也是…”
每段爱情,都是一份宝蔵。
你,找到属到你的宝蔵了吗?
【全书完】
编注:
知展鸿禾的爱情故事,敬请期待朱萸最新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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