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夏公馆。
原本在

上半倚着枕头翻阅着医学专刊的夏遴君,接到盛颖熙的电话,顺手将专刊阖上。
“…有,我有空。是吗?那半个小时后见。”结束通话后,裹着合⾝手工西

的长腿从

上跨了下来,踩在厚⽑地毡上。
对着镜子将敞开的衬衫扣子扣好,随意穿上外套。镜子中的男人长相斯文有型,是让人能在第一眼留下好印象的人。尤其是那双深邃的眼眸,只要被他一凝视,少有女人不脸红心跳的。
夏遴君十分⾼姚,一⾝简洁的手工西服,将原本瘦⾼的⾝材衬得更加修长。
又端详了一下仪容,大致上没问题后,拿起车钥匙就下楼。
夏⺟原本看着珠宝目录,丈夫的寿辰快到了,她正在找一款可以搭新做旗袍的翡翠项链,一抬起头正好看见儿子下楼。“遴君,过来一下。”
“妈,我有点事。”
瞧儿子拿着车钥匙似乎打算出门的样子。“林嫂,给少爷准备一杯咖啡。”
“不用了,林妈。我马上要出门了。”
“过来一下。”
看着桌上放了几张相片,夏遴君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我半小时后和颖熙有约,许久不见了,我不想迟到。”
夏⺟横他一眼,明显的看到了他眼底的抗拒,八成也知道她叫住他是为了什么事了,⼲脆直接切⼊主题。
“这几位姐小都是相貌出众的大家闺秀,你爸爸突然倒下后,你学有专精,不打算接手夏氏,反正还有你弟弟择彦,我也正努力说服你爸爸。可…婚事不能再拖了!”儿子是个出⾊的整形医生,他一向有自己的计划,但偏偏他老爸就是看不开。
“我还不打算结婚。”
“你三十二了,现在不打算,到什么时候才打算?”夏⺟有些生气的看着他。
“海菲走了一年多了,她不会喜

看你这样的!”杨海菲是儿子医学院的学妹,两人

往了两年,是个善解人意又温柔的女孩,可惜一场车祸,如今天人永隔。
海菲死了不但儿子伤心,连她都难过了好久。可⽇子还是得过!
“…这件事我自己会处理。但我拒绝相亲,不喜

那种被安排的感觉。”虽然他是个温和的人,可一旦坚持的事,他比谁都固执。“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出门夏⺟站了起来,随手把相片塞给他。“只看一眼不会少块⾁,你要不带着,否则今天休想出门!”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
夏遴君无奈,只得把相片带上车去。可一上车,他立即不慡的把相片往置物箱一放。那些相片他看都不想看,不就是一些相貌出众、拥有好的家世背景的千金女吗?
这样的女人不要,他要什么?
说真的,他自己也不知道。就像他和海菲

往,自然而然,毫不勉強。也许…他要的是一种命定的感觉吧!一种心动,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就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这女人是他要的!
颖熙就曾笑他,说他比女人更不切实际!可他还是遇到了海菲。
车子转出了别墅区不久,夏遴君戴上耳机,打算先打个电话给盛颖熙,说他会迟到个十五分钟左右。电话才拨出,他打了方向灯要右转,冷不防发现有个人正低着头打算过马路,待他看到对方要踩下煞车时已来不及。
“啊——”
叽——砰!啪嗒…
虽然他的车速极慢,可对方还是滚上了他的引擎盖,再落地。
夏遴君惊魂甫定,也不管什么东西洒得他挡风玻璃一片藉狼,马上下车查看,忙着扶起在地上挣扎要起⾝的女孩。“你还好吧?”
女孩蹙着眉,表情痛苦的抬起头来。
看清楚女孩的脸,他怔住了。“海…海菲?”
厚,全⾝痛,真的很痛?E!“没…没事。”柳无忧勉強站起来,她担心的不是⾝体有没有怎样,而是人家的车有没有怎样。
摸了摸,看了看…还好还好。只可惜了她的泡面!好不容易庆祝找到工作,她今天还买了碗平常舍不得吃的那种有调理包的牛⾁面?E。那唯一一块的牛⾁,现在就黏在车子的雨刷上。
“那个…你的车没事,我可以走了吗?”
车没事?车子当然没事,只是她…“我带你到医院看看。”
“不用了,我没事!”她很紧张。
“不行,我觉得你还是去医院做下检查比较好。”
“我真的没事!”
“外观没事不代表没事,最好做一下核磁共振,更何况你的膝盖和手掌都破⽪了。”再仔细一看,女孩就不像海菲了,是某个角度或神韵像吧?她的年纪比海菲小,个头也娇小了很多。
“核磁共振?没那么严重吧?那好贵的!”更何况她又没件证,现在医院可诈了,没件证就要押保证金,就怕病人跑了。
“全安重要还是钱重要?”
“钱。”
“…那好吧,我有个朋友在这附近开业,向他借一下地方,我帮你做简易的包扎。”
才不要!现在坏人很多,谁知道跟着他走会怎样?她是没什么钱,可她还有器官是好的。唔嗯,防人之心不可无。
口上才这么说着,夏遴君半推开的车门內传出机手响声,他走过去接起机手。
“喂,颖熙啊,对不起,遇到了一些⿇烦,我会慢个一个钟头…”
还有同伙!真可怕!只是颖熙这名字在哪里听过…不对,现在可不是管“颖熙”是谁的时候。趁对方继续讲机手,柳无忧慢慢的移动…再移动…用最后一口气奋力跑进巷子里。
听到奔跑声,夏遴君回头一看,错愕的看着像后头有鬼在追似的纤细⾝影跑离开他。“喂,你…”柳无忧很快地消失在巷子里。
她为什么要跑?他做了什么吗?夏遴君一脸莫名其妙。
一家手艺精湛、名人常推荐的⽇本料理店里。
“我长得像猎⽝吗?要不那女的⼲啥跑得那么快?”夏遴君同盛颖熙聊起一个半小时前的事,还是很纳闷。
听完好友迟到的理由,盛颖熙也忍俊不住的笑了。“你有跟人家要电话号码,或释放什么暧昧讯息吗?”
“就算这样,她有必要胞得这么卖命吗?”他又不会吃了她。
“你不是她的菜。不过,你真的跟她要了电话?”
“是有这个打算。”
“别告诉我,又是什么担心她伤势这种官方答案。”
“不是。”一想起那女的,夏遴君笑了。“那女孩虽然行为怪异,可是…感觉还不坏,个头娇小,还満秀气的。”
盛颖熙倒是有些讶异。有多少名门淑媛遴君都看不上眼,打从他女友意外往生后,不曾见他和谁

往,还真替他担心过。如今看来,他是走出来了。“听你这么说,还真想见那个女的。能让你看得上,想必有什么过人之处。”
夏遴君自嘲的说:“逃得特别快?”一想到那女的急着跑离他,他还是觉得很好笑。
“是你的就绝对逃不掉,一定会再见面;若不是你的,也只好放弃了。”用完餐,盛颖熙招来服务生清理桌面。
清好桌面,不久服务生奉上两杯浓茶和甜点。
看着好友捧着茶喝,夏遴君微讶说:“生学时代你最痛恨喝茶了,说那是老人家喝的东西。以前的你只喝咖啡,而且还是黑咖啡。”
“三十出头了,套句‘韩剧’用语,可以叫‘大叔’了。”盛颖熙自嘲。
“现在对咖啡还是这么痛恨?”他也想不透,咖啡原是颖熙生活中像米饭、面食一样非要不可的必需品,如今为什么会如此排斥?他⾼度怀疑可能和他的病有关,只是很难获得证实。
“那味道令我极度不愉快…”有时经过一些咖啡专卖店,即使他快步通过,心情多少还会受到影响。“不,仅有一次,我对咖啡…好像有那么一点好感。”
极度不愉快和好感?这是很极端的感觉吧?夏遴君疑惑“我有点好奇。”
“之前家里来了个钟点女佣,咖啡加橙末的味道…我有点怀念,像是…曾经有人这样弄给我喝过。”
“你想起了什么吗?”
“没。其实…我连一口也没喝到。”
“为什么?”
盛颖熙把当时的情况说了,夏遴君听了忍不住大笑。
“老天!你脾气真坏,还有那女佣…哈哈…她的‘馊⽔说’很有创意。”
当时气炸了的事,现在想起来,也还好嘛。盛颖熙嘴角微微上扬“也不想想我会对她怎样,还想帮我做功德!”
“通常欧巴桑都是这样的。”
“那少

筋的女人才二十来岁!”严正申明。
“咦?这么有趣的人真想见见。”
“她不在我那里做了。”
“终于因为神经太大条被你辞掉了?”夏遴君猜测。
“…”其实他曾找过她,在柳无忧不再到他那里制造⿇烦的第四天。钟点女佣不再受雇对他而言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可柳无忧的不再出现却令他感到困扰,早上七点没人叫他起

,盥洗好了也没有热腾腾的早餐可以吃。
以前的他,吃早餐不过就是维持理生机能而已。可打从柳无忧来了之后,他开始会期待——今天吃什么?
并不是她做的早餐有多特别、多美味,不可否认,她的手艺是不差,但那并不是他如此盼望的原因。
而是因为她的早餐给他一种

悉且怀念的感觉,会让他一整天的心情都特别的好!感觉上,像是內心深处最沉重黑暗的重石变轻了,轻到…像是重石随时会被搬开似的。
而且,他喜

每天回家看到家里有一些些不同的改变,那让他觉得原本一成下变的沉闷生活仿佛有了些不同,冷冰冰的房子开始有了生气。
他也喜

看见她在⽩板上留下的申请经费明细和今⽇消费的票发或收据,那让他知道明天她还会出现…
自她离开之后,他才发现她居然在那么短的时间內影响他,多不可思议!于是他试着找她回来,可帮佣会的人也不知道是怕惹⿇烦还是怎么的,都说不知道她的住所。
他找不到她,要她自己回来是不可能的事。也许…她已经忘掉他,忘了他家里的一切,毕竟像她那种期待自己的每天都是风和⽇丽的人,对于他这种刮风下雨外加打雷的恶主该是首要忘记的人吧?
其实,找不回少

筋的恶仆也没什么不好,以前没有她的⽇子不也是这么过的吗?每次一想到她,他总是要对自己说上这么一回,但还是很想再见到她。
见盛颖熙沉默,夏遴君说:“延续先前的话题,那你呢?”
“我?”
“我有个期待能再见面的姐小,那你呢?和邱雪蔷有进展吗?”
“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我该和她有进展?”他笑了,啜了口茶。
“别告诉我,‘每个人’中不包含阁下在內。”
盛颖熙似笑非笑的回答“包含进去多无趣。”
“你到国美的那段⽇子是她一直陪着你,我看得出来她为你改变不少。”他和邱雪蔷、颖熙是史岱文森⾼中的生学,之后,他选择了约翰霍普金斯寻他的史怀哲梦,而邱雪蔷和颖熙则选择了哈佛。
⾼中时代的印象,邱美人是自负骄纵的,不但是邱明光纪念医院董事长千金,且是跃东集团总裁的外孙女,背景雄厚、聪明、美丽,加上年轻,这样的人很难想到自己以外的人。可经历了很多事,她和颖熙的分合,又加上年纪渐长,他看得到她为了颖熙的努力。
“我和她分手了,好多年前就分了。”
“分了一样可以复合。”
复合?是可以复合,但他没有想过。“我和她分手后,隔了几年她进公司当约聘律师,之后我们的关系改善了些,但仅止于公事上的合作。我知道近年来她一直想复合,甚至因为我生病而一直陪在我⾝边照顾我,可是…”
到现在他还是不知道他到底生了什么病,只知道彷佛遗忘了什么,可他为什么会长期逗留国美?为什么每个人对他的态度都小心翼翼?直到回到湾台,他仍没有解答。
“你不喜

她?”夏遴君问出疑惑。
“我感

她。”
“她要的不会是感

,你明知道她要什么。”
“那一部份…我心有余而力不⾜。”盛颖熙一笑。“她努力所追求的那个部份…一直是空着。可奇怪的是,当我有心让雪蔷安置在那个位置时,潜意识却一直在排斥、议抗着,像是那个位置早属于某人,那个人不在,不代表任何女人可以取而代之。
“我想…在那些我想不起来的记忆里,我可能很爱很爱一个女人,虽然雪蔷说那个女人是她,可直觉告诉我,那人不是她。”
“那你觉得是谁?”有些事只能靠颖熙自己找答案,他的大脑机制知道何时想起什么对他是最全安的,旁人最好安于旁观者的角⾊,别硬揷手⼲预。
盛颖熙摇了头摇。“不知道。想起那个人对我而言…有很大的障碍。我很好奇她是谁,可又怕真的想起她的一切。”露出苦笑。“有趣吧?以我的

子,喜

就喜

,不喜

就不喜

,哪来这么罗哩巴唆的考量,可唯独对于那一段,我变得畏缩婆妈。”
“你生病了,别那么勉強。”
他又啜了口渐渐变凉的茶。“是啊,你不问起,我原本都忘了这件事了。都过去,不重要了。”可当他这么想时,他的心为什么会痛?他无法给自己答案。
“也好,人都要往前看,不是?”
“…可不是。”
“等一下去哪里喝一杯?”
盛颖熙扬了扬眉,模样有些恶作剧的说:“你说呢?”
“…看来是个不得了的地方。”
真是个…不得了的地方啊!
灯红酒绿,美女如云,好一个…酒池⾁林!
夏遴君第一次涉⾜这种“不良场所”面对美眉的大献殷勤,还真有些不知所措。左边三个,右边两个,明明是如花似⽟、⾝材一流的美人,可当女人比男人多时,场面就很恐怖。
好不容易拉开一位对他很感趣兴美眉的无骨柔荑,他尴尬的移靠到盛颖熙的⾝边,庒低嗓音“你常到这种地方小酌?”
“不常,但某些客户喜

这里。有时适时的对症下药,这里比会议桌上,面对一群杀气腾腾的企业悍将,更容易让对方弃甲曳兵。”
夏遴君对于他的话讶然。“你带我来这里…想我弃甲曳兵?”
“帅哥,你们在讲什么悄悄话?人家也要听!”一个美眉又挨了过来。
“对嘛!”又一娇嗲的声音,令人软骨。
“很过份耶,人家也要跟你们咬耳朵——”这位的声音和⾝材都神似那位“杀很大”
这个地方连说个话都会被打断。盛颖熙扔出一把大钞。“不用招呼我们了。除了之前开的酒外,再开两瓶酒,骰子比大小,喝得最多的那位,另外打赏。赏金六千起跳。”
美女们一阵

呼,大伙儿围着另一张桌子开始厮杀,终于没人凑过来对他们⽑手⽑脚。
“选这种地方要你投降?”盛颖熙失笑。“这地方只会

起你?I卫的意念。”
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好友,他是那种宁缺勿滥的人。若会在这种地方投降,那就不是夏遴君了。“要让你弃甲曳兵,也许那位‘很会逃’姐小胜算还大些。”
“为什么来这里?不会是带我来开眼界,见见场面的吧?”
“有个⽇本大客户,他

喜渔⾊,每回来我都会叫楚经理招待他,可昨天他一直抱怨没看到我。方才出门前,楚经理打电话给我,要我最好露个面。”
“那⼲么拖我下⽔?”
“有你我才有藉口走人呐。”
他倒忘了,依照颖熙严肃的

子,也不喜

这种声⾊场合的。“那位⽇本客户呢?”
盛颖熙扬眉。“这家店酒每间VIP包厢都有一至两问相通的套房,方才我们进来时桌上开了不少酒,一桌子杯盘藉狼,你觉得呢?”
“…”“放心吧,不会等太久的。”
一想到他的话中意,夏遴君突然笑了出来。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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