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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1)
 小女孩穿着可爱的洋装,手上抱着纸盒包装住的布偶,任一个不识的叔叔牵着手,弯进一条小巷,走进平房。

 她看着那叔叔将布偶给了另一个男人,对方拿刀子划开了娃娃的背,取出好几包的淡褐⾊粉末。

 收下钱后,那叔叔再度牵起她的手,由另一条路线离开这里。

 大马路旁,有辆巡逻车正停靠在路边。

 叔叔突然笑脸盈盈地弯下⾝,问她要不要吃麦当劳。

 她乖顺地任那不识的叔叔抱着,听他的话,有问必答地从两名员警前经过。

 女孩大一点后,渐渐不再只担任掩人耳目的花瓶,开始单独行动。

 她喜上了可以武装自己的黑⾊⾐装,必要时,她也能化妆,将自己打扮得跟时下喜爱流行的少女一样。

 那个人称赞过她好几次,说她妈把她教得很好,气质跟普通人越接近,条子越不容易盯上。

 那个人指派她到国外将需要的货用尽各种方法带回来,也指派她和各个买家、卖家接洽。

 她被偷袭过,险些被黑吃黑做掉,死里逃生不少次,但那个人的手下众多,有钱有势,和他作对的家伙通常都不会有好下场。

 那个人,是她爸爸。

 她不是他唯一的小孩,她的⺟亲,只是他众多‮妇情‬之一。

 说实话,他对她不差,小时候他逗过她,给了她不少温暖的拥抱。他也很凶,他的手下对他又敬又怕,但他出手也相当阔绰,任何人都会爱上事成后找他讨赏的喜悦,包括她。她一直在他的赞美和认同中找寻⽗爱,直到他死去。

 总是叫他“那个男人”的⺟亲,在他死后,情绪由一开始的看似松了口气,转变为一天比一天低落,最后,病倒了。

 她变得精神恍惚,瘦得只剩⽪包骨,女孩不得不将她送到疗养院,在疗养院內,她常自言自语地诉说过去的回忆。

 原来,⺟亲是被人口贩子卖到欧洲去的小女孩。

 那年⺟亲九岁,有不少和她年纪相仿的小孩一起被卖过去。

 她说,大家都很害怕,但小孩们也相当坚強,为了有饭吃,为了不被毒打,他们乖乖听话,那些人要他们做什么,他们便照做,周而复始,⽇复一⽇,环境⿇痹了她,她成了酒鬼、烟,染上了‮品毒‬、大⿇。

 “我会说中文…我还记得怎么说中文…那男人很⾼兴…他把我买下,带回‮湾台‬…”

 “我‮孕怀‬了…我吓了一跳…医生说烟酒对小宝宝很不好,他给我看了很多照片…我很害怕…我不想害小宝宝变成那样…”女声紧张了起来。“我戒毒了…烟酒全戒掉…我…我…看到小宝宝…医生说她很健康时…我⾼兴得哭了!”

 “我想当一个好妈妈…”女人笑得很温柔。

 任⺟亲继续说着,女孩起⾝,到洗手间洗净双手。

 回到边后,端起了削好的苹果,递给她。

 “妈,吃点苹果。”她轻声唤。

 女人缓缓转过头。“…小普?”眼神空洞且疑惑。

 “对,我是小普。”女孩点头“我帮你削了苹果,多少吃一点好吗?”她拉着那双枯瘦的手,轻声道。

 “小普…”女人颤抖着双手,将掌心覆上她的脸颊“你长大了…好健康…好漂亮…”她笑了。“妈妈好开心…”

 女孩静静地看着她,任她‮摸抚‬。

 “不要再帮他们了…不要了…不要了…”她猛地‮头摇‬。

 听着⺟亲近年越来越常挂在嘴上反覆复诵的三个字,苏普心中其实是没感觉的。

 她和⺟亲一样,甚至更糟,⺟亲有过九年的正常成长,她没有。她从小就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她现在所做的事,是她从小就悉、平常且被夸奖的。

 她知道怎么利用食物或其他工具掩盖⽩粉的味道,知道怎么开,怎么打人和被打,知道怎么躲警方,正常的世界就像电视上梦幻的偶像剧一样,她看得到,却知道那是虚构且夸饰的幻想。

 而她没有幻想的习惯。

 夜里,苏普依一位长辈的代,带了些货到他的山间别墅去。

 ⼊门不久,她就听见属于女的凄厉尖叫声。

 她眉头蹙紧,往客厅走,里头非常热闹,有好几张她识和不识的面孔。

 接着,她看到了尖叫的源头——

 步伐止住了,怔住了。

 那布満⾎泪及各式体的面孔,挣狞地朝她哭喊。

 “救我——”

 她的呼昅瞬间梗住,瞳孔紧缩,脑门发⿇…她无法动弹。

 “拜托——”

 地板上的那个女孩年纪很小,⾝旁有破碎且染⾎的制服布料,有人庒在她⾝上,有人扯住她的手脚,更有一群人围观…

 他们正在破坏她的正常…

 “阿姨——救我——”

 ***

 对不起…

 “嘿,小樱桃,醒醒,你在作恶梦…”

 对不起…对不起…

 “喂,醒醒!”有东西拍打她的脸颊。

 “对…对不…”苏普的呼昅被梗住,泣不成声。

 “喂!”

 脸颊被狠狠拍了几下,她终于醒了。

 泪⽔模糊了视线,也剌痛肿的眼,她在蒙胧中缓慢对焦,仿佛见到了记忆中的脸。

 “对…”鼻⽔梗住了呼昅,她一口气上不来,无法言语。

 “对对对,不要再对了,清醒一点。”范子骏又轻拍她。

 苏普的眼神由蒙逐渐转为清醒,许久,终于平静了下来。

 她坐起⾝,低头对着地板发呆。

 范子骏在她⾝旁坐下,他知道她现在极度脆弱,需要有个活生生的生物陪着。

 她伤口发炎,⾼烧昏睡三天了,那天在车上流的⾎,大部分来自她上的一道新刀伤,这‮姐小‬⾝上伤痕累累的程度,连看惯伤口的他都忍不住皱了下眉,这女人,简直就像是被捧烂了却依旧电力十⾜的破娃娃。

 四周很安静,可以感受到空气缓慢的流动。

 他静静地陪着她坐在一旁,等待她自我调适,或开口求援。

 反正大不了就是再发个疯,现在的他不用担心撞车,能更快弄昏她。

 “我…”她试着张了张口。“我爸是‮湾台‬的‮品毒‬大盘。”低着头的她,对着地板道。

 “我运毒、易,这些事对我来说很平常,我自己不碰,我看过毒虫的惨样,觉得他们自作自受。”她语气平板地自⽩。

 “我开过很多次,但没有人真的死在我的下。我也中过,‮弹子‬没那么容易打中,被多几次后,胆子会越来越大,感觉也越来越⿇痹。

 “还没被中前,我没任何感觉,中弹后才感到痛。事情听说、还没发生前,我对一切没感觉,亲⾝经历了,亲眼见到了,才明⽩其中感受。

 “那些家伙,在我爸死后开始走‮人私‬口,他们专抓十几岁、甚至更小的未成年女孩,以各种手段断了她们的求生意志,以‮品毒‬控制她们…

 “我害了那些女孩,也害死了和她们有相同遭遇的我妈。”声音,空洞得仿佛会出现回音,眼泪落到实木地板上,苏普觉得自己体內的某一部分,也坏死了。

 “我真的不正常…”她轻声低喃。“我以为我会很痛…痛到死掉…可是我很好,非常好…我还很冷静的跟那些家伙见了两次面谈人口走私的问题…”

 范子骏大概猜得出她被人追杀的原因了。

 “我爸一部分的财产分到了我手上,东南亚的线信任我这张面孔,我还有价值,他们需要稳定的货源…可是谈判破裂,他们上瘾了…人口买卖风险⾼,比‮品毒‬难赚多了,但他们对过程上瘾…那些家伙全是人渣!”她咬牙恨声吼。“我放火烧了他们一间工作站和货仓,对信任我的货源放假消息,把他们走私的‮报情‬丢给警方。”

 她极尽所能破坏,她恨这一切,她想毙了他们,但看见过⺟亲在自己面前崩溃举自尽后,扳机,突然变得好重…

 “对不起…”她轻声道。“我不想拖你下⽔…”已经够了,她害死的人已经够多了…“对不起…”低头望着地板,她一直重复着这句。

 伸出手,范子骏将她揽在怀中,摸摸她的头。

 “…对不起…”⽔雾逐渐在眼前汇集,苏普闭上眼,让无力阻止的泪⽔落下。“对不起…”闭上眼的她,感觉⾝体有如被菗⼲般,无力绝望。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任她在前落泪。

 怀中人儿的情绪,他太热悉了。

 罪恶感。

 那是自己应该要有,却又最忌讳的东西。

 在‮场战‬上多年,他们这种人早已经失去了平常人拥有的道德观,他们的手沾染了太多⾎腥,道歉对他们来说已经太轻,却也太重。

 重到无法说出口。

 甚至不用说,光是在脑中浮现,它们就会在心中萌芽,并将人一步步带向灭亡。

 想避免,只能忽略这一切,学会遗忘与放下。

 而她,才刚学到。

 低头,看到沾染在那对长睫⽑上的泪珠,苍⽩的脸蛋比他第一次见到时更无生气。他明⽩她是本能的在逃命,却又不停招惹对方,并等待死亡。

 手上的力道稍稍加重,他将她按进怀中,给了她一个扎实且温暖的拥抱。

 “没关系。”他抱着她轻声哄“没关系…”

 他不会让她就此毁掉。

 ***

 愤怒的一记巴掌重重甩落,一个大男人的脸颊瞬间肿

 男人嘴角挂着⾎丝,头却垂得低低的,不敢抹掉。

 “下见了?”怒甩巴掌的那男人,语气和下手力道全然相反,轻柔且带点嘲讽地开口。“我不过去义大利半个月,要你看个人,也能看到不见?”

 “前天我还有看到她…”

 “嗯?这么巧?我今天回来,她昨天不见。”他扬起微笑。“你却没回报。”

 “我…我以为…她只是出门了…”垂着头的家伙支支吾吾。

 苏启文挑眉,点点头,了然的笑容闪过残酷。“⽩⽑,你也和他们一样,等着看我笑话?”

 “没、绝对没有!文哥!”⽩⽑抬起脸,上头写満惊恐,急着否认。“我、我真的、真的不知道普仔不见——”

 苏启文朝他靠近,对方咚地一声立即跪下,但他也跟着蹲下,与之平视。

 “文哥!我真的没有!”

 “没有什么?”他微笑。“没有背叛我?没有跟那些家伙一样,等我转⾝捅我一刀?我爸一不在,你们的贪样全出来了。”

 “都没有!”⽩⽑声音颤抖。

 “⽩⽑,在你没通知我消息的那刻,你已经选择靠边站了。”苏启文靠他靠得相当近,声音很柔、很柔。

 ⽩⽑吓得整个人都‮下趴‬了。“文、文哥…对不起!”

 “给我理由。为了什么,钱?”

 “他…光哥他…他抓了我女儿…”他声音抖得严重。“我没办法…”

 苏启文蹙了蹙眉,在原地沉昑了会儿,接着站起⾝。

 “文…文哥…我想要回我女儿…”跪在地上的大男人,颤抖哽咽的开口。

 走了几步后,他转⾝,菗起⾝旁人间的,朝趴跪在地上的家伙肩膀开了一,仍在菗泣的⽩⽑瞬间发出凄厉哀号。

 “如果这事是真的,我会处理。”苏启文冷声道。

 在对方尚未露出惊喜表情时,他将还给⾝旁的人,并以手势下了命令。

 “不过一码归一码,背叛就是背叛。”他这个人最忌讳背叛。

 让人将⽩⽑拖出去解决后,苏启文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一旁的手下上前询问指示。“文哥,接下来要怎么做?”

 “找人查他女儿是不是在那老不休那,活的救,死了也带回去,问⽩⽑他老婆要葬在哪。”他简单明确地代。“再找人去查,三天,我要知道小普在哪。”

 底下的人领命离去,独留苏启文呆坐在沙发上陷⼊沉思。

 早知道那些家伙不会轻易放过任何可以打击他的机会,他该強迫小普陪他去义大利的。

 可是她讨厌他,讨厌得巴不得永远别再见到他,所以才宁愿一直做那危险得要命的工作,离他远远的,死也不肯待在他的羽翼保护下。

 每次想起那张脸,他总会一阵心绞。

 那双眼…眉…嘴…曾经对他笑得好温柔,他是多么眷恋,却又得不到那一切…

 可现在,这张脸的主人讨厌他,他没办法再从她⾝上得到曾让自己心动的那一切。

 但至少,他得把她绑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

 她是他的宝贝。确认她的‮全安‬,是他的责任。  M.bb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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