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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妄测
 ——砰!——啪!宣室殿內,刘弗陵将手上的奏书狠狠地敲在漆几上,也许是犹不解恨,他又扬手将奏书掷出去。

 殿上一⼲中臣都被少帝的举动吓了一跳,都屏息凝神,不敢多问一个字。

 好一会儿,见刘弗陵的脸⾊稍缓,金赏才悄无声息地站起,将殿中的那份奏书拾起,重新卷起,双手奉到少帝面前的漆几上。

 刘弗陵抿冷笑,刚要说什么,就听到金建低声道:“陛下,奏书皆由尚书台奉呈。”

 ——尚书台送来的奏书…说⽩了,就是霍光已经认可的。

 刘弗陵的脸⾊陡变,半晌才生硬地对金赏说:“尔以为此奏当如何?”

 金赏一愣,随即就听刘弗陵道:“尔可阅此奏。”

 “诺。”金赏应了一声,一派恭谨地展开那份奏书,慢慢地从头看了一通,立时也变了脸⾊。

 “陛下…”

 “朕当如何答?”刘弗陵瞪着金赏,厉声质问。

 金赏低头,双手奉上奏书,低声而恭敬地对刘弗陵道:“太医署恪尽职守,上当嘉勉之。”

 这个答案让刘弗陵瞪着金赏,却是半晌都没有言语。金赏也没有再开口,维持着奉呈奏书的姿态立在漆几前,沉默而坚定。

 看着金赏,刘弗陵暗暗地咬牙——不是恼他,而是因为知道,金赏说的正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那个最好的选择却不是他最愿意的选择。

 刘弗陵不甘心!

 少府太医令的奏书写得相当委婉,措辞谨慎又谨慎,本没有一丝表功的意思,但是,再如委婉、谨慎,都无法改变奏书的內容。

 ——太医令轻描淡写地奏禀,为皇帝子嗣计,太医署已于掖庭贵人中选宜子嗣者,并移文掖庭署。

 刘弗陵不相信掖庭署,也不相信这件事完全是太医署的自发行为——虽然奏书并未提及其它內容。

 又咬了咬牙,刘弗陵伸手接过金赏手上的奏书,同时吩咐:“朕知太医令近⽇可曾⼊中宮。”

 “诺。”金赏只能硬着头⽪接下这个任务。

 这件事并不难查。

 中宮谒者往太医署诏太医令⼊见,并未避人耳目。金赏往少府一问就知道了。

 金赏⾝份尊贵,徐仁亲自在正堂见了这位少年列侯。

 “此等微末之事,秺侯遣使来问即可,何必亲至?”徐仁笑言。

 金赏执礼恭敬,连道不敢:“仆稍感好奇而已,岂敢再放肆?徐君为仆释疑⾜矣。”

 徐仁笑着摆手:“秺侯言重。”

 两人客套了一通,徐仁又亲自将金赏送出少府寺。

 等金赏走远了,徐仁的脸⾊一沉,转⾝进了少府寺,同时扬声吩咐掾吏让太医令来见他。

 太医令一进正堂,便听少府厉声质问:“汝行何事,令陛下亲信侍中来问汝之行止?”

 太医令闻言便是一颤,随即苦笑着向主官行礼:“臣昨⽇上书。”

 徐仁皱眉:“何事?”

 “中宮诏臣,将掖庭之中宜子者,移文掖庭署。”堂上并无旁人,太医令也没有对主官稍有一丝隐瞒。

 徐仁不由大骇:“汝已移文?”

 太医令再次苦笑:“中宮赐笔札,臣岂敢不书?”

 ——当⽇,在椒房殿,他硬着头⽪应诺之后,年幼的皇后便命女史上了笔札,虽然开口,但是,那个架势明显就是,他不立刻写出来,就不要想离开了,他还能如何?

 徐仁不噤一怔:“中宮…竟…”

 太医令立刻点头。

 徐仁恍然回神:“既是中宮诏命,尔之奏书竟未曾提及此事?”

 太医令‮头摇‬:“中宮仅是口诏。”

 ——说⽩了,他没有证据啊!

 ——再说,即便是有书诏,他又能如何?

 ——那是皇后,是大将军的外孙!

 想到大将军,太医令顿时神⾊一肃,抬头看向徐仁,郑重地又说了一遍:“臣昨⽇上书,即奏禀移文一事。”

 这一次,太医令在“昨⽇”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徐仁毕竟不是昏庸之辈,一听这话,便明⽩过来,却是更加心惊。

 “大将军…中宮…此事…”

 ——这件事竟是大将军授意皇后所为吗?

 少府正堂之上,两人相视无语,心中的想法却是相同的——这件事,他们是管不了的。

 ——少府这个卿职本来也尴尬,掌着皇帝的私有,负责宮噤供给,但是,一应事务都不是少府能做主的。

 ——更何况,这件事还牵涉到帝后…

 徐仁摆了摆手,让太医令离开。堂上只余他独自一人时,徐仁的神⾊却愈发地凝重了。

 ——大将军这般行事…

 ——难道…

 徐仁心中的不安愈发浓烈,最后,他还是寻了一个空,匆匆赶往丞相府。

 田千秋眯着眼睛听完了女婿的话,却没有任何烈的反应,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哦。”

 徐仁心中焦虑,四下看了看,见听事阁內并无旁人,便逾礼地凑到⽗⾝边,在他耳边急切地低语:“大将军此举究竟为上之子嗣做何虑?”

 田千秋皱眉,推开女婿,不悦地斥质:“君亦是公卿大臣,岂可妄度大将军?”

 徐仁不由反驳:“大人,此事…”

 “此事是否为大将军授意尚未可知!”田千秋斩钉截铁地说了这么一句。

 ——归结底,那些都是徐仁的揣测!

 ——虽然不无道理,但是,终究不是事实!

 田千秋看了看自家郞婿,神⾊晦黯不明,良久才道:“此事非君可妄言。”

 这一句话,田千秋说得郑重非常,徐仁也立刻低头端坐,表示受教。

 “君尚当值,不应擅离官寺,速还。”田千秋摆了摆手,直接逐客。

 徐仁低声应诺,膝行退后,刚要起⾝,又想到一个问题,便没有急着起⾝,而是轻声道:“大人可是惧大将军?”

 话一出口,徐仁自己先出了一⾝冷汗,不过,田千秋并未动怒,不过是立刻抬眼看向了自己的女婿,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地言道:“惧。”

 徐仁一怔。

 田千秋却没有再多说,再次眯起眼,摆了摆手,让他退下。

 徐仁不敢再多说一个字,立刻退了出去,直到出了丞相府,上了车,他的心仍然跳得飞快,本无法平静。

 ——田千秋不当他是外人,才那般直言的。

 徐仁很清楚这一点。

 ——事实上,如今的霍光,朝野又有何人敢说自己不惧?

 ——他的⽗不过是实言罢了!

 想到这儿,徐仁心中稍定——估摸着,田千秋并不会因为他的问题而恼他。

 于是,回到少府寺时,徐仁已经平静了下来,甚至有‮趣兴‬琢磨一下这件事究竟会如何收场了。

 ——是不了了之,还是再次掀起风波?

 …估计…还是前者多吧…

 徐仁不认为未央前殿里的那位少帝敢与霍光相抗。

 这样想着,徐仁倒是又想到一个问题——霍光这般作法,究竟是什么打算?

 ——是不上有子?抑或是不皇后之外的女子有子?

 其实,徐仁与太医令还真的是想错了。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不是出自霍光的授意。

 在霍光看来,兮君还是孩子,如何能沾染那些事情?

 ——不就是不让后宮有子?

 霍光又何须借外孙女的手行事呢?

 ——尤其是现在这会儿?

 ——再则,后宮的事情,与其让皇后出面,还不如直接让掖庭令安排。

 因此,看到太医令的上书时,霍光同样是惊讶非常的。

 惊讶之后,与刘弗陵一样,霍光也想到了兮君。

 不过,霍光没有派人去打探,而是直接让人将张贺请了过来。

 张贺的回答也很简洁:“太医署确有此移文,乃內谒者令亲自奉于臣。”

 霍光眨了眨眼,对外孙女自作主张一事感觉不太舒服。

 汉长安城以“八街九陌”闻名于世(《三辅⻩图》),也即是有说八条大街和九条大道。“八街”的名称,见载的有“香室街”、“夕街”、“尚冠前街”、“华街”、“章台街”、“藁街”、“太常街”和“城门街”经考古探测,除西安门直通未央宮、章城门接城內环道(即“环涂”)外,其他10座城门都有大道直通或相通,呈垂直相。其中的安门大街、直(城门)~霸(城门)大街、清明门大街、雍门大街、厨(城门)~宣(平门)大街的路宽都在45~56米之间,分三道有如今⽇的“三股道”中为御用的“驰道”如果再加上北去渭⽔的横门內大街,就构成为长安城內的主⼲道。那么,不计西安门和章城门,其他城门內的大道加起来也正好是“八街”当年,两侧的临街建筑必定是“甍宇齐平”、异常壮观的。若以古街名“对号⼊座”的话,学者们的意见还不一致。说“香室街”是清明门內大街,似乎大家没有多大的歧义。而对安门大街,史念海先生说是“章台街”[17],何清先生说成“城门街”[18];对直城门內大街,史先生认为是“藁街”何先生以为属于“太常街”;史先生还认为华街即是横门內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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