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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掖庭第三更
 “我亦是!”兮君直言不讳。

 这三个字直接把刘病已砸晕了!

 ——羡慕?!

 ——嫉妒?!

 ——对、他!?

 刘病已直接伸手,掌心按上兮君的额头。

 ——啪!兮君扬手拍开他的手。

 “我并非妄言!”兮君不悦地強调。

 ——她并未发热!

 刘病已微哂,半晌却道:“中宮是否召侍医诊视?”

 ——他本不相信她的话!

 兮君有些恼了:“不必!”

 见兮君动怒,刘病已也不好再说什么,沉默了半晌,才道:“因为先帝等皆为我思虑周全?”

 ——他不是真的愚蠢,如何不明⽩兮君之前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只是——

 ——那…有什么值得羡慕…甚至嫉妒的?

 ——他的祖⽗也许的确令人羡慕,但是,他有什么值得羡慕、嫉妒的?

 ——他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他的⽗⺟、祖⽗⺟、叔伯、姑…

 ——他的⽗族亲人…无一幸存!

 ——他的⺟族…无人知晓!

 ——若不是他的祖⽗仅剩他一个⾎裔…他又算得了什么?

 虽然张贺从未多说过什么,但是,只从那些只言片语中,刘病已也听得出来,自己的⺟亲绝对不会是皇孙的適

 ——他的⺟亲不过是太子舍人献上的歌舞者。

 当然——皇孙的、妾无号位,皆称家人子。

 ——只要良家出⾝,在宗正的记录上,皇孙的女人就不会有任何区别!

 刘病已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大汉的帝后来羡慕、嫉妒的。

 ——那些思虑…又不是因为他!

 ——说⽩了,孝武皇帝也罢,霍光也罢,对他的照拂…都是因为他是那位故皇太子唯一仅存的子嗣了!

 刘病已很清楚这一点。

 ——多年前,他还为此纠结过,现在…他对此却是再坦然不过了。

 ——受益者是他…

 ——他何必那般矫情?

 这一番心思不过刹那便闪过了,然而,刘病已并未掩饰自己的神⾊,兮君怔怔地看着少年,半晌才道:“小哥哥不喜这般?”

 刘病已点头。

 两人再次沉默下来。

 半晌,兮君才道:“方才,我乃实言…”

 刘病已脸⾊骤变,刚要发作——他也不是真的有多么好的耐!毕竟,他的确是被宠溺着长大的——就听小女孩很认真地道:“我信君,县官却未必。”

 刘病已陡然一惊。

 ——兮君总是不会害他的,可是,刘弗陵呢?

 “县官居然…”刘病已觉得不可思议了。

 ——那是一国之君啊!

 兮君没有再说话。

 ——刘弗陵的确聪明…但是…

 ——有时候,那位少帝也的确让人觉得…他不是那些有天子气度…

 刘病已闷闷地道:“县官徙未央宮之后,我一定⾜不出户!”

 兮君不由失笑,随即道:“总之…小心再三…我担忧…”

 “何事?”刘病已追问兮君未说完的话。

 兮君抿,半晌才道:“光禄勋迁右将军…上必会多虑…于君,绝非幸事!”

 ——张贺与张安世的关系太过亲密了,那位少帝会没有考虑?

 兮君轻笑:“掖庭令在,县官方会有所顾虑。”

 ——张贺才是刘病已能‮全安‬待在掖庭的关键!

 ——张贺的背景…太容易查到了!

 兮君很清楚,刘弗陵又如何不知道?

 听到这句话,刘病已倒是惊讶了:“光禄勋迁官与掖庭令何⼲?”

 ——张安世一向与霍光亲近,甚至比张贺更容易进霍家,他迁右将军,难道还受惠于掖庭令不成?

 兮君无力地瞪了他一眼,半晌才道:“不是究竟何⼲?而是,县官以为如何!”

 ——怎么到现在,他还没明⽩啊!

 刘病已瞪大了眼睛:“任人唯贤,然举贤亦不避亲,难道县官每次除吏,都如此思索?”

 ——不管其它,先看那人的关系?

 刘病已真的惊竦了。

 兮君同样无可奈何:“县官…以为大将军并非为之虑。”

 ——在刘弗陵看来,霍光绝对不是为他考虑的,因此,对霍光的很多安排,他都会联想很多,而不会只考虑那个人如何。

 刘病已摇了‮头摇‬,不想再说了。

 少年觉得,今天在椒房殿的叙话真的是太不愉快了。

 沉默了一会儿,他实在是找不到更合适的话题了,于是,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先离开了。

 兮君有些担忧,没有立刻同意,皱了皱眉:“小哥哥往常…”

 话没有说完,兮君就发现刘病已脸⾊骤变,虽然不明⽩缘由,但是,兮君还是没再问。

 “罢…小哥哥先回掖庭。”兮君下了决定。

 刘病已一愣,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后再对君言。”

 ——他也明⽩自己今⽇就是有些不对劲。

 兮君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看着刘病已离开,兮君才倚到凭几,默默思索——往常,刘病已总会说些宮外的趣事,或者自己的情况…

 ——今天…话题一直在宮內打转…

 兮君有些担心刘病已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直到就寝时,兮君才有机会问倚华——刘病已最近是不是遇上什么糟糕的事情了?

 倚华有些不解:“曾孙近来无事。”

 ——绝对没有什么事发生!

 兮君犹豫了一下,换了一个说辞:“曾孙…似乎不甚愉快…”

 ——这就有些轻描淡写了。

 兮君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描述了。

 倚华却是一惊,虽然左右无人,但是,她仍然凑到兮君的耳边,低声问道:“曾孙今⽇往椒房来?”

 兮君点头。

 “如此不妥!”倚华不噤皱眉。

 兮君抿了抿:“我已告诫曾孙,不可再如此!”

 倚华一怔,随即伏首请罪——她不该先考虑刘病已的事情的!

 兮君没有说话,只是再次问道:“曾孙近⽇…”

 倚华连忙回答:“婢子只知,史家家主近⽇卒。”

 “史家?”兮君一怔。

 倚华低声道:“曾孙与史氏甚亲…”

 兮君没有回答,半晌才道:“仅是如此?”

 ——丧亲?

 ——不止如此才对!

 倚华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史家之前,卫君亦卒…”

 ——卫君?

 兮君不明⽩长御在说谁了。

 倚华也有些为难,半晌才道:“卫君…先帝卫皇后之侄…”

 兮君这才反应过来:“接连?”

 倚华点头。

 兮君哑然无言——卫太子全家仅余刘病已一人,对刘病已来说,舅氏便是最亲的人了。

 兮君也知道,刘病已的⺟族不明,因此,他祖⺟的史家,曾祖⺟的卫家,便是他所知道的最亲近的人了。

 ——如今…却是接连遇丧…

 ——也难怪刘病已不愿说宮外的事情了!

 倚华见皇后若有所思,也就没有打扰,半晌,她才听到皇后轻声道:“灭灯。”

 倚华连忙放下帐帘,熄灭內卧之中的灯盏,随即退出內卧。

 听到倚华退出內卧,躺在上的兮君才重新睁开眼,盯着帐顶默默地出神,良久才轻声低语:“所以…嫉妒…”

 ——真的不是她的错…

 ******

 无论刘弗陵多么不愿意从建章宮迁回未央宮,当霍光坚持时候,他都别无选择。

 ——元凤二年,夏,四月,自即位之后便居于建章宮的皇帝徙未央宮,朝廷为此大置酒。

 中外吏民皆对此深感欣鼓舞,多有进献牛、酒以贺之人。

 于是,徙未央宮当天,皇帝便颁诏——赐郞从宮帛,及宗室子钱,人二十万;吏民献牛、酒者赐帛,人一匹。

 兮君同样对掖庭女子有所赐予。

 如今,皇帝无子,掖庭女子的秩位都不⾼,最⾼也不过美人。对年幼的皇后,诸女无论心思如何,至少表面上是毕恭毕敬的。彼此都客气礼让,倒也算是和睦了。

 虽然掖庭的人不少,但是,因为大多秩位不⾼,兮君倒是没有赐出太多的东西。

 看了看郭穰呈上的私府的簿册,兮君倒是感觉很⾼兴了。

 见皇后心情甚好,郭穰犹豫了一下,才将另一册簿册呈上:“中宮…此簿所记乃修上官家冢茔…”

 “嗯!”兮君应了一声,伸手按住简册,却没有立刻展开察看。

 殿中的气氛一滞,诸侍御都屏住了呼昅,直到兮君将简册转手给长御暂收,众人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不过,众人也看得出来,皇后的神⾊仍然不太好。

 这时,掖庭令前来的消息就格外让人欣喜了。

 ——至少可以让皇后转移一些注意力…

 这是张贺⼊殿之前,中宮诸人的想法。

 当张贺上殿之后,中宮诸人心中同时一紧。

 ——掖庭令的脸⾊可不太好看…

 兮君也是一愣——宮中人多是喜怒不形于⾊的…

 随即,她便紧张起来。

 ——看来不是什么好事。

 张贺顿首行礼,随即便恭敬地说明事情详情。

 “掖庭宮人病者甚多?”兮君一怔。

 “正是。”

 “何故?”兮君直觉地追问。

 张贺却是半晌无语。

 ——原因…可不是那么容易解释的…

 张贺不由苦笑,却也不得不认真思索——如何解释才能说服皇后同样他的进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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