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中巡视组到来后，接连找陈岩石谈话，共谈了三次。谈话內容无人得知，但有个事实让人印象深刻，且很快传遍H省政坛：陈岩石在第三次谈话时因为情绪
动，突发心脏病，被紧急送往民人医院抢救。好在抢救很及时，老人昏
几小时后醒了过来。陈岩石为啥动？这是一个问题！老同志终于等到机会了，应该是和一直庒着他的前省委记书赵立舂摊牌决战了吧？也有人说，陈岩石要反映的还不是一个赵立舂，是赵立舂提起来的一大批⼲部，包括⾼育良、李达康。沙瑞金对陈岩石老人有着一种⽗亲般的感情，得知老人病倒，赶到医院探望。不料，探望结束，在病房走廊上意外见到了李达康。李达康是来探望一位即将离世的市级机关的老处长。老处长是李达康的第一个上级。
于是，沙瑞金便和李达康在医院花园里进行了一次不期而遇的
流——央中巡视组过来了，既是例行巡视，也有一定的指向。沙瑞金语调缓慢地说着，口气中透出沉甸甸的分量。他诚坦告诉李达康，前省委记书赵立舂的儿子赵瑞龙长期以来违法
纪，⼲部群众反映十分強烈。赵瑞龙还是山⽔集团的大股东之一，侵占大风厂股权也有他一份。李达康点了支烟菗着，伴着烟雾长长吐了口气——赵瑞龙违法犯事，赵立舂责任不小。我也提醒过，可这位导领同志就是不听。在吕州，他还暗示我给赵瑞龙批湖畔花园和湖上美食城项目呢，我没批。这位记书就渐渐地疏远了我。吕州之后，赵立舂啥事都去找育良同志。
星空下，沙瑞金抱臂看着李达康：赵立舂怎么暗示你的啊？
花园噴泉发出潺潺⽔声，路灯照耀⽔柱闪着银光。李达康于烟雾缭绕中陷⼊回忆——赵立舂拉着我的手说啊，达康，我三个女儿，就瑞龙一个儿子，你得帮瑞龙！你帮瑞龙，就是帮我！我憋了半天，把手菗了回来，闷闷地回了他一句，赵记书，三百万吕州百姓可就这一个月牙湖啊，是老祖宗留给咱们的，污染了，我就是历史罪人啊！
旁边有家属推着轮椅走过，⾝穿条格睡⾐的病人哼哼唧唧地说着什么，渐渐远去。停顿片刻，沙瑞金赞扬李达康道：达康同志，在这一点上，你比育良同志強多了，不唯上，只唯实啊！明天央中巡视组要请你去谈话，了解一下赵立舂同志在我省主政时期的有关情况。希望你实事求是地谈一谈，包括吕州月牙湖项目的情况。
李达康点点头：好的，我已经接到通知了。又叹息说：赵立舂也是可惜了。当年多能⼲啊，为了发展我省经济，把GDP搞上去，大刀阔斧，敢拼敢闯！他在公开场合不止一次说过，可以犯错误，但不能不改⾰！你不改⾰，我就改人！瑞金记书，实话实说，赵立舂的工作作风深深地影响了我啊！
沙瑞金在花坛前驻⾜站住。残雪掩盖着枯枝，颓败中有一种凄凉的美。早就想与这位富有个
的部下深谈一次，既然挑起话头，流也就⽔到渠成了。于是便道：是啊，达康同志，这话你不说，我也要说的。赵立舂好的坏的，对你这位同志都有影响，甚至是很大的影响！大刀阔斧，敢拼敢闯，你学到了；刚愎自用，作风霸道，你也学到了！前几天你在京州懒政学习班上的讲话我看了，那可是霸气十⾜啊！李达康一怔，马上辩解：哎，哎，瑞金记书，解决懒政问题这可是您提议让我试点的啊！我不把话说重些，能让这帮懒政⼲部长记
吗？这种时候，矫枉就得过正嘛！孙连城要辞职，我就让他辞了。沙瑞金笑了：你误会了，我并没说你讲错了，这个讲话我推荐给好多⼲部看了，包括国富同志！但是，我的达康记书啊，现在不是总结经验吗？我是班长，该提醒得提醒，该扯扯袖子就得扯扯袖子嘛！
李达康也笑了：好，好，瑞金记书，那您说，我洗耳恭听！
沙瑞金弯下
，拔去花坛中几棵野草：达康啊，据说，丁义珍出了事，你这个一把手首先想到的不是自省自查，找找自己的不⾜和责任，而是训人骂人，把人家市委纪
记书张树立狠批了一通，是不是？李达康一怔：有这么回事，当时不知怎么，就脫口而出了！
沙瑞金把野草扔进垃圾箱里，拍了拍手说：是啊，长期以来一把手当惯了，许多⽑病不自觉啊！权力习惯了不受监督，非常危险！
夜空晴朗，虽然没有月亮，能见度却很好，星星闪亮地镶嵌在深邃的天幕上。沙瑞金细声慢语地说起自己。他从县委记书到市委记书⼲了好多年，⼲什么都是⼲一件成一件，不想⼲的事谁都⼲不成。下面反对的声音很少，除非他们不想要乌纱帽了。无论是同级委纪、检察院，还是报社、电视台都不敢真正监督他，事实上谁也监督不了他！
李达康深有同感：其实我也一样，在京州谁能监督得了我啊？
这就是问题呀，我的同志！怎么办呢？也要解决嘛！我呢，也想像解决懒政问题一样，在你们京州搞个试点，今天慎重征求你的意见！
哦？好，好，瑞金记书，那您说！
我想给你老搭档易学习换个岗位，让他到京州做委纪 记书。
李达康显然很意外：老易任吕州代长市才几天？马上又动？
沙瑞金微笑着：达康同志，看来你是不太
这位老搭档啊？李达康连忙否认：哦，不是，我怎么会不
老易呢？这次破格让老易上来，我是坚决支持的！只是…瑞金记书，我估计老易也不会同意过来！在整个H省，他最不愿意来的可能就是京州，早年老易做过我的班长，关系不好处啊！我不明⽩，为什么偏是易学习？沙瑞金坚定地说：就得是易学习嘛！达康同志啊，你这个省会城市一把手是省委常委，又是这么一种強悍的工作作风，你会服谁啊？！李达康反问：瑞金记书，您觉得我会服易学习吗？沙瑞金道：服不服没关系，但易学习起码敢说话。他是你的老搭档，而且人家还做过你的班长，资格比你老，你也得买点账吧？说罢，定定地看着李达康。
李达康闷了半天，突然道：哎，瑞金记书，那能让我问您一个问题吗？沙瑞金手一挥：问吧，今天咱们就是同志之间谈心嘛！李达康迟疑片刻，苦苦一笑：算了，算了，不说了！沙瑞金道：你看你，怎么又不说呢？说嘛，同志之间就是要诚坦相待嘛！批评指责都可以。
李达康这才说了：易学习来监督我，谁来监督您沙记书啊？沙瑞金一下子怔住了，看着李达康半天没作声。心想，李达康就是李达康，这个问题问得好，点在⽳眼上了！估计在H省也只有他和少数几个⼲部敢提出这个问题。李达康见他不作声，继续说：就说田国富记书吧，他能按
章规定和央中的要求，对您实行有效的同级监督吗？沙瑞金轻轻拍了拍李达康的肩膀：你的话很尖锐，很有分量啊。
李达康态度诚恳，实话实说：大家都在一口锅里吃饭，实行有效的同级监督其实难度很大，瑞金记书，这个情况我们不是不清楚！
沙瑞金感叹：是啊，是啊，这些年发生的一把手败腐问题，很少有同级委纪主动报告的。这种现象很不正常，必须改变了！达康同志，话说到这里，我表个态，省里从我改起，市里京州试点，从你改起！
李达康似乎很无奈，笑了笑：好吧，瑞金记书，这事您定吧！
沙瑞金像没察觉出李达康的无奈和勉強，乐呵呵地拉住这位強势记书的手说：我就知道你能接受！达康，你这位同志襟怀坦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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