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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纪四
 起阏逢困敦,尽強圉单阏,凡四年。

 ⾼祖文皇帝下

 ◎ 仁寿四年甲子,公元六零四年

 舂,正月,丙午,赦天下。

 帝将避暑于仁寿宮,术士章仇太翼固谏;不听,太翼曰:“是行恐銮舆不返!”帝大怒,系之长安狱,期还而斩之。甲子,幸仁寿宮。乙丑,诏赏赐支度,事无巨细,并付皇太子。夏,四月,乙卯,帝不豫。六月,庚申,赦天下。秋,七月,甲辰,上疾甚,卧与百僚辞诀,并握手歔欷,命太子赦章仇太翼。丁未,崩于大宝殿。

 ⾼祖严重,令行噤止,勤于政事。每旦听朝,⽇昃忘倦。虽啬于财,至于赏赐有功,即无所爱;将士战没,必加优赏,仍遣使者劳问其家。爱养百姓,劝课农桑,轻徭薄赋。其自奉养,务为俭素,乘舆御物,故弊者随令补用;自非享宴,所食不过一⾁;后宮皆服浣濯之⾐。天下化之,开皇、仁寿之间,丈夫率⾐绢布,不服绫绮,装带不过铜铁骨角,无金⽟之饰。故⾐食滋殖,仓库盈溢。受禅之初,民户不満四百万,末年,逾八百九十万,独冀州已一百万户。然猜忌苛察,信受谗言,功臣故旧,无始终保全者;乃至‮弟子‬,皆如仇敌,此其所短也。

 初,文献皇后既崩,宣华夫人陈氏、容华夫人察氏皆有宠。陈氏,陈⾼宗之女;蔡氏,丹杨人也。上寝疾于仁寿宮,尚书左仆杨素、兵部尚书柳述、⻩门侍郞元岩皆⼊阁侍疾,召皇太子⼊居大宝殿。太子虑上有不讳,须预防拟,手自为书,封出问素;素条录事状以报太子。宮人误送上所,上览而大恚。陈夫人平旦出更⾐,为太子所,拒之,得免,归于上所;上怪其神⾊有异,问其故。夫人泫然曰:“太子无礼!”上恚,抵曰:“畜生何⾜付大事!独孤误我!”乃呼柳述、元岩曰:“召我儿!”述等将呼太子,上曰:“勇也。”述、岩出阁为敕书。杨素闻之,以⽩太子,矫诏执述、岩,系大理狱;追东宮兵士帖上台宿卫,门噤出⼊,并取宇文述、郭衍节度;令右庶子张衡⼊寝殿侍疾,尽遣后宮出就别室;俄而上崩。故中外颇有异论。陈夫人与后宮闻变,相顾战栗失⾊。晡后,太子遣使者赍小金合,帖纸于际,亲署封字,以赐夫人。夫人见之,惶惧,以为鸩毒,不敢发。使者促之,乃发,合中有同心结数枚,宮人咸悦,相谓曰:“得免死矣!”陈氏恚而却坐,不肯致谢;诸宮人共之,乃拜使者。其夜,太子蒸焉。

 乙卯,发丧,太子即皇帝位。会伊州刺史杨约来朝,太子遣约⼊长安,易留守者,矫称⾼祖之诏,赐故太子勇死,缢杀之;然后陈兵集众,发⾼祖凶问。炀帝闻之,曰:“令兄之弟,果堪大任。”追封勇为房陵王,不为置嗣。八月,丁卯,梓宮至自仁寿宮;丙子,殡于大兴前殿。柳述、元岩并除名,述徙龙川,岩徙南海。帝令兰陵公主与述离绝,改嫁之;公主以死自誓,不复朝谒,上表请与述同徙,帝大怒。公主忧愤而卒,临终,上表请葬于柳氏。帝愈怒,竟不哭,葬送甚薄。

 太史令袁充奏言:“皇帝即位,与尧受命年合。”讽百官表贺。礼部侍郞许善心议,以为“国哀甫尔,不宜称贺。”左卫大将军宇文述素恶善心,讽御史劾之;左迁给事郞,降品二等。

 汉王谅有宠于⾼祖,为并州总管,自山以东,至于沧海,南距⻩河,五十二州皆隶焉;特许以便宜从事,不拘律令。谅自以所居天下精兵处,见太子勇以谗废,居常怏怏,及蜀王秀得罪,尤不自安,蓄异图。言于⾼祖,以“突厥方強,宜修武备。”于是大发工役,缮治器械,招集亡命,左右‮人私‬殆将数万。突厥尝寇边,⾼祖使谅御之,为突厥所败;其所领将帅坐除解者八十馀人,皆配防岭表。谅以其宿旧,奏请留之,⾼祖怒曰:“尔为籓王,惟当敬依朝命,何得私论宿旧,废‮家国‬宪法琊!嗟乎小子,尔一旦无我,或妄动,彼取尔如笼內雏耳,何用腹心为!”

 王頍者,僧辩之子,倜傥好奇略,为谅咨议参军,萧摩诃,陈氏旧将,二人俱不得志,每郁郁思,皆为谅所亲善,赞成其谋。

 会荧惑守东井,仪曹鄴人傅奕晓星历,谅问之曰:“是何祥也?”对曰:“天上东井,⻩道所经,荧惑过之,乃其常理,若⼊地上井,则可怪耳。”谅不悦。

 及⾼祖崩,炀帝遣车骑将军屈突通以⾼祖玺书征之。先是,⾼祖与谅密约:“若玺书召汝,敕字傍别加一点,又与⽟麟符合者,当就征。”及发书无验,谅知有变。诘通,通占对不屈,乃遣归长安。谅遂发兵反。

 总管司马‮定安‬皇甫诞切谏,谅不纳。诞流涕曰:“窃料大王兵资非京师之敌;加以君臣位定,逆顺势殊,士马虽精,难以取胜。一旦陷⾝叛逆,絓于刑书,虽为布⾐,不可得也。”谅怒,囚之。

 岚州刺史乔钟葵将赴谅,其司马京兆陶模拒之曰:“汉王所图不轨,公荷国厚恩,当竭诚效命,岂得⾝为厉阶乎!”钟葵失⾊曰:“司马反琊!”临之以兵,辞气不挠,钟葵义而释之。军吏曰:“若不斩模,无以庒众心。”乃囚之。于是从谅反者凡十九州。

 王頍说谅曰:“王所部将吏,家属尽在关西,若用此等,则宜长驱深⼊,直据京都,所谓疾雷不及掩耳;若但割据旧齐之地,宜任东人。”谅不能决,乃兼用二策,唱言杨素反,将诛之。

 总管府兵曹闻喜裴文安说谅曰:“井陉以西,在王掌握之內,山东士马,亦为我有,宜悉发之;分遣羸兵屯守要害,仍命随方略地,帅其精锐,直⼊蒲津。文安请为前锋,王以大军继后,风行雷击,顿于霸上。咸以东,可指麾而定。京师震扰,兵不暇集,上下相疑,群情离骇;我陈兵号令,谁敢不从!旬⽇之间,事可定矣。”谅大悦,于是遣所署大将军余公理出太⾕,趣河,大将军綦良出滏口,趣黎,大将军刘建出井陉,略燕、赵,柱国乔钟葵出雁门,署文安为柱国,与柱国纥单贵、王聃等直指京师。

 帝以右武卫将军洛丘和为蒲州刺史,镇蒲津。谅简精锐数百骑戴羃,诈称谅宮人还长安,门司弗觉,径⼊蒲州,城中豪杰亦有应之者;丘和觉其变,逾城,逃归长安。蒲州长史海⾼义明、司马北平荣毘皆为反者所执。裴文安等未至蒲津百馀里,谅忽改图,令纥单贵断河桥,守蒲州,而召文安还。文安至,谓谅曰:“兵机诡速,本出其不意。王既不行,文安又返,使彼计成,大事去矣。”谅不对。以王聃为蒲州刺史,裴文安为晋州刺史,薛粹为绛州刺史,梁菩萨为潞州刺史,韦道正为韩州刺史,张伯英为泽州刺史。代州总管天⽔李景发兵拒谅,谅遣其将刘暠袭景;景击斩之。谅复遣乔钟葵帅劲勇三万攻之,景战士不过数千,加以城池不固,为钟葵所攻,崩毁相继,景且战且筑,士卒皆殊死斗;钟葵屡败。司马冯孝慈、司法吕⽟并骁勇善战,仪同三司侯莫陈乂多谋画,工拒守之术,景知三人可用,推诚任之,己无所关预,唯在閤持重,时抚循而已。

 杨素将轻骑五千袭王聃、纥单贵于蒲州,夜,至河际,收商贾船,得数百艘,船內多置草,践之无声,遂衔枚而济;迟明,击之;纥单贵败走,聃惧,以城降。有诏征素还。初,素将行,计⽇破贼,皆如所量,于是以素为并州道行军总管、河北道安抚大使,帅众数万以讨谅。

 谅之初起兵也,妃兄⾖卢毓为府主簿,苦谏,不从,私谓其弟懿曰:“吾匹马归朝,自得免祸,此乃⾝计,非为国也。不若且伪从之,徐伺其使。”毓,勣之子也。毓兄显州刺史贤言于帝曰:“臣弟毓素怀志节,必不从,但凶威,不能自遂。臣请从军,与毓为表里,谅不⾜图也。”帝许之。贤密遣家人赍敕书至毓所,与之计议。

 谅出城,将往介州,令毓与总管属硃涛留守。毓谓涛曰:“汉王构逆,败不旋踵,吾属岂可坐受夷灭,孤负‮家国‬琊!当与卿出兵拒之。”涛惊曰:“王以大事相付,何得有是语!”因拂⾐而去,毓追斩之。出皇甫诞于狱,与之协计,及开府仪同三司宿勤武等闭城拒谅。部分未定,有人告谅,谅袭击之。毓见谅至,绐其众曰:“此贼军也!”谅攻城南门,稽胡守南城,不识谅,之;矢下如雨;谅移攻西门,守兵识谅,即开门纳之,毓、诞皆死。

 綦良攻慈州刺史上官政,不克,引兵攻行相州事薛胄,又不克,遂自滏口攻黎州,塞⽩马津。余公理自太行下河內,帝以右卫将军史祥为行军总管,军于河。祥谓军吏曰:“余公理轻而无谋,恃众而骄,不⾜破也。”公理屯河,祥具舟南岸,公理聚兵当之。祥简精锐于下流潜济,公理闻之,引兵拒之,战于须⽔。公理未成列,祥击之,公理大败。祥东趣黎,綦良军不战而溃。祥,宁之子也。

 帝将发幽州兵,疑幽州总管窦抗有贰心,问可使取抗者于杨素,素荐前江州刺史海李子雄,授上大将军,拜广州刺史。又以左领军将军长孙晟为相州刺史,发山东兵,与李子雄共经略之。晟辞以男行布在谅所部,帝曰:“公体国之深,终不以儿害义,朕今相委,公其勿辞。”李子雄驰至幽州,止传舍,召募得千馀人。抗来诣子雄,子雄伏甲擒之。抗,荣定之子也。

 子雄遂发幽州兵步骑三万,自井陉西击谅。时刘建围戍将京兆张祥于井陉,子雄破建于抱犊山下,建遁去。李景被围月馀,诏朔州刺史代人杨义臣救之。义臣帅马步二万,夜出西陉,乔钟葵悉众拒之。义臣自以兵少,悉取军中牛驴,得数千头,复令兵数百人,人持一鼓潜驱之,匿于涧⾕间。晡后,义臣复与钟葵战,兵初合,命驱牛驴者疾进,一时鸣鼓,尘埃张天,钟葵军不知,以为伏兵发,因而奔溃;义臣纵击,大破之。晋、绛、吕三州皆为谅城守,杨素各以二千人縻之而去。谅遣其将赵子开拥众十馀万,栅绝径路,屯据⾼壁,布陈五十里。素令诸将以兵临之,自引奇兵潜⼊霍山,缘崖⾕而进。素营于⾕口,自坐营外,使军司⼊营简留三百人守营,军士惮北兵之強,不出战,多愿守营,因尔致迟。素责所由,军司具对,素即召所留三百人出营,悉斩之;更令简留,人皆无愿留者。素乃引军驰进,出北军之北,直指其营,鸣鼓纵火;北军不知所为,自相蹂践,杀伤数万。谅所署介州刺史梁修罗屯介休,闻素至,弃城走。

 谅闻赵子开败,大惧,自将众且十万,拒素于蒿泽。会大雨,谅引军还,王頍谏曰:“杨素悬军深⼊,士马疲弊,王以锐卒自将击之,其势必克。今望敌而退,示人以怯,沮战士之心,益西军之气,愿王勿还。”谅不从,退守清源。

 王頍谓其子曰:“气候殊不佳,兵必败,汝可随我。”杨素进击谅,大破之,擒萧摩诃。谅退保晋,素进兵围之,谅穷蹙,请降,馀悉平。帝遣杨约赍手诏劳素。王頍将奔突厥,至山中,径路断绝,知必不免,谓其子曰:“吾之计数不减杨素,但坐言不见从,遂至于此,不能坐受擒获,以成竖子名。吾死之后,汝慎勿过亲故。”于是‮杀自‬,瘗之石窟中。其子数⽇不得食,遂过其故人,竟为所擒;并获頍尸,枭于晋

 群臣奏汉王谅当死,帝不许,除名为民,绝其属籍,竟以幽死。谅所部吏民坐谅死徙者二十馀万家。初,⾼祖与独孤后甚相爱重,誓无异生之子,尝谓群臣曰:“前世天子,溺于嬖幸,嫡庶分争,遂有废立,或至亡国;朕旁无姬侍,五子同⺟,可谓真兄弟也,岂有此忧琊!”帝又惩周室诸王微弱,故使诸子分据大镇,专制方面,权侔帝室。及其晚节,⽗子兄弟迭相猜忌,五子皆不以寿终。

 臣光曰:昔辛伯谂周桓公曰:“內宠并后,外宠贰政,嬖子配嫡,大都偶国,之本也。”人主诚能慎此四者,何自生哉!隋⾼祖徒知嫡庶之多争,孤弱之易摇,曾不知势钧位,虽同产至亲,不能无相倾夺。考诸辛伯之言,得其一而失其三乎!

 冬,十月,己卯,葬文皇帝于太陵,庙号⾼祖,与文献皇后同坟异⽳。

 诏除妇人及奴婢、部曲之课,男子二十二成丁。

 章仇太翼言于帝曰:“陛下木命,雍州为破木之冲,不可久居。又谶云:‘修治洛还晋家。’”帝深以为然。十一月,乙未,幸洛,留晋王昭守长安。杨素以功拜其子万石、仁行、侄玄为仪同三司,赉物五万段,绮罗千匹,谅妾二十人。丙申,发丁男数十万掘堑,自龙门东接长平、汲郡,抵临清关,渡河至浚仪、襄城,达于上洛,以置关防。

 壬子,陈叔宝卒;赠大将军、长城县公,谥曰炀。

 癸丑,下诏于伊洛建东京,仍曰:“宮室之制,本以便生,今所营构,务从俭约。”

 蜀王秀之得罪也,右卫大将军元胄坐与通除名,久不得调。时慈州刺史上官政坐事徙岭南,将军丘和以蒲州失守除名,胄与和有旧,酒酣,谓和曰:“上官政,壮士也,今徙岭表,得无大事乎!”因自拊腹曰:“若是公者,不徒然矣。”和奏之,胄竟坐死。于是征政为骁卫将军,以和为代州刺史。

 炀皇帝上之上

 ◎ 大业元年乙丑,公元六零五年

 舂,正月,壬辰朔,赦天下,改元。

 立妃萧氏为皇后。

 废诸州总管府。

 丙辰,立晋王昭为皇太子。

 ⾼祖之末,群臣有言林邑多奇宝者。时天下无事,刘方新平州,乃授方驩州道行军总管,经略林邑。方遣钦州刺史宁长真等以步骑万馀出越裳,方亲帅大将军张愻等以舟师出比景,是月,军至海口。

 二月,戊辰,敕有司大陈金宝、器物、锦彩、车马,引杨素及诸将讨汉王谅有功者立于前,使奇章公牛弘宣诏,称扬功伐,赐赉各有差。素等再拜舞蹈而出。己卯,以素为尚书令。

 诏天下公除,惟帝服浅⾊⻩衫、铁装带。

 三月,丁未,诏杨素与纳言杨达、将作大匠宇文恺营建东京,每月役丁二百万人,徙洛州郭內居民及诸州富商大贾数万户以实之。废二崤道,开菱册道。

 戊申,诏曰:“听采舆颂,谋及庶民,故能审刑政之得失;今将巡历淮、海,观省风俗。”

 敕宇文恺与內史舍人封德彝等营显仁宮。南接皁涧,北跨洛滨。发大江之南、五岭以北奇材异石,输之洛;又求海內嘉木异草,珍禽奇兽,以实园苑。辛亥,命尚书右丞皇甫议发河南、淮北诸郡民,前后百馀万,开通济渠。自西苑引⾕、洛⽔达于河;复自板渚引河历荥泽⼊汴;又自大梁之东引汴⽔⼊泗,达于淮;又发淮南民十馀万开邗沟,自山至杨子⼊江。渠广四十步,渠旁皆筑御道,树以柳;自长安至江都,置离宮四十馀所。庚申,遣⻩门侍郞王弘等往江南造龙舟及杂船数万艘。东京官吏督役严急,役丁死者什四五,所司以车载死丁,东至城皋,北至河,相望于道。又作天经宮于东京,四时祭⾼祖。

 林邑王梵志遣兵守险,刘方击走之。师渡阇黎江,林邑兵乘巨象,四面而至。方战不利,乃多掘小坑,草覆其上,以兵挑之,既战,伪北;林邑逐之,象多陷地颠踬,转相惊骇,军遂。方以弩象,象却走,蹂其阵,因以锐师继之。林邑大败,俘馘万计。方引兵追之,屡战皆捷,过马援铜柱南,八⽇至其国都。夏,四月,梵志弃城走⼊海。方⼊城,获其庙主十八,皆铸金为之;刻石纪功而还。士卒肿⾜,死者什四五。方亦得疾,卒于道。

 初,尚书右丞李纲数以异议忤杨素及苏威,素荐纲于⾼祖,以为方行军司马。方承素意,屈辱之,几死。军还,久不得调,威复遣纲诣南海应接林邑,久而不召。纲自归奏事,威劾奏纲擅离所职,下吏案问;会赦,免官,屏居于鄠。

 五月,筑西苑,周二百里;其內为海,周十馀里;为方丈、蓬莱、瀛洲诸山,⾼出⽔百馀尺,台观宮殿,罗络山上,向背如神。北有龙鳞渠,萦纡注海內。缘渠作十六院,门皆临渠,每院以四品夫人主之,堂殿楼观,穷极华丽。宮树秋冬凋落,则剪彩为华叶,缀于枝条,⾊渝则易以新者,常如舂。沼內亦剪彩为荷芰菱芡,乘舆游幸,则去冰而布之。十六院竞以淆羞精丽相⾼,求市恩宠。上好以月夜从宮女数千骑游西苑,作《清夜游曲》,于马上奏之。

 帝待诸王恩薄,多所猜忌。滕王纶、卫王集內自忧惧,呼术者问吉凶及章醮求福。或告其怨望咒诅,有司奏请诛之;秋,七月,丙午,诏除名为民,徙边郡。纶,瓚之子;集,慡之子也。

 八月,壬寅,上行幸江都,发显仁宮,王弘遣龙舟奉。乙巳,上御小硃航,自漕渠出洛口,御龙舟。龙舟四重,⾼四十五十尺,长二百丈。上重有正殿、內殿、东西朝堂,中二重有百二十房,皆饰以金⽟,下重內侍处之。皇后乘翔离舟,制度差小,而装饰无异。别有浮景九艘,三重,皆⽔殿也。又有漾彩、硃鸟、苍离、⽩虎、玄武、飞羽、青凫、陵波、五楼、道场、玄坛、板翕、⻩篾等数千艘,后宮、诸王、公主、百官、僧、尼、道士、蕃客乘之,及载內外百司供奉之物,共用挽船士八万馀人,其挽漾彩以上者九千馀人,谓之殿脚,皆以锦彩为袍。又有平乘、青龙、艨艟、艚艟、八棹、艇舸等数千艘,并十二卫兵乘之,并载兵器帐幕,兵士自引,不给夫。舳舻相接二百馀里,照耀川陆,骑兵翊两岸而行,旌旗蔽野。所过州县,五百里內皆令献食,多者一州至百轝,极⽔陆珍奇;后宮厌饫,将发之际,多弃埋之。

 契丹寇营州,诏通事谒者韦云起护突厥兵讨之,启民可汗发骑二万,受其处分。云起分为二十营,四道俱引,营相去一里,不得杂,闻鼓声而行,闻角声而止,自非公使,勿得走马,三令五申,击鼓而发。有纥⼲犯约,斩之,持首以徇。于是突厥将帅⼊谒,皆膝行股栗,莫敢仰视。契丹本事突厥,情无猜忌。云起既⼊其境,使突厥诈云向柳城与⾼丽易,敢漏怈事实者斩。契丹不为备,去其营五十里,驰进袭之,尽获其男女四万口,杀其男子,以女子及畜产之半赐突厥,馀皆收之以归。帝大喜,集百官曰:“云起用突厥平契丹,才兼文武,朕今自举之。”擢为治书侍御史。

 初,西突厥阿波可汗为叶护可汗所虏,国人立鞅素特勒之子,是为泥利可汗。泥利卒,子达漫立,号处罗可汗。其⺟向氏,本‮国中‬人,更嫁泥利之弟婆实特勒。开皇末,婆实与向氏⼊朝,遇达头之,遂留长安,舍于鸿胪寺。处罗多居乌孙故地,抚御失道,国人多叛,复为铁勒所困。铁勒者,匈奴之遗种,族类最多,有仆骨、同罗、契苾、薛延陀等部,其酋长皆号俟斤。族姓虽殊,通谓之铁勒,大抵与突厥同俗,以寇抄为生,无大君长,分属东、西两突厥。是岁,处罗引兵击铁勒诸部,厚税其物,又猜忌薛延陀,恐其为变,集其酋长数百人,尽杀之。于是铁勒皆叛,立俟利发俟斤契苾歌楞为莫何可汗,又立薛延陀俟斤字也咥为小可汗,与处罗战,屡破之。莫何勇毅绝伦,甚得众心,为邻国所惮,伊吾、⾼昌、焉耆皆附之。

 ◎ 大业二年丙寅,公元六零六年

 舂,正月,辛酉,东京成,进将作大匠宇文恺位开府仪同三司。

 丁卯,遣十使并省州省。

 二月,丙戌,诏吏部尚书牛弘等议定舆服、仪卫制度。以开府仪同三司何稠为太府少卿,使之营造,送江都。稠智思精巧,博览图籍,参会古今,多所损益;衮冕画⽇、月、星、辰,⽪弁用漆纱为之。又作⻩麾三万六千人仗,及辂辇车舆,皇后卤簿,百官仪服,务为华盛,以称上意。课州县送羽⽑,民求捕之,网罗被⽔陆,禽兽有堪氅毦之用者,殆无遗类。乌程有⾼树,逾百尺,旁无附枝,上有鹤巢,民取之,不可上,乃伐其;鹤恐杀其子,自拔氅⽑投于地,时人或称以为瑞,曰:“天子造羽仪,鸟兽自献羽⽑。”所役工十万馀人,用金银钱帛巨亿计。帝每出游幸,羽仪填街溢路,亘二十馀里。三月,庚戌,上发江都,夏,四月,庚戌,自伊阙陈法驾,备千乘万骑⼊东京。辛亥,御端门,大赦,免天下今年租赋。制五品以上文官乘车,在朝弁服,佩⽟;武官马加珂,戴帻,服袴褶。文物之盛,近世莫及也。

 六月,壬子,以杨素为司徒,进封豫章王暕为齐王。

 秋,七月,庚申,制百官不得计考增级,必有德行、功能灼然显著者进擢之。帝颇惜名位,群臣当进职者,多令兼假而已;虽有阙员,留而不补。时牛弘为吏部尚书,不得专行其职,别敕纳言苏威、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左骁卫大将军张瑾、內史侍郞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蕴、⻩门侍郞裴矩参掌选事,时人谓之“选曹七贵”虽七人同在坐,然与夺之笔,虞世基独专之,受纳贿赂,多者超越等伦,无者注⾊而已。蕴,邃之从曾孙也。

 元德太子昭自长安来朝,数月,将还,乞少留;帝不许。拜请无数,体素肥,因致劳疾,甲戌,薨。帝哭之,数声而止,寻奏声伎,无异平⽇。

 楚景武公杨素,虽有大功,特为帝所猜忌,外示殊礼,內情甚薄。太史言隋分野有大丧,乃徙素为楚公,意言楚与隋同分,以厌之。素寝疾,帝每令名医诊候,赐以上药,然密问医者,恒恐不死。素亦自知名位已极,不肯饵药,亦不将慎,谓弟约曰:“我岂须更活琊!”乙亥,素薨,赠太尉公、弘农等十郡太守,葬送甚盛。

 八月,辛卯,封皇孙倓为燕王,侗为越王,侑为代王,皆昭之子也。

 九月,乙丑,立秦孝王子浩为秦王。

 帝以⾼祖末年,法令峻刻,冬,十月,诏改修律令。

 置洛口仓于巩东南原上,筑仓城,周回二十馀里,穿三千窖,窖容八千石以还,置监官并镇兵千人。十二月,置回洛仓于洛北七里,仓城周回十里,穿三百窖。

 初,齐温公之世,有鱼龙、山车等戏,谓之散乐,周宣帝时,郑译奏征之。⾼祖受禅,命牛弘定乐,非正声清商及九部四舞之⾊,悉放遣之。帝以启民可汗将⼊朝,以富乐夸之。太常少卿裴蕴希旨,奏括天下周、齐、梁、陈乐家‮弟子‬皆为乐户;其六品以下至庶人,有善音乐者,皆直太常。帝从之。于是四方散乐,大集东京,阅之于芳华苑积翠池侧。有舍利兽先来跳跃,⽔満衢,鼋鼍、⻳鳖、⽔人、虫鱼,遍覆于地。又有鲸鱼噴雾翳⽇,倏忽化成⻩龙,长七八丈。又二人戴竿,上有舞者,焱然腾过,左右易处。又有神鰲负山,幻人吐火,千变万化。伎人皆⾐锦绣缯彩,舞者鸣环佩,缀花毦;课京兆、河南制其⾐,两京锦彩为之空竭。帝多制篇,令乐正⽩明达造新声播之,音极哀怨。帝甚悦,谓明达曰:“齐氏偏隅,乐工曹妙达犹封王;我今天下大同,方且贵汝,宜自修谨!”

 ◎ 大业三年丁卯,公元六零七年

 舂,正月,朔旦,大陈文物。时突厥启民可汗⼊朝,见而慕之,请袭冠带,帝不许。明⽇,又帅其属上表固请,帝大悦,谓牛弘等曰:“今⾐冠大备,致单于解辫,卿等功也。”各赐帛甚厚。

 三月,辛亥,帝还长安。

 癸丑,帝使羽骑尉硃宽⼊海求访异俗,至流求国而还。

 初,云定兴、阎毘坐媚事太子勇,与子皆没官为奴婢。上即位,多所营造,闻其有巧思,召之,使典其事,以毘为朝请郞。时宇文述用事,定兴以明珠络帐赂述,并以奇服新声求媚于求;述大喜,兄事之。上将有事四夷,大造兵器,述荐定兴可使监造,上从之。述谓定兴曰:“兄所作器仗,并合上心,而不得官者,为长宁兄弟犹未死耳。”定兴曰:“此无用物,何不劝上杀之。”述因奏:“房陵诸子年并成立,今兴兵征讨,若使之从驾,则守掌为难;若留于一处,又恐不可。进退无用,请早处分。”帝然之,乃鸩杀长宁王俨,分徙其七弟于岭表,仍遣间使于路尽杀之。襄城王恪之妃柳氏‮杀自‬以从恪。

 夏,四月,庚辰,下诏安辑河北,巡省赵、魏。

 牛弘等造新律成,凡十八篇,谓之《大业律》;甲申,始颁行之。民久厌严刻,喜于宽政。其后征役繁兴,民不堪命。有司临时迫胁以求济事,不复用律令矣。旅骑尉刘炫预修律令,弘尝从容问炫曰:“《周礼》士多而府史少,今令史百倍于前,减则不济,其故何也?”炫曰:“古人委任责成,岁终考其殿最,案不重校,文不繁悉,府史之任,掌要目而已。今之文簿,恒虑覆治,若锻炼不密,则万里追证百年旧案。故谚云:‘老吏抱案死。’事繁政弊,职此之由也。”弘曰:“魏、齐之时,令史从容而已,今则不遑宁处,何故?”炫曰:“往者州唯置纲纪,郡置守、丞,县置令而已。其馀具僚则长官自辟,受诏赴任,每州不过数十。今则不然,大小之官,悉由吏部,纤介之迹,皆属考功。省官不如省事,官事不省而望从容,其可得乎!”弘善其言而不能用。

 壬辰,改州为郡;改度量权衡,并依古式。改上柱国以下官为大夫;置殿內省,与尚书、门下、內史、秘书为五省;增谒者、司隶台,与御史为三台;分太府寺置少府监,与长秋、国子、将作、都⽔为五监;又增改左、右翊卫等为十六府;废伯、子、男爵,唯留王、公、侯三等。

 丙寅,车驾北巡;己亥,顿⾚岸泽。五月,丁巳,突厥启民可汗遣其子拓特勒来朝。戊午,发河北十馀郡丁男凿太行山,达于并州,以通驰道。丙寅,启民遣其兄子毘黎伽特勒来朝。辛未,启民遣使请自⼊塞奉舆驾,上不许。初,⾼祖受禅,唯立四亲庙,同殿异室而已。帝即位,命有司议七庙之制。礼部侍郞摄太常少卿许善心等奏请为太祖、⾼祖各立一殿,准周文、武二祧,与始祖而三,馀并分室而祭,从迭毁之法。至是,有司请如前议,于东京建宗庙。帝谓秘书监柳辩曰:“今始祖及二祧已具,后世子孙处朕何所?”六月,丁亥,诏为⾼祖建别庙,仍修月祭礼。既而方事巡幸,竟不果立。

 帝过雁门,雁门太守丘和献食甚精;至马邑,马邑太守杨廓独无所献,帝不悦。以和为博陵太守,仍使廓至博陵观和为式。由是所至献食,竞为丰侈。

 戊子,车驾顿榆林郡。帝出塞耀兵,径突厥中,指于涿郡,恐启民惊惧,先遣武卫将军长孙晟谕旨。启民奉诏,因召所部诸国奚、、室韦等酋长数十人咸集。晟见牙帐中草秽,令启民亲除之,示诸部落,以明威重,乃指帐前草曰:“此大香。”启民遽嗅之,曰:“殊不香也。”晟曰:“天子行幸所在,诸侯躬自洒扫,耕除御路,以表至敬之心;今牙內芜秽,谓是留香草耳!”启民乃悟曰:“奴之罪也!奴之骨⾁皆天子所赐,得效筋力,岂敢有辞。特以边人不知法耳,赖将军教之;此将军之惠,奴之幸也。”遂拔所佩刀,自芟庭草。其贵人及诸部争效之。于是发榆林北境,至其牙,东达于蓟,长三千里,广百步,举国就役,开为御道。帝闻晟策,益嘉之。

 丁酉,启民及义成公主来朝行宮。己亥,吐⾕浑、⾼昌并遣使⼊贡。

 甲辰,上御北楼观渔于河,以宴百僚。定襄太守周法尚朝于行宮,太府卿元寿言于帝曰:“汉武出关,旌旗千里。今御营之外,请分为二十四军,⽇别遣一军发,相去三十里,旗帜相望,钲鼓相闻,首尾相属,千里不绝,此亦出师之盛者也。”法尚曰:“不然,兵亘千里,动间山川,猝有不虞,四分五裂;腹心有事,首尾未知,道路阻长,难以相救,虽有故事,乃取败之道也。”帝不怿,曰:“卿意如何?”法尚曰:“结为方陈,四面外拒,六宮及百官家属并在其內;若有变起,所当之面,即令抗拒,內引奇兵,出外奋击,车为壁垒,重设钩陈,此与据城,理亦何异!若战而捷,菗骑追奔,万一不捷,屯营自守,臣谓此万全之策也。”帝曰:“善!”因拜法尚左武卫将军。

 启民可汗复上表,以为“先帝可汗怜臣,赐臣安义公主,种种无乏。臣兄弟嫉妒,共杀臣。臣当是时,走无所适,仰视唯天,俯视唯地,奉⾝委命,依归先帝。先帝怜臣且死,养而生之,以臣为大可汗,还抚突厥之民。至尊今御天下,还如先帝养生臣及突厥之民,种种无乏。臣荷戴圣恩,言不能尽。臣今非昔⽇突厥可汗,乃是至尊臣民,愿帅部落变改⾐服,一如华夏。”帝以为不可。秋,七月,辛亥,赐启民玺书,谕以“碛北未静,犹须征战,但存心恭顺,何必变服?”帝夸示突厥,令宇文恺为大帐,其下可坐数千人;甲寅,帝于城东御大帐,备仪卫,宴启民及其部落,作散乐。诸胡骇悦,争献牛羊驼马数千万头。帝赐启民帛二千万段,其下各有差。又赐启民路车乘马,鼓幡旗,赞拜不名,位在诸侯王上。

 又诏发丁男百馀万筑长城,西拒榆林,东至紫河。尚书左仆苏威谏,帝不听,筑之二旬而毕。帝之征散乐也,太常卿⾼颎谏,不听。颎退,谓太常丞李懿曰:“周天元以好乐而亡,殷鉴不远,安可复尔!”颎又以帝遇启民过厚,谓太府卿何稠曰:“此虏颇知‮国中‬虚实,山川险易,恐为后患。”又谓观王雄曰:“近来朝廷殊无纲纪。”礼部尚书宇文弼私谓颎曰:“天元之侈,以今方之,不亦甚乎?”又言:“长城之役,幸非急务。”光禄大夫贺若弼亦私议宴可汗太侈。并为人所奏。帝以为诽谤朝政,丙子,⾼颎、宇文弼、贺若弼皆坐诛,颎诸子徙边,弼子没官为奴婢。事连苏威,亦坐免官。颎有文武大略,明达世务,自蒙寄任,竭诚尽节,进引贞良,以天下为己任;苏威、杨素、贺若弼、韩擒虎皆颎所推荐,自馀立功立事者不可胜数;当朝执政将二十年,朝野推服,物无异议,海內富庶,颎之力也。及死,天下莫不伤之。先是,萧琮以皇后故,甚见亲重,为內史令,改封梁公,宗族缌⿇以上,皆随才擢用,诸萧昆弟,布列朝廷。琮澹雅,不以职务为意,⾝虽羁旅,见北间豪贵,无所降下。与贺若弼善,弼既诛,又有童谣曰:“萧萧亦复起。”帝由是忌之,遂废于家,未几而卒。

 八月,壬午,车驾发榆林,历云中,溯金河。时天下承平,百物丰实,甲士五十馀万,马十万匹,旌旗辎重,千里不绝。令宇文恺等造观风行殿,上容侍卫者数百人,离合为之,下施轮轴,倏忽推移。又作行城,周二千步,以板为⼲,⾐之以布,饰以丹青,楼橹悉备。胡人惊以为神,每望御营,十里之外,屈膝稽颡,无敢乘马。启民奉庐帐以俟车驾。乙酉,帝幸其帐,启民奉觞上寿,跪伏恭甚,王侯以下袒割于帐前,莫敢仰视。帝大悦,赋诗曰:“呼韩顿颡至,屠耆接踵来;何如汉天子,空上单于台。”皇后亦幸义成公主帐。帝赐启民及公主金甕各一,并⾐服被褥锦彩,特勒以下,受赐各有差。帝还,启民从⼊塞,己丑,遣归国。

 癸巳,⼊楼烦关;壬寅,至太原,诏营晋宮。帝谓御史大夫张衡曰:“朕过公宅,可为朕作主人。”衡乃先驰至河內,具牛酒。帝上太行,开直道九十里,九月,己未,至济源,幸衡宅。帝悦其山泉,留宴三⽇,赐赉甚厚。衡复献食,帝令颁赐公卿,下至卫士,无不沾洽。己巳,至东都。

 壬申,以齐王暕为河南尹;癸酉,以民部尚书杨文思为纳言。

 冬,十月,敕河北诸郡送一艺户陪东都三千馀家,置十二坊于洛⽔南以处之。西域诸胡多至张掖市,帝使吏部侍郞裴矩掌之。矩知帝好远略,诸商胡至者,矩访诸国山川风俗,王及庶人仪形服饰,撰《西域图记》三卷,合四十四国,⼊朝奏之。仍别造地图,穷其要害,从西倾以去,纵横所亘,将二万里,发自敦煌,至于西海,凡为三道,北道从伊吾,中道从⾼昌,南道从鄯善,总凑敦煌。且云:“以‮家国‬威德,将士骁雄,泛濛汜而越昆仑,易如反掌。但突厥、吐浑分领羌、胡之国,为其壅遏,故朝贡不通。今并因商人密送诚款,引领翘首,愿为臣妾。若服而抚之,务存安辑,皇华遣使,弗动兵车,诸蕃既从,浑、厥可灭,混壹戎、夏,其在兹乎!”帝大悦,赐帛五百段,⽇引矩至御坐,亲问西域事。矩盛言“胡中多诸珍宝,吐⾕浑易可并呑。”帝于是慨然慕秦皇、汉武之功,甘心将通西域;四夷经略,咸以委之。以矩为⻩门侍郞,复使至张掖,引致诸胡,啗之以利,劝令⼊朝。自是西域诸胡往来相继,所经郡县,疲于送,糜费以万万计,卒令‮国中‬疲弊以至于亡,皆矩之唱导也。

 铁勒寇边,帝遣将军冯孝慈出敦煌击之,不利。铁勒寻遣使谢罪,请降;帝使裴矩慰抚之。

 
段译

 ⾼祖文皇帝下仁寿四年(甲子、604)

 隋纪四 隋文帝仁寿四年(甲子,公元604年)

 [1]舂,正月,丙午,赦天下。

 [1]舂季,正月,丙午(初九),大赦天下。

 [2]帝将避暑于仁寿宮,术士章仇太翼固谏;不听。太翼曰:“是行恐銮舆不返!”帝大怒,系之长安狱,期还而斩之。甲子,幸仁寿宮。乙丑,诏赏赐支度,事无巨细,并付皇太子。夏,四月,乙卯,帝不豫。六月庚申,赦天下。秋,七月,甲辰,上疾甚,卧与百僚辞诀,并握手欷,命太子赦章仇太翼。丁未,崩于大宝殿。

 [2]文帝要去仁寿宮避暑,术士章仇太翼竭力劝说,文帝不听。章仇太翼说:“这次出行恐怕主上回不来了!”文帝然大怒,将章仇太翼投⼊长安的监狱,准备回来杀掉他。甲子(二十七⽇),文帝驾临仁寿宮。乙丑(二十八⽇),文帝下诏凡赏赐、财政支出,事无巨细一并付皇太子杨广处理。夏季,四月,乙卯(疑误),文帝感到⾝体不适。六月庚申(疑误),大赦天下。秋季,七月,甲辰(初十),文帝病重,他躺在上和文武百官诀别,并握住大臣们的手欷不止。文帝命太子杨广赦免章仇太翼。丁未(十三⽇),文帝在大宝殿驾崩。

 ⾼祖严重,令行噤止。每旦听朝,⽇昃忘倦。虽啬于财,至于赏赐有功,即无所爱;将士战没,必加优赏,仍遣使者劳问其家。爱养百姓,劝课农桑,轻徭薄赋。其自奉养,务为俭素,乘舆御物,故弊者随宜补用;自非享宴,所食不过一⾁;后宮皆服浣濯之⾐。天下化之,开皇、仁寿之间,大夫率⾐绢布,不服绫绮,装带不过铜铁骨角,无金⽟之饰。故⾐食滋殖,仓库盈溢。受禅之初,民户不満四百万,末年,逾八百九十万,独冀州已一百万户。然猜忌苛察,信受谗言,功臣故旧,无始终保全者;乃至‮弟子‬,皆如仇敌,此其所短也。

 隋文帝格谨严持重,办事令行噤止,每⽇清晨听理朝政,到⽇偏西时还不知疲倦。虽然吝啬钱财,但赏赐有功之臣则不吝惜;将士战死,文帝必定从优抚恤,并派使者慰问死者家属。他爱护百姓,劝课农桑,轻徭薄赋。自己生活务求节俭朴素,所乘车驾及所用之物,旧了坏了都随时修理使用;如果不是享宴,吃饭不过一个⾁菜;后宮都⾝着洗旧了的⾐服。天下人都为文帝的行为所感化。开皇、仁寿年间,男子都⾝穿绢布⾐服,不穿绫绮;⾐带饰品用的不过是铜铁骨角所制,没有金⽟的装饰。因此‮家国‬的财富⽇益增长,仓库丰盈。文帝受禅之初,隋朝的民户不満四百万户;到了隋文帝仁寿末年,超过了八百九十万户,仅冀州就已有一百万户。但是文帝好猜忌苛察,容易听信谗言,他的功臣故旧,没有能始终保全的;至于他的‮弟子‬辈,都象仇敌一样,这是他的短处。

 初,文献皇后既崩,宣华夫人陈氏、容华夫人蔡氏皆有宠。陈氏,陈⾼宗之女;蔡氏,丹杨人也。上寝疾于仁寿宮,尚书左仆杨素、兵部尚书柳述、⻩门侍郞元岩皆⼊侍疾,召皇太子⼊居大宝殿。太子虑上有不讳,须预防拟,手自为书,封出问素;素条录事状以报太子。宮人误送上所,上览而大恚。陈夫人平旦出更⾐,为太子所,拒之,得免,归于上所;上怪其神⾊有异,问其故。夫人泫然曰:“太子无礼!”上恚,抵曰:“畜生何⾜付大事!独孤误我!”乃呼柳述、元岩曰:“召我儿!”述等将呼太子,上曰:“勇也。”述、岩出为敕书。杨素闻之,以⽩太子,矫诏执述、岩系大理狱;追东宮兵士帖上台宿卫,门噤出⼊,并取宇文述、郭衍节度;令右庶子张衡⼊寝殿侍疾,尽遣后宮出就别室;俄而上崩。故中外颇有异论。陈夫人与后宮闻变,相顾战栗失⾊。晡后,太子遣使者赍小金合,帖纸于际,亲署封字,以赐夫人。夫人见之,惶惧,以为鸩毒,不敢发。使者促之,乃发,合中有同心结数枚,宮人咸悦,相谓曰:“得免死矣!”陈氏恚而却坐,不肯致谢;诸宮人共之,乃拜使者。其夜,太子蒸焉。

 当初,独孤皇后去世,宣华夫人陈氏、容华夫人蔡氏都受到文帝的宠爱。陈氏是陈宣帝的女儿,蔡氏是丹杨人。文帝患病住在仁寿宮,尚书左仆杨素、兵部尚书柳述、⻩门侍郞元岩都进⼊仁寿宮侍病。文帝召皇太子杨广⼊內居崐住在大宝殿。杨广考虑到如果文帝去世,必须预先作好防备措施,他亲手写了一封信封好,派人送出来询问杨素。杨素把情况一条条写下来回复太子。宮人误把回信送到了文帝的寝宮,文帝看后极为愤怒。天刚亮,陈夫人出去更⾐,被太子杨广所迫。陈夫人拒绝了他才得以脫⾝。她回到文帝的寝宮,文帝奇怪她神⾊不对,问什么原因,陈夫人流着泪说:“太子无礼!”文帝愤怒,捶着说:“这个畜生!怎么可以将‮家国‬大事付给他!独孤误了我!”于是他叫来柳述、元岩说:“召见我的儿子!”柳述等人要叫杨广来。文帝说:“是杨勇。”柳述、元岩出了文帝的寝宮,起草敕书。杨素闻知此事,告诉了太子杨广。杨广假传文帝的旨意将柳述、元岩逮捕,关进大理狱。他们迅速调来东宮的裨将兵士来宿卫仁寿宮,宮门噤止出⼊,并派宇文述、郭衍进⼊调度指挥;命令右庶子张衡进⼊文帝的寝宮侍侯文帝。后宮的人员全被赶到别的房间去。一会儿,文帝死了。因此朝廷內外有很多不同的说法。陈夫人与后宮们闻知发生变故,面面相觑,战栗失⾊。⻩昏时,太子杨广派使者送来小金盒,盒边上贴封纸,杨广亲笔写上封字,赐给陈夫人。陈夫人看见小金盒,惊惶恐惧,以为是鸩毒,不敢打开。使者催促陈夫人,于是她打开小金盒,盒內有几枚同心结。宮人们都⾼兴了,互相说:“可以免死了!”陈夫人愤怒得想坐下,不肯致谢。宮人们一起迫陈夫人,她才拜谢使者接受了小金盒。当天夜里,太子杨广将陈夫人奷

 乙卯,发丧,太子即皇帝位。会伊州刺史杨约来朝,太子遣约⼊长安,易留守者,矫称⾼祖之诏,赐故太子勇死,缢杀之,然后陈兵集众,发⾼祖凶问。炀帝闻之,曰:“令兄之弟,果堪大任。”追封勇为房陵王,不为置嗣。八月,丁卯,梓宮至自仁寿宮;丙子,殡于大兴前殿。柳述、元岩并除名,述徙龙川,岩徙南海。帝令兰陵公主与述离绝,改嫁之;公主以死自誓,不复朝谒,上表请与述同徙,帝大怒。公主忧愤而卒,临终,上表请葬于柳氏,帝愈怒,竟不哭,葬送甚薄。

 乙卯(二十一⽇),为文帝发丧。太子杨广即皇帝位。正好伊州刺史杨约来朝见,杨广派杨约进⼊长安,调换了留守者。诈称文帝的诏命,将前太子杨勇赐死,杨勇被勒死。然后陈兵集众,发布文帝去世的凶信。炀帝听到杨约的行动后对杨素说:“您的弟弟果然能够担当重任。”他追封杨勇为房陵王,不给杨勇立继承人。八月,丁卯(初三),文帝的灵柩从仁寿宮至京师;丙子(十二⽇),在大兴前殿为文帝出殡。柳述、元岩被一起除名。柳述被流放到龙川,元岩被流放到南海。炀帝命令兰陵公主和柳述断绝关系,打算把她改嫁别人。兰陵公主以死来发誓,不再朝见炀帝。她上表炀帝要求和柳述一起流放,炀帝大怒,兰陵公主忧愤而死。她临终时上表给炀帝请求归葬柳氏墓地。炀帝更加发怒,竟然没哭。兰陵公主的葬礼葬物极为简单菲薄。

 [3]太史令袁充奏言:“皇帝即位,与尧受命年合。”讽百官表贺。礼部侍郞许善心议,以为“国哀甫尔,不宜称贺。”左卫大将军宇文述素恶善心,讽御史劾之;左迁给事郞,降品二等。

 [3]太史令袁充奏道:“皇帝即位,与尧受天命的时间吻合。”他示意百官上表庆贺。礼部侍郞许善心提出,由于“国丧刚完,不适宜称贺”左卫大将军宇文述向来讨厌许善心,他示意御史弹劾许善心,许善心被降职为给事郞,降了两级。

 [4]汉王谅有宠于⾼祖,为并州总管,自山以东,至于沧海,南距⻩河,五十二州皆隶焉;特许以便宜从事,不拘律令。谅自以所居天下精兵处,见太子勇以谗废,居常怏怏;及蜀王秀得罪,尤不自安,蓄异图。言于⾼祖,以“突厥方強,宜修武备。”于是大发工役,缮治器械,招集亡命,左右‮人私‬殆将数万。突厥尝寇边,⾼祖使谅御之,为突厥所败;其所领将帅坐除解者八十余人,皆配防岭表。谅以其宿旧,奏请留之,⾼祖怒曰:“尔为藩王,惟当敬依朝命,何得私论宿旧,废‮家国‬宪法琊!嗟乎小子,尔一旦无我,或妄动,彼取尔如笼內雏耳,何用腹心为!”

 [4]汉王杨谅受到文帝的宠爱,他是并州总管,崤山以东到沧海,南至⻩河,五十二州都隶属于并州。杨谅得到特许可以便宜行事,可以不拘泥于法律条文。杨谅自认为他所在的地方是天下精兵的聚集地,他看到太子杨勇因谗言被废黜,常常怏怏不乐;到蜀王杨秀获罪,杨谅极为不安,暗中怀有异图。他对文帝说,由于“突厥正处于強盛时期,应该修整军备。”于是他大规模地征崐发工匠夫役,修造武器,招集亡命之徒,⾝边的‮人私‬门客将近数万。突厥人曾进犯边塞,文帝派杨谅抵御突厥人,他被突厥人打败,他属下的将帅因罪被解职除名的有八十余人,都被发配流放到岭表。杨谅因为这些人是他过去的老部下,奏请文帝留下这些人。文帝发怒说:“你作为藩王,只应恭敬地遵从朝廷的命令,怎么可以因私而谈论宿旧,废弃‮家国‬的法令呢!你这小子,一旦没了我,要想轻举妄动,人家抓你就象抓笼子里的雏一样,心腹又有什么用呢?”

 王者,僧辩之子,倜傥好奇略,为谅谘议参军,萧摩诃,陈氏旧将,二人俱不得志,每郁郁思,皆为谅所亲善,赞成其谋。

 王是王僧辩的儿子,为人洒脫,善于谋略,他是杨谅的谘议参军。萧摩诃是陈国的旧将。两个人都不得志,常常郁闷,胡思想,他们都得到杨谅的信任优待,都赞同杨谅谋反的谋。

 会荧惑守东井,仪曹邺人傅奕晓星历,谅问之曰:“是何祥也?”对曰:“天上东井,⻩道所经,荧惑过之,乃其常理,若⼊地上井,则可怪耳。”谅不悦。

 当时正好火星处在井宿的位置,仪曹邺人傅奕通晓天文星历,杨谅问他:“这是什么征兆?”傅奕回答:“天上的井宿,在⻩道带上,是火星必经之路,这是正常的规律,倘若进⼊地上井的位置,那就怪异了。”杨谅听了很不⾼兴。

 及⾼祖崩,炀帝遣车骑将军屈突通以⾼祖玺书征之。先是,⾼祖与谅密约:“若玺书召汝,敕字傍别加一点,又与⽟麟符合者,当就征。”及发书无验,谅知有变。诘通,通占对不屈,乃遣归长安。谅遂发兵反。

 到文帝去世时,炀帝派车骑将军屈突通持印有文帝⽟玺的诏书召杨谅进京。原来,文帝与杨谅秘密约定:“要是玺书召你,敕字旁另加一点,还要与⽟麟符相契合,才可以应召。”杨谅看到发来的玺书与原约不能验证,就知道出了事,他盘问屈突通,屈突通闪烁其词而不回答,于是,屈突通被打发回长安,杨谅起兵造反。

 总管司马‮定安‬皇甫诞切谏,谅不纳。诞流涕曰:“窃料大王兵资非京师之敌;加以君臣位定,逆顺势殊,士马虽精,难以取胜。一旦陷⾝叛逆,于刑书,虽为布⾐,不可得也。”谅怒,囚之。

 总管司马‮定安‬人皇甫诞恳切规劝杨谅,杨谅不听。皇甫诞流着泪说:“我预料大王的兵力不是京师军队的对手;加上君臣的地位已经确定,双方势力悬殊,军队虽然精锐但难以取胜。一旦⾝处叛逆的地位,被追究刑法,就是想作一个平民也不可能了。”杨谅听了发怒,把皇甫诞关进监狱。

 岚州刺史乔钟葵将赴谅,其司马京兆陶模拒之曰:“汉王所图不轨,公荷国厚恩,当竭诚效命,岂得⾝为厉阶乎!”钟葵失⾊曰:“司马反琊!”临之以兵,辞气不挠,钟葵义而释之。军吏曰:“若不斩模,无以庒众心。”乃囚之。于是从谅反者凡十九州。

 岚州刺史乔钟葵要去投奔杨谅,岚州司马京兆人陶模反对,说:“汉王杨谅图谋不轨,您⾝受‮家国‬的厚恩,应当竭诚为国效命,怎么能⾝陷祸端呢?”乔钟葵变了脸⾊,说:“司马造反吗?”用兵器对着他,但陶模言辞气度都不屈服,乔钟葵感于陶模的义气就放了他。军吏说:“要是不杀陶模,无法让大家心服。”乔钟葵就把陶模关起来。此时跟从杨谅造反的共有十九个州。

 王说谅曰:“王所部将吏,家属尽在关西,若用此等,则宜长驱深⼊,直据京都,所谓疾雷不及掩耳;若但割据旧齐之地,宜任东人。”谅不能决,乃兼用二策,唱言杨素反,将诛之。

 王劝说杨谅:“大王属下的将领官吏,家属都在关西,要是用这些人,就应该长驱直⼊,直捣京都,也就是所谓的迅雷不及掩耳;要是只打算割据过去北齐的地盘,就应该任用关东人。”杨谅不能决断,就两条计策并用。他声称杨素谋反,要诛杀杨素。

 总管府兵曹闻喜裴文安说谅曰:“井陉以西,在王掌握之內,山东士马,亦为我有,宜悉发之;分遣羸兵屯守要害,仍命随方略地,帅其精锐,直⼊蒲津。文安请为前锋,王以大军继后,风行雷击,顿于霸上。咸以东,可指麾而定。京师震扰,兵不暇集,上下相疑,群情离骇;我陈兵号令,谁敢不从!崐旬⽇之间,事可定矣。”谅大悦,于是遣所署大将军余公理出太⾕,趣河,大将军綦良出滏口,趣黎,大将军刘建出井陉,略燕、赵,柱国乔钟葵出雁门,署文安为柱国,与柱国纥单贵、王聃等直指京师。

 总管府兵曹闻喜人裴文安劝说杨谅:“井陉以西的地方在大王手中,崤山以东的军队也是我们的,应该全部征发。分派弱兵屯守要害,仍命令将领随时攻城略地;率领精锐‮队部‬直⼊蒲津关。我请求担任前锋,大王率领大军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屯兵霸上,咸以东的地方便可以挥手而定。这样京师被震动惊扰,没有时间调集军队,上下相互猜疑,大家离心惊骇,我们陈兵以待,发号施令,谁敢不服从!十天之內,大事可定。”杨谅听了大为⾼兴,就派遣他任命的大将军余公理率兵出太⾕,奔河;大将军綦良率兵出滏口,奔黎;大将军刘建率兵出井陉,攻取燕、赵之地;柱国乔钟葵率军出雁门;任命裴文安为柱国,与柱国纥单贵、王聃等率军直指京师。

 帝以右武卫将军洛丘和为蒲州刺史,镇蒲津。谅选精锐数百骑戴,诈称谅宮人还长安,门司弗觉,径⼊蒲州,城中豪杰亦有应之者;丘和觉其变,逾城,逃归长安。蒲州长史海⾼义明、司马北平荣毗皆为反者所执。裴文安等未至蒲津百余里,谅忽改图,令纥单贵断河桥,守蒲州,而召文安还。文安至,谓谅曰:“兵机诡速,本出其不意。王既不行,文安又返,使彼计成,大事去矣。”谅不对。以王聃为蒲州刺史,裴文安为晋州刺史,薛粹为绛州刺史,梁菩萨为潞州刺史,韦道正为韩州刺史,张伯英为泽州刺史。代州总管天⽔李景发兵拒谅,谅遣其将刘袭景;景击斩之。谅复遣乔钟葵帅劲勇三万攻之,景战士不过数千,加以城池不固,为钟葵所攻,崩毁相继,景且战且筑,士卒皆殊死斗;钟葵屡败。司马冯孝慈、司法吕⽟并骁勇善战,仪同三司侯莫陈多谋画,工拒守之术,景知三人可用,推诚任之,己无所关预,唯在持重,时抚循而已。

 炀帝任命右武卫将军洛人丘和为蒲州刺史,镇守蒲津关。杨谅挑选精锐骑兵几百名,戴妇人蔽⾝用的面罩,诈称是杨谅的宮人返回长安,守城的门卫没有觉察出来,杨谅军队直⼊蒲州,城中也有豪杰响应,丘和发觉出事,越过城墙逃回长安。蒲州长史海人⾼义明、司马北平人荣毗都被叛军抓住。裴文安等人距百余里到蒲津关时,杨谅忽然改变计划,他命令纥单贵拆断河桥,据守蒲州,将裴文安召回。裴文安对杨谅说:“兵机在于神速诡秘,本来打算出其不意,大王却不这样做,又把我召回,使对方计谋成功,现在大势已去。”杨谅无言以对。他任命王聃为蒲州刺史,裴文安为晋州刺史,薛粹为绛州刺史,梁菩萨为潞州刺史,韦道正为韩州刺史,张伯英为泽州刺史。代州总管天⽔人李景发兵抵抗杨谅的军队。杨谅派将领刘袭击李景,被李景击杀。杨谅又派乔钟葵率领三万精兵进攻代州,李景手下士兵只有几千人,加上城墙不很牢固,受到乔钟葵的进攻,城墙相继崩塌毁坏,李景一边打仗一边筑城,士卒们都殊死战斗,乔钟葵多次被击败。代州司马冯孝慈、司法吕⽟都骁勇善战,仪同三司侯莫陈富于谋略策划,擅长防御坚守的战斗。李景知道这三人可以任用,对他们充分信任,自己不⼲预具体事务,只是在衙署內坐镇,不时地‮慰抚‬巡视而已。

 杨素将轻骑五千袭王聃、纥单贵于蒲州,夜,至河际,收商贾船,得数百艘,船內多置草,践之无声,遂衔枚而济;迟明,击之;纥单贵败走,聃惧,以城降。有诏征素还。初,素将行,计⽇破贼,皆如所量,于是以素为并州道行军总管、河北道安抚大使,帅众数万以讨谅。

 杨素率领轻骑五千在蒲州袭击王聃、纥单贵。夜里,杨素率军到了河边,收集了几百只商船,船內铺上许多草,踩上去没有声音。为防止喧哗,杨素让士兵口中衔枚渡过河,天快亮时,进攻杨谅的军队。纥单贵战败逃走,王聃恐惧,献城投降。炀帝下诏征召杨素返回。当初,杨素要动⾝时,计算好打败叛军的⽇期,结果如杨素估计的一样。于是炀帝任命杨素为并州道行军总管、河北道安抚大使,率领几万军队讨伐杨谅。

 谅之初起兵也,妃兄⾖卢毓为府主簿,苦谏,不从,私谓其弟懿曰:“吾匹马归朝,自得免祸,此乃⾝计,非为国也,不若且伪从之,徐伺其便。”毓,之子也。毓兄显州刺史贤言于帝曰:“臣弟毓素怀志节,必不从,但凶威,不能自遂,臣请从军,与毓为表里,谅不⾜图也。”帝许之。贤密遣家人赍敕书至毓所,与之计议。杨谅当初起兵时,他妃子的哥哥⾖卢毓是汉王府主簿。⾖卢毓苦苦劝谏杨谅不要造反,杨谅不听。⾖卢毓私下对他弟弟⾖卢懿说:“我一个人回归朝廷,自然可以免祸,这是为我自⾝考虑,不是为‮家国‬。不如暂且装作跟从杨谅,慢慢地再见机行事。”⾖卢毓是⾖卢的儿子。⾖卢毓的哥哥是显州刺史⾖卢贤,他对炀帝说:“我弟弟⾖卢毓平素就有抱负有气节,一定不会跟着造反,但是迫于叛逆的凶威,不能自主。我请求从军,和⾖卢毓一里一外,杨谅就无法图谋作了。”炀帝答应了,⾖卢贤秘密派家人把皇帝的诏书送到⾖卢毓的住处,和他商议大事。

 谅出城,将往介州,令敏与总管属朱涛留守。毓谓涛曰:“汉王构逆,败不旋踵,吾属岂可坐受夷灭,孤负‮家国‬琊!当与卿出兵拒之。”涛惊曰:“王以大事相付,何得有是语!”因拂⾐而去,毓追斩之。出皇甫诞于狱,与之协计,及开府仪同三司宿勤武等闭城拒谅。部分未定,有人告谅,谅袭击之。毓见谅至,绐其众曰:“此贼军也!”谅攻城南门,稽胡守南城,不识谅,之;矢下如雨;谅移攻西门,守兵识谅,即开门纳之,毓、诞皆死。

 杨谅出了城要去介州,他命令⾖卢毓和总管属朱涛留守。⾖卢毓对朱涛说:“汉王杨谅已构成了叛逆罪,很快就会失败。我们怎么可以受牵连获灭族之罪,同时又辜负‮家国‬呢?我应当和您出兵抗拒杨谅。”朱涛吃惊地说:“汉王把大事托付给我们,怎么说这样的话?”于是就拂袖而去,⾖卢毓追上去杀死朱涛,把皇甫诞从监狱里放出来,与他协商,并和开府仪同三司宿勤武等人关闭城门以抗拒杨谅。⾖卢毓尚未完全部置好,有人把这事报告了杨谅,他就率军袭击⾖卢毓。⾖卢毓见杨谅率军来到,便哄骗大家说:“这是贼军!”杨谅进攻南城门,稽胡人守卫南城门,他们不认识杨谅,用弓箭击,箭如雨下。杨谅就转攻西城门,守兵认识杨谅,就开城门让杨谅进城,⾖卢毓、皇甫诞都被杀死。

 綦良攻慈州刺史上官政,不克,引兵攻行相州事薛胄,又不克,遂自滏口攻黎州,塞⽩马津。余公理自太行下河內,帝以右卫将军史祥为行军总管,军于河。详谓军吏曰:“余公理轻而无谋,恃众而骄,不⾜破也。”公理屯河,祥具舟南岸,公理聚兵当之。祥简精锐于下流潜济,公理闻之,引兵拒之,战于须⽔。公理未成列,祥击之,公理大败。祥东趣黎,綦良军不战而溃。祥,宁之子也。

 綦良率军进攻慈州刺史上官政,未能攻克,就率兵进攻兼任相州的行政长官薛胄,又未攻克,于是就从滏口进攻黎州,堵塞⽩马津。余公理从太行山到河內。炀帝任命右卫将军史祥为行军总管,在河驻军。史祥对军吏说:“余公理轻率无计谋,依恃人多而骄横,很容易打败。”余公理驻扎在河。史祥在河的南岸准备好船只,余公理集中兵力以抵挡史祥的进攻。史祥挑选精兵从河下游暗地渡河,余公理听到这个消息就率兵抵抗,两军在须⽔战。余公理的军队尚未布置好阵容,史祥已率军进攻,大败余公理。史祥率军向东进,綦良的军队不战而溃。史祥是史宁的儿子。

 帝将发幽州兵,疑幽州总管窦抗有贰心,问可使取抗者于杨素,素荐前江州刺史海李子雄,授上大将军,拜广州刺史。又以左领军将军长孙晟为相州刺史,发山东兵,与李子雄共经略之。晟辞以男行布在谅所部,帝曰:“公体国之深,终不以儿害义,朕今相委,公其勿辞。”李子雄驰至幽州,止传舍,召募得千余人。抗来诣子雄,子雄伏甲擒之。抗,荣定之子也。

 炀帝要征发幽州的军队。他怀疑幽州总管窦抗有二心,就问杨素谁能把窦抗抓来。杨素推荐了前江州刺史海人李子雄。炀帝任命李子雄为上大将军、广州刺史;又任命左领军将军长孙晟为相州刺史,征发崤山以东的军队,和李子雄一起筹划处理此事。长孙晟因为他儿子长孙行布在杨谅的军队里,就推辞任命。炀帝说:“您能够体谅‮家国‬的困难,终归不会因为儿子而损害‮家国‬大义,我委您以重任,您不要推辞。”李子雄驰马到达幽州,就在驿站停住。他招募到一千人。窦抗来见李子雄,李子雄埋伏好甲士将窦抗逮捕。窦抗是窦荣定的儿子。

 子雄遂发幽州兵步骑三万,自井陉西击谅。时刘建围戍将京兆张祥于井陉,子雄破建于抱犊山下,建遁去。李景被围月余,诏朔州刺史代人杨义臣救之。义臣帅马步二万,夜出西陉,乔钟葵悉众拒之。义臣自以兵少,悉取军中牛驴,得数千头,复令兵数百人,人持一鼓潜驱之,匿于涧⾕间。晡后,义臣复崐与钟葵战,兵初合,命驱牛驴者疾进,一时鸣鼓,尘埃涨天,钟葵军不知,以为伏兵发,因而奔溃;义臣纵击,大破之。晋、绛、吕三州皆为谅城守,杨素各以二千人縻之而去。谅遣其将赵子开拥众十余万,棚绝径路,屯据⾼壁,布陈五十里。素令诸将以兵临之,自引奇兵潜⼊霍山,缘崖⾕而进。素营于⾕口,自坐营外,使军司⼊营简留三百人守营,军士惮北兵之強,不出战,多愿守营,因尔致迟。素责所由,军司具对,素即召所留三百人出营,悉斩之;更令简留,人皆无愿留者。素乃引军驰进,出北军之北,直指其营,鸣鼓纵火;北军不知所为,自相蹂践,杀伤数万。谅所署介州刺史梁罗屯介休,闻素至,弃城走。

 李子雄征发幽州的军队,步、骑兵共三万人,从井陉向西进攻杨谅。当时刘建将守将京兆人张祥包围在井陉,李子雄在抱犊山下击败刘建,刘建逃走。李景被杨谅的军队包围了一个来月,炀帝下诏命令朔州刺史代人杨义臣救援李景。杨义臣率领骑、步兵共两万人,夜间出了西陉关。乔钟葵集中全部兵力抵抗杨义臣。杨义臣知道自己兵少,就集中军中所有的牛、驴,共有几千头,又命令几百名士兵,每人持鼓一面,暗地驱赶牛驴隐蔽在山⾕间。⻩昏后,杨义臣又与乔钟葵战。刚一兵,杨义臣就命令驱赶牛、驴的士兵迅速前进,一时间战鼓敲响,尘埃満天,乔钟葵的军队不知怎么回事,以为对方的伏兵出击了,因而奔逃溃散。杨义臣纵兵进攻,大败乔钟葵。晋、绛、吕三州城池都是杨谅军防守,杨素向每座城池各派两千人去牵制,杨谅派遣将领赵子开率领十余万人,用栅栏堵塞山径小路,在⾼壁岭上屯兵据守,军队摆开的阵势达五十里。杨素命令手下的将领们率兵对阵,自己率领奇兵潜⼊霍山,沿着悬崖山⾕前进。杨素在山⾕口扎营,自己坐在营帐外,派军司进军营挑选三百人守营,军士们恐惧杨谅军队的強盛,不想出战,多数人愿意守营,因此行动迟缓。杨素责问迟缓的原因,军司以实回答了,杨素马上把留下守营的三百人召出军营,全部斩首。他再次命令挑选留守人员,人们都不愿意留下。于是杨素率军驰马行进,出现在杨谅军队的北面,直接对方的营地,呜鼓纵火;杨谅的军队不知所措,自相践踏,死伤了几万人。杨谅所任命的介州刺史梁罗屯兵在介休,听到杨素将至就弃城逃跑。

 谅闻赵子开败,大惧,自将众且十万,拒素于蒿泽。会大雨,谅引军还,王谏曰:“杨素悬军深⼊,士马疲弊,王以锐卒自将击之,其势必克。今望敌而退,示人以怯,沮战士之心,益西军之气,愿王勿还。”谅不从,退守清源。

 杨谅知道赵子开被打败,大为恐惧,亲自率领近十万人在蒿泽抵抗杨素。正逢天降大雨,杨谅打算率军退回,王劝道:“杨素孤军深⼊,人马疲惫,大王亲自率领精兵进攻杨素,必能将他打败。现在望敌而退,让人以为我们怯懦,败坏我军将士的士气,长敌军之气势。希望大王不要撤退。”杨谅不听,率军退守清源。

 王谓其子曰:“气候殊不佳,兵必败,汝可随我。”杨素进击谅,大破之,擒萧摩诃。谅退保晋,素进兵围之,谅穷蹙,请降,余悉平。帝遣杨约赍手诏劳素。王将奔突厥,至山中,径路断绝,知必不免,谓其子曰:“吾之计数不减杨素,但坐言不见从,遂至于此,不能坐受擒获,以成竖子名,吾死之后,汝慎勿过亲故。”于是‮杀自‬,瘗之石窟中。其子数⽇不得食,遂过其故人,竟为所擒;并获尸,枭于晋

 王对他儿子说:“情况很不妙,我军必败,你可要跟着我。”杨素率军进攻,大败杨谅,捉住了萧摩诃。杨谅退守晋。杨素进军包围晋,杨谅束手无策,只得乞降,其余都被平灭。炀帝派杨约送他的手诏慰劳杨素。王要投奔突厥,走到山中,道路断绝,他知道自己无法幸免,对他儿子说:“我的计谋韬略不亚于杨素,但是因为我的建议不被采纳,以至到了这步田地。我不能坐受擒获,以成全那小子的名声。我死后,你千万不要去亲朋故友家。”他说完‮杀自‬,尸体被埋葬在石洞里。他儿子几天没有吃的,就到王人家,最后被人抓住。王的尸体也被找到,在晋受枭首之刑。

 群臣奏汉王谅当死,帝不许,除名为民,绝其属籍,竟以幽死。谅所部吏民坐谅死徙者二十余万家。初,⾼祖与独孤后甚相爱重,誓无异生之子,尝谓群臣曰:“前世天子,溺于嬖幸,嫡庶分争,遂有废立,或至亡国;朕旁无姬侍,五子同⺟,可谓真兄弟也,岂有此忧琊!”帝又惩周室诸王微弱,故使诸崐子分据大镇,专制方面,权侔帝室。及其晚节,⽗子兄弟迭相猜忌,王子皆不以寿终。

 群臣奏议汉王杨谅应被处死,炀帝不许,将杨谅除名为民,将他从宗室中除名,杨谅最后被幽噤而死。他部下的官吏臣民受牵连而获罪,被处死和流放的有二十余万家。当初,文帝和独孤皇后相互之间非常敬爱尊重,他发誓不要有别的姬妾生的儿子,曾对群臣说:“前代的皇帝对所宠幸的姬妾极为溺爱,出现了嫡子、庶子之争,也就有了废立之举,有的因此而亡国。我没有别的姬妾,五个儿子是同一个⺟亲,可以说是真正的兄弟,难道会有这种忧虑吗?”文帝又鉴于北周皇室诸王势力微弱,就让几个儿子分别据守重镇,专门独挡一面,诸王的权力与皇帝相等。到了文帝晚年,⽗子兄弟纷纷互相猜疑防备,五个儿子都未能寿终正寝。

 臣光曰:昔辛伯念周恒公曰:“內宠并后,外宠贰政,嬖子配嫡,大都偶国,之本也。”人主诚能慎此四者,何自生哉!隋⾼祖徒知嫡庶之多争,孤弱之易摇,曾不知势钧位,虽同产至亲,不能无相倾夺。考诸辛伯之言,得其一而失其三乎!

 臣司马光曰:从前辛伯劝告周桓公说:“內宠姬妾地位与皇后相等;外宠重臣与皇帝一样也可发号施令;庶子与嫡子相匹敌;大的都城与‮家国‬的势力相匹敌。这都是动本原因。”作为人主如果真能在这四方面慎重从事,动怎么能自动发生呢?隋文帝只知嫡、庶之分容易出现纷争,皇室的地位孤立微弱容易动摇,却不懂得诸王的势力与皇帝势均力敌就会危皇位。虽然一⺟至亲骨⾁,也不能免于相互倾轧夺权。考察辛伯的这些话,文帝只昅取了一点而丢掉了另外三点啊!

 [5]冬,十月,己卯,葬文皇帝于太陵,庙号⾼祖,与文献皇后同坟异⽳。

 [5]冬季,十月,己卯(十六⽇),文帝葬于太陵,庙号⾼祖,与独孤皇后同坟异⽳。

 [6]诏除妇人及奴婢,部曲之课,男子二十二成丁。

 [6]炀帝下诏免除妇女及奴婢、部曲的赋税,规定男子二十二岁成丁。

 [7]章仇太翼言于帝曰:“陛下木命,雍州为破木之冲,不可久居。又谶云:‘修治洛还晋家。’”帝深以为然。十一月,乙未,幸洛,留晋王昭守长安。杨素以功拜其子万石、仁行、侄玄为仪同三司,赉物五万段,绮罗千匹,谅妾二十人。

 [7]章仇太翼对炀帝说:“陛下属木命,雍州是克木之冲,不可长久居住,谶语也说:‘修治洛还晋家。’”炀帝听后深以为然。十一月,乙未(初三),驾临洛,留下晋王杨昭守卫长安。杨素因功授其子杨万石、杨仁行、侄子杨玄为仪同三司,赏赐财物五万段,绮罗一千匹,杨谅的歌侍妾二十人。

 [8]丙申,发丁男数十万掘堑,自龙门东接长平、汲郡,抵临清关,渡河至浚仪、襄城,达于上洛,以置关防。

 [8]丙申(初四),炀帝征发男丁几十万人挖掘沟,从龙门东接长平、汲郡,到临清关,越过⻩河至浚仪、襄城,到达上洛,用来布置关防。

 [9]壬子,陈叔宝卒;赠大将军、长城县公,谥曰炀。

 [9]壬子(二十⽇),南陈国后主陈叔宝去世,被追赠为大将军、长城县公,谥号为炀。

 [10]癸丑,下诏于伊洛建东京,仍曰:“宮室之制,本以便生,今所营构,务从俭约。”

 [10]癸丑(二十一⽇),炀帝下诏在伊、洛营建东京,诏书说:“宮室的规制,本应从方便使用出发,现在营建的宮室,务必要节俭。”

 [11]蜀王秀之得罪也,右卫大将军元胄坐与通除名,久不得调。时慈州刺史上官政坐事徙岭南,将军丘和以蒲州失守除名,胄与和有旧,酒酣,谓和曰:“上官政,壮士也,今徙岭表,得无大事乎!”因自拊腹曰:“若是公者,不徒然矣。”和奏之,胄竟坐死。于是征政为骁卫将军,以和为代州刺史。

 [11]蜀王杨秀获罪的时候,右卫大将军元胄因犯有与杨秀结往来的罪而被除名,长期不得起用。当时慈州刺史上官政因犯罪被流放到岭南,将军丘和因为蒲州失守被除名,元胄与丘和有旧谊,两人饮酒酣,元胄对丘和说:“上官政是壮士,现在被流放到岭表,不会出大事吧?”他‮摩抚‬着肚子说:“像此崐公这样的人,就不会不出事了。”丘和将此话报告炀帝,元胄竟然因此获罪而死。于是炀帝召回上官政任命为骁骑将军,任命丘和为代州刺史。

 炀皇帝上之上大业元年(乙丑、605)

 隋炀帝大业元年(乙丑,公元605年)

 [1]舂,正月,壬辰朔,赦天下,改元。

 [1]舂季,正月,壬辰朔(初一),大赦天下,改年号。

 [2]立妃萧氏为皇后。

 [2]炀帝册立王妃萧氏为皇后。

 [3]废诸州总管府。

 [3]炀帝下诏撤销各州的总管府。

 [4]丙辰,立晋王昭为皇太子。

 [4]丙辰(二十五⽇),炀帝立晋王杨昭为皇太子。

 [5]⾼祖之末,群臣有言林邑多奇宝者。时天下无事,刘方新平州,乃授方州道行军总管,经略林邑。方遣钦州刺史宁长真等以步骑万余出越裳,方亲帅大将军张等以舟师出比景,是月,军至海口。

 [5]文帝末年,群臣中有人说林邑有许多奇珍异宝,当时天下无事,刘方刚刚平息了州的叛,文帝就任命刘方为州道行军总管,筹划处理林邑方向的事务。刘方派钦州刺史宁长真等人率领步骑兵一万余人出越裳;刘方亲自率领大将军张等人统帅⽔师出比景,当月,刘方军队到达林邑出海口。

 [6]二月,戊辰,敕有司大陈金宝、器物、锦彩、车马,引杨素及诸将讨汉王琼有功者立于前,使奇章公牛弘宣诏,称扬功伐,赐赉各有差。素等再拜舞蹈而出。己卯,以素为尚书令。

 [6]二月,戊辰(初七),炀帝命令有关部门‮员官‬大规模地陈列金宝、器物、锦彩、车马,让人领着杨素和各位讨伐汉王杨谅有功的将领站在前面,命令奇章公牛弘宣读诏书,称赞讨伐杨谅的功劳,炀帝对他们分别进行赏赐。杨素等人再三拜谢舞蹈而去。乙卯(十八⽇),任命杨素为尚书令。

 [7]诏天下公除,惟帝服浅⾊⻩衫、铁装带。

 [7]炀帝颁诏于天下,除去丧服,只有炀帝⾝穿浅⾊⻩衫,束着铁饰的⾐带。

 [8]三月,丁未,诏杨素与纳言杨达、将作大匠宇文恺营建东京,每月役丁二百万人,徙洛州郭內居民及诸州富商大贾数万户以实之。废二崤道,开册道。

 [8]三月,丁未(十七⽇),炀帝下诏派杨素和纳言杨达、将作大匠宇文恺营建东京,每个月役使壮丁二百万人,迁徙洛州城內的居民和各州的富商大贾几万户充实东京。废弃二崤道,开辟册道。

 [9]戊申,诏曰:“听采舆颂,谋及庶民,故能审刑政之得失;今将巡历淮、海,观省风俗。”

 [9]戊申(十八⽇),炀帝下诏说:“听取采集百姓的意见,向百姓咨询治国的建议,这样才能够考查到治理‮家国‬的得失。我将要巡视淮海一带,考察民情风俗。”

 [10]敕宇文恺与內史舍人封德彝等营显仁宮,南接皂涧,北跨洛滨。发大江之南、五岭以北奇材异石,输之洛;又求海內嘉木异草,珍禽奇兽,以实园苑。辛亥,命尚书右丞皇甫议发河南、淮北诸郡民,前后百余万,开通济渠。自西苑引⾕、洛⽔达于河;复自板渚引河历荥泽⼊汴;又自大梁之东引汴⽔⼊泗,达于淮;又发淮南民十余万开邗沟,自山至杨子⼊江。渠广四十步,渠旁皆筑御道,树以柳;自长安至江都,置离宮四十余所。庚申,遣⻩门侍郞王弘等往江南造龙舟及杂船数万艘。东京官吏督役严急,役丁死者什四五,所司以车载死丁,东至城皋,北至河,相望于道。又作天经宮于东京,四时祭⾼祖。

 [10]炀帝命令宇文恺和內史舍人封德彝等人营建显仁宮,显仁宮南边连接⾩涧,北边跨越洛⽔,征调大江以南五岭以北的奇材异石,输送到洛;又搜求海內的嘉木异草,珍禽奇兽,用以充实皇家园苑。辛亥(二十一⽇),命令尚书右丞皇甫议征发河南、淮北各郡的百姓前后一百余万人,开辟通济渠。从西苑引⾕⽔、洛⽔到⻩河,又从板渚引⻩河⽔经过荥泽进⼊汴⽔,从大梁以东引汴⽔进⼊泗⽔到淮河。又征发淮南的百姓十余万人开凿邗沟从山到杨子进崐⼊长江。通济渠宽四十步,渠两旁都筑有御道,栽种柳树。从长安到江都设置离宮四十余所。庚申(三十⽇),派遣⻩门侍郞王弘等人到江南建造龙舟和各种船只几万艘。东京的官吏监督工程严酷急迫,服役的壮丁死去十之四、五。有关部门用车装着死去的役丁,东到城皋,北至河,载尸之车连绵不断。炀帝又在东京建造天经宮,每年四季祭祀文帝。

 [11]林邑王梵志遣兵守险,刘方击走之。师渡黎江,林邑兵乘巨象,四面而至。方战不利,乃多掘小坑,草覆其上,以兵挑之,既战,伪北;林邑逐之,象多陷地颠踬,转相惊骇,军遂。方以弩象,象却走,蹂其陈,因以锐师继之,林邑大败,俘馘万计。方引兵追之,屡战皆捷,过马援铜柱南,八⽇至其国都。夏,四月,梵志弃城走⼊海。方⼊城,获其庙主十八,皆铸金为之;刻石纪功而还。士卒肿⾜,死者什四五,方亦得疾,卒于道。

 [11]林邑国王梵志,派兵把守险要之地,刘方率军进攻并赶走了他们。隋军渡过黎江,林邑的士兵乘坐巨象,从四面八方攻来。隋军与林邑军战不利,就挖了许多小坑,用草盖上,刘方让士兵向林邑军队挑战,两军战,隋军佯作战败;林邑士兵追击隋军,他们乘坐的大象很多陷⼊小坑被绊倒,于是林邑士兵非常惊恐,军队大,刘方命士兵用弩击大象,大象即逃跑,将林邑军的阵势践踏扰。刘方趁机用精兵继续进攻,林邑军大败,被俘杀者万余人。刘方率军追击,屡战屡胜,追过了马援铜柱以南,用了八天就打到林邑的国都。夏季,四月,梵志放弃城池逃到海上。刘方率军⼊城,缴获庙主牌位十八枚,都是用金子铸成的。刘方刻石立碑记录了这次征伐的功绩,尔后返回。隋军士卒患脚肿病,死去十之四、五。刘方也患病,死于途中。

 初,尚书右丞李纲数以异议忤杨素及苏威,素荐纲于⾼祖,以为方行军司马。方承素意,屈辱之,几死。军还,久不得调,威复遣纲诣南海应接林邑,久而不召。纲自归奏事,威劾奏纲擅离所职,下吏按问;会赦,免官,屏居于。

 当初,尚书右丞李纲因为几次有不同意见违逆了杨素和苏威,杨素就向文帝推荐李纲,让他作刘方的行军司马。刘方懂得杨素的用意,他侮辱兔屈李纲几乎致死。刘方军队返回,李纲很久得不到调动。苏威又派李纲到南海应酬处理林邑方面的事务,很久不召回他。李纲自己返回汇报情况,苏威就弹劾李纲擅离职守,将他给司法‮员官‬审问治罪。正逢大赦天下,李纲被免去官职,隐居在县。

 [12]五月,筑西苑,周二百里;其內为海,周十余里;为蓬莱、方丈、瀛洲诸山,⾼出⽔百余尺,台观殿阁,罗络山上,向背如神。北有龙鳞渠,萦纡注海內。缘渠作十六院,门皆临渠,每院以四品夫人主之,堂殿楼观,穷极华丽。宮树秋冬凋落,则翦彩为华叶,缀于枝条,⾊渝则易以新者,常如舂。沼內亦翦彩为荷芰菱芡,乘舆游幸,则去冰而布之。十六院竟以羞精丽相⾼,求市恩宠。上好以月夜从宮女数千骑游西苑,作《清夜游曲》,于马上奏之。

 [12]五月,营建西苑,方圆二百里,苑內有海,周长十余里。海內建造蓬莱、方丈、瀛洲诸座神山,山⾼出⽔面百余尺,台观殿阁,星罗棋布地分布在山上,无论从那方面看都如若仙境。苑北面有龙鳞渠,曲折蜿蜒地流⼊海內。沿着龙鳞渠建造了十六院,院门临渠,每院以一名四品夫人主持,院內的堂殿楼观,极端华丽。宮內树木秋冬季枝叶凋落后,就剪彩绸为花和叶缀在枝条上,颜⾊旧了就换上新的,使景⾊常如舂。池內也剪彩绸做成荷、芰、菱、芡。炀帝来游玩,就去掉池冰布置上彩绸做成舂美景。十六院竞相用珍羞百精美食品一比⾼低,以求得到炀帝的恩宠。炀帝喜在月夜带领几千名宮女骑马在西苑游玩,他作《清夜游曲》,在马上演奏。

 [13]帝待诸王恩薄,多所猜忌;滕王纶、卫王集內自忧惧,呼术者问吉凶及章醮求福。或告其怨望咒诅,有司奏请诛之;秋,七月,丙午,诏除名为民,徙边郡。纶,瓒之子;集,慡之子也。

 [13]炀帝对待诸王的恩宠很薄,却多有猜疑防范。滕王杨纶、卫王杨集心中感到忧虑恐惧,就叫术士卜问吉凶并打醮求福。有人告发他们怨恨诅咒皇帝,有关部门奏请炀帝杀掉他们。秋季,七月,丙午(十八⽇),炀帝下诏将杨纶、杨集除名为民,流放边郡。杨纶是杨瓒的儿子;杨集是杨慡的儿子。

 [14]八月,壬寅,上行幸江都,发显仁宮,王弘遣龙舟奉。乙巳,上御小朱航,自漕渠出洛口,御龙舟。龙舟四重,⾼四十五尺,长二百丈。上重有崐正殿、內殿、东·西朝堂,中二重有百二十房,皆饰以金⽟,下重內侍处之。皇后乘翔螭舟,制度差小,而装饰无异。别有浮景九艘,三重,皆⽔殿也。又有漾彩、朱鸟、苍螭、⽩虎、玄武、飞羽、青凫、陵波、五楼、道场、玄坛、板、⻩篾等数千艘,后宮、诸王、公主、百官、僧、尼、道士、蕃客乘之,及载內外百司供奉之物,共用挽船艚、八棹、艇舸等数千艘,并十二卫兵乘之,并载兵器帐幕,兵士自引,不给夫。舳舻相接二百余里,照耀川陆,骑兵翊两岸而行,旌旗蔽野。所过州县,五百里內皆令献食,多者一州至百,极⽔陆珍奇;后宮厌饫,将发之际,多弃埋之。

 [14]八月,壬寅(十五⽇),炀帝到江都游玩。他从显仁宮出发,王弘派龙舟来接。乙巳(十八⽇),炀帝乘坐小朱航,从漕渠出洛口,乘坐龙舟。龙舟上有四重建筑,⾼四十五尺,长二百尺。龙舟最上层是正殿、內殿、东西朝堂;中间两层有一百二十个房间,都用金⽟装饰;下层是宮內侍臣住的地方。皇后萧氏乘坐的翔螭舟规制比炀帝乘坐的龙舟要小一些,但装饰没什么不同。另有浮景船九艘,船上建筑有三重,都是⽔上宮殿。还有漾彩、朱鸟、苍螭、⽩虎、玄武、飞羽、青凫、陵波、五楼、道场、玄坛、板、⻩蔑等几千艘船,供后宮、诸王、公主、百官、僧尼、道士、蕃客乘坐,并装载朝廷內外各机构部门进献的物品。这些船共用挽船的民夫八万余人,其中挽漾彩级以上的有九千余人,称为殿脚,都⾝穿锦彩制作的袍服。又有平乘、青龙、艨艟、艚、八棹、艇舸等几千艘船供十二卫士兵乘坐,并装载兵器帐幕,由士兵自挽,不给民夫。舟船首尾相接二百余里,灯火照耀江河陆地,骑兵在两岸护卫行进,旌旗蔽野。队伍所经过的州县,五百里內都命令进献食物。多的一州要献食百车,极尽⽔陆珍奇;后宮都吃腻了,将出发时,就把食物扔掉埋起来。

 [15]契丹寇营州,诏通事谒者韦云起护突厥兵讨之,启民可汗发骑二万,受其处分。云起分为二十营,四道俱引,营相去一里,不得杂,闻鼓声而行,闻角声而止,自非公使,勿得走马,三令五申,击鼓而发。有纥⼲犯约,斩之,持首以徇。于是突厥将帅⼊谒,皆膝行股栗,莫敢仰视。契丹本事突厥,情无猜忌。云起既⼊其境,使突厥诈云向柳城与⾼丽易,敢漏怈事实者斩。契丹不为备,去其营五十里,驰进袭之,尽获其男女四万口,杀其男子,以女子及畜产之半赐突厥,余皆收之以归。帝大喜,集百官曰:“云起用突厥平契丹,才兼文武,朕今自举之。”擢为治书侍御史。

 [15]契丹人‮犯侵‬营州。炀帝下诏命令通事谒者韦云起监领突厥军队去讨伐契丹人。启民可汗发骑兵两万人,受韦云起指挥。韦云起将士兵分为二十营,分四路出发,每营相隔一里,不得混杂,听到鼓声行动,听到号角声就停止。无公事派遣不得驰马,三令五申之后,军队擂鼓进发。突厥军的一个纥⼲违犯了军令,被斩首示众。于是突厥军的将帅进见韦云起,都跪着行走,战栗不己,不敢仰视。契丹本来是依附突厥的,所以对突厥人并无猜忌防范之心。韦云起率军进⼊契丹境內,他让突厥人诈称到柳城与⾼丽人做买卖,并严令有敢怈露实情的人就杀。契丹人不加防备,韦云起率领突厥军队前进到距契丹人营地五十里的地方,突然驰进营帐袭击契丹人。契丹男女四万人全被俘获,杀掉男子,把俘获的契丹女人和畜产的一半赏赐给突厥人,其余的都收起来带回去。炀帝非常⾼兴,集合百官说:“韦云起用突厥人平定契丹,文武双全,我今天要亲自举荐他。”提升韦云起为治书侍御史。

 [16]初,西突厥阿波可汗为叶护可汗所虏,国人立鞅素特勒之子,是为泥利可汗。泥利卒,子达漫立,号处罗可汗。其⺟向氏,本‮国中‬人,更嫁泥利之弟婆实特勒。开皇末,婆实与向氏⼊朝,遇达头之,遂留长安,舍于鸿胪寺。处罗多居乌孙故地,抚御失道,国人多叛,复为铁勒所困。铁勒者,匈奴之遗种,族类最多,有仆骨、同罗、契、薛延陀等部,其酋长皆号俟斤。族姓虽殊,通谓之铁勒,大抵与突厥同俗,以寇抄为生,无大君长,分属东、西两突厥。是岁,处罗引兵击铁勒诸部,厚税其物,又猜忌薛延陀,恐其为变,集其酋长数百人,尽杀之。于是铁勒皆叛,立俟利发俟斤契歌楞为莫何可汗,又立薛延陀俟斤字也为小可汗,与处罗战,屡破之。莫何勇毅绝伦,甚得众心,为邻国所惮,伊吾、⾼昌、焉耆皆附之。

 [16]当初,西突厥阿波可汗被叶护可汗俘获,突厥人立鞅素特勒的儿子为可汗即泥利可汗。泥利去世,他儿子达漫继位,号称处罗可汗。达漫的⺟亲向氏本是‮国中‬人,改嫁泥利的弟弟婆实特勒。开皇末年,婆实和向氏⼊朝,正逢崐达头可汗叛,就留在长安,住在鸿胪寺。处罗所部大多居住在乌孙国的旧地,处罗统治失当,很多部众都背叛了他,后来又被铁勒人困扰。铁勒人是匈奴人的后裔,分为许多部族,有仆骨、同罗、契、薛延陀等部,这些部族的酋长都号称俟斤。各部族的姓氏虽然不同,但都通称为铁勒,与突厥人的习俗大致相同,以‮略侵‬掠夺为生,没有大的君长,分属东、西突厥。这一年,处罗可汗率兵攻击铁勒各部,对铁勒人的财物征以重税,又猜忌薛延陀部,怕它生变,将其部族酋长几百人集中到一起全部杀死。于是,铁勒各部族都造反了,立俟利发俟斤契歌楞为莫何可汗,又立薛延陀部俟斤字也为小可汗。与处罗部战,屡次击败处罗。莫何可汗为人勇毅绝伦,很得铁勒部众的民心,邻国都怕他,伊吾、⾼昌、焉耆等国都依附莫何可汗。

 二年(丙寅、606)

 二年(丙寅,公元606年)

 [1]舂,正月,辛酉,东京成,进将作大匠宇文恺位开府仪同三司。

 [1]舂季,正月,辛酉(初六),东京建成,炀帝提升将作大匠宇文恺为开府仪同三司。

 [2]丁卯,遣十使并省州县。

 [2]丁卯(十二⽇),炀帝派十名使者合并简省州县。

 [3]二月,丙戌,诏吏部尚书牛弘等议定舆服、仪卫制度。以开府仪同三司何稠为太府少卿,使之营造,送江都。稠智思精巧,博览图籍,参会古今,多所损益;衮冕画⽇、月、星辰,⽪弁用漆纱为之。又作⻩麾三万六千人仗,及辂辇车舆,皇后卤簿,百官仪服,务为华盛,以称上意。课州县送羽⽑,民求捕之,网罗被⽔陆,禽兽有堪氅之用者,殆无遗类。乌程有⾼树,逾百尺,旁无附枝,上有鹤巢,民取之,不可上,乃伐其;鹤恐杀其子,自拔氅⽑投于地,时人或称以为瑞,曰:“天子造羽仪,鸟兽自献羽⽑。”所役工十万余人,用金银钱帛钜亿计。帝每出游幸,羽仪填街溢路,亘二十余里。三月,庚午,上发江都,夏,四月,庚戌,自伊阙陈法驾,备千乘万骑⼊东京。辛亥,御端门,大赦,免天下今年租赋。制五品已上文官乘车,在朝弁服,佩⽟;武官马加珂,戴帻,服褶。文物之盛,近世莫及也。

 [3]二月,丙戌(初一),炀帝下诏命吏部尚书牛弘等人议定皇帝的车驾服饰、仪仗制度。任命开府仪同三司何稠为太府少卿,让他负责督办,送往江都。何稠聪慧精巧,博览群书,参酌古今制度,作了不少增减。他在天子礼服上画⽇、月、星、辰,用漆纱制成⽪帽。何稠又制做三万六千人的⻩麾仪仗,以及辂辇、车舆和皇后的仪仗,文武百官的礼服,都务求华丽壮观以使炀帝満意。又向各州县征收羽⽑,百姓为了搜捕鸟兽,⽔上陆地都置満了捕鸟兽的罗网,可用作羽⽑装饰的鸟兽几乎被捕尽杀绝。乌程有棵很⾼的树超过百尺,树周没有可以攀附的枝条,树上有鹤巢,有人要捉鹤,但爬不上树,就砍伐树。鹤怕它的后代被杀,就自己把羽⽑拔下来扔在地上。当时有人称之为吉祥的征兆,说:“天子制羽仪,鸟兽自动献羽⽑。”服役的工匠有十万余人,用的金银钱帛不计其数。炀帝每次出行,羽仪仪仗队伍把街巷都填満了,连绵二十余里。三月,庚午(疑误),炀帝从江都出发。夏季,四月,庚戌(二十六⽇),从伊阙排列千乘万骑的车驾仪仗进⼊东京。辛亥(二十七⽇),炀帝驾临端门,下诏大赦天下,免除今年的租赋。制定五品以上文官的车、上朝时的礼服、佩⽟等品级规制;武官的马要用珍贵的贝类来装饰,人须戴头巾,穿骑服。礼乐典章的盛况,近世无法相比。

 [4]六月,壬子,以杨素为司徒;进封豫章王为齐王。

 [4]六月,壬子(二十九⽇),炀帝任命杨素为司徒;进封豫章王杨为齐王。

 [5]秋,七月,庚申,制百官不得计考增级,必有德行、功能灼然显著者进擢之。帝颇惜名位,群臣当进职者,多令兼假而已;虽有阙员,留而不补。时牛弘为吏部尚书,不得专行其职,别敕纳言苏威、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左骁卫大将军张瑾、內史侍郞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蕴、⻩门侍郞裴矩参掌选事,时人谓之“选曹七贵”虽七人同在坐,然与夺之笔,虞世基独专之,受纳贿赂,多者超越等伦,无者注⾊而已。蕴,邃之从曾孙也。

 [5]秋季,七月,庚申(初八),规定百官不能按正常的考核制度升级,必须有德行,并有显著功劳、能力的人才得以提升。炀帝很吝惜名位,群臣中崐有应当升官进爵的,多让其兼职暂代而已。虽然有的职务有空缺,却空着不补上。当时牛弘任吏部尚书,都不能专行其职,炀帝另外又命令纳言苏威、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左骁卫大将军张瑾、內史侍郞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蕴、⻩门侍郞裴矩参予掌握选择官吏之事,当时人们称之为“选曹七贵”虽然这七个人同时在坐,但是官吏升迁任免的实权,由虞世基独霸,他收受贿赂,行贿多的人就超越等级和不按一般常理去提拔,不行贿的人就仅只登记而已。裴蕴是裴邃的堂房曾孙。

 [6]元德太子昭自长安来朝,数月,将还,乞少留;帝不许。拜请无数,体素肥,因致劳疾,甲戌,薨。帝哭之,数声而止,寻奏声伎,无异平⽇。

 [6]元德太子杨昭从长安来朝见炀帝,几个月后要返回长安。他想乞求允许再留住一些时候,炀帝不许,杨昭跪拜请求了无数次,他⾝体本来就很胖,因此得病,甲戌(二十二⽇),太子杨昭去世。炀帝哭了几声就罢了,寻作乐,声⾊歌,与平常没什么两样。

 [7]楚景武公杨素,虽有大功,特为帝所猜忌,外示殊礼,內情甚薄。太史言隋分野有大丧,乃徙素为楚公,意言楚与隋同分,以厌之。素寝疾,帝每令名医诊候,赐以上药,然密问医者,恒恐不死。素亦自知名位已极,不肯铒药,亦不将慎,谓其弟约曰:“我岂须更活琊!”乙亥,素薨,赠太尉公、弘农等十郡太守,葬送甚盛。

 [7]楚景武公杨素,虽然有大功,却特别被炀帝所猜忌,表面上对杨素以特殊的礼遇,实际上对待杨素很苛薄。太史说隋的分野应有大丧,于是炀帝改封杨素为楚公,意思是说楚与隋同在一分野內,想以此来镇庒妖琊。杨素卧病,炀帝常常命名医给杨素治病,赐给杨素上好的药,但暗地里问医生,总怕杨素不死。杨素也知道自己的名分和地位已经达到了顶点,不肯吃药,也不再仔细调养,杨素对他弟弟杨约说:“我还再活着⼲吗?”乙亥(二十三⽇),杨素去世。炀帝赠杨素为太尉公、弘农等十郡太守的官衔,对他的葬礼葬送极为隆重丰厚。

 [8]八月,辛卯,封皇孙为燕王,侗为越王,侑为代王,皆昭之子也。

 [8]八月,辛卯(初九),炀帝封皇孙杨为燕王,杨侗为越王,杨侑为代王,他们都是杨昭的儿子。

 [9]九月,乙丑,立秦孝王子浩为秦王。

 [9]九月,乙丑(十四⽇),炀帝立秦孝王的儿子杨浩为秦王。

 [10]帝以⾼祖末年,法令峻刻,冬,十月,诏改修律令。

 [10]炀帝认为文帝晚年法令严峻苛细,冬季,十月,下诏修改法律条文。

 [11]置洛口仓于巩东南原上,筑仓城,周回二十余里,穿三千窖,窖容八千石以还,置监官并镇兵千人。十二月,置回洛仓于洛北七里,仓城周回十里,穿三百窖。

 [11]在巩县东南原上设置洛口仓,修筑仓城,周围二十余里,开凿三千个粮窖,每个窖可装粮食八千多石。洛口仓设置监官和镇守的士兵一千人。十二月,在洛北七里处设置回洛仓,仓城周围十里,开凿了三百个粮窖。

 [12]初,齐温公之世,有鱼龙、山车等戏,谓之散乐,周宣帝时,郑译奏征之。⾼祖受禅,命牛弘定乐,非正声清商及九部四舞之⾊,悉放遣之。帝以启民可汗将⼊朝,以富乐夸之。太常少卿裴蕴希旨,奏括天下周、齐、梁、陈乐家‮弟子‬皆为乐户;其六品以下至庶人,有善音乐者,皆直太常。帝从之。于是四方散乐,大集东京,阅之于芳华苑积翠池侧。有舍利兽先来跳跃,⽔満衢,鼋鼍、⻳鳖、⽔人、虫鱼,遍覆于地。又有鲸鱼噴雾翳⽇,倏忽化成⻩龙,长七八丈,又二人戴竿,上有舞者,然腾过,左右易处。又有神鳌负山,幻人吐火,千变万化。伎人皆⾐锦绣缯彩,舞者鸣环佩,缀花;课京兆、河南制其⾐,两京锦采为之空竭。帝多制篇,令乐正⽩明达造新声播之,音极哀怨。帝甚悦,谓明达曰:“齐氏偏隅,乐工曹妙达犹封王;我今天下大同,方且贵汝,宜自修谨!”

 [12]当初,在北齐后主⾼纬的时候,有鱼龙、山车等杂戏,称之为散乐。北周宣帝时,郑译奏请征召这些杂戏乐人。文帝受周禅让后,命令牛弘制定礼乐,凡不是正声清商和九部四舞的乐曲舞蹈,全部摒弃不用。炀帝因为启民可汗将要⼊朝,想以隋朝富丽的声乐向启民可汗炫耀,太常少卿裴蕴合炀帝的旨意,奏请将天下原来的周、齐、梁、陈等国的乐家‮弟子‬都编为乐户;六品以崐下‮员官‬至庶民百姓,有擅长音乐的,都到太常寺当差。炀帝采纳了这个建议。于是散在各地的乐人都集中到东京,炀帝在芳华苑积翠池旁检阅散乐。有舍利兽先来跳跃,忽然⽔注満街道,遍地都是鼋鼍、⻳鳖、⽔人、虫鱼;又有鲸鱼噴雾掩蔽⽇光,转眼间化作⻩龙,长七八丈。又有二人头顶条长竿,竿上有人舞蹈,忽然两竿上的人飞腾而过,跳到对方的竿上。还有神鳌背负大山,魔术艺人吐火等技艺,千变万化。艺人们都穿着锦绣缯彩的⾐服,舞蹈者⾝上环佩叮,还点缀着花⾊的羽⽑。炀帝命令京兆、河南两地制做艺人所穿的彩服,以至于两京的锦缎彩绸为此空竭。炀帝自制多篇,命令乐正⽩明达谱新曲教人演奏,乐曲极为哀婉愁怨。炀帝非常⾼兴,对⽩明达说:“齐朝偏在一隅,乐工曹妙达还被齐后主封为王,如今我使天下大同,正要让你显贵,你要好好⼲呀!”

 三年(丁卯、607)

 三年(丁卯,公元607年)

 [1]舂,正月,朔旦,大陈文物。时突厥启民可汗⼊朝,见而慕之,请袭冠带,帝不许。明⽇,又率其属上表固请,帝大悦,谓牛弘等曰:“今⾐冠大备,至单于解辫,卿等功也!”各赐帛甚厚。

 [1]舂季,正月,朔旦(初一),大规模地陈列、表演礼仪和技艺。当时突厥启民可汗⼊朝,看到这一场面非常倾慕,请求袭用隋朝服饰,炀帝没有允许。第二天,启民可汗又率领他的部属向炀帝上表恳切请求,炀帝非常⾼兴,对牛弘等人说:“如今公卿服饰制度完备,致使单于改易朝服,这是你们的功劳!”各自赏赐他们很丰厚的财物。

 [2]三月,辛亥,帝还长安。

 [2]三月,辛亥(初二),炀帝返回长安。

 [3]癸丑,帝使羽骑尉朱宽⼊海求访异俗,至流求国而还。

 [3]癸丑(初四),炀帝派遣羽骑尉朱宽出海求访异国风俗,朱宽到达流求国后返回。

 [4]初,云定兴、阎毗坐媚事太子勇,与子皆没官为奴婢。上即位,多所营造,闻其有巧思,召之,使典其事,以毗为朝请郞。时宇文述用事,定兴以明珠络帐赂述,并以奇服新声求媚于述;述大喜,兄事之。上将有事四夷,大作兵器,述荐定兴可使监造,上从之。述谓定兴曰:“兄所作器仗,并合上心,而不得官者,为长宁兄弟犹未死耳。”定兴曰:“此无用物,何不劝上杀之。”述因奏:“房陵诸子年并成立,今兴兵诛讨,若使之从驾,则守掌为难;若留于一处,又恐不可。进退无用,请早处分。”帝然之,乃鸩杀长宁王俨,分徙其七弟于岭表,仍遣间使于路尽杀之。襄城王恪之妃柳氏‮杀自‬以从恪。

 [4]当初,云定兴、阎毗因为取媚太子杨勇而获罪,他们及其子儿女都被官府没收为官奴婢。炀帝即位,进行许多营建工作,听说他们构思奇巧,就召来让他们掌管营建之事,任命阎毗为朝请郞。当时宇文述当权,云定兴用缀有明珠的帐幕贿赂宇文述,并用奇装异服和新颖别致的音乐向宇文述献媚。宇文述非常⾼兴,对云定兴象兄长一样看待。炀帝将要征讨四夷,大造兵器,宇文述推荐云定兴来监造,炀帝同意了。宇文述对云定兴说:“你所造的器仗都合乎皇帝的心意,但得不到官做的原因是因为长宁王兄弟都还没有死啊!”云定兴说:“这些没用的东西,为什么不劝皇帝杀掉他们?”宇文述就奏报炀帝:“房陵王杨勇的几个儿子都已成年了,现在您正要出兵征讨四夷,倘若让他们跟着您出征,就很难掌管,倘若把他们留在一个地方,又恐怕不妥。进、退都不好办,请您早些处理。”炀帝认为宇文述的话很对,就毒死了长宁王杨俨,将杨俨的七个弟弟分别流放到岭表,派人在路上把他们全部杀死。襄城王杨恪的妃子柳氏‮杀自‬以殉杨恪。

 [5]夏,四月,庚辰,下诏安辑河北,巡省赵、魏。

 [5]夏季,四月,庚辰(初二),炀帝下诏要安抚管理河北,巡视检查赵、魏之地。

 [6]牛弘等造新律成,凡十八篇,谓之《大业律》;甲申,始颁行之。民久厌严刻,喜于宽政。其后征役繁兴,民不堪命,有司临时迫胁以求济事,不复用律令矣。旅骑尉刘炫预修律令,弘尝从容问炫曰:“《周礼》士多而府史少,今令史百倍于前,减则不济,其故何也?”炫曰:“古人委任责成,岁终考其殿最,案不重校,文不繁悉,府史之任,掌要目而已。今之文簿,恒虑覆治崐,若锻炼不密,则万里追证百年旧案。故谚云:‘老吏抱案死。’事繁政弊,职此之由也。”弘曰:“魏、齐之时,令史从容而已,今则不遑宁处,何故?”炫曰:“往者州唯置纲纪,郡置守、丞,县置令而已。其余具僚则长官自辟,受诏赴任,每州不过数十。今则不然,大小之官,悉由吏部,纤介之迹,皆属考功。省官不如省事,官事不省而望从容,其可得乎!”弘善其言而不能用。

 [6]牛弘等人制定新法律,共十八篇,称之为《大业律》;甲申(初六),开始颁布施行。百姓久已厌恶法律严酷苛繁,对宽政十分⾼兴。但后来频繁的劳役征发,使百姓无法忍受,官吏们常常临时胁迫百姓服役以应付差使,也就不再按律令执行了。旅骑尉刘炫参与修订律令,牛弘曾从容地问刘炫:“《周礼》记载是士多而吏员少,现在吏员比从前多出百倍,减少则无法应付事务,这是什么原因呢?”刘炫说:“古人委任吏员须要有责任有成绩,年终考核成绩,案卷不用重新审理,文牍不求繁多琐碎,吏员的责任,只是掌握工作的要点而已。现在的吏员总是担心文簿要重新审理考核,假若文辞考虑不周密,就会不远万里去追查印证百年的旧案。所以有谚语说:“老吏伏抱文案而死。”事物繁杂这是为政的弊端,这就是吏员多而效率低的原因。牛弘说:“北魏、北齐之时,吏员们办事很从容,现在则忽忽忙忙不得安宁,这是什么缘故?”刘炫说:“过去州只设置长吏、司马,郡只设置郡守、郡丞,县仅设县令而已。其余应配备的僚属,则由长官自己挑选任命,得到诏命后就赴任,每州吏员不过几十人。如今则不然,大大小小的官吏,全部由吏部掌管,零零碎碎的事务都属于考绩范围。减少官吏不如减少事务,‮员官‬们的事务不减,却希望他们办事从容,那可能吗?”牛弘很同意刘炫的话,但却不能采纳。

 [7]壬辰,改州为郡;改度量权衡,并依古式。改上柱国以下官为大夫;置殿內省,与尚书、门下、內史、秘书为五省;增谒者、司隶台,与御史为三台;分大府寺置少府监,与长秋、国子、将作、都⽔为五监;又增改左、右翊卫等为十六府;废伯、子、男爵,唯留王、公、侯三等。

 [7]壬辰(十四⽇),炀帝改州为郡;改度、量、衡,全部依照古式。改上柱国以下的官为大夫;设置殿內省与尚书、门下、內史、秘书省共为五省;增设谒者台、司隶台与御史台并为三台;分太府寺设置少府监,与长秋、国子、将作、都⽔为五监;又增改左、右翊卫等为十六府;废除伯、子、男的爵位,只留王、公、侯三等爵位。

 [8]丙寅,车驾北巡;己亥,顿⾚岸泽。五月,丁巳,突厥启民可汗遣其子拓特勒来朝。戊午,发河北十余郡丁男凿太行山,达于并州,以通驰道。丙寅,启民遣其兄子毗黎伽特勒来朝。辛未,启民遣使请自⼊塞奉舆驾,上不许。

 [8]丙寅(疑误),炀帝到北方巡视。己亥(二十一⽇),在⾚岸泽停留。五月,丁巳(初九),突厥启民可汗派他的儿子拓特勒来朝见炀帝。戊午(初十),征发河北十几郡的男丁开凿太行山,到达并州,以开通驰道。丙寅(十八⽇),启民可汁派侄子毗黎伽特勒来朝见。辛未(二十三⽇),启民可汗派使者请求亲自⼊塞接炀帝,炀帝没有应允。

 [9]初,⾼祖受禅,唯立四亲庙,同殿异室而已,帝即位,命有司议七庙之制。礼部侍郞摄太常少卿许善心等奏请为太祖、⾼祖各立一殿,准周文、武二祧,与始祖而三,余并分室而祭,从迭毁之法。至是,有司请如前议,于东京建宗庙。帝谓秘书监柳曰:“今始祖及二祧已具,后世子孙处朕何所?”六月,丁亥,诏为⾼祖建别庙,仍修月祭礼。既而方事巡幸,竟不果立。

 [9]当初,文帝受周禅,只立了四亲庙,而且是同殿异室而已。炀帝即位,命令有关部门讨论建七庙的定制,礼部侍郞代行太常少卿许善心等奏请为太祖、⾼祖各建一座殿,依据周文王、周武王宗庙的标准,与始祖共建立三座殿,其余的人都分室祭祀,按照亲尽庙毁之法祭祀。于是,有关部门奏请炀帝按上述议定的那样,在东京建立宗庙。炀帝对秘书监柳说:“如今始祖与文、武王的宗庙都已具备,后世子孙把我又放到什么位置上呢?”六月,丁亥(初十),炀帝下诏为文帝另建宗庙,太在丙之月祭祀。不久之后炀帝就忙于巡游之事,竟终于没有建立。

 [10]帝过雁门,雁门太守丘和献食甚精;至马邑,马邑太守杨廓独无所献,帝不悦。以和为博陵太守,仍使廓至博陵观和为式。由是所至献食,竞为丰侈。

 [10]炀帝巡游经过雁门,雁门太守丘和进献的食物非常精美;他到了马邑崐,唯独马邑太守杨廓无所献,炀帝很不⾼兴。他任命丘和为博陵太守,让杨廓到博陵去向丘和学习。由此炀帝所到之处所进献的食物,竞相丰富奢侈。

 戊子,车驾顿榆林郡。帝出塞耀兵,径突厥中,指于涿郡,恐启民惊惧,先遣武卫将军长孙晟谕旨。启民奉诏,因召所部诸国奚、室韦等酋长数十人咸集。晟见牙帐中草秽,令启民亲除之,示诸部落,以明威重,乃指帐前草曰:“此大香。”启民遽嗅之,曰:“殊不香也。”晟曰:“天子行幸所在,诸侯躬自洒扫,耕除御路,以表至敬之心;今牙內芜秽,谓是留香草耳!”启民乃悟曰:“奴之罪也!奴之骨⾁皆天子所赐,得效筋力,岂敢有辞。特以边人不知法耳,赖将军教之;将军之惠,奴之幸也。”遂拔所佩刀,自芟庭草。其贵人及诸部争效之。于是发榆林北境,至其牙,东达于蓟,长三千里,广百步,举国就役,开为御道。帝闻晟策,益嘉之。

 戊子(十一⽇),炀帝的车驾停留在榆林郡。炀帝想要出塞去炫耀兵力,径直进⼊突厥境內,想去涿郡。他怕启民可汗惊恐,先派遣武卫将军长孙晟传达他的旨意。启民可汗接到炀帝的诏书,就把他所属的奚、、室韦等国的酋长几十人都召集起来。长孙晟看见启民可汗牙帐中杂草肮脏,打算让启民可汗亲自除掉,示范给各部落,以表示对朝廷的敬重。就指着帐前的草说:“这草很香。”启民可汗就急忙闻道,说:“一点也不香。”长孙晟说:“天子巡幸所到之地,诸侯都要亲自洒扫,修整御道,以表示对天子的至诚崇敬之心。现在牙帐內杂草丛生,我只说是留着香草罢了!”启民可汗才醒悟过来,说:“我的罪过!我的骨⾁都是天子赐给的,得到为天子效力的机会,怎么敢推辞呢?只是因为边远地区的人不知道法度,全靠将军教诲我们了,将军的恩惠,是我的幸运。”于是‮子套‬佩刀,亲自删除牙帐中的草。启民部族的显贵和其他部族的人都争相仿效启民可汗。于是从榆林北境,到启民可汗的牙帐,向东到蓟,全体突厥人出动,开辟了一条长三千里、宽一百步的御道。炀帝知道了长孙晟的策略,更加赞许他。

 丁酉,启民及义成公主来朝行宮。己亥,吐⾕浑、⾼昌并遣使⼊贡。

 丁酉(二十⽇),启民可汗和义成公主到炀帝的行宮来朝见。己亥(二十二⽇),吐⾕浑、⾼昌都派遣使者朝见、进贡。

 甲辰,上御北楼观渔于河,以宴百僚。定襄太守周法尚朝于行宮,太府卿元寿言于帝曰:“汉武出关,旌旗千里。今御营之外,请分为二十四军,⽇别遣一军发,相去三十里,旗帜相望,钲鼓相闻,首尾相属,千里不绝,此亦出师之盛者也。”法尚曰:“不然,兵亘千里,动间山川,猝有不虞,四分五裂;腹心有事,首尾未知,道路阻长,难以相救,虽有故事,乃取败之道也。”帝不怿,曰:“卿意如何?”法尚曰:“结为方陈,四面外拒,六宮及百官家属并在其內;若有变起,所当之面,即令抗拒,內引奇兵,出外奋击,车为壁垒,重设陈,此与据城,理亦何异!若战而捷,菗骑追奔,万一不捷,屯营自守,臣谓此万全之策也。”帝曰:“善!”因拜法尚左武卫将军。

 甲辰(二十七⽇),炀帝上北楼观看渔人在⻩河中捕鱼,宴请百官。定襄太守周法尚到行宮觐见炀帝。太府卿元寿对炀帝说:“汉武帝出关,旌旗连绵千里,现在在御营外面,请把军队分为二十四军,每天派遣一军出发,相距三十里,旗帜相望,钲鼓相闻,首尾相连,千里不绝。这也是出师的盛况。”周法尚说:“这样不行。军队连绵千里,常有山川的隔阻,突然遇到不测,队伍就会四分五裂。若‮央中‬有事,则首尾不知道,况且道路险阻漫长,难以相救。虽然有汉武帝出关兵连千里的故事,但这是招致失败的办法。”炀帝听了不⾼兴,说:“你的意思如何?”周法尚说:“将军队列成方阵,四面向外防御,六宮及百官家属都在方阵內,倘若发生变故,就命令受敌的方面抵抗,并从阵內派奇兵,仲出阵外奋力攻击,以车子作壁垒,再设曲形钩阵,这与据守城池的战术原理没有什么不同。假若战得胜,就调派骑兵追击,万一不胜,可以屯营自守,我认为这是万全之策。”炀帝说:“好!”于是就任命周法尚为左武卫将军。

 启民可汗复上表,以为“先帝可汗怜臣,赐臣安义公主,种种无乏。臣兄弟嫉妒,共杀臣。臣当是时,走无所适,仰视唯天,俯视唯地,奉⾝委命,依归先帝。先帝怜臣且死,养而生之,以臣为大可汗,还抚突厥之民。至尊今御天下,还如先帝养生臣及突厥之民,种种无乏。臣荷戴圣恩,言不能尽。臣今非昔⽇突厥可汗,乃是至尊臣民,愿率部落变改⾐服,一如华夏。”帝以为崐不可。秋,七月,辛亥,赐启民玺书,谕以“碛北未静,犹须征战,但存心恭顺,何必变服?”

 启民可汗又上表,以为“先帝可汗可怜我,将安义公主嫁给我,所应用的东西都不匮乏。我的兄弟们嫉妒,都要杀我。我当时是走投无路,抬头只有天,低头只有地,将⾝家命都托附给先帝。先帝怜惜我将死,养护我使我又活下来,让我作了大可汗,还安抚了突厥的百姓。如今陛下治理天下,仍和先帝一样养护我和突厥的百姓,使我们什么也不缺乏。我⾝受圣恩,感恩的话说不尽。我现在已不是过去的突厥可汗,而是陛下的臣民,我愿意率领部落百姓改装易服,同华夏一样。”炀帝认为不可以。秋季,七月,辛亥(初四),炀帝赐给启民可汗玺书,说由于“漠北并未平静,还须要征战,只要你们存心恭顺朝廷,何必变易服装呢?”

 帝夸示突厥,令宇文恺为大帐,其下可坐数千人;甲寅,帝于城东御大帐,备仪卫,宴启民及其部落,作散乐。诸胡骇悦,争献牛羊驼马数千万头。帝赐启民帛二千万段,其下各有差。又赐启民路车乘马,鼓吹幡旗,赞拜不名,位在诸侯王上。

 炀帝想要向突厥人炫耀,他命令宇文恺制作大帐,帐內可坐几千人。甲寅(初七),炀帝来到设于城东的大帐,备好仪仗侍卫,宴请启民可汗及其部属,宴间演出散乐。各方部落的胡人都惊异悦,争着进献牛羊驼马几千万头。炀帝赐给启民可汗帛二千万段,启民的部属按等级都有不同的赏赐。炀帝又赐给启民可汗辂车与坐骑,鼓乐幡旗等仪仗,特许他朝拜时不必唱名,其地位在诸侯王以上。

 又诏发丁男百余万筑长城,西拒榆林,东至紫河。尚书左仆苏威谏,上不听,筑之二旬而毕。帝之征散乐也,太常卿⾼谏,不听。退,谓太常丞李懿曰:“周天元以好乐而亡,殷鉴不远,安可复尔!”又以帝遇启民过厚,谓太府卿何稠曰:“此虏颇知‮国中‬虚实,山川险易,恐为后患。”又谓观王雄曰:“近来朝廷殊无纲纪。”礼部尚书宇文私谓曰:“天元之侈,以今方之,不亦甚乎?”又言:“长城之役,幸非急务。”光禄大夫贺若弼亦私议宴可汗太侈。并为人所奏。帝以为诽谤朝政,丙子,⾼、宇文、贺若弼皆坐诛,诸子徙边,弼子没官为奴婢。事连苏威,亦坐免官。有文武大略,明达世务,自蒙寄任,竭诚尽节,进引贞良,以天下为己任;苏威、杨素、驾若弼、韩擒虎皆所推荐,自余立功立事者不可胜数;当朝执政将二十年,朝野推服,物无异议,海內富庶,之力也。及死,天下莫不伤之。先是,萧琮以皇后故,甚见亲重,为內史令,改封梁公,宗族缌⿇以上,皆随才擢用,诸萧昆弟,布列朝廷。琮澹雅,不以职务为意,⾝虽旅,见北间豪贵,无所降下。与贺若弼善,弼既诛,又有童谣曰:“萧萧亦复起。”帝由是忌之,遂废于家,未几而卒。

 炀帝又下诏征发男丁一百余万人修筑长城,西起榆林,东至紫河。尚书左仆苏威劝阻,炀帝不听,修筑了二十天完工。炀帝征召‮国全‬的散乐艺人,太常卿⾼劝阻,炀帝不听。⾼退下来对太常丞李懿说:“北周天元帝因为好乐而亡国,殷鉴并不远,怎么可以再重复呢?”⾼又认为炀帝对启民可汗的待遇过厚,对太府卿何稠说:“这个胡虏很清楚‮国中‬的虚实,山川的险易,恐怕会成为后患。”他又对观王杨雄说:“近来朝廷太无纲纪了。”礼部尚书宇文私下对⾼说:“周天元的奢侈,以今天的情况与之比较,也不算太过分吧?”又说:“修长城的工程,幸而不是急迫的任务。”光禄大夫贺若弼也私下议论宴请启民可汗的规模太奢侈。这些话都被人报告了炀帝。炀帝认为他们诽谤朝政。丙子(二十九⽇),⾼、宇文、贺若弼都获罪被杀。⾼的几个儿子流放到边地;贺若弼的子儿女被没收为官奴婢。事情还牵连到苏威,也获罪而被免官。⾼有文韬武略,对世务贤明,通达事理,自从蒙受重任以来,竭诚尽力,推荐引进忠诚贤良之士,以天下为已任。苏威、杨素、贺若弼、韩擒虎都是⾼推荐的,其他建有功劳做成大事的人更不可胜数。他当朝执政将近二十年,朝野上下都非常敬重他,对他无异议。‮家国‬富庶,是⾼的努力。他被杀,天下人没有不伤感的。原先,萧琮因为皇后萧氏的缘故,很为炀帝亲近推重,任命为內史令,后改封为梁公。萧琮宗族中的涉及服丧缌⿇三月的人,都按才能提拔任用了,萧琮的几个兄弟,都在朝廷作官。萧琮情恬淡儒雅,不把职务放在心上,虽然客居他乡,但对北方的豪強贵族,都没有看得崐上的。他与贺若弼有情,贺若弼被杀,又有童谣说:“萧萧亦复起。”炀帝因此对他猜忌,就将他罢官回家,不久他就去世了。

 [11]八月,壬午,车驾发榆林,历云中,溯金河。时天下承平,百物丰实,甲士五十余万,马十万匹,旌旗辎重,千里不绝。令宇文恺等造观风行殿,上容侍卫者数百人,离合为之,下施轮轴,倏忽推移。又作行城,周二千步,以板为⼲,⾐之以布,饰以丹青,楼橹悉备。胡人惊以为神,每望御营,十里之外,屈膝稽颡,无敢乘马。启民奉庐帐以俟车驾;乙酉,帝幸其帐,启民奉觞上寿,跪伏恭甚,王侯以下袒割于帐前,莫敢仰视。帝大悦,赋诗曰:“呼韩顿颡至,屠耆接踵来;何如汉天子,空上单于台!”皇后亦幸义成公主帐。帝赐启民及公主金瓮各一,并⾐服被褥锦彩,特勒以下,受赐各有差。帝还,启民从⼊塞,己丑,遣归国。

 [11]八月,壬午(初六),炀帝的车驾从榆林出发,经过云中,溯金河而上。当时天下承平,百物丰实,随驾的士兵有五十余万,马匹十万,旌旗辎重,千里不绝。炀帝命令宇文恺等人制造观风行殿,殿上可容纳侍卫几百人,行殿可以离合,下设轮轴,可以很快地推移。又命宇文恺制作行城,行城周长二千步,以木板为主体,用布蒙上,再画上彩画,行城上观台、望敌楼全都齐备。胡人惊叹,以为神功,每望见御营,十里之外就跪伏叩头,没人敢骑马。启民可汗奉献庐帐以等待炀帝的到来。乙酉(初九),炀帝驾临启民可汗的营帐,启民捧着酒杯为炀帝祝寿,跪伏在地上极为恭顺。突厥王侯以下的人都袒⾐割⾁立于帐前,不敢仰视。炀帝非常⾼兴,赋诗道:“呼韩叩头至,屠耆接踵来,怎比汉天子,空上单于台!”皇后萧氏也临幸义成公主的牙帐。炀帝赐启民可汗和义成公主金瓮各一只,以及⾐服、被褥、锦彩。特勒以下的人也受到不同等级的赏赐。炀帝回返,启民可汗随从炀帝⼊塞。乙丑(十三⽇),炀帝让启民可汗回国。

 癸巳,⼊楼烦关;壬寅,至太原,诏营晋宮。帝谓御史大夫张衡曰:“朕过公宅,可为朕作主人。”衡乃先驰至河內,具牛酒。帝上太行,开直道九十里,九月,己未,至济源,幸衡宅。帝悦其山泉,留宴三⽇,赐赉甚厚。衡复献食,帝令颁赐公卿,下至卫士,无不沾洽。己巳,至东都。

 癸巳(十七⽇),炀帝进⼊楼烦关;壬寅(二十六⽇),到达太原,下诏营建晋宮。炀帝对御史大夫张衡说:“我打算经过你的家,你可以为我作主人。”张衡就先驰马到河內,准备牛和酒等物品。炀帝上太行山,命开辟直达张衡家的道路九十里。九月,己未(十三⽇),炀帝到达济源,驾临张衡宅邸。炀帝喜这里的山泉,留下来宴三天,赏赐的财物非常丰厚。张衡又进献食物,炀帝让赏赐给公卿大臣以至于卫士,人人都得到了赏赐。己巳(二十三⽇),炀帝到达东都。

 [12]壬申,以齐王为河南尹;癸酉,以民部尚书杨文思为纳言。

 [12]壬申(二十六⽇),炀帝任命齐王杨为河南尹;癸酉(二十七⽇),任命民部尚书杨文思为纳言。

 [13]冬,十月,敕河南诸郡送一艺户陪东都三千余家,置十二坊于洛⽔南以处之。

 [13]冬季,十月,敕命河南各郡送一艺户到东京来辅助原有的三千余家艺户,在洛⽔以南设置十二坊来安置他们。

 [14]西域诸胡多至张掖市,帝使吏部侍郞裴矩掌之。矩知帝好远略,商胡至者,矩访诸国山川风俗,王及庶人仪形服饰,撰《西域图记》三卷,合四十四国,⼊朝奏之。仍别造地图,穷其要害,从西倾以去,纵横所亘,将二万里,发自敦煌,至于西海,凡为三道,北道从伊吾,中道从⾼昌,南道从鄯善,总凑敦煌。且云:“以‮家国‬威德,将士骁雄,泛汜而越昆仑,易如反掌。但突厥、吐浑分领羌、胡之国,为其壅遏,故朝贡不通。今并因商人密送诚款,引领翘首,愿为臣妾。若服而抚之,务存安辑,皇华遣使,弗动兵车,诸蕃既从,浑、厥可灭,混壹戎、夏,其在兹乎!”帝大悦,赐帛五百段,⽇引矩于御坐,亲问西域事。矩盛言“胡中多诸珍宝,吐⾕浑易可并呑。”帝于是慨然慕秦皇、汉武之功,甘心将通西域;四夷经略,咸以委之。以矩为⻩门侍郞,复使至张掖,引致诸胡,啖之以利,劝令⼊朝。自是西域胡往来相继,所经郡县,疲于送,糜费以万万计,卒令‮国中‬疲弊以至于亡,皆矩之唱导也。

 [14]西域诸多胡人都到张掖做买卖。炀帝派吏部侍郞裴矩掌管这件事。裴崐矩知道炀帝喜好远征,做买卖的胡人来了,裴矩就探询各国的山川地理和风俗,国王以及百姓的风土人情,服饰仪表,撰写了《西域图记》三卷,共四十四国,⼊朝奏报给炀帝。另外还制作了西域地图,上面包括了西域所有重要的地点,从西倾山开始,纵横连亘将近二万里。从敦煌出发,到达西海,共分为三条路:北路从伊吾起,中路从⾼昌起,南路从鄯善起,总汇到敦煌。裴矩还说:“凭借着‮家国‬的威德,将士的骁勇,渡过汜⽔,翻越昆仑山,易如反掌。但是突厥、吐⾕浑分别统辖着羌人、胡人的‮家国‬,因为他们的阻挡和抑制,所以西域之国不能来朝贡。如今由商人秘密送来很多诚恳的书信,翘道盼望,愿成为大隋的臣属。倘若降服并占有他们,务必要认真安抚管理。只须由朝廷‮出派‬使者,不必动用⼲戈,诸蕃国从属于我们以后,吐⾕浑、突厥就可以灭掉了。使戎狄、华夏融合为一体,就在此一举了!”炀帝大为⾼兴,赐帛五百段,每⽇让裴矩到御坐旁,亲自询问西域的情况。裴矩夸张地说:“西域有很多珍宝,吐⾕浑容易被呑并。”炀帝于是感慨地仰慕秦皇、汉武的功绩,诚心要开通西域。将筹划处理四夷的事务都委托给了裴矩。任命裴矩为⻩门侍郞,又派裴矩到张掖,招引西域各国的胡人,给他们利益,劝告他们⼊朝。从此西域的胡人往来不断,他们所经过的郡县,疲于招待送,耗费以万万计,终于使隋王朝疲乏凋敝至于灭亡,这都是裴矩所倡导的。

 [15]铁勒寇边,帝遣将军冯孝慈出敦煌击之,不利。铁勒寻遣使谢罪,请降;帝使裴矩慰抚之。

 [15]铁勒⼊侵边界,炀帝派将军冯孝慈率军出敦煌阻击铁勒,出师不利。不久铁勒人派遣使者来谢罪,请求归降,炀帝派裴矩安‮慰抚‬籍他们。  m.bB mxS.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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